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7 章

2025-03-22 08:34:21

若芯的身子确实将养的不错, 且不说那安胎的补品流水似的送进钟毓馆,单饮食一项上就花费甚大,刘钰见她胃口好吃的多,更是四处搜罗好吃的新鲜玩意给她尝鲜。

钟毓馆门口, 紫嫣才刚从外头回来, 就被小厮团团围上了。

她撇了撇嘴, 没停下脚,径直往前走着。

小厮们却是等不及同她说了起来。

紫嫣姐姐, 这二爷大概齐什么时候出来, 我这有要事要回,还劳烦姐姐再去跟爷通报一声。

姐姐,那总政家的事不能再拖了,要二爷拍板拿主意才好, 不然耽误了事可就是小的们的不是了。

好姐姐,你可怜可怜我,我有顶顶要紧的事要回二爷, 还请姐姐叫二爷抽个空, 出来听一耳朵。

姐姐, 这都晌午了, 您快瞧瞧姨奶奶午睡了没有?……紫嫣忍无可忍, 扯着嗓子数落他们:好么,你着急,你也着急,你们一个个的都着急, 我哪一个不是碍着脸面的帮你们去回二爷了, 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差事, 怎么着, 你们的事是大事,奶奶怀着身子要爷陪,就不是大事了,哼!说罢,转头进了钟毓馆。

她拿着刚从林湘园取来的药膳,一路走到正屋门口,正瞧见莲心从内室出来。

二爷还同奶奶下棋呢?莲心道:可不是么,二爷不叫奶奶总看医书,说那书伤神,对眼睛不好,前儿爷带回来几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给奶奶消遣,谁知奶奶看了却直掉眼泪,二爷没法子,只能收起来教奶奶下棋了。

又问紫嫣:姐姐,门口那些人是做什么的?脖子都快伸到咱们院里头来了。

紫嫣哼了一声,道:还能做什么,要同二爷回事的,我一出去,就跟要吃人似的,巴巴的打听姨奶奶什么时候睡,个个说他们有顶要紧的事要回,哼,一个个的平日里比长白山的猴还精,怎么也不知拿脑子想想,这日子里,还有比姨奶奶养胎更要紧的事么。

莲心一听是要把刘钰从这院里请出去的,忙同紫嫣道:姐姐可别理他们。

紫嫣无奈摇头,挑帘子进了内室。

内室里,若芯正托着下巴低头伏在案子上研究那棋,她穿着缎面乳白色中衣,头上松松的绾着青发,嘴角含笑,端的是个惫懒的美人。

刘钰却不看那棋,眼睛只盯着她瞧。

讨好若芯的日子里,刘钰有一种魇足感,仿佛这些年金戈铁马,刀口舔血,殚精竭虑的挣功名博地位就是为了过眼前的日子。

见紫嫣端着药膳进来了,他点了点头。

紫嫣便走过去,将药膳放到了棋盘旁的案子上,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刘钰拧了眉,挥手叫她出去了。

这二人直下到天色擦黑,都是若芯惨败,恼的她抬手搅了那棋,赌气道:我不是下棋的料子,这辈子都下不过二爷了。

刘钰笑了笑:下棋么,自然是多下几盘就好了。

还是看话本子有趣儿,二爷再去给我买几个话本儿来看吧。

之前偷偷给你买的,让太太知道了,骂了我好几天,只说大家闺秀哪有看那些歪书的,不能再买了。

怎么就是歪书了,不过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多了些,可也有那描写风土人情的,二爷捡那些买来就是了。

你收了心,别再打话本子的主意了。

见刘钰一本正经,若芯笑着往他面前凑了凑,道:我早听说过了,二爷小时候最喜欢看话本子了,老爷还因为这个打过你,说你不务正业,把你的话本子全烧了。

哪知刘钰也笑着凑上来,道:老爷烧的可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儿。

说着又离她近了近,偏头亲上了她的嘴,道:是这样的,若芯想看吗?若芯忙又退回来,一时晕红了脸,落下满屋静谧。

若芯晚上睡的早,见她睡了,刘钰才从钟毓馆里出来,出了院门劈头就问小厮:总政家的事办妥了吗?倒不是若芯非要缠着他陪,是刘钰见她一个人在屋里没事做,就忍不住想去陪她,自她有孕以来,倒是比以前更重保养了,除非推脱不掉,否则绝不出门,刘钰一时怕她总待在屋里闷得慌,一时又担心她是被苏月锦偷摸进府里给吓着了。

他一面走一面同围上来的办事小厮说话,领着众人大步去了外书房处理公务,只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有小厮回道:二爷,还有一件事,苏娘子回来了。

刘钰停了停脚,怒道:她还敢回来?刘钰已等不及,大晚上的叫常胜把苏月锦提到了外书房。

同以往的精致华贵大不同,这女人像是一夕之间变了模样,枯黄零败,神情委顿的站在他面前,竟是半分精神也无。

见她如此,刘钰并未心软:这些日子你去哪了?苏月锦两眼含泪:去了我远房的姨母家。

那为什么又回来?苏月锦悲戚道:想回来看看罢了,二爷都不要我了,还问我做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进我刘府的门儿么,爷把你叫进来,怎么,你不欢喜?事到如今,苏月锦一点也不欢喜:二爷又何必诓我,你叫我来不过是想问我当初怎么摸到这儿来的吧。

