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2025-03-22 08:33:59

不请自来的乌云在城市上空赖了一整天。

被出墙的冯问蓝也回公寓昏睡了一整天。

等蒋真加完班回来,她已经睡饱喝足,翘腿趴在沙发上,捧着脸看剧。

这是她充实自我的方法之一。

蒋真见多不怪,只问了句:这个时间你不该伺候你家欢喜佛就寝吗,怎么回来了?当然是我佛慈悲,特许我回来补偿你啦。

今天一早,网上突然爆出美术学院领导骚扰女学生女老师的丑闻。

蒋真第一时间用微信轰炸她。

先是一顿声讨她的乌鸦嘴,再哭诉自己艺术节的选题泡汤,最后以下周去外地找新选题为由,向她索取物质精神双重补偿。

冯问蓝正好用来当借口,合理规划道:这样,今晚我陪你睡,就当是精神补偿。

至于物质补偿嘛,我再想想办法。

怎么样,够义气吧?……岂止是够。

蒋真简直是够够的了。

一是因为她已经走出选题报废的悲伤。

二是因为——和你睡觉究竟算精神补偿还是精神折磨,你这个梦话大王心里没点数?……梦话大王四个字刺痛冯问蓝的玻璃心。

她表情一凝,捂着胸口,受伤道:哇,你好会揭人伤疤。

明知道我现在连梦都做不了,还提什……冯问蓝本想卖卖惨。

可激情演绎到一半,一些模糊画面从脑海一闪而过。

她噎了一下,嘴里的话自动更新:——宝,我昨晚好像做梦了。

见她一脸凝重,蒋真表示不理解:这不是堪比不孕不育三十年最后终于在绝经前怀上孩子的大喜事吗,干嘛一副完蛋的表情。

因为……冯问蓝肩膀微沉。

她抱紧怀里的抱枕,满脸忧伤地望向窗外:昨晚战况激烈,我没能成功爬下孟斯礼的床,和他睡了一整晚。

一整晚,你懂吗?……蒋真不想懂,又不得不懂。

因为她有幸见过几次冯问蓝说梦话。

不能说不堪入耳。

只能说本人听了录音都会骂上一句草这女人做的梦到底多不正经啊怎么说话这么恶心。

蒋真合理推测:你是担心昨晚叫了其他人名字,被误会出轨?冯问蓝摇头:格局小了。

蒋真:?冯问蓝:我是担心昨晚连名带姓辱骂他,毁了他的白月光形象。

以后他再看我,就很难代入了。

蒋真:……我看你在想peach!八百年见一次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做梦还骂他!这个嘛……拉长的尾音有点卖关子的嫌疑。

冯问蓝转回脑袋,难为情地看着蒋真,脸颊泛红,欲语还休:那就是午夜场的事了,你确定要听?……蒋真一脚飞踢过去。

正好踢通冯问蓝堵塞的思路。

她顺势倒下,开始摆烂:算了,他爱代不代,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

蒋真:可是,你好不容易做一次梦,就不想知道说了什么梦话?万一对写文有帮助呢。

……对哦。

冯问蓝差点忘了自己靠梦吃饭的现实。

被这么一提醒,她腾地坐起来,冒着被无视的风险,给掌握她梦话证据的人发了条短信。

——今晚月色真美,不知道你睡了没。

蒋真在旁边看着。

一听见震动,立马凑过去。

两个字映入眼帘。

——睡了。

冯问蓝:……-入夜后的春山老戏院逐渐热闹。

今晚唱的是《贵妃醉酒》。

花旦甫一开嗓,便引得全场掌声惊呼连连。

对比起来,二楼包厢安静得可怕。

孟斯礼坐在檐角雕花灯笼的光下,腕间佛珠被映照出几分慈悲。

回完消息,他也没抬眼,但终于开口打破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淡声道:二位似乎不是很想看见我。

今天来看戏的是新材料商业协会会长和三维科技董事长。

没等话落地,后者就接了起来:二少爷说笑了,我俩哪儿能不想见您啊,就是不知道您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事。

这堂子太小,不如咱们换个地儿聊?闻言,孟斯礼唇畔生出点笑意。

他缓缓掀睫,看向说话的人,语气闲淡:马董是打算和我聊一拖再拖的项目进度,还是聊你最近和缅甸人的合作?话音一落,马董惊出一身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直往旁边瞟。

孟斯礼也目光一转:张会长以为呢。

两个问题都很棘手。

张会长只能赌一把,赔笑道:您误会了,老马最近和吴总来往是为了您实验室丢东西的事。

您也知道,他们在这种事上有些门道,兴许能帮您逮住那只耗子。

这话说完,包厢又陷入长久的死寂。

周遭空气如同一堵墙,从四面八方不断向中心挤压。

张会长知道自己可能赌错了,滴着汗想补救的法子,那股窒息感却忽然消失。

抬头一看,对面的男人已经收回视线,似乎不打算深究了,笑了笑,说:既然是误会,那二位继续看戏吧。

张会长和马董一听,提着的一口气几乎同时泄下来。

下一秒,又在婉转低回的乐声里听见一声提醒。

不过,那只耗子是我放走的,你们找的时候当心些,千万别被它反咬一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散了好不容易找回的魂儿。

