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秋无奈摇头, 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多规劝墨染:奶奶以后行事,还是先同我商量才是,我们拿不准的还可以去问家里太太, 不好, 不好再这样自作主张了。
王墨染微微颔首, 没再多说,就见刘钏从外走了进来。
落秋忙起身行礼。
刘钏道:墨儿, 你走了这许多天, 爷直担心你担心孩子,我一早给齐太医递了帖子,请齐太医来给你诊一诊。
他坐到墨染床边儿,颇有些局促, 见墨染不说话,又对落秋说:爷同秦大嫂子说过了,把东街上那个二进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你娘家人住, 那院子是东街上最好的, 又大又敞亮, 明儿就能搬进来。
此次回来, 王家又把落秋的爹娘兄弟全给了王墨染做陪房。
落秋又福了福:多谢二爷。
虽是同落秋说话, 可刘钏两只眼睛只盯着王墨染看,说完挥手叫落秋下去了。
墨染见刘钏几番示好,又在她娘家人面前赌咒发誓又陈情许愿的,心里叹了叹, 想他横竖要纳妾, 日子还得过下去, 便也缓了面色, 道:我瞧过李姑娘写的曲子了,怪道二爷要将她引为知己。
墨儿,你是爷的结发妻子,爷一直怜你爱你,如儿也一直仰慕你的才学,我们......二爷不用说了,我原也不是个妒妇,只是恼了二爷没提前说与我罢了。
二人鲜少这般交谈,仿若中间隔着山般疏远。
刘钏心里直叹气,他喜欢王墨染也放不下李如是,心里指望她们做娥皇女英,可他又生性怯懦,忌惮王家,没敢同王墨染提要纳妾的事。
那李如是名声不好,他怕他一提,直接被家里长辈驳了去,这样一直耽搁着,就大了肚子。
王墨染第一次听春花秋月时,也被那曲子意境所吸引,她略通音律,有那么一起瞬间竟是隐隐觉得,她可能真比不上那位李姑娘。
自然了,王墨染作的诗填的词也极好,可她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等刘钏出了仕,历练愈深,再去看她的诗词,难免觉得造作了些。
人不是磐石,是如河川一样不断在流动,在变化,一点一滴,潜移默化,指望一个人永远如初,换来的只能是失望,那些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的绝美词句,也不过是诗书上的一时快意罢了。
有丫头在外喊道:齐太医来了。
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刘钏忙起身,把墨染扶了起来,又亲去引了齐宏毅进来。
齐宏毅给墨染诊了诊脉,又问了问饮食,不觉皱眉,对刘钏道:奶奶这脉象不大好,虽说胎已稳,可也不好大意,切记不能再劳心费神。
刘钏急道:可有碍?还请齐太医开方调理。
二爷放心,无碍,在下这就开些安神的养胎方子给奶奶用。
刘钏便将齐宏毅引到了外间桌上,又叫人去备笔墨纸砚,伺候他开方子。
一时有刘钏的小厮在外叫他,说有事禀报,刘钏便对宏毅作揖道:齐太医稍候,在下去去就回。
齐宏毅便坐在外室桌前,一面斟酌着开方子,一面等刘钏回来。
屋中安静,只听得里里外外丫头们忙碌的动静,不多时,又听见似有外人来了这里,暖阁处便响起了小丫头们叽叽的闲话声。
我的天爷,我不过跟着我们奶奶回了趟娘家,你怎就胖成了这副样子。
瞧瞧你这脸上的肉,还有这腰,这是过年才刚做的新衣服吧,都见了紧了。
府里再做新衣裳怎么也得等立春,你这丫头再这样胖下去可穿什么?你这是偷吃了你们姨奶奶多少好东西。
那被说胖的丫头终于开口辩解道:我也不想吃这么多,可我们二爷换着花样儿的往奶奶跟前送好吃的,全都是见都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光厨子就请了好几个,奶奶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分,我也知道我吃的太多了,可我忍不住嘛,这不,姨奶奶叫我给二奶奶送点心过来,你们瞧,这样的点心谁能忍住了不吃。
唔,这点心可真香。
正热乎着,快拿进去给你们二奶奶偿吧。
且放着吧,奶奶才刚看过太医,正眯着要睡呢。
淳儿姐姐,你们姨奶奶对你们几个可真是好,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们吃。
那是,奶奶最疼我了,知道我爱吃,什么都想着我。
我昨儿去太太那儿见了你们姨奶奶,瞧着她可是一点也没胖,别是好东西都被你们几个蹄子分了去,这钰二爷要是知道了,还不把你们都打出去,哈哈......丫头们一阵笑闹,许是声音大了,被内室里出来的人呵斥了一声,便没了动响。
齐宏毅不由挑了挑嘴角,心里一阵苦涩,忽就想起若芯怀阿元时的情形,她害喜害的厉害,莫说山珍海味,再好的东西吃进去怕不会都吐出来,一时起了心思,便想去给她诊一诊。
等刘钏回来,齐宏毅便又嘱咐了他几句如何为墨染保养身子的话,便告辞去了。
他骑马一路去了太医院,下午是他当值,怕赶不及同人交接,便没去给王老太太请脉。
待到了太医院,理好各色医案册子,天已黑下来。
他脑子里又过了几遍刘府小丫头们说的话,不觉摇头,那位二爷即对她好,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可既然没什么牵挂,他又留在这东京城做什么。
他本立志做游医,如今却被困在这东京城的人情官司里,给妇人看生子之症,真是可笑。
想着想着,就见许太医从外走进来了。
不知怎的,齐宏毅还是不踏实,一开口就向许太医打听若芯的胎,不想,许太医却说,那位奶奶怀胎之后,还未给她请过脉,齐宏毅不由诧异:这是为何?许太医倒不疑有他:小齐太医不知,那位奶奶是医家来的,也不是头胎,想是自己心里有分寸才没来下帖子,不过刘将军倒是遣人给我送了好几回东西,一说谢我给奶奶开方子调理,二说等过几日还要请我上门去看诊,想是无碍。
对于那位奶奶吃完他的药就有孕这事,许太医颇有些自得。
齐宏毅便恭维他:许太医擅妇科症状,不知是何妙方,可否给晚生拜读拜读。
许太医便叫他徒弟去柜子上翻找医案和方子。
因是给宫外妇人看诊,医案记得十分潦草敷衍,方子也只寻常养身方子。
齐宏毅拿着方子又是苦笑,他真是着了魔,竟没由头的这般挂心起她的胎来,那府里这样看中子嗣,又怎会怠慢了她和腹中胎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