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转交给开国大将军接手,并驾着战车离开前线国境,余美人即马不停蹄地狂奔了七个日夜,一心只想快些赶回吞月城让蔺言为君楠治伤。
可就在他们快抵达吞月城之际,君楠却开始捧着肚子频频喊疼,这令余美人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一路驰回吞月城内的有间客栈,紧抱着她一路奔至天字三号房,将她安置妥当后,再冲至地字十号房急急拉来蔺言。
诊过了君楠之后,蔺言即二话不说地将那个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时握着君楠的手低声安慰,不时还朝她大吼她是不是个庸医的余美人,一脚给踢出寝房外,并在顺手关上门扉之前,当着他的面奉送上一句──你可以开始慢慢等了。
你拖我来这做啥?打从晌午起,就遭人自天字一号房里给拉了出来,一直被困在天字三号房内脱不了身,步青云怏怏不快地瞪着与他一块坐在亭中的余美人。
陪我。
神色甚为紧张的余美人,边说边再灌了一杯酒壮壮胆,两眼还是直盯着远处被蔺言拿来当产房的寝房瞧个不停。
我们呢?也同样被他给逮来此地的众人,有些受不了地瞧着那个俨然已经紧张过头的余美人。
一样。
有难就要大家一起当,他这人是很讲究公平性的。
咱们就在这慢慢喝吧。
被迫关门不做生意的东翁,将先前命鞑靼扛来的几坛酒开封,顺手为亭中面上皆写满不情愿的陪客们各斟上一杯。
被困在这也没别的事可做,只能陪着余美人一块心乱如麻的众人,在酒过三巡后,每个人面上仍是没半点醉意,相反的,还因寝房里传来的痛苦叫喊声,而更加地醉不下去。
眼看大伙都已灌光了酒,却还是没啥用处,东翁只好再叫鞑靼多扛几坛酒过来。
很怕那个不时屏着气息等待的余美人,会等着等着就忘了要呼吸,东翁才想叫他放宽心点等待时,丹心却自紧闭着门扉的寝房内走了出来。
如何?当下两手各拖着一人的余美人,忙不迭地冲至她的面前问。
丹心无奈地叹息,还是生不下来……虽然蔺言说,每个女人头胎的情况都不同,但照这情况来看,君楠可能还得再拖上一阵子。
那……心房倏然似被绞紧的余美人,也不管两手还捏握着两个邻居的臂膀,不自觉地更是使上手劲,令无辜被被牵连的两人,简直疼得龇牙咧嘴。
她稍稍安他的心,你别慌,蔺姑娘在想法子了。
急如锅上蚁的余美人,在丹心传完话又要进去里头时,再也挨不住地大喊。
我要进去看她!你能不能冷静点?东翁自后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使劲地把他拖回凉亭里,女人生孩子你进去搅和些什么,你是想在里头凝事再被蔺言一脚给踹出来不成?百般无聊地喝着水酒的步青云,则是以不屑的眼神睨了余美人一眼。
蔺言行医又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就算是去了半条命的她都能救得活,何况只是生个孩子?除了已经挂了的死人外,天底下会有那个姓蔺的救不活的?这家伙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他们男人的脸面了?你少说两句不吉利的行不行?东翁忙捂上他那张永远都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大嘴。
那我回房好了。
本就不想留在这陪他们耗下去的步青云,再乐意不过地起身就要走人。
你休想撇下我们!亭内的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拉回来,不许他在这当头又来那套置身事外。
啧。
跑也跑不掉的步青云,不情不愿地被他们给一骨碌压回原位里坐着。
光是坐在这儿陪姓余的穷紧张,我倒忘了要问一事。
东翁喝酒喝了一半,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忙转看向身旁的步青云,喂,后来战况如何了?姓余的私自出兵这一事,你真的已经摆平了吗?封浩也很担心这位侯爷大人会出了什么岔子而没保住余美人。
那当然。
他一脸没事样,有个开国大将军在,怎会摆不平?开国大将军?轩辕如相纳闷地皱起眉,你去威胁的……不是兵部尚书吗?怪了,先前他听东翁是这么说的啊。
