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听见心里又跳起来, 外头还在喊。
谁在这儿,给老子出来,老子不杀人。
就听见有声音朝他们这边找过来,若芯心知藏不住了, 忙拿起柴火淹了淹徐妈妈, 又把她随身的东西交代给了她, 嘱咐徐妈妈,若她有了好歹把这些给了寻她的人, 起身跌了出去。
徐妈妈已是泪流满面, 没想到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胆识,舍命护了她。
来人见跌出来一女孩,一见了他,就惊慌失措的跪下哀求:壮士饶命。
将她带了出去。
为首的拿火把照了照, 见这女孩长的秀气可人,心里一动,问道:你是这里住的?是。
就你自己?是。
黑衣人有些怀疑, 可瞧着她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便没放在心上:去给我们备些水来。
若芯起身去内堂找水, 着急忙慌的还没找到, 就听见院子里又有大批的人闯了进来, 动作奇快,竟是将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了。
若芯吓得缩到屋角上,一动不敢动,此时屋里还有一黑衣人, 因受伤重, 被他的同伴安置在这里, 没一会儿进来几个穿军装的士兵, 拿刀对着他二人,一兵士问若芯:你是何人?若芯不知他们是什么人,扯谎道:我是这里住的。
士兵不以为意,又去别处搜查。
不一会儿,听得外头安静下来,似是搜查完了,就有人喊:都给我看好了,一会儿等将军来了发落。
一阵整齐的声音道是。
屋里的黑衣人负伤重,看守的兵士便不大看着他,出去了,那黑衣人趁着无人间隙,对若芯求道:姑娘,姑娘,这是我的遗物,劳烦你帮我送到我家,给我娘子和孩子。
说完把他家的地址说了出来。
若芯见他说的可怜,腿上还在流血,便从袖子上撤下一块干净布来给他包扎。
那看管他们的兵士正巧走进来,轻蔑的瞥了瞥若芯,道:原来是个女奸细。
若芯吓得跪下伏地央求:军爷开恩,再不包扎他的腿就废了。
那兵士又是不屑,想这黑衣人能不能过了今夜都说不准,还包扎个甚,也不大管着他们,反而是那黑衣人冲她摆手:不中用的,多谢姑娘,姑娘慈悲,在下来世再报。
将死之人,大多想着这世作孽太多,才会有此下场。
若芯下意识安抚他:你别灰心,你只是腿伤了,可以医治的。
从黑衣人手里接过他方才用过的金创药,重新给他包扎了一遍,又拿出随身带的针灸扎在他的穴位上,那黑衣人瞧着这女孩行云流水的一阵忙后,竟真不觉得疼了,手上竟也能使出劲了,顿时来了精神,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这堂屋里一派礼佛气象,眼前的姑娘生的这样貌美,手拿银针,缓缓给他医治,一时看的出神,心里想着,这姑娘莫不是神女下凡,来解救他了,方才死了的心瞬间活了过来,嘴里连连念着: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旁边的士兵见黑衣人大声道谢,拿刀在他二人面前晃了晃,怒道:不想死就闭嘴。
而后眼睛又死死地盯着门外。
又一会儿,外头院子一阵骚动,有人喊道,将军来了。
一群兵士簇着刘钰走进了院子,刘钰方才听副官报说没寻到若芯,早已急躁的双目通红,只想杀人,看着满院子的败将,问:这些就是剩下的?身旁人道:是。
又见徐妈妈在侧,问:这是什么人?身旁人回道:是这家的婆子,从里边的柴火堆里搜出来的,屋子里还有一个丫头。
刘钰不以为意,转瞬抽出身旁副将配着的刀,手起刀落,结果了一个黑衣人。
众将士只听得一声凄哀惨叫,被杀之人应声倒下,心里叹服将军如此杀伐果断。
刘钰杀了一个,拿刀又对着另一个:老子这会没耐性,方才在寺外是如何杀红眼的,你们也都瞧见了,如今审不审你们不打紧,横竖是个死,老子不跟你们费功夫,还有别的事忙,就问一句,可有要说的?没等那人答,挥刀,又是一声惨叫。
黑衣人都没想到这个将军如此狠绝,除了后悔来这一趟,真真是吓怕了,只听一人高声喊道:是,是平原侯,是他让我们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为了钱财。
刘钰气道:果然是他。
扔了刀,对手下人道:全都拖到外头处决。
为首的应下,院里哀嚎四起。
