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是越哭越凶, 抬手抹了把脸,对刘钰怒道:你都满意了,还不快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这辈子都别再见了。
好了, 好了, 爷给你赔不是还不成吗,别再哭了。
她气的浑身发抖,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忽的扑过去将刘钰压在身下,不顾他身上的伤,抬手就打,恨衤糀得咬牙切齿的压着声音骂他:你这混蛋, 叫你说话不算,叫你欺负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先杀了你, 再自我了断, 咱们一起去阎王那儿评评理, 我到底作了什么孽, 叫我这辈子犯在你手里。
疼.....可见他疼得呲牙咧嘴的,又哭着从他身上下来,脸埋在胳膊里还是哭。
刘钰手足无措的不知说什么好,讨好似的抬手给她捋头发, 问:还上药吗?若芯拍开他的手:你别再碰我了, 爱上不上, 从今以后, 你死了我都不管。
正此时,围房外王氏的声音传进来: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呢?钰儿呢?若芯闻言,一把抓住刘钰的胳膊,惊呼:二爷救我。
她生怕这不靠谱的爷,一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狼狈的面对王老太太盘问。
见她害怕,刘钰忙将她揽在怀里小声哄着:别怕,别怕,没事啊,你躲在我后边出去,老太太最好说话了。
二人起身开了门,门外已站了好些人。
希文笑道:二爷跟若芯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说了这半天,想来是有极要紧的事要说的。
刘钰感激的看了眼希文:姐姐说的是,有些事嘱咐嘱咐她。
说完赶紧将若芯的手递给莲心:才刚哭过,带她去梳洗梳洗,回长春馆去吧。
把她们主仆二人推了出去。
王氏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当刘钰给若芯骂哭了,瞪他道:你又欺负这丫头,我就纳闷了,这么恭顺个人儿,到底哪惹着你了,你怎么就总骂她。
顿了顿,又问:不是,怎么这丫头还在长春馆住着呢?刘钰心里一转,忙的端出一副又可怜又痛苦的神情来,回道:母亲不发话,还没回来。
回去吧,就说我说的,你母亲也是,这般狠心的棒打鸳鸯,倒不怕日子久了若芯埋怨她,你叫你爹打成这样,院子里有这丫头伺候你,我也放心。
刘钰顿时喜上眉梢,对着王氏一拜:还是祖母心疼孙儿。
刘钦在旁急得待不住,也对王氏拜道:祖母,您也心疼心疼我,爹叫二哥呢,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刘钰急匆匆的走了,二人出了门,刘钦就笑着打趣他: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在家里弄这些了?刘钰捏了捏鼻子,讪讪道:一时没忍住。
话说这刘钦自小被郑姨娘教养,郑姨娘总说他在家不如刘钰老实守规矩,可他二哥虽说在家老实,外头却闹得凶,左一个外室右一个行首,他姨娘却从来不提,凡他在家稍稍同丫头们亲近些,他姨娘就跟着了火儿似的,将丫头往外撵,又想,近日里他娘许是跟太太有些不对付,越发看不上如月,他想找如月说两句话都得偷偷摸摸的避着人,真是烦不胜烦。
感叹道:二哥你总喜欢往外跑,唉,咱们家里的这些姐姐妹妹们,寻不着二哥,就来我跟前晃,害的我姨娘日日跟在我身后撵人,连我爱的也不叫我碰一碰。
刘钰听他这样说,一下就想起,不久前跟若芯在园子里,碰见假山里的那桩事,他叫小厮查了来报,不想竟是刘钦和如月,顿时拉下脸来,训斥他:你给我收着些,真以为你偷偷摸摸的别人就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不说你脸上罢了,你只小心着别传到爹耳朵里,瞧见我这后背了么,爹可不管你是不是亲生的,真下狠手打。
刘钦听刘钰意有所指,讪讪的点头。
知道了,我姨娘管我管的那样严,我哪里还敢。
你外头多少找不得,没银子了我给你,做什么在家里惹这些祖宗。
刘钦又是委屈的点头,他难道不想在外头找,他不知道外头的行首比家里这些没经过事儿的勾人,只说:哥,我没你那样的本事,能把太太哄的高兴,我今儿在外头找,我姨娘明儿就能闹得不叫我出刘府的大门,她是我亲娘,看我看的比命还重,虽说闹腾了些,可也是为我好,我能怎么办。