刚缓过来的俩人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男人的背影,没力气再去追。

庄楚在走廊候着。

见门打开,他赶紧跟上去,余光瞥见包厢里的状况也没多问,先汇报最新消息:老板,刚蓝总打电话来,问了问您的时间安排,说是下周一要去研究所……堵您。

孟斯礼正在低头擦手,听见最后两个字,眉峰微抬,周身凛冽慢慢散去。

-周一晚上。

位于西郊的材料技术与工程创新研究所大门口。

将近八点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行人。

孤零零站在路灯下的人便被衬得格外招人注意。

保安室的大叔观察大半天,也没看出点什么名堂,最后探出半个身子,问:小姑娘,大晚上的,你杵这儿干嘛呢。

三月的春夜还有些冷。

小姑娘好像穿少了,卫衣帽子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

听见声音,她转过身,胡乱拨开用来挡风的头发,回道:我来接老公。

……接老公?大叔在这间保安室坐了三十几年。

不论是教授还是教授的学生,甚至是他们的家属,他都经常打照面,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很面生,便提醒她:咱们这儿是材料所,你要找的老公在古生物研究所。

冯问蓝:?要不是她提前和庄楚通过气,恐怕真要以为自己走错了。

闻言,她立马往前蹦了两步,好奇道:您怎么知道我老公是谁?你们这些小姑娘疯追李屿远教授的事都传开了,我能不知道?不过追到我们所里的,你还是头一个,下次可别再犯迷糊了。

一听这描述,冯问蓝更感兴趣了,想再多问问,可远处传来动静。

她一瞧,停下了打听,言归正传:您误会啦,我老公真是材料所的人,不信您回头看看。

大叔确实不信,回头一探究竟。

只见宽阔平直的林荫道上一前一后驶来两辆车。

一辆是黑色轿车。

一辆是电动滑板车。

大叔反应过来,打开大门,感叹道:嗐,原来你老公是小高啊,难怪没见过你。

这小子,前两天还到处嚷嚷着想谈恋爱,没想到这么快就背着大家把婚结了!冯问蓝:?是小孟。

……整个研究所里姓孟的就一人。

但基本没人叫他小孟。

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再次崩塌。

大叔重新瞅了眼口无遮拦的人,见她正冲着黑色轿车笑,笑得像在校门口堵漂亮小姑娘的混小子,心想闹半天,敢情是孟斯礼教授的狂热粉丝。

那可比追古生物所那位难多了。

大叔生怕她拦车,想把她拉到一旁,车却已经稳稳停在门口。

紧接着,他听见小姑娘和他道别,而后打开车门,钻进后座,扬长而去。

徒留他和迟一步赶到的小高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密闭的车厢隔绝冷空气,冯问蓝的身体一点点回温。

她拉下卫衣帽子,顶着一头乱得像刚和人拼过命的头发,和司机大哥打完招呼,又扭头看正在闭目养神的睡美人。

夜色被街灯调和成流动的光影,纱一样拂过他的脸。

明的那一面眉骨漂亮,鼻梁高挺,皮肤是通透的玉色,嘴唇周正饱满,像永远无法采撷的玫瑰。

冯问蓝同样只能看不能摸。

因为睡美人有洁癖,也因为他不喜欢和她有任何直接的肌肤接触。

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例外。

平时冯问蓝也很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有求于他的时候例外。

冯问蓝没浪费时间,把左手伸到睡美人的眼皮子底下,先用行动拉近肉/体距离。

接着又用语言拉近心灵距离,热情打招呼:晚上好啊。

也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万一又用一颗润喉糖羞辱她怎么办?冯问蓝陷入沉思。

睡美人就在这时候醒来。

稍一低头,他便对上一双走神的褐瞳。

早春的寒气被车里的暖风一吹,化成一团湿气,漫在她的眼底,沁得眼眸水润而明亮。

再一吹,冯问蓝就回了神。

见睡美人已经睁开眼,她更加灿烂地笑道:三天不见,甚是想念啊。

这话讨好意味十足。

光线明灭间,孟斯礼唇角掠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

他轻笑着,垂下眼睫,替她转正刻意露给他看的戒指,嗓音轻缓道:我以为你需要休息。

?得。

这次不赏糖,改赏黑锅了。

到底是谁需要休息,冯问蓝就不拆穿了。

她也睁眼说瞎话:和你聊聊天就是最好的休息啊。

不过我突然来找你,没吓到你吧?孟斯礼没看她。

转完戒指,他又拉下她的手,拢进掌心,声线里难得透出点倦懒,回道:吓到了。

……那也用不着借她的手压惊吧。

冯问蓝维持假笑,试着抽出左手。

孟斯礼却捏着不放,反复摩挲她的每一根骨节,像盘弄上好的蜜蜡,平息心里的瘾。

强攻不行,冯问蓝只好智取。

她顺着他的鬼话往下说:哦……原来你是易受惊体质啊。

在中医里,这是脾肾虚弱的表现,得忌辛辣忌女色,意思就是少碰辣妹。

辣妹你知道吗,Be like me。

嗯?也不知哪个词引起了孟斯礼的注意。

他轻掀眼睫,转向一本正经科普歪理的小姑娘看了会儿,懒懒的笑意在眼底亮了又暗,不带半分嘲讽地问:辣鸡的辣么。

……美女也要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