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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5-03-29 06:39:06

达夫﹐眼睛看我好吗﹖高仲苑脸部神经隐隐抽动﹐趴在桌上对那个不肯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的老板嚷道。

办公室里一片冷寂﹐背对着高仲苑的卫达夫没听见他的话﹐两眼直直望着办公室外令他着迷的女人。

高仲苑再也坐不住﹐站在桌前对卫达夫呼唤着﹐我说﹐回神啦。

卫达夫全心全意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女秘书﹐心神已脱离躯体﹐丝毫不理会高仲苑。

老板﹐你在家吗﹖高仲苑再次高声叫道。

卫达夫对周遭的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意乱情迷地瞅着女秘书俏丽柔婉的脸庞﹐愈看愈觉得她的气韵是增一分有余﹐损一分不足。

她像是一幅图画﹐静静流动着挑人心弦的神态﹐恍若似曾相识﹐让他不能自制﹐也不愿停止欣赏她。

卫达夫先生﹐你家失火了﹗高仲苑的火气在肚内闷烧了起来﹐他忍不住拉起卫达夫的双耳大吼。

什么事﹖卫达夫终于被他的声音吵醒了﹐他头也没回﹐只用一道不满又寒冽的声音﹐便凝冻住高仲苑所有的火气。

什么事﹖你老看着那个女秘书﹐眼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高仲苑声音低沉地抗议不平等待遇。

你﹖没有。

卫达夫横看他一眼后﹐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盯着女秘书。

老板﹐你下班后再看女人好吗﹖高仲苑的声音不禁拉高了些。

我们谈到哪了﹖卫达夫的姿势没改变﹐只是懒懒地侧过头问。

谈﹖我在这里坐这么久﹐一直是我对我自己说话﹐你一句话都没说过。

高仲苑怪声怪气地叫道。

你不吸引我﹐我的注意力不在你身上。

卫达夫一点也不觉得愧疚﹐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原因。

你的注意力在她身上﹗请你拨出两分钟听我说话行不行﹖高仲苑转动卫达夫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并且伸出两根手指恳求道。

