第41章

2025-03-22 08:33:59

大概是听见了开门的动静。

沙发上的男人眉眼微敛, 缓缓撩起眼,朝她看过来,漆黑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 嗓音如常道:醒了?这两个月的空白期仿佛在他身上不存在似的。

他还是那个远如谪仙的孟斯礼,不多一分亲近,也不少一分疏离。

冯问蓝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脚步再也迈不开半步。

昨晚还说在出差的男人, 现在却好端端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若无其事地和她说着话。

照理说,她应该生气才对。

可是, 在看见孟斯礼的脸,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 她的第一反应还是不争气的想过去抱住他。

这也是冯问蓝判断孟斯礼不喜欢她的依据之一。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不睡觉也想要多见对方一秒,怎么可能忍得住好几个月不见面呢。

想起不被孟斯礼喜欢的现实后,冯问蓝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垂放在两侧的双手, 硬生生忍住了跑过去,一边咬他,一边骂他你这段时间都死到哪里去了或是哟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啊的欲望。

冯问蓝只硬邦邦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孟斯礼看着她。

小姑娘双手紧攥成拳,身体紧绷,板着脸, 满眼戒备,仿佛此刻正在面对一个穷凶恶极的坏人。

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视线往下, 轻轻扫了眼和她之间的距离, 而后道:你一定要离我这么远和我说话么。

一听这话, 冯问蓝差点又习惯性地朝他走去。

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顺着他的心意来。

冯问蓝不甘心, 停下了下意识迈出去的脚步。

她双手抱胸,站在原地,声音还是硬得像隔夜的馒头,甚至带了一点挑衅的意味:你是没腿还是没脚,嫌远不知道自己过来?她的语气很冲,话里的火药味也很重,孟斯礼却好像没有听出来,重点放在了最后半句上。

乌黑眼眸安静浅凝了她半瞬后,他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一开始,冯问蓝还是气势汹汹的。

可是,孟斯礼走到她的跟前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她的气势立马减了一大半,表情一顿,往后退了退,提醒道:可以了。

孟斯礼没听,脚步也没停。

冯问蓝:……她环抱在胸前的手再也稳不住了,一边继续往后退,一边像交警指挥交通似的,抬手制止道:够了……够……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够了,你还想离多近!就这样,冯问蓝被逼得一路退回到房间里。

床就在身后的不远处,没走几步,她的膝盖就撞在了床沿上,跌坐在床上。

而后,她听见卡嗒一声。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没有拉窗帘。

门一关,整个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又朦胧,如同阴雨天。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就像是一副眼罩。

冯问蓝一时适应不及,此刻眼前一片黑,只隐约听见一阵珠子和门板相撞的轻微声响。

是孟斯礼关上了门。

意识到这一点后,冯问蓝呼吸一滞,脑内的警报器又响了。

这个发展……分明就是又要用身体说话!敢情他今天终于舍得来找她,就是为了解决一些生理问题?这个猜测气笑了冯问蓝。

不管是从床上站起来,还是把灯按亮,这二者之间她总要做一件事来反抗,反正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任由孟斯礼胡作非为。

然而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冯问蓝,将她推倒在床上。

孟斯礼单腿跪在床沿上,撑在她的上方。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冯问蓝才得以看清他的脸。

没了阳光的伪装,他也仿佛变成了深不可测的黑夜,浑身的温和褪尽,是剩下一身凛冽,和若有似无的寒气。

看上去就像是在生她的气。

冯问蓝一头雾水。

他一个玩失踪的人,居然还敢和她闹脾气?哪儿来的底气?难道他已经知道她要离婚的事了?不可能啊,这事儿只有蒋真和律师知道,而蒋真又绝对不可能出卖她。

再说了,就算知道,他也没资格生气啊。

冯问蓝还没想明白。

孟斯礼的上半身已经压了下来,如山峦倾覆,将眼前的黑暗加深了一层。

冯问蓝一惊,赶紧用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刚往旁边偏了偏头,她就感觉他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和一声低哑的蓝蓝一同灌进她的耳朵里。