刘钰冷笑:这点子小事还用问你,把人提上来。

常胜从外提上一人,正是被苏月锦收买的小厮。

就是他给你出的主意吧。

那小厮名唤路儿,是佟广正家的娘家侄儿,平日里多在东角门上走动办差,因贪财好利,便给苏月锦说了许多内府里的事,又想出了趁着过年来府里找人办事的法子,帮她进府,原想着这过年之际来往人多,必不会被人寻出错来,不想还是被刘钰查了出来,又打了一顿关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直磕头:二爷,小的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刘钰一脚踹过去,怒道:滚。

苏月锦一惊,身子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刘钰道:我问你,你那日同若芯说了什么,竟叫她晕了过去。

她吓得直摇头:没,没什么。

刘钰气道:你在内宅里养尊处优惯了,怕是没见过爷的手段,怎么,今儿想开开眼?我只是跟她说,二爷薄情,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罢,许是她自己多想,便晕了过去。

刘钰哪是好骗的:你伺候过爷,该知道爷的脾气,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同若芯说什么了?苏月锦却是眼神一暗,哭了出来:原来二爷还记得,记得我伺候过二爷,二爷对我就一点情分都没有么,当初我们那样恩爱........刘钰听她又说起恩爱的话来,喝住她:别跟爷扯这些。

他想了想,又问:眉眼是怎么回事?那日审问丫头婆子时,听的最多的就是若芯同月锦二人眉眼间相像,他总觉这里头不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却不料,苏月锦听了这话,霎时激动起来,脸上神色也变了:原来二爷都知道,那还来问我做什么,是,我是诓她,二爷是因为她的眉眼同我肖像才肯抬举她。

刘钰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要费尽心思的进府来骗若芯,若芯又为什么会晕过去,他只怒不可揭的骂她:你什么时候学的那胡诌乱沁的本事,学那起子市井泼妇胡嚼。

苏月锦冷笑起来:二爷恼的什么,我虽这样说,可谁不知道二爷是因为孩子才抬举的她,她自己也清楚的很,我不过白说一句罢了,至于她为何会晕,哼,哪个女人听到自己是因为旁的女人才得夫君喜欢不会气晕过去,怎么,二爷心疼了?二爷现在知道我心里是何滋味了吧。

她说的激动万分,却无端端想要面前男人明白她的苦,可这世间的悲苦原就不通,何况男人和女人,她最大的错处就是把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一朝恩断,就要了她半条命去。

刘钰气的要打她,身旁常胜忙拦住,小声道:二爷息怒,二爷息怒,苏娘子是良民,不是咱们府上的人,现在又这样娇弱,打坏了可不好,可别被人拿了短。

刘钰眼里依旧冒着火儿,捏过她的脸来吓她:她原是有了爷的孩子才身子虚,你却跑进来把她气晕了,你觉得这笔帐爷该怎么算?苏月锦一惊,又想,顾氏的孩子该是没事,不然刘钰不会这样好言好语的来问她话:我,我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我不知道,我不过白说一句而已,我只是不甘心气她一气,我没想到她怀了孩子。

苏月锦虽说心有不甘,却也从没想过要害人孩子。

刘钰见她吓住了,懒的再同她多说,甩手放开她:若芯有孕,你在东京,爷不放心,是你自己滚还是爷叫人把你送走,你自己选吧。

她怔怔愣了半日,早知他会弃了她,可真听了这绝情的话,一时如千冰噬骨,叫她寒到绝处。

她满眼含恨的看着他,怒极反笑道:你以为我如何想到,非要来这府里气那顾氏,不过是想,你是因她的眉眼才找的我,我日日倍受煎熬,自然也要叫她尝一尝这滋味,怎么,瞧爷这不知情的样子,莫不是她没跟爷闹出来,哈哈哈……可也不知是她忍在心里,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如此诛心,正戳中刘钰痛处,他忽就心慌起来,看着苏月锦悲戚到极点的面庞,强自镇定道:你们这些女人都魔怔了,老子找个女人而已,看的什么眉眼。

月锦却是越说越激动:我伺候爷一场,却被厌恶至此,呵……算上顾氏,我对爷的心只怕满东京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你呢,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二爷却是说不要便不要了,二爷薄情寡性,我倒冷眼瞧着那顾若芯纵然有了儿子,又能得几日的好。

想她自己如今没了宅子,没了银子,更没了心上人,只能嫁给她表哥那样的穷困懦夫,心中霎时涌出一阵酸楚,落魄至此,必被亲人嫌弃,她被刘钰娇养惯了,又怎受得了那般冷眼,心一横,再没了念想,一头撞向了外书房的门框上,额上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