长话短说。

卫达夫考虑了一会儿﹐撇着嘴角瞪他。

你之前的那个秘书呢﹖说话时间头一次被限定﹐高仲苑不甘心地问。

他那个长相安全又实用的女秘书怎么不在﹖生孩子去了。

卫达夫两手环胸﹐简单地回答。

你从哪找来这么标致的女人当秘书﹖高仲苑语气干涩地问。

是谁多事找这种美女来扰乱他老板的心神﹖三个月前我那个要生产的秘书将她的朋友推荐给我。

卫达夫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笑﹐脸部刚硬的线条瞬间变得柔和﹐带着淡淡的喜悦。

她推荐的就是这个美人﹖那个秘书为什么不推荐个丑女来﹖美人倾城﹐这个美女已经让他的老板倾倒了。

她的确很美。

说着﹐卫达夫的眼神又从高仲苑的身上飘离﹐飞到窗外的女秘书身上。

再度被冷落的高仲苑将他的脸庞扳回来﹐在他耳边叫着﹕回来、回来。

你还有话要问﹖再三被打扰的卫达夫冷淡地推开他的手﹐眼底写满了不耐烦。

那个把你迷得乱七八糟的女人叫什么名字﹖高仲苑忿忿不平地问。

那个娇俏的女秘书从卫达夫这里得到的是柔情似水的眼神﹐而他却得到冷淡的对待。

伊澄湘。

卫达夫像是在品味她的名字﹐轻轻地吐出﹐再细细地留在舌间回味。

名字里那么多水﹐祸水。

高仲苑□眼瞪着他一脸沉醉的表情﹐哼着气骂向窗外的美人。

高仲苑﹐她可没犯到你。

卫达夫伸手盖住高仲苑仇视的眼神﹐冷淡地警告他。

她没犯到我﹖她这个祸水都淹没你这座金山寺了﹐我陪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

高仲苑扳开他的手埋怨地说。

美人当前﹐他成了空气中的浮游粒子﹐得不到老板的重视。

在她的面前﹐你变得很渺小。

卫达夫不给情面﹐冷冷地陈述事实。

你能把我变大一些吗﹖高仲苑挫折地问。

卫达夫不以为然地看看高仲苑﹐而后不屑地扬起嘴角﹐你以为你比她美﹖没有﹐但我是你公司的重要干部﹐职位仅次于你﹐请你不要忽略我的存在。

高仲苑咬着牙道。

他不是女人当然不美﹐但论职位、较高低﹐他都比那个美女重要﹐为什么他们之间有那么大的差别待遇﹖抱歉﹐我完全忽略了。

卫达夫抬手爬梳长及肩膀的头发﹐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歉意。

以前你挑秘书不是首重实用吗﹖怎么现在反而挑个像花瓶的女人﹖外头那个美女就像是从古代诗画里走出来的仕女﹐怎么看都像是用来观赏那一型而不是实用型的﹐她若再披上彩带﹐他真的会以为那个女人是仙女投胎。

一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冲动地想将她留下。

她在公事上对我有没有帮助无所谓﹐只要能让我每天看到她﹐她就合格了。

在见到她后﹐他发现他没有办法将那套标准用在她身上﹐一种强烈的欲望让他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他说不出来﹐也无法解释。

你会对女人有兴趣﹖高仲苑皱着鼻子道﹐将手撑在桌面上看他。

以计算器业起家﹐在计算器制造业占有一席地位的卫达夫﹐整个人就像他所制造的计算机﹐呆板又无趣。

美丽的女人比不过他计算器里头的几何图案﹐绚烂的花花世界敌不过一个小小计算机芯片的魅力﹐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思考方式就像计算器﹐以简单的○和一组织一切﹐制式而又规律﹐从不跳机也少有当机﹐送上门来的女人被他当成小病毒﹐看不顺眼﹐很快地就会被他排除掉﹐而他本身就像是没有瑕疵的计算器程序﹐他的五官集合了所有男人欣羡的线条﹐高硕的身材有种浑然天成的勇者气势﹐但他却不懂得善用也不引以为傲﹐白白辜负了一张好脸孔﹐也辜负了许多暗许的芳心。

只是﹐这次那个叫伊澄湘的病毒﹐好象终于让计算器程序出了差错﹐使卫达夫完全当机了。

我说不上来﹐我对她一直有种熟悉感﹐好象许久前就认识她﹐而当我看她的眼睛时﹐我觉得她好象也认识我。

卫达夫不解地摇头。

她的眼神﹐从他见了第一眼就一直缠绕他到现在﹐熟悉的感觉笼罩在他和她之间﹐他明白﹐而且知道她也感觉到了。

拜托﹐你看女人看不够﹐还要谈宿命论﹖高仲苑呻吟一声。

达夫不把女人当病毒已经很稀奇了﹐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见解﹖仲苑﹐她在躲我。

卫达夫突兀地道。

躲你﹖女人会躲他﹖年头变了﹖我常像这样整天盯着她看﹐我发现她偶尔也会偷偷看我﹐可是只要一被我发现﹐她就会赶紧转移目光﹐表情像是很心虚﹐又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每次他们眼神交会时﹐她便匆匆地转过头去。

如果躲不掉﹐她会以一种谜样的眼神呆愣地望着他﹐他看不出她眼中的含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忙昏头了﹖对一个女人有这种遐想﹖高仲苑认为这次病毒真的让卫达夫病发得很严重﹐已经引起幻觉了﹐接下来卫达夫如果说他有幻听﹐他也不意外。

我正想将遐想化为行动。

卫达夫转首眺向窗外﹐他不再满足于与她之间无声的交流﹐他想知道更多。

你想追她﹖高仲苑听了他的话后心漏跳了整整三拍。

达夫要追女人﹖他不是对女人冷感﹖卫达夫又看伊澄湘看到出神﹐将高仲苑?在身后。

达夫﹖喂﹗高仲苑发现他又灵魂出窍了﹐连忙贴在他的耳边叫道。

他怎么有办法在短短几秒内就将心神完全投到另一个人身上﹖你在吵什么﹖卫达夫烦躁地皱眉﹐将他推得远远的。

董事长﹐我难得回国﹐你好歹也关心一下我这个总经理﹐怎么三个月不见﹐你就变得只会关心女人﹖高仲苑摆出一张苦瓜脸﹐他不过是去了大陆三个月﹐达夫竟然整个人都变了﹖对不起﹐不由自主。