我只是顺道去拜访了开国大将军一下。
他摇了摇手的酒杯,谁晓得我就连人都还未到,早就收到风声的开国大将军,怕我真会去见上他一面,就脚底抹油速速逃进宫里,不但主动向陛下请缨即刻出征,还说已先派上藏龙营为他轩辕营开道,当下即把我要办的事全都收拾得妥妥贴贴。
就知道那老家伙怕死得很,算他识相。
慢。
愈想愈觉得不对劲的东翁,以质疑的目光瞟向他,那……兵部尚书呢?那日他将我拒于门外不见我。
相当记恨的步青云冷冷一笑,我想,或许这几日就会换上个新任的兵部尚书吧。
来得措手不及的沉默,安安静静地蔓延在亭内,过了半晌,听明了话意的众人,皆把眼珠子对准了那个笑得一脸猖狂的步青云。
……新任的?那旧任的呢?他不负责任地甩过头,这就得看那老家伙的命够不够硬了。
谁教那个胆敢拒他于门外的兵部尚书,居然连他的面子都不看,害得他累积了一肚子的怨气和火气?哼,那家伙事前也不去打听打听,同他作对会有什么下场。
当下众人又赶紧把目光转向本业为术士,但也看相兼算命测字的轩辕如相。
够硬,应当活得下去。
屈指算了算后,轩辕如相很想来个抚额长叹。
正当众人纷纷深吁了一口气时,偏偏轩辕如相却捡在这当头再添上一句。
前提是,咱们侯爷大人的克性不要太过坚强到无所不摧。
对于这个砸过他无数次招牌的邻居,轩辕如相已经很认命了,他相信,日后步青云仍旧是会继续招摇嚣张,就算他要横着走,普天之下也没人能拦他。
……看过太多人下场的众人,这下完全不对兵部尚书抱以任何希望。
你们有什么不满?怎么,他们以为他很爱管闲事啊?没有半句感谢的话就算了,他们那是什么眼神?没,没有……当亭内的众人不知该感谢这个命格够诡异的邻居,还是该替那些犯着了他的人感叹时,快步跑至天字三号房的鞑靼,两掌拍开大门,十万火急地朝客栈主人大嚷。
东翁!酒已经够了,你还来这干啥?他要是想留下来陪他们一块受苦的话,他是不反对啦。
不是。
鞑靼直摇着头,而是街坊邻居全都挤进客栈里来了!东翁皱着眉,不是早说过今儿个不做生意了吗?他们还进栈做什么?他一手指向他们,与你们一般,他们也想进栈等消息。
据那些老主雇说,吞月城里最大的赌坊,在得知君楠即将临盆后,已摩拳擦掌地等着看结果揭晓了,眼下全吞月城在赌君楠头胎会生男生女的城民们,也都在等着结果开盘。
东翁朝天翻了个白眼,告诉他们,等孩子生下来后自会通知他们,现下都给我待在客栈里慢慢等!噢……整颗心不在亭内的余美人,此刻两眼看不见身旁的邻居们,两耳亦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一直凝望着远处的寝房,聆听着君楠时而传来的阵阵叫喊声,心头便不时地狠狠地狞紧。
两目目无定根地飘移至国内,不意瞥见春日已至的园中,花儿们正待璀璨盛绽以送冬迎春,置在院中的一座座宫灯,灯焰因风摇曳,使得园中正待他人来赏的花姿,时显时灭,如针如刺,更像他心中的希望般,忽现忽隐。
而自寝房内传来的叫声,则是伤尽了无限春风,令那风声听来格外心碎,也让他深深尝到了椎心之痛的滋味。
倘若,他真能够许个心愿的话,他希望,当今年园中的花儿们盛绽之时,他们一家三口,能够一块坐在融融的暖阳下,欣赏满园的春意,共享他渴盼已久的天伦之乐。
在这他与君楠一路走来的路途上,他曾经失去了不少,却在不知不觉里得到了更多。
在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之后,要他再硬生生地抽走长久以来怀抱在怀中的期待,和那片他小心翼翼地珍视着的小小幸福,他做不到,而他也不愿再回到以往的日子里,就算他仍能回到沙场,有幸在日后成为人们口中一身傲骨的英雄豪杰,可若没有他们母子的陪伴,这人生未来的路途将只会是坎途,而在他背后,有的,仅是剩下的孤独。
只是上天会听从人们的祈愿吗?若是他虔心地祈祷,那,风儿能不能代他将心哀托与天顶之上?只要能让君楠少受一分苦、一点折磨,只要他们母子都能安然无恙,无论要他拿什么来交换,哪怕是割心也好,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就在余美人一迳地发着呆时,寝房里终于传出了娃娃啼哭之声,亭内的众人莫不松了口气,总算是能够卸下悬在心上的那块大石。
恭喜你当爹了。
