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9 章

2025-03-22 08:34:21

刘钰一身戾气的走了出来, 脸上表情像要吃人般,他扫了三人一眼,抬腿往内院去了。

三个人对了对眼色,没一人敢上前同主子回话。

刘钰铁青着脸大步迈着, 才转到前院客房的回廊上, 便见一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跪到他面前,直吓了他一跳。

那撞出来的小子急道:二爷可回来了。

刘钰见这廊上的小子这般没规矩, 气的抬脚踹他, 转回头对跟着他的人骂道:这哪儿来的混账就敢往老子跟前闯,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也没个人管,老子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田七忙的上去, 一面责打赖儿一面怒骂道:狗娘养的,叫你没眼力,叫你没个眼力。

便又是几脚上去。

那赖儿却喊了出来:二爷, 晴姐姐说, 说若芯姑娘被罚在佛堂跪了一天了, 叫我来找二爷说。

刘钰见如此说, 更加心烦意乱, 撇下众人又急走了两步,忽而身子一顿,转过头问:在哪?赖儿忙的回道:还在太太院里头呢。

他不知若芯怎么惹恼了康氏,想来也同这事有关, 方才还想怎么跟若芯解释, 此时只觉又平添了一把火, 急急忙忙的几步跨进了二门, 赶去了长春馆。

佛堂套间里。

若芯一脸悲凄的跪坐在门口,两只手摊在腿上,整个人如一朵开败了的花儿,木木的没有半分精神。

刘钰问堂屋伺候的丫头:太太呢。

太太在佛堂念经,二爷等会儿吧。

他哪里等得了,推门进了佛堂也不管康氏那佛经能不能停,劈头对他母亲道:这是做什么,又不关她的事,她惹你生气,你撵了她便是,何苦来。

康氏缓缓吸了口气,放下手上紫檀木暗锤木鱼,双手合十又张口闭口的念了几句经文,这才转头瞪着她不省心的儿子道:你倒是心疼她,养你这么大也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娘,大过年的非把我气死才肯罢。

别生气了,外头的事自会打发,爹已经罚了我。

康氏问:你老子打你了?刘钰默不做声,康氏知道定是打的不轻,气的指着外头跪着的女孩道:若不是这个起了个头,外头的人瞧着府里头富贵,都跟乌眼鸡似的想往里钻,也不会大年下的出这档子糟心事,让亲戚们跟着看笑话。

顿了顿又道:原还说咱们大房今年新添了孙子,门庭昌盛了,真是应了老太爷的话,日子过得再好也得打起精神来盯着过。

刘钰应着,他已听了一天的教训,此时脑袋都要大了。

你给我句痛快话,打算怎么处置外头那个娼妇,我是断断容不得青楼女子的,你要敢把她领进来,先把我撵出去。

刘钰烦闷,时不时扭头往外瞧去,不妨康氏问他,这才回道:已经回过爹了,不领家来,母亲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康氏听了有些吃惊,她以为刘钰会把那娼妇收房,方才来来回回想了半天怎么收治那娼妇的法子,没想到她儿子竟压根没想过让她进门,疑惑道:你可别哄我,是想先养在外头,再跟你老子斗法么。

刘钰几乎不耐烦:佛祖在上,我几时哄骗过母亲,都说了不领进来,明儿就打发了。

康氏心里的石头这才放下来,整个人也缓和过来,想着到底没闹出事来,又缓了缓道: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叫若芯明日不必过来了。

刘钰刚要走,只听他母亲又道:让娟娘备些饭菜给那丫头,她还没用饭,你跟他说,我今儿的话说重了,叫她别往心里去。

刘钰听了,这才稍稍有了好脸色,道:说这个做什么,给她脸了。

康氏还要说什么,刘钰却已急着几步出去到了若芯身边,心疼道:快起来走吧,太太允了。

说完伸手去扶她。

若芯折腾了一天,恼的厉害,此时只觉心灰意冷,一把甩开刘钰的手怒道:别碰我。

此话一出,屋里丫鬟都傻了眼,这姑娘莫不是跪傻了,二爷刚挨了长辈的打骂,她竟敢跟二爷甩脸子,也是胆色过人,虽说此事是二爷理亏,可这尚且还在太太院里便发作起来,这姑娘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刘钰见她如此,火气蹭的上来,这一天他不知吃了多少气,爹娘的打骂,外头各色爷们下人跟着看笑话,晦气的很,偏她又守着人闹脾气,刚要开口骂她,这边娟娘等大丫鬟,忙的过来劝道:二爷赏我个脸把,尝尝我新做的茶。

,说完将二人拉开,又道:我的爷,太太可在里边念经呢,别叫她听见了罢,这早晚了,别再闹了。

如月则拉着若芯去西暖阁洗脸。

娟娘将今天的事同刘钰讲了讲,又劝道:二爷是没瞧见,太太今儿气儿都喘不匀了,幸亏康家舅太太是咱们太太的闺中友人,这要是换了旁人在,太太要强脸上挂不住,指不定就得晕过去,太太也是气糊涂了,这才迁怒了若芯姑娘,姑娘是好姑娘,一句话也没顶撞,可你说这守着外人这样落她脸面,人要脸树要皮的,姑娘能不委屈么,二爷可别跟姑娘计较了。

