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点了他的短, 见刘钰恼羞成怒,忙忙的挽起他的胳膊哄:二爷,你就当,就当没瞧见吧, 这么晚了, 我们快回吧, 我怕,你带我回去, 好不好?刘钰还想骂她, 可见她一副可怜讨好的样子,顿觉无奈,突想起他母亲的话来。
你拿她有什么法子。
这丫头早吃定你了。
知子莫如母,此事若放在旁人身上, 一则没人能制住他不去追那二人,二则即使那会子制住了他,他也有的是法子撬开她的嘴, 如今是怎么了, 多逼问她一句都觉得头疼。
将若芯送回长春馆的路上, 刘钰又仔细的琢磨了方才的情形, 能进这园子的女人必然是府上的女眷和伺候的丫鬟, 关键在这男人身上,若芯又替他们掩护,应是她相熟的,她经常出入这园子, 必曾见到过, 她不愿意让自己撞见, 那肯定是自己撞见了会生气发怒, 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便到了长春馆,若芯刚要进去,刘钰却拉住了她:你方才说想爷,你倒说说,如何想的。
她不知怎么答,若说是诓他,只怕他又要问方才的事,正说着,娟娘从院里出来撞见他二人,倒是替她解了围。
娟娘见刘钰两只手拉着若芯直往怀里搂,有些尴尬,又想,既收了二爷的银子,必得说两句才是:二爷还没走呢,太太方才问姑娘怎么还没回来,打发我出来找,姑娘和二爷在一块儿我就放心了,姑娘和二爷说话吧,我去回了太太就是。
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回去了。
若芯连忙趁势挣开刘钰的手,冲他微微福了福,也跑了进去。
她也想了一路方才的情形,直到回了长春馆,才拉下脸来,几步去了丫鬟住的围房,进门见如月裹着严严实实的被,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她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怒道:小姑奶奶,你是疯了吗?又去园子里。
如月一下扑到若芯怀里,哭道: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姑娘果然不说出去,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是再生几辈子都念着姑娘的好。
如月,你何必呢,太太不已经答应把你给了三爷,你这般同三爷私会,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姑娘,我心里苦,是郑姨娘从她娘家带进来的那个丫头,叫柳眉,姨娘这几年越发喜欢她了,我听说,听说姨娘打定了主意要把她给三爷,早把我忘到爪哇国去了,三爷叫我去园子里,我不敢不去,只怕不顺了他的意,他也把我忘了,姑娘,我是个没出息的,身子早就给了三爷,再不愿伺候旁人了。
可你这样,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你不看旁人,只看我,因着五年前和二爷的丑事,在这府里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老太太给我出头如何,还不是被人嚼扯,傻丫头,你只图三爷受用,竟不为你自己的前途名声想么。
姑娘,姑娘,我发誓,我不贪图给爷做通房的体面,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同三爷的情分,大约,大约是姨娘见太太越发器重我了,这才厌弃了我,可我总不能不去好生伺候太太吧。
姨娘同太太置气也好,太太跟姨娘斗法也罢,如月,这些都不是你能管的,三爷若因为长辈们的恩怨不要你了,你觉得你念着那些情分还有用吗?那姑娘,姑娘我怎么办?如月,你听我句劝,你好好伺候太太,太太将来必不会委屈了你,至于三爷,他若听了郑姨娘的话,不肯要你,好姑娘,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别再执迷不悟了,你得知道,这世道,名节对你们女孩有多重要,别再同三爷私下来往了,听见了吗?如月含泪点头,若芯看着这女孩,心里一窒,不知这傻姑娘听没听进去她的话,只指望着她别出了事才好。
这几日,府里众人因知道要去清明山上祈福,着实忙碌起来。
清晨天刚刚亮,刘钰便点了兵在刘府门前侯着,有些不耐烦他母亲怎么还不出来,刚要打发小子去崔,就见康氏和柳氏被女眷们簇着从正门口缓缓挪了出来,后边跟着府里的奶奶,姑娘,女使,婆子,全都穿戴体面。