冯问蓝分了神,抵抗的双手无意识地卸了点力。

再一次听见孟斯礼这样叫她,她竟然可耻地觉得怀念,怀念之前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知道,这一定又是孟斯礼的阴谋诡计,在心底告诫自己,千万别被他迷惑了。

耳垂却又忽得一痛。

孟斯礼毫不怜惜地咬了她一口。

冯问蓝闪躲不及,吃痛地皱了皱眉。

正想问问孟斯礼又在发什么疯,兜里的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她想着这个时间点,八成是律师打来的,便没有无视,不甘示弱地反咬了一口孟斯礼的肩膀,而后接通电话,也不怕孟斯礼听见。

果不其然,一接通,律师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问道:冯小姐,您出门了吗?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路上不小心出了一场小车祸,现在还等着交警来处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今天可能见不了了,您看咱们再另外约一个时间成吗?闻言,冯问蓝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她还以为律师是打电话来提醒她带什么证件之类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意外之余,她刚才的疑惑倒也得到了解答。

看来孟斯礼是真的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挂断电话后,冯问蓝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声音又冷又硬,质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孟斯礼没有回答。

他的嘴唇在她的颈侧游移,停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平静地低低道:为什么骗我。

冯问蓝继续躲开他的碰触,反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孟斯礼的唇落在她的肩上。

他没再执意要再寻找她的脉搏,就这样埋在她的颈窝里,闷声道:你说过,除非我厌烦你了,否则你不会主动提离婚。

现在为什么要背着我找律师。

低缓的语速把兴师问罪的一句话说得带上了几分委屈。

然而冯问蓝没有察觉。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孟斯礼说的话上。

这两个月来,一直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她现在好像找到了答案。

难怪那天过后,孟斯礼对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看来,大概就是因为她向他保证了,绝对不会主动提离婚,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吧。

而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要离婚,他今天也不会出现,而是选择继续消失下去吧。

冯问蓝的拳头又硬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得不到的时候费尽心思,得到以后就完全不知道珍惜了!冯问蓝气得恨不得把孟斯礼压在身下胖揍一顿。

可是,真这样做的话,她就输了。

孟斯礼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也绝对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

冯问蓝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得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反驳道:你一声不吭地消失两个月,一次都没来找过我,难道不是因为厌烦我了吗?不是。

孟斯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把两个月没见面和厌烦她之间划上等号。

果断又干脆地否认了她的猜测。

冯问蓝当然不信这个回答。

她又一一例举出孟斯礼厌烦她的证据继续反驳:那你这段时间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不来找我就算了,我想来找你,你居然还编理由骗我,说什么在出差!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是厌烦我了吗?那我离婚又有什么问题。

这一回,孟斯礼沉默了一息。

要怎么告诉她,不是他不想来找她。

而是不能来找她。

孟斯礼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小姑娘,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柔弱,所以他从来不帮她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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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次,他还是掉进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的窠臼里。

只因为医院发来的那份检查报告上,那一句患者随时都有可能恢复记忆,在此期间,可能还会伴有无意识的自我伤害行为。

无意识的自我伤害行为。

五年前发生的那一次已经够了。

他不能再失去她。

却又没办法把这些事一一说给她听。

最后,孟斯礼只能在一众华而不实的借口里,选了一个最贴近真实情况的答案。

他回道:我以为这样你会开心。

?冯问蓝对这个说法真是奇了个怪了,没弄懂其中逻辑,我为什么会开心?!虽然这个答案最真实,可同时也在揭孟斯礼的伤疤。

他抿了抿唇,似乎不愿提起,但又没办法避而不谈,静默了片刻后才沉声道:因为,之前我每次出差都是你最开心的时候。

冯问蓝:……是。

他出差的时候确实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可那是之前啊!冯问蓝怀疑孟斯礼是在故意讽刺她的前后不一。