等了快一日,好不容易等到这刻的轩辕如相,解脱似地拍拍余美人的肩,待孩子的名字起好后,我再告诉你。
孩子满月时我会包份厚礼。
巴不得能快点回天字一号房的步青云,话一说完,也马上跟着走人。
姓余的?没听见余美人回半句话的东翁,本也想跟着走人时,有些纳闷地回过头。
那个……封浩一手指着身旁的正主儿,他好像呆掉了。
在蔺言处理完里头的那个,要不要叫她顺道治治外头的这个呀?喂,醒醒!东翁不留情面地左右开弓,两掌直扇在像是呆成了个木人儿的余美人的颊上,在发现如此仍是不济事时,他索性拉大了嗓门在耳边大喊:姓余的,你的孩子出世啦!总算被东翁给打醒也给叫醒的余美人,这才恍惚地回过神,接着二话不说地直往寝房冲去。
在他两脚一踏进寝房内就将他给拦在小厅外的丹心,一直等到里头的蔺言将事情全处理妥当之后,这才放刚升格为爹的余美人进去。
君楠……眼看着躺着床上的君楠,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余美人又是一阵心疼。
没空让他心疼的蔺言,一把将已洗净包妥的孩子塞进他的怀里,趁他呆愣愣地瞧着臂弯中,面颊红通通且啼哭不停的娃娃时,不忘扯过他的耳朵向他报告。
母子一切均安,其他的事,待会儿我会吩咐给丹心。
谢谢你……宛若置之死地,又再重新回到人间新生一回,重拾这一小片得来不易幸福的余美人,在怀中的娃娃舞动着四肢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时,溢满他心口的感动,使得他的喉际极度哽涩,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有法子把这话给说出口。
打从认识他们以来,就没听过他们俩半句谢词的蔺言,听了,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她颇不自在地一掌拍向他的背后,将他推向君楠。
这回,就算你们免费,恭喜你们了。
谁教那个可爱的小娃娃,面子远比他家爹娘的来得大?怀抱着手中不再哭闹的娃娃,真实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与重量后,感谢盈满心怀的余美人,并没有留意到蔺言与办妥了事情的丹心是何时走开的,一迳盯着孩子睡脸的他,这时,衣角突遭躺在床上的君楠轻拉了一下。
他忙不迭地坐至床畔,低首看着还冒着冷汗,面色也苍白如纸的君楠,正张着嘴,嘶声地对他说些什么,他在抱妥了孩子后,赶紧朝她低下头。
你想说什么?待我身子复原后……好不容易才喘过气的君楠,在找回了一丝力气后,即一手扯住余美人的衣领,咱们单挑。
完全没想到她生完孩子后,头一句话竟会是这个的余美人,怔怔地瞧着她那张看似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庞。
……为何?他到底是又犯了哪条家规了?她咬牙切齿地更加扯紧他,为了生你的孩子,我疼得死去活来……我非打断你的腿,让你日后再也不能爬上我的床不可!以往在沙场上,挨枪挨箭也不知有过多少回,却从没一回比生个孩子还要痛得这么刻骨铭心,若是他还想再叫她受这种罪一回,下回她就叫他自己去生生看!余美人皱眉想了想,也觉得在她挨过那么漫长痛苦的生子过程后,这点小小的弥补,似乎很公平。
成。
他爽快地允诺。
只是,日后他俩是否真能说到做到……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日已至,沁凉的夜风穿过一园的馨香,月儿也穿过云雾初初攀上了柳梢头。
按时送来晚膳的丹心,一手轻推开自两位将军参战后,已平静了将近三个月的天字三号房,一手端着两份热腾腾且菜色丰富的晚膳。
两位将军,该用晚膳──话说到一半的丹心,一抬起头,就见这间房的两位主人,又摆出以往准备干架的熟悉姿态,纷挽起两袖,还两人人手一柄陌刀,看来正准备再大打上一架。
丹心,你来得正好。
余美人顺手自还不明状况的丹心手上端走晚膳,再把它摆到靠近大门的角落。
这个暂时就交给你。
君楠也自摆放在凉亭中的摇篮里抱来心肝宝贝,再一把将孩子塞进她的怀里。
她一头雾水,交给我?他俩感情近来不是都很融洽吗?怎么好端端的又闹家变啦?我们有点小小的家务事得先解决一下。
等这日已等够久的君楠,边说边暖身地扳扳颈项。