刘钰见人总算出来了,下马请示,同刘铎刘钏刘钦等一众爷们来到康氏和柳氏面前请安,康氏问:都妥帖了?刘铎为首,应道:一应事物都预备齐全了,二位太太上车吧。
康氏点头,刘钰瞥见康氏身边的人是月影和崔妈妈,顺着往后瞧了瞧也没看见若芯,他心里打鼓,不知康氏叫没叫她跟着。
康氏走到最前边的高架四头马车前,刘钰跟过去伸手扶她上车,就见他母亲还没跨进去,似是想起什么,转头问崔妈妈:若芯呢,怎么没见,叫她来跟我坐。
崔妈妈应下,赶着吩咐人去找若芯。
这边若芯和莲心因安置阿元晚了,急急的从大门里往外走,见门口全是人和车,慌乱无主的四下里寻,不知该上哪一辆,崔妈妈刚还焦急的找她,见她出来,忙叫住她,责备了几句,引她上了康氏的马车。
马车里,康氏因起的早,昏昏沉沉的靠在崔妈妈身上打盹,月影眼睛死死地盯着康氏,怕她有什么吩咐,娟娘见月影殷勤,也乐的打盹,若芯被颠的疲乏,靠着窗口透着飘动的车窗直往外瞧,莲心没同太太坐的这样近过,有些惧怕,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只听康氏闭着眼睛问:阿元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若芯听见叫她,回道:都齐了,太太放心。
好。
你们若困了就眯一会吧。
月影道:知道今儿有事,昨儿早早的睡了,这会不困。
康氏满意的嗯了一声。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一排马车便停在了清明山脚下。
这清明山上风景俊秀,灵气清爽,是难得的礼佛圣地,高低错落的寺庙大都建在半山腰上,钳在灌木林里,宏宇顶橼,若隐若现,幽静肃穆。
前头爷们下马,去各房马车前一一查看,刘钰将马鞭扔给吉武,走至康氏的马车前招呼他母亲下车:到了,请母亲下车。
马车里,康氏直了直身子,崔妈妈忙伸过手去给她揉了揉颠散了的腰,又吩咐着娟娘整了东西预备着下车上山。
外手莲心先下了车,转身去扶若芯,刘钰见若芯从马车里出来,也伸出手扶她:手给我。
若芯搭上他的手,跳下了车,一个没站稳便跌在他怀里,原是刘钰的手方才握了一路的马鞭,有些汗滑,刘钰却以为她是故意的,笑着说:小心些。
又抬手给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问:累吗?若芯点头:身上都要散了。
刘钰道:一会儿到了庙里有厢房,你歇一歇。
这边康氏从马车里出来,见刘钰大庭广众的还拉着若芯,蹙了眉有些发恼。
刘钰瞥见康氏出来,忙的去扶他母亲。
殷勤请示:母亲,方才小沙弥说厢房备好了。
康氏道:好,这一路,咱们家的这些女眷们娇弱,一会跟你大哥说让大家都吃些解乏的茶水。
母子俩便一路爬山一路聊接下来的事宜,刘钰毕恭毕敬的一一答着,二人说话间,康氏似是想找若芯问些事,转头瞧见的却是月影,顿时恼了,大声问:若芯呢,又哪去了?她就纳闷了,这丫头怎就一点眼色也不长,敲打了这么久,也不知跟月影学一学这奉承人的心思。
众人见问若芯,都向后看去,只见若芯正吃力的跟在队里,听见康氏叫她,忙忙的拨开人上前,到康氏身旁福了福,刘钰见他母亲不悦,冷了脸大声斥责若芯:你不贴身伺候太太,跑后边去做什么?吓的若芯小脸发白,不住的打量康氏神色。
刘钰这人最是擅长当人面这样,不管人后如何忤逆康氏,如何将他母亲气的肝疼,人前永远那一套,老子最孝顺。
若芯赶紧扶上康氏的手,同刘钰一起左右搀着她继续往山上走,康氏压下气问:我方想起来,咱们房里供奉用的经文,怕是要捐少了,我吩咐你的二十一篇,实则二十五篇才够,不然去问问别处有没有多的?太太别担心,我让莲心带了三十篇来,应是够用了。
康氏听如此说,这才有了好模样:那便好,还是你细心。
若芯吐了吐气。
康氏又偏着头嘱咐了刘钰几句,一时无话,便转过脸来想教一教若芯,语重心长的说:你该知道,你家二爷在咱们家是什么人物,在外头又是什么人物,你即是他的人,也很该有些做派,别总畏手畏脚的躲着,倒叫人以为我不待见你,失了你爷的体面。
若芯还未答话,刘钰却抢白道:母亲,她一小门户出来的.....康氏闻言,立时拉下脸来,打断他儿子:住嘴,什么小门户大门户的,倒把这些挂在嘴上说,她就是底下奴才出来的,给你生了儿子,你也得高看着她。
刘钰讪讪的闭了嘴。
康氏缓了缓又道:我刚想说什么来着,你不许再打岔了。
转头又对若芯说:我倒不是为难你,非要叫你像大家闺秀一样,可也总该过得去,你们顾家也算大族,你娘家的姊妹妯娌都是如何行事的,你平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