卫达夫嘴里这么说﹐但脸上丝毫不见歉疚。

你迷恋上她了﹖高仲苑随口问道﹐也许是那位病毒小姐的毒性太强﹐把达夫彻底毒化了。

对。

卫达夫却是认真无比﹐铿锵有力地表示。

你这样就承认﹖高仲苑忍不住提高声调问道。

他老实也要有个限度﹐就这么坦荡荡地说出来﹖没有人教过他含蓄吗﹖我只是实话实说﹐我迷恋她。

卫达夫觉得高仲苑问得莫名其妙﹐他承认自己的心事有什么不对﹖好吧﹐你迷恋她到什么程度﹖高仲苑已经习惯了他的直言直语﹐只好挫败地问。

无法解毒﹐见到她以后我睡不好也无法专心工作﹐她日日夜夜都在我的脑子里﹐我想要她﹐非常想。

她无时无刻都占满了他的脑海﹐但他不想将她逐出﹐反而想将她留在脑际里﹐反复地想她、念她。

喂﹐你迷恋的秘书小姐站在门口脸红﹐你是不是该过一会儿再让你的毒性发作﹖高仲苑推推他的手肘提醒他﹐一边比向办公室的门口。

卫达夫依循高仲苑的手势望去﹐果然看到了伊澄湘抿紧了唇站在门口。

澄湘﹖卫先生……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名。

伊澄湘红霞遍布满脸﹐低着头走近他﹐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卫达夫草草地签了名﹐在将文件交给她的时候不期然地问﹕你听到了﹖是的……伊澄湘垂首低声地说﹐无法直视他过于真诚坦率的眼眸。

还有事吗﹖卫达夫偏着头寻找她水灵灵的眸子﹐想将她拉近看个仔细。

没有。

伊澄湘尴尬地看着他握住她的手的大掌﹐进退不得间﹐她觉得他掌心的热力接通了她的血管﹐正慢慢地焚烧着她。

手﹐达夫﹐你的手。

看到美女似水的容颜泛起一层又一层的红晕﹐高仲苑只好小声地提醒他还紧握着美女的手不放。

噢。

卫达夫这才放开他不知是何时握住她的手﹐让她离去。

卫达夫先生﹐下次说实话时请你小声点﹐隔墙有耳﹐你的女秘书脸皮没你狱簬p。

高仲苑很想替他的老实脸红﹐摇头又叹息地拍着他的肩头。

她会适应﹐就像你一样。

卫达夫痴恋地以眼神目送伊澄湘的身影﹐然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地转变﹐转过头来语气不善地问﹕你没事从大陆回来找我做什么﹖我坐在这大半天了﹐你还问我找你做什么﹖高仲苑又气又跳地问﹐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忽视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当然要问。

卫达夫觉得他的这个问题很无聊﹐如果他知道的话何必多说废话﹖你还好意思说不知道﹖高仲苑气得猛踩地板﹐瞪着他老实又可恶的脸庞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卫达夫一派悠然自得﹐不把他的躁怒当一回事。

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那他之前是在跟谁说话﹖他的背影还是办公室里的空气﹖没有﹐当时我在看澄湘。

卫达夫连遮掩的功夫也不做﹐直接告诉高仲苑他在这办公室里的地位形同废置。

你……高仲苑气得齿舌打结。

你要不要说﹖不说就回大陆去工作﹐我是请你来工作﹐不像澄湘是请来给我看的。

卫达夫看他答不出什么话来﹐于是指着门口下逐客令﹐说完后又将椅子朝伊澄湘的方向摆正﹐准备再度欣赏心上人。

慢着﹐达夫﹐你记得你说过要在大陆扩厂的那件事吗﹖高仲苑拿着一叠厚厚的地图挡在他的眼前阻绝他的视线﹐提醒他曾交给自己的那件在大陆扩大建厂的公事。

你找到合适的设厂地点了﹖卫达夫的眼神停留在眼前的地图上三秒后﹐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我坐在这就是一直在和你谈这个。

