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2025-03-22 08:34:21

天还没黑,刘钰便来了长春馆看康氏,听下人回说,是气滞淤堵之症,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康氏见刘钰来了,也没力气跟他生气,只精神委顿道:儿女债,父母偿,我就是这么个命,操不完的心。

刘钰告罪不止:母亲只管骂我出气就是了。

康氏没理会他,闭目养神,若芯端着一碗药挑帘子进来,坐到床边轻声道:太太,用药了。

康氏这才睁开眼睛,若芯搅了搅那药,拿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她,见康氏轻皱眉头,忙拿起旁边案子上的一颗酸枣蜜饯递到她嘴里,康氏抬眼看她,柔声说道:你还亲自端进来了,丫头们呢。

若芯:大奶奶临走前嘱咐我看着药,娟娘姐姐去老太太那儿回话了,方才也没瞧见别的丫头,许是有事在忙。

康氏对这女孩笑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可用过饭了。

若芯恭敬:在外间用过了。

刘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心不在焉的把玩着一个织锦的七彩锦鲤小挂坠,刚还想,若芯会不会喜欢这小玩意,就听他母亲叹了口气,同若芯说:你来府里这么久,我早瞧出来了,你是个好心性的姑娘,伺候我也尽心,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你是阿元的娘,又是钰儿的人,我自然是疼你的,素日里教你虽说严了些,可也都是为你好。

若芯愣了愣,倒不妨康氏说出这话来。

不想刘钰在旁冷哼一声,那声音分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惹得康氏皱眉瞪他。

若芯低头恭敬道:太太,我年轻不懂事,总惹太太生气,太太教我也是应该的,我心里敬着太太,真心真意的把太太当长辈。

康氏点头,想她平时不言不语不爱人前讨好的,此番倒说的人心里受用,拉起她的手,指着刘钰道:这个孽障再欺负你,你只管来回我,我必告诉他老子去。

刘钰听完,挪了挪身子,看了看若芯,轻蔑的笑了。

如月进来,问康氏是否用些晚饭。

康氏便打发若芯:你去吧,好好伺候你二爷,早点歇着。

,若芯应着,起身行礼出去了。

刘钰见她走了,眼睛跟着飘了出去,回头,一脸急切的去看他母亲,康氏撇了他一眼:你以后少管你妹妹的事,惯的她无法无天的,将来嫁不出去,你还能管她一辈子么。

刘钰应着,又向外看了看,康氏见他那眼一直跟着若芯,想这孽障虽同那丫头总有争执,可这些日子以来,却是天天回家,必是看上她了,她心里稍觉安慰,白了他一眼:你也走吧。

刘钰起身行礼,几步出去了,刚跨出长春馆的门,就见若芯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他心里一喜,上前握住若芯的手就往怀里拉,笑道:等爷呢。

却觉那手冰凉,忙拿到心口捂了捂,又拿过小厮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天凉了,也不知多穿件衣裳。

才刚说完,就见晴儿拿着一个厚披风从长春馆里跑了出来。

原来这女人没在等他,刘钰蹙眉,恼的瞪她一眼,赌气走了。

他步子快,若芯急步跟在他身后,可还是落了老远,刘钰回头见她走的这样慢,拉着脸道:太太今儿给你脸了,你这会子走的这样慢,是要给爷摆谱吗。

若芯微喘:是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他站着不动,若芯就以为他要发火,试探着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不走了呀?他一脸无奈的看她,心里的火气直往上窜,也不知这丫头是装傻还是真傻,怎就不知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他,他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强压着气,又牵起她的手,回了钟毓馆。

晚间,若芯一面伺候刘钰更衣一面说:今儿眉姑娘说想去湖里划船,只是那船年久失修,不知还能不能用。

刘钰:哦,她让你跟爷说的,让爷给她修船。

若芯:没有,我不过听了一耳朵,说给你罢了。

刘钰:我听说四妹妹经常顶撞你,也不敬着你,你不厌她?若芯:四姑娘是小孩子心性。

刘钰:你倒想得开。

若芯闻言微愣,听着刘钰随口应着的话,心里浮上一丝委屈,又转瞬散了,她放下手里的衣裳,拿起剪子挑了挑蜡烛。

刘钰见她冷了脸,却没来由的高兴起来,笑着把她往怀里拉:你这神情是在怪爷么,怪爷人前不给你脸?那你哄哄爷,爷高兴了,咱什么事好商量。

若芯又是一愣,方才隐下的气复又涌了回来,他虽玩笑着在她耳边喃喃,可她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床围之语,竟认真恼了刘钰,一脸肃穆的推他:二爷笑的这么高兴,是觉得我没叫你舒心,你才不待见我,叫旁人来作践我么。

刘钰见她着了恼,又拉住她,抱着哄道:你个磨人精,怎么就不识趣呢,玩笑话竟也当真,哪个没眼色的敢作践你,告诉爷,爷扒了他的皮。

若芯一听刘钰说这些狠话就上头,倒也不是怕,就觉得刺耳,伸手又要推他。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摸着她的脸颊笑道:你如今说话做事倒规矩多了,眉儿任性惯了,你没事了教教她,别让她总惹太太生气。