她被这话戳到痛处,成功炸毛,彻底装不下去了,干脆不装了,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把孟斯礼从她的身上推开。

嘴巴也没停下。

她骂骂咧咧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变成现在这样不都托你的福吗!当初我就说别用感情侮辱我们这段纯洁的睡觉关系!你不听,偏要来勾引我,勾引完,又头也不回地离开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残忍狠心的人!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应该很得意吧!长长的一段话,她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完,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似的。

其中,残忍、狠心,得意这三个词被她说得最掷地有声。

这些毫无根据的指控听得孟斯礼眉头轻皱,圈着冯问蓝的手臂却没有松动分毫。

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直到她那气愤的尾音在空气稍微消散了一些,他才开口说话。

没有得意,也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你。

孟斯礼语气平和,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小姑娘。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除了不能告诉她当年的事,其他的想法他丝毫不隐瞒,嗓音轻哑道: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房间重新陷入沉寂。

冯问蓝的力气就像是被这四个字抽空了般,原本还在奋力推开孟斯礼的手脚突然全都停了下来。

心头烧得正旺的怒气似乎也瞬间熄了火。

冯问蓝安静地望着天花板,依稀间,好像听见了窗外的蝉鸣。

上次和孟斯礼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春天。

而现在窗外已经有了蝉鸣。

抽象的时间一下子被具象化。

冯问蓝的视野却忽然变得模糊,情绪被压垮。

如果是在两个月前,听见这话,她胸口的那头小鹿兴许还会开心害羞地哐哐撞大墙。

但现在,她已经看清了孟斯礼这个坏男人的本质。

明明已经看清了。

可是,为什么在她听见我很想你这四个字的时候,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漫出了眼眶呢。

可恶。

他们不是在吵架吗,干嘛突然来这么一句啊!冯问蓝恨自己的没出息。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重新提起劲儿,骂道:骗子!大骗子!少拿这种糖衣炮弹收买我!要是你真的想我,你早就来找我了!我看你是想你的白月光了才对!听见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孟斯礼身子微僵,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

滚烫的泪水正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他撑在她耳侧的手背上。

孟斯礼没想到这句话会勾出她的眼泪。

冯问蓝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隔着一片泪光,她看见了孟斯礼眼底闪过一丝怔忡。

她把头扭向一旁,不想被孟斯礼看见她哭的样子,免得被他以为是在卖惨。

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一个劲儿往外冒,很快打湿了身下的被单。

孟斯礼发现她最近哭的次数越来越多。

不变的是,每一次她哭的时候,他那颗没什么存在感的心脏都会跟着一抽一缩。

孟斯礼神色微变,轻叹着,重新把她搂进怀里,在她的身边侧躺下。

话题又绕回到他为什么不来找她这件事上。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在她的抽泣声里,不厌其烦地轻声哄道:没有骗你。

想你是真的,和其他人无关。

一听这话,冯问蓝又把脑袋转了回来,看着他,哭着和他理论。

好,你说你想我,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每天晚上我都得把手机放在蒋真的房间,才能忍住给你打电话的欲望。

还有好几次我都已经走到你家楼下了,又折了回来,因为我不想被你觉得烦人,也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可是怎么办,我还是很想你啊,后来我就想着,就算不能听见你的声音,用文字和你聊聊天也是好的,于是我又开始每天和你发短信,谁知道你又玩起了惜字如金。

我知道,你是想用这种冷漠的方式吓退我。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我。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你说变就变。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冯问蓝越说越委屈。

说到后面,她又懒得再说了,埋在他的手臂上,专心哭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想你,如同一颗又一颗的石子,接连打碎了孟斯礼的平静。