刘钰撇他一眼,看着他的窝囊样儿就想恼,没再理他。
若芯从慈园回来,还没进长春馆的门,就见院门口廊下站着好几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往她走来的路上瞧,见她来了,俱都围上来说。
姑娘,太太等了你半天了。
一面说一面簇着她进了院子,院子里,已站了好些各房各院的丫头,见她进来也都一脸殷切的瞧着她,她认不大清谁是哪院的叫什么,只冲众人点头问好,刚要回东厢梳洗换衣,再去回康氏的话,就被一丫头拉住:姑娘,别梳洗了,太太都等急了。
你是…,哦,是钏二爷院里的落秋,我头发乱了,我梳一梳去……还没说完,就被她拽进了客室,屋子里已然坐满了刘府的女眷,全都哭丧着脸看着她,康氏坐在上手,胳膊撑在案子上,托着脑袋阖目养神,也是一张阴霾脸,身后边眉可乖巧的给她揉着头。
康氏见了她,打听道:你可回来了,钰儿的伤怎么样了?你带孩子去慈园那会儿,还不知道,老爷竟传了家法,方才小厮来报说,说被打的血淋淋的都看不见肉了?若芯安慰康氏:太太别急,没那么重……正想说,不过皮外伤罢了,就见眉可给她使眼色,她忙闭了嘴,左右看了佚䅿看聚在这里的谭松玲,秦穆菲和王墨染,还有东府里的田大奶奶和另外两个奶奶,各屋里的体面姨娘。
康氏铁青着脸对穆菲道:把老爷身边伺候的人的名儿全都抄了来,那帮奴才,脑子被狗吃了,老爷传家法,不叫往后院送信,真就不送进来,这般会当差,很该记下来挨个赏他们才是。
穆菲原本吊丧的脸更加难看了,对康氏道:早上的时候,老爷只拿了钰二爷,二爷仁义,不管什么罪名,统统认了,原以为老爷传了家法,这事就过去了,不想哪个烂了嘴的跟老爷嚼舌头,只说,说一家子兄弟子侄但凡能在外头办事的都在里头,如今,如今老爷发了雷霆之怒,把爷们全都压在书房一个一个的审呢,太太,这可怎么办那,别,别都挨个儿传了家法。
王墨染却是一脸正气:寺庙的事那般凶险,也难怪爷们生气,这才在外治死了人,太太,胳膊折了袖里藏,老爷刚正不阿,可也不能这般发落自家人吧。
田大奶奶接道:是啊,太太,这都已经罚了钰二爷了,老爷的气也该消了,方才我听下人说,说老爷备了板子,还说,老爷放了话,不打出个祖宗家规出来,不肯作罢。
太太,老太爷抱着阿元和五爷出去玩了,这当口,竟还有心思出去玩,是不想管这些儿孙了么。
老太太也关着门不出来,慈园的下人说,老太爷走时下了令,不许叨唠老太太,不许老太太出慈园的门,老太太只说,只说什么,即做了,就该认罚才是,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呀。
太太,您可不能不管呀。
太太,现如今,就指望您了。
……谭松玲看着女眷们苦苦哀求,只她一个在这些愁苦的女人堆儿里独善其身,不知该喜该悲,她抬头看了看康氏,见她病怏怏的靠在女儿怀里,半分精神没有,心想,这刘钰已经挨了打,康氏病成这样,哪还打得起精神去管你们。
行了,都别说了,他只管审,还以为他自个儿三十多岁,做大理寺卿审案子呢,自家人审自家人,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回后院来。
又问若芯:钰儿从慈园出来,去哪了?若芯回道:被三爷叫走了,说是老爷又叫他去前头。
康氏再有风度,也坐不住了,一杯茶摔下去,怒道:都伤成那样儿了,还叫他去前头干嘛,是打量没把我儿子打死么,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不知道拦着他。
谭松玲见康氏又要骂若芯,忙的打断她:太太,前头一百只眼睛盯着呢,有了信儿立时就会传进来。
才说完,就见郑姨娘也不着人通报,着急忙慌的直闯了进来,抱住康氏的大腿就哭:太太救命,太太救命。
康氏被她吓了一跳,伸手推搡着她,有眼力的小丫头赶忙上前来拉,却没拉开。
康氏气的骂她:你有话就说,别在这儿嚎丧。
太太,太太,老爷的性子你最清楚了,他打完钰儿,就要打钦儿的,这么多爷们闹事,他不打亲生儿子打谁,你知道他的啊,太太救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叫老爷这样打啊,钦儿也是从小喊太太母亲,孝敬太太的啊。
康氏自然知道刘斌下一个打的就是刘钦,坐在这儿的奶奶也都知道,大老爷那刚正不阿的秉性必要拿亲生儿子作法,只有郑姨娘为他儿子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