高仲苑将地图摊放在桌上﹐转动卫达夫的椅子让他面对那些图。

刚才是你说我看﹐我们什么也没谈。

卫达夫斜眼看着他﹐语气中有着浓浓的不满。

好……高仲苑硬生生地咽下到了喉口的怒气﹐重新在他对面坐下。

我们再谈一次﹐这次你把眼睛定在我这边﹐别再去看那个被你弄得脸红的美女。

我尽量。

卫达夫不以为然地看着他酸酸臭臭的脸。

我找了几个厂址﹐这些土地都已经买下﹐你选一个做主厂﹐其它的当零件厂﹐我会再做评估。

高仲苑气结地将一张张的地图拿给他评选。

翻了几张地图后﹐卫达夫两眼瞬亮地指着其中一张地图问道﹕仲苑﹐这在哪里﹖高仲苑伸长了脖子看向他手中的图﹐那个……在陕西的南部。

卫达夫觉得自己在接触到那张图时﹐脑海像被雷电贯穿﹐耳际隆隆作响﹐他被一种庞大而混乱的噪音淹没﹐在不知名的声音里载浮载沉。

他双手颤动地握着那张图﹐想静下脑海里杂乱飞掠的种种景象﹐在这同时﹐他的手指自图的下方不自主地缓缓挪移﹐往上、再往上﹐而后定在一个图点静止﹐他怔了一会﹐频眨着眼想把那个地点看仔细﹐当他睁大眼看清那个定点时﹐不知是从何处﹐竟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叹息。

这些是我比较看好的厂址﹐你看看。

高仲苑没有留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地另外拿了几张图递给他。

我要设在这里。

卫达夫沙哑地开口﹐喉头间有一种苦涩的哽咽﹐和一种欲哭的情绪在他的胸口蔓延开来。

陕西﹖你要挑这么远的﹖高仲苑看了他手中的那张图后怪异地问﹐临海地区的商业较发达﹐信息也较先进﹐他怎么会不管地挑在大陆的内地﹖不远……卫达夫开始不能遏止两手的颤抖﹐脑中某种遥远的情绪爆发开来﹐他极力稳住声调地说。

我以为你会挑珠海﹐那里临海出口较方便﹐而你挑的陕西远在内陆﹐运输上比较不方便﹐也较不好掌控……高仲苑还是不太同意他的决定﹐叨叨絮絮地向他提出谏言﹐然而卫达夫却忽然挥手把地图扫落桌面﹐强势地打断他的话。

仲苑﹐就是陕西﹐而且要在这个地方。

卫达夫的脑海里掺杂了许多他不了解的紊乱﹐他不容置疑地指着图上的定点告诉他。

有……有特别的理由吗﹖高仲苑咽了咽口水﹐不安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手指的地点怔愣地问﹐完全不明白他情绪的起伏落差怎会突然变大。

有。

他深吐了一口气﹐两手按在桌面上道。

什么理由﹖高仲苑竖耳倾听﹐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我不知道。

卫达夫闭上眼﹐两手伸进浓密的发里﹐头低垂在地图上。

不知道算理由﹖高仲苑搔着头问。

对﹐可是我知道一定要在这里。

卫达夫抬起头来坚定地告诉他。

一定得在这个地方﹗高仲苑对他的坚持哑然无言﹐隐隐觉得他身上流露着不寻常的气息﹐可是又不知是哪不对劲。

卫达夫恍惚地看着那个总能让他手指准确找到的地点﹐朦胧间﹐他又听见了一声小小的叹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个星期后﹐奉命再去大陆的高仲苑﹐再次由大陆返抵台湾﹐不同的是﹐此次他是带着忧郁的心情准备面对他的老板。