若芯在屋里听见外头杀了人,吓得直哆嗦,又听到要处决谁,眼泪一下子崩了出来,脸色发白,头上的冷汗直往外冒,那士兵见她一个弱女子吓成这样,甚觉可怜,得令去拖那腿伤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方才本有了求生的欲念,可听了外头要处置他的话,只觉当头棒喝,慌了心神,下意识的纵身扑向若芯,拉住她喊:神仙姐姐救我,我不想死,神仙姐姐救我,你方才一碰我我就不疼了,你一定是神仙,是不是,你必是天上来的,你救救我,求你救我。
刘钰听见屋里的声儿,一时诧异,抬腿进了堂屋,见一女子被一黑衣人拉扯着求救,仔细一看,不是若芯是谁,顿时又惊又喜,忙的上前一脚踢开那黑衣人,抱住若芯道:若芯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那黑衣人被拖走时嘴里依旧喊着神仙之类的话。
若芯见刘钰在她面前,方才敢哭出声来,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裳,满脸是泪的哭道:你,你终于来了,外头杀人了,我,我害怕。
见她吓成这样,刘钰心疼不已,将她抱到内室的床上,哄了哄,又托徐妈妈照看她,赶紧出去一一吩咐剩下的事,众军士将尸体掩埋,又将院里血色擦净,刘钰叫了贴身侍卫去庙里唤了府上的人来伺候,最后问了问徐妈妈若芯怎会在此。
徐妈妈将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刘钰听到若芯自己一人跌出去,心头着实急跳了一下。
又问兵士,为何黑衣人管她叫神仙,兵士也不明所以,只将若芯给那黑衣人包扎用针的事讲了一遍。
待将各项事务打点完毕,他才终于想起来,她在里头吓成这样,是听见他在外头杀人了,刚放松下来的心,又忐忑不安起来。
这一晚上几番变故,任他是铁打的,也累的受不住了,躺在若芯身旁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次日,若芯醒的早,见她睡在徐妈妈的床上,心里放了放,又见身旁刘钰还在沉睡,没敢叫醒他,给他盖了盖被子,就坐在床上沉思,没来由的便想起了昨天的惨烈,心又开始跳起来。
她此时清醒,昨天晚上院子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不是刘钰是谁,难怪声音那样熟,她瞥了瞥熟睡的刘钰,心跳的更快了。
这边刘钰醒了,揉了揉眼睛就见若芯已坐了起来,双手抱腿,不知在想什么。
你醒了,身上还好吗?坐起来伸手要搂过她。
若芯下意识躲过了他的手,眼里露出惊恐之色,刘钰伸出去的手便僵在那里,心头沉了沉,她必是想起他昨天杀了人,可纵然他杀人不眨眼,也从未碰过女人和孩子,也没滥杀过无辜,恼的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压住性子安抚她:你受惊了,昨儿是爷的不是,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儿,以后再不会了。
好半天若芯才问:昨天的人都死了么?许是她夜里做梦,并没有死那么多人。
刘钰身上一滞,气道:你管那些做什么,都是男人的事,外头搏命挣前程的,哪个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没了,你听话,把昨儿的事都忘了,有我在,你只管放心,我必会护好你。
那不是梦,是真的,她早知道,她的枕边人是个在外杀人搏命的,他不杀了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他,他没得选,似乎,这与她从小学的医病救人背道而驰,她从没想过此生还能有这番惊心动魄的经历,老天真是讽刺,竟叫她嫁了他。
莲心带了两身衣裳进来,伺候他们洗漱更衣准备回去。
徐妈妈拉着若芯的手,眼里滴着泪道:奶奶这样的菩萨,老婆子我真是活久见,我在这里替奶奶祈福,奶奶一生必有福报。
刘钰将一袋银钱递给若芯,若芯会意,对徐妈妈道:妈妈,这是一些银两,给你修缮院子用的,别嫌弃,这里只怕怨气重,离了这里,去别处礼佛吧。
徐妈妈说什么也不肯要,最后只得莲心硬塞给了她,一行人这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