他有半瞬的失神,长睫微垂,盖住了眸底的情绪纷乱。

小姑娘对他的那番长长的控诉在哭声里愈发清晰。

情感浓烈得孟斯礼第一次感到后悔。

他从来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一直都很理智。

理智地克制自己,理智地决定让一切回到正轨上,理智地认为和她保持距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然而现在,当他看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他忽然后悔了。

他以为他退出她的生活以后,她会像之前那样过得开心又自在,没有想到原来这段时间她这么难过,更没有想到她会想他。

如果早知道这个选择会让她这么难受,他一定不会一意孤行,擅自替她做决定。

可是,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

孟斯礼来时的不甘早就被得磨得干干净净。

他敛起心绪,拨开小姑娘被眼泪打湿的黏在脸上的发丝,亲了亲她哭红的眼角,哑声回应她的控诉:你说得对,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错了。

别哭了,好不好。

这一次,孟斯礼又输了。

他的理智永远都会败给她的感情。

他想,有她在的长长久久的以后固然好,却也不该剥夺她只想要当下的快乐的权利。

这一次,他不会再帮她做决定,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面对。

可冯问蓝像是没听见。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哭个不停。

孟斯礼只能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问道:所以,我不来找你就是你和我离婚的原因么?在得知她找律师咨询离婚事宜的那一刻,孟斯礼的确动了怒,如同被她背叛。

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昨晚已经来找她了,而不是忍到今早。

可是现在来看,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大概是离婚两个词触动了冯问蓝。

她稍稍听进去了一点这话,摇了摇头,如实回道:不是。

是因为我不想当别人的替身了。

孟斯礼顿了顿,又问为什么。

冯问蓝咬了咬嘴唇,憋气止住了抽噎才继续道: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你,知道吗,就像你喜欢你的白月光那样。

她说得很洒脱。

洒脱得不像在说我喜欢你,更像在说我讨厌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孟斯礼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顿。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视线重新聚焦在冯问蓝的脸上,声线轻而飘,问道:你喜欢我?冯问蓝正紧张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以至于没听出孟斯礼的异样。

本来她没打算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表白。

因为她不想要在他还没有忘记白月光的时候,就知道她喜欢他这件事。

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冯问蓝也不后悔,已经想好了如何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买单。

只不过,她以为孟斯礼听见她的真情告白,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表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

这下冯问蓝不光注意力被转移,就连刚熄灭的怒气又被调动了起来。

她用手背胡乱擦干眼泪,有点恼羞成怒了:对啊,我喜欢你!怎么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你都这么努力勾引我了,我要是还不喜欢你,岂不是显得你很没有魅力!孟斯礼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却没有回应,思绪还停留在那句我喜欢你上。

他以为,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从来没有想过她还会重新喜欢上他。

见孟斯礼还是不说话,冯问蓝有点急了。

她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自己增加气势。

接着,她开始为自己的冲动买单,提出解决方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离婚,看着我去找更好的男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要么从现在开始,移情别恋我,把白月光给我从你的心里踢出去!明明知道孟斯礼不可能喜欢上她,明明昨晚她已经认命了,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试一次看看。

说完以后,冯问蓝又觉得这个解决方案好像有点苍白。

于是她又补充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白月光是哪种类型的,可是我这个人也是很不错的啊。

能吃能睡,能文能武,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不会享的福。

再说了,等你喜欢上我以后,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为你的白月光难过了,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你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冯问蓝现在的心态是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的意思就是,把有利于自己的条件说得天花乱坠。

孟斯礼却没有听她说完,中途打断她道:好。

冯问蓝:?她被迫停下,不明所以,心想好什么好,现在是让他夸她的时候吗?冯问蓝正想警告他别转移话题,赶紧做选择,左手的无名指却忽得一凉。

低头一看。

孟斯礼不知什么时候替她重新戴上了戒指。

冯问蓝愣住。

而后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擅自篡改了她的选项内容,每个字都像是烙在了她的心上,缓缓道:从此以后,我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