刘钰本就头大,见若芯迟迟不出来,一着急掀开西暖阁的帘子问:好了么。

若芯见他急着要回去,便起身下炕,然腿上跪的久了,没使上劲,一出溜便摔了下去,丫鬟们忙扶住她,刘钰见状,一把扛过她便往外走。

若芯气的狠命锤打他:你放开我。

一经将她扛回了钟毓馆,放到炕上,见她又要挣扎,制了她的手道:知道你今儿为了爷的事受了委屈,爷不跟你计较,爷今天一脑门子官司,你消停会儿,别再跟爷闹了。

若芯却只觉荒唐,冷笑着气道:二爷不必为难,我帮二爷出个主意,二爷把我撵出去,给外头和家里做个样子,叫旁人都知道我的下场,从今往后,便再没有哪个像我一样不长眼的爬了爷的床,叫嚣着要生孩子了。

刘钰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这一天的繁琐可也抵不上她的话戳他的心肺,气的脸色铁青,想骂她又找不出话儿来,见也没个丫头在她跟前劝着些,恼的起身往门口走去,对着外头怒吼道:人呢,都死绝了。

丫鬟们听见叫,忙的一一进来伺候,晴儿跑过去给若芯揉膝,待掀开裙子查看,只见那膝盖上已是紫青一片,顿时心疼的低声抽泣起来,淳儿拿了活血化瘀的擦药进来,二人便一个给她撩着衣裳,一个为她轻轻涂抹。

刘钰却只管骂着下人:一个个忘恩负义的玩意,都是惯的,整日里就知道玩闹,正经事上一个不会,明儿全都发卖出去,老子也省心。

若芯看着晴儿哭,又见淳儿听见要卖了她,吓的涂药的手都抖了,可那话听在她耳里,哪是在骂丫头,分明是在作践她,气的对晴儿道:哭什么,这般晦气,在这府里人前人后的讨人嫌,你爷把你卖了,可一点都不冤你,还涂什么涂,药膏子抹软了皮,明儿跪起来更疼。

刘钰听了只觉心头的火气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窜,烘的整个人像在火上烤着一般,他折回来走到若芯面前,将那一桌子的素白琉璃杯扫到地上。

若芯的火儿便随着那玻璃杯丁零当啷的落地声跟了上来,她本不是易怒易动气的人,这些年里性子早打磨的沉稳非常,可再沉静的性子,也经不得这一天的折腾,此时,见这位爷自己闹出来的事,连累了她不说,却还有脸在她屋里头骂人,也顾不得体面,抬头对上他,大声怒道:有什么话就说便是,在我屋里头摔摔打打的做什么,你要也嫌着我碍眼,就将我同这不争气的丫头一起发卖出去,不然给我一碗解脱了的药,正好全了我们主仆情谊。

说完便同晴儿淳儿一起哭了起来,她是真听不得摔东西的声音,偏刘钰发起脾气来就爱摔杯子砸展子。

刘钰见她哭的越来越凶,心里越发揪着不受用,还想发火却听得外头秋彤喊道:二爷,娟娘姐姐来看若芯姑娘了。

娟娘奉了康氏的命,来了钟毓馆,待到内室,见这场景,怕不是方才好一顿闹,忙不迭的将手上的三层紫匣木饭盒子放到桌上,一面从盒子里将饭摆出来一面对着若芯赔笑:太太说姑娘晚饭还没用呢,嘱咐我带了姑娘爱吃的菜来,我伺候姑娘用一些吧。

娟娘这一番话说完,屋里的丫鬟无不肃然起敬,怪道连二爷都要敬她三分,她本可以把太太的话带到便交了差,太太原也是要她来给若心脸面的,可她竟要亲自动手伺候若芯,她本是伺候大太太的人,府里最体面的掌事丫头,这样做派,任你是谁,哪还敢委屈。

若心听了娟娘的话,慌的从炕上弹起来,再不敢哭了,拿袖子抹了把脸,几步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姐姐快停手,这是要折煞我了,大晚上的还劳动姐姐走一趟,我知道太太的意思,原也是我的不是。

又给晴儿使眼色叫她接过那饭盒。

娟娘见这女孩上道,是个懂分寸的,便就反手握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好姑娘,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儿又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太疼你,巴巴的嘱咐了我半天,叫我务必盯着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快用了饭,早点歇了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不扰了二爷和姑娘了。

说罢,对着若芯福了福。

又转过身对着刘钰一福:二爷,奴才告退。

刘钰心里感激,恭敬道:姐姐慢走。

又叫秋桐送了她。

待娟娘出去,刘钰回过头见若心并没有坐下吃饭,又挪到了炕边坐着,他想康氏既给了她脸,这女人该不会再跟他闹脾气了,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伸手揽了她到怀里抱着,想同她解释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