若芯尤还生气:我可不敢,她不教我就是了。

刘钰见她小脸微红,越看越喜,欺身压上她,笑着挑逗:太太说了,叫你好好伺候我。

若芯挣扎:你别,我身上还没好利索呢。

哪儿不好了,我看看。

若芯使劲推他,恼道:太太说了,你再欺负我,就让我去回她。

刘钰笑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太太同你客套,你还当真了,爷是他亲儿子,难不成她向着你。

她气的锤他:你就是个霸王,快从我身上下去。

他笑着握住她锤上来的手: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同爷调情了,没枉费爷日日回来夜夜教你。

她脸上一下红出了水,羞恼的蹙眉骂他:下流。

他心里愈发得意,低头吻上她,又伸手往下探,还不忘说一句:就喜欢看你板着脸一本正经同爷吵的样子,爷受用的紧,再骂一句听听。

——转眼间到了腊月里,若芯每日依旧去长春馆抄经,年下要供奉的经文多,她不敢怠慢,每日早早就爬起来梳洗出门,冬天夜长,刘钰见她有时天不亮就起了,很是心疼,可康氏管束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长春馆里。

康氏见若芯进内室找她,诧异问道:有什么事吗?若芯道:太太,快过年了,我想回趟家,带了阿元家去看看,来府里这么久,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过的怎么样。

康氏心虚,扯谎道:我早打发过人给你家送了年礼,只没给你瞧礼单而已。

,倒把她娘家给忘了,过会儿,得赶紧打发卫林家的去补上去才是。

若芯恭敬:多谢太太。

她见没了下文,又问:太太,我能回去么。

康氏本不想让她去,同顾家来往多了,只怕惹得刘斌或老太爷刘斐不快,刘钰若是应了她,也就罢了,自有他去跟他老子应对,可这丫头即找来这里,便是觉着刘钰不会应她才来的,她近日里侍奉她殷勤备至,又起早贪黑的抄书写经,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康氏抹不开面,只得道:我也不是那种凶恶的婆婆,动辄给你立规矩,可我还是要啰嗦两句,哪里是你的家,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回娘家便说回娘家,上来便要家去,你又不是府上的丫鬟婆子,没得让人生气。

娟娘见康氏说的急,若芯在旁又涨红了脸,忙劝道:太太莫怪,姑娘一时有口无心。

康氏默了默,想这丫头也是可怜,一年到头也不见爹娘,心里一软,对娟娘道:吩咐卫林家的去给她置办车马,至于阿元,你去问了你家二爷再说罢,你也知道,他不喜欢你去娘家走动,阿元是他的心肝宝贝,叫不叫去看他怎么说,我不去惹那孽障。

若芯见康氏不应,又求道:太太,我……康氏已作让步,此时只想打发她出去,喝住她道:行了,我乏了,你回吧。

若芯垂头丧气的从长春馆出来,寒风吹得她一阵哆嗦,她一面走一面想,刘钰必不会痛快应她,即使一时被她哄了两句应下了,回头一翻脸,还是不叫去,若跟他使性子硬来,只怕连她自己也不叫去了,更不能叫阿元去跟他说,她甚至可以想见,阿元一说想念外祖的话,刘钰就会气的砸东西,这样门第的外祖折了阿元的体面,是刘钰心里的弦,碰都不能碰。

她回到钟毓馆,见紫嫣在屋里伺候,忙问:姐姐,二爷今儿回来么。

紫嫣起身把个新手炉递到她手里,又扶她坐下:没听说二爷出城去练兵,应是回来。

若芯点点头,对晴儿道:你叫二门上的小子去盯着,若是二爷回了,来报我。

晴儿应声去了,这情形倒叫紫嫣纳闷,这姑娘从没管过二爷几时回,今儿是怎么了,诧异问她:姑娘,可有什么事么。

若芯摇了摇头,坐在那里抱着手炉发呆,又问:二爷平时喜欢吃什么,叫厨房多做一些来。

紫嫣笑道:姑娘不大管厨房的吃食,那厨房日常备的都是二爷爱吃的。

若芯嗯了一声,起身去了后院,不知去忙什么。

刘钰晚上回来,进门便见若芯坐在炕边案子上写字,心道,她这样早也写,晚也写的,真的不累么,那些文人大相公怕都没她这么爱写的,不觉想起之前派人探查她的话来:他们医官家极自律的,日夜背书,钻研问道,笔耕不辍,看病也不图富贵,一辈子就为了博求个菩萨的名声。

若芯抬头瞧见他回来,脸上一下笑开了,竟像是盼着他似的,她起身下炕,两步走到他面前:二爷回来了,可用饭了。

她刚站起来,刘钰就见她与以往不同,那苏绸的衣裳还是头一回穿,头上的钗是他才叫人拿进来的翡翠祥云,灯下有些晃他的眼,他不免诧异:你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做什么。

若芯眼睛转了转,低声说着:二爷平时总嫌我穿的太素,我这样穿不好么。

刘钰没理会她,走到炕上坐下,秋桐上前要给他脱靴,不想若芯走过去伸手挡了挡,俯身把他的外靴脱了下来,换上了淳儿递来的家鞋,刘钰坐在那里,低头瞧她,想她此番讨好必有事故,就又见她起身扶起他来,去解他外衣上的扣子,刘钰却握住了她的手,问:怎么,有事求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