高仲苑沉吐了一口气﹐轻敲着卫达夫办公室的门﹐打断里头两个人的对谈。

我有坏消息。

卫达夫和伊澄湘双双抬头看了他一眼。

等等﹐我们在忙。

卫达夫打发地说﹐示意伊澄湘继续手上的公事。

你们必须先听我这个。

高仲苑走到他们两人的面前﹐很严肃地表示。

等我有空再说。

卫达夫扫了他一眼后﹐再对伊澄湘指示。

澄湘﹐继续你的报告。

伊澄湘正要开口﹐高仲苑将手中的纸袋隔在他们两人之间。

这件事比你现在听的报告重要。

你一个小时后再来。

卫达夫伸手挪开那只纸袋﹐仍专注在他正在办的公事上。

达夫﹐你指定的那个地方不能开发。

高仲苑无可奈何地表明来意。

不能﹖为什么﹖卫达夫的注意力转瞬间移转至他的身上。

中共当局将那里列为古迹保护地﹐他们把这项开发案退回了。

高仲苑抿着嘴道﹐将纸袋里的相关文件交到卫达夫手上。

古迹保护地﹖之前怎么没有相关的消息﹖卫达夫读了上头的几段文字后﹐眼眸半□地问。

这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

早知道他会有这种表情﹐高仲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澄湘﹐你知道这件事吗﹖卫达夫看向伊澄湘。

她怎么没有告诉他﹖陕西方面并没有通知我。

伊澄湘也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她摇头表示不知情。

陕西方面没通知是因为我在那里﹐我想回来亲口告诉你。

高仲苑在两人疑惑的眼神移到他身上时解释道。

为什么不在回来前通知我﹖卫达夫的语气里有着相当的不满﹐出了这种事他还不马上报告﹖你那么坚持耍那块地﹐我在电话里哪能和你说得通﹖高仲愿嘟嚷着﹐他就知道回来免不了要挨骂。

你不是都勘查过了﹖怎么会突然变为古迹保护地﹖卫达夫指责地问。

他事前不都已经调查好了﹖为何在动工前才发现有什么古迹﹖我勘查的是地上﹐我不知道那块地的下面有珍贵的古迹。

他当初不知道要把地底下的东西算进去。

伊澄湘蹙紧了新月似的细眉。

地下﹖考古学家已经进行研究了﹐初步了解﹐那块地属于一级古迹﹐我们不能动﹐你另换一个地点吧。

高仲苑不知道他的老板这么会选﹐随手一点也能选到个藏有国宝的土地。

一级古迹﹖大陆现在哪还有什么一级古迹﹖卫达夫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中国的古迹被盗的盗、被挖的挖﹐能够存留下来的﹐除了搬不动的大型建筑物外﹐其它的文物都在博物馆里。

有﹐刚挖出来的﹐那块地的下面有一座公主陵。

高仲苑摸着鼻子道﹐他们已经挖到宝了。

一阵清楚的叹息声﹐伴随着高仲苑的话﹐轻轻地滑过他们周围的空气。

嘘……那声音﹐你们听见了吗﹖伊澄湘以手指点着唇示意他们噤声﹐抬头搜寻着。

听见了﹐是从哪传来的﹖卫达夫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声音了﹐他也抬起头四处寻找着。

什……什么声音﹖高仲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降低了声音问他们。

叹息声﹐有人在叹息。

伊澄湘淡淡地道﹐刚才地清楚地听见有人发出了沉沉的长叹声。

你也听得见﹖卫达夫讶然地问她。

喂喂喂﹐现在不是七月半﹐别说这种会让人发毛的话。

高仲苑觉得室温在他们的交谈下变低了﹐他惶惑地搓着两只手臂。

仲苑﹐你刚刚说那块地的下面有一座公主陵﹖卫达夫拉着它的手问。

大陆方面说那座公主陵是首次被挖掘出土﹐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古迹﹐因此不准我们开发那里﹐但他们会补偿我们﹐另选一块地给我们设厂。

高仲苑缓和了一下被他们弄得紧张的情绪后﹐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

先把设厂的事摆一边﹐把话说清楚。

卫达夫想知道的根本不是设厂的事﹐没来由的﹐公主陵这三个字出奇地吸引着他。

你不坚持要在那边设厂了﹖高仲苑错愕地问。

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选那个地点﹐他想知道那声叹息来自何处﹐他更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座公主陵。

高先生﹐那是哪一朝的公主陵﹖伊澄湘好奇地问。

唐朝。

不对﹐唐朝的宗坟不该盖在那个地方﹐那里离皇家陵太远了。

伊澄湘很快地反驳他﹐并且频频摇首。

你……你又在说什么﹖高仲苑害怕地问。

她才说过什么叹息声﹐现在又说那座坟墓不该盖在那个地方﹖仲苑﹐她说得对﹐唐朝的皇家陵不可能在西方﹐应该集中在洛阳的北边才对。

卫达夫也挥着手表示。

你们对这种事都有研究﹖高仲苑扬高了声音问。

他们都对历史有研究﹖还都特别是有关坟墓的﹖我……我就是知道。

伊澄湘结结巴巴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高仲苑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又问另一个也有研究的人﹐达夫﹐你呢﹖直觉。

卫达夫也想不清楚﹐只能用这两个字解释。

我怎么没有这种直觉﹖高仲苑的疑心更深了。

奇怪﹐为什么只有他对这种事特别迟顿﹖你有带照片回来吗﹖伊澄湘望着他手里拿的纸袋问。

有﹐这是前天照的﹐大陆的同志说﹐这座公主陵很罕见﹐没有和其它唐代皇室宗坟建在一起﹐独独被隔开在外。

高仲苑将照片拿出来给她﹐细心地说明。

那个……公主叫什么名字﹖几张陵墓的正面特写让伊澄湘觉得那些照片像会烫人似的﹐连忙将照片扔至桌上﹐将手按在胸前。

叫什么﹖我找找。

高仲苑又在纸袋里翻翻我找﹐然后拿出一张文件。

在这里﹐她叫李湘﹐封号是紫阳公主。

卫达夫和伊澄湘同时刷白了脸色﹐震惊地嚷出声﹐李湘﹖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也知道这个人﹖高仲苑睁大眼看他们惨白的神色﹐愈来愈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

紫阳公主﹖紫阳公主--卫达夫失神般喃喃自语着。

澄湘﹐你在找什么﹖高仲苑不明白地看着伊澄湘在桌上的照片中东翻西找。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伊澄湘不停地在那些照片中摸索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停不下她的双眼和双手。

达夫﹐公主陵出土的地点在这里﹐也就是你指定要建厂的地方。

高仲苑拿起其中一幅墓门的正面照片给他看﹐摇晃着他的肩头。

紫阳公主……卫达夫痛苦地悟住双耳﹐颤抖地自椅子上跌跪在地上。

喂﹐达夫﹐你怎么了﹖高仲苑意外地看着他的举动﹐半跪在他的身边看他紧闭着双眼﹐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耳朵﹐耳朵……好痛。

卫达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着无数不同的声音流进他的耳朵里﹐使他剧痛不止。

耳朵痛﹖好端端的怎么会耳朵痛﹖我的耳边有好多声音……许多声音掠耳而过﹐混杂成一串紊乱的声响﹐他不能辨识。

然而正当他这么想时﹐那些声音却清晰了起来。

什……什么声音﹖我什么也没听到﹗高仲苑左右环顾﹐仍是没听见什么怪声。

马蹄声……鼓声、刀声……马蹄达达的声音在他耳际回响﹐一声声催人命的鼓声也在逼近﹐还有快刀划过耳边时的飒飒风声。

你到底怎么了﹖别突然这样吓我。

高仲苑被他痛楚错乱的表情吓住了﹐跪在他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呜……另一阵低低的哀鸣自高仲苑的身后传来。

澄湘﹖高仲苑转过身来﹐赫然发现伊澄湘也跪倒在地上挣扎﹐照片四散了一地。

我的耳朵好痛……伊澄湘也处于相同的痛苦中﹐她用力地掩住双耳﹐不肯让那些声音流入她的其中。

又是耳朵﹖你也听到那些什么马蹄声﹖高仲苑慌了﹐想帮他帮不上忙﹐也不知从何帮起。

不﹐不是﹐是水声……到处都是水声……淙淙的水流声在她耳里急窜﹐她能听见水底气泡上涌的声音﹐能听见湍流在她耳边溅起的水花声﹐和那种陷入水底绝望挣扎的声音。

水声﹖高仲苑看她眼泪都溢出眼角了﹐无措地拍抚着她的肩。

怎么他们两个人听到的不一样﹖有好多人在叫﹐还有哭声﹐他们在为谁哭﹖太暗了﹐她看不见﹐那些哭泣声在她的头顶混合成一种哀伤的音律﹐离她愈来愈远﹐让她分不清、听不清。

他们﹖我怎么都听不到你们所说的声音﹖高仲苑左右两手各拉住他们一个﹐这办公室内除了他们两人的喘息外﹐他听不到其它声音。

卫达夫在深呼吸时睁开眼﹐见着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仲苑﹐把那些照片拿走。

照片﹖高仲苑纳闷地问。

拿走﹗卫达夫在伊澄湘再度发出哀鸣时激动地吼。

高仲苑迅速将所有的照片放回纸袋里﹐然后伸手想将他扶起。

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我带你们上医院﹐你们忍着。

不必……卫达夫摇晃着头﹐抽出他的手﹐慢慢地移向伊澄湘。

什么不必﹐看看你们的样子﹗高仲苑又伸手去拉他﹐卫达夫看不见他们死白的脸色﹐但他看得见。

没事﹐我好多了。

一靠近伊澄湘的身边﹐卫达夫觉得那些声音在眨眼间全抽离了他的脑海﹐他费力地拨开高仲苑的手﹐担心地问伊澄湘﹐澄湘﹐你怎么样﹖我……我也好多了﹐声音消失了……伊澄湘眨去眼睫间的眼泪﹐其中只剩下远去的嗡嗡声。

达夫﹐你们会这样﹐是这……这些照片有古怪吗﹖高仲苑怕怕地指着手上的纸袋。

照片﹖让我看﹐让我看它。

伊澄湘仰起犹挂着清泪的脸庞看着那只纸袋﹐奋力地起身想去拿。

你要看什么﹖高仲苑看着她迥异的眼神﹐拿高了手里的纸袋﹐不敢轻易再拿给她。

另一座坟。

伊澄湘按着昏沉不清的脑袋。

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另一座坟﹖高仲苑愕然无比。

他还没说出口﹐是谁告诉她的﹖澄湘﹐别看。

卫达夫快速地拉下她的手阻止她﹐不愿让她见到另一座坟。

我要看。

伊澄湘推开他﹐走向高仲苑。

仲苑﹐别给她﹐把公主陵的照片给我。

卫达夫一手拉着她﹐一手伸向高仲苑。

不﹐你不要看公主陵。

伊澄湘喊道﹐赶忙拦下他的手。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高仲苑退后一步﹐瞠大了眼问他们。

不要让他看公主陵。

伊澄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阻止﹐但她就是不想让他见到那座陵。

都不要看﹐免得你们又说听到了什么怪声音﹐这些照片不吉利﹐我烧了它们。

高仲苑看着他们两个昏乱的表情﹐站在远处扬高了手中的纸袋。

不能烧﹗他们同声阻止﹐停下了两人间的拉扯。

那我们大家都别看﹐都冷静一点﹐冷静。

高仲苑将纸袋扔进身后的垃圾桶里﹐走到他们的面前﹐一手一个地带他们坐下。

仲苑﹐我要去。

卫达夫坐在椅上﹐铁灰着一张脸说道。

去哪里﹖才产生那些奇怪的反应﹐他现在又想做什么﹖卫达夫拭去额际的汗珠﹐陕西。

你去陕西做什么﹖我要看公主陵。

卫达夫疲惫地说﹐有人在呼唤他﹐呼唤他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地方。

你这个样子能去吗﹖他的脸色像是生过一场重病﹐这样子怎么禁得起奔波﹖我可以。

卫达夫用力地点头。

我也要去。

伊澄湘也做了同样的要求。

澄湘﹐你要去看另一座坟﹖高仲苑看她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感觉她好象是变了一个人。

对﹐我要看它。

胸中有股悸痛催促她必须去找、去看﹐她要找出那些声音的来源﹐和那座她不知为何知道的坟。

我看还是我自己去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和澄湘留在台湾﹐你们都别去看坟墓﹐你们跟坟墓不合。

高仲苑满心的不安﹐想劝服他们两个人。

不﹐我想看公主陵﹐我要亲眼看它。

卫达夫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让我去﹐我必须见到另一座坟。

伊澄湘紧握着他的手﹐以眼神祈求他。

你们……高仲苑为难地看着他们两个同样固执的表情﹐忽然有种想大叫的冲动。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