什么家务事?单挑。
余美人无奈地垂下头,很是后悔那时他没事为何要答应她这事。
丹心不禁晾着白眼,你们……还打呀?我已忍得够久了,若不揍揍他,难消我心中之痛。
生过孩子才知道什么叫痛的君楠,老早就想狠狠扁他一顿好让她能平衡一下。
而我答应过她,我会让她得偿所颢。
百般不愿的余美人,为免反悔将会引起家变,只好乖乖下水奉陪。
我明白了……丹心受不了地摇摇头,抱着怀里的孩子边说边走出天字三号房房外,乖,你爹娘待会要拆房子,咱们闪远些,先陪姨去串串门子,待他们打够了咱们再回来。
天字三号房大门一关,先发制人的君楠即一刀朝余美人掷过去,快速闪过那一刀的余美人,在她手无兵器后,索性也跟着弃刀,但刀犹未落地,君楠已欺身上前朝他面颊重重揍下一拳,令他俊俏的脸蛋歪了一边。
够不够痛?乐得看他脸歪了大半的君楠,再痛快不过地按按两拳。
你这女人……被揍出熟悉火气的余美人,颇为光火地瞪着完全不对亲夫手下留情的她。
这是你积欠的利息!近来三不五时往那对陆姓兄弟档那儿跑,以学习经商经验的她,甩甩手,以另一拳再揍上他的下巴后,接着一个旋身,一脚将他给踹得大大退了好几步。
你玩真的?捧着肚子闷咳了好一阵后,余美人勉强站直了身子,将十指扳得格格作响。
她哼了哼,不然你以为那时我是痛假的不成?既然你下手这么无情,那就别怪我不惦念夫妻之义了。
也觉得很久没再同她好好打过一场的余美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即击向她的胸口。
早有准备的君楠,随即紧紧扣握住他的手腕,转过身子,动作俐落地将他给使劲摔出去。
被摔到园子里,痛得眼冒金星,自花丛中冒出来时,头上还插了两朵花的余美人,在她跟上来踩他一脚时,干脆用两腿夹住她的双脚往旁一拖,逼得她一块躺在地上作伴,接着他俩便躺在地上,四手四脚地不断朝对方招呼过去。
好半天过后,双双挂彩,脸上和身上战绩都差不多的二人,躺在花草堆里气喘吁吁地瞪着对方,但看着看着,他俩就忘了他们原本大打出手的目的是什么。
自战场上重逢的那一刻以来,那时的深恐失去、强烈的忧心与不安,即一直积压在他们的心中,只是这些日子,他们两人皆有默契地不愿提起、不愿回忆,甚至害怕想像再有一次的情景。
那些积藏在心底已久,却始终未曾获得宣泄的惧意,在此刻,像是一堆干柴,遭人燃成一蓬烈火,徐徐催化为一股许久未见的热情,清晰地映入他们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接管了他们的理智,令他俩二话不说地搂紧对方的颈项,并将双唇贴上对方的,像是会再失去对方似的,以大得似想将对方揉入彼此怀里的力道紧紧相拥,再也不愿再次分离……余美人沙哑地在她耳边喃喃,不需……再节制了吧?嗯。
正忙着扯开他衣衫的君楠,忙里分心地应着。
咱们回房去……他一把拉起她,沿途上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向楼院,再一路纠缠直至进了寝房。
油灯下佳人的姿影,远比成亲之前更加诱人,这让已经隐忍多月的余美人不禁呻吟一声,迫不及待地想满足这几个月来的欲望。
孩子……君楠在他七手八脚地拆掉她头上的发簪时,边吻上他的唇边问。
方才不是交给丹心了?房门……在她被他一路推往寝房之前,她还不忘问,以免待会儿丹心会不看时机的跑进来坏事,到时他们就糗大了。
我落锁了。
等不急的余美人,干脆一把抄抱起她,快步走向大床,扔她上床后,再赤裸着胸膛倾身扑向她。
只是……事前,他们似乎又都忘了某个教训与前例。
岁月悠悠,两个月晃眼一过,当君楠又再一次吐在余美人身上后,面色慌张的余美人,当下急急忙忙地抱着她往地字十号房跑去。
诊完君楠后,蔺言这回神色不仅仅是十分不善,她还恶狠狠地瞪着这对专找她麻烦的夫妻。
她又有孕了。
瞪着两张皆是戒慎恐惧的脸庞,蔺言毫不同情地再次宣布。
再次面对卷土重来一回的青天霹雳,他俩登时齐声暴吼而出。
什么?!他们煎熬了多久,好不容易才……怎么这会儿又有了?相形之下,也待在房中的左刚,则是对那对表情像是又掉进地狱里的夫妻,投以羡慕得要命的目光……唉,谁教他家的蔺言说不生就是不生,偏偏这对邻居,却是生完一个,就又接着准备再生一个。
很不想接受这事实的君楠,娇俏的脸蛋上尽是嗔怨。
直在心里想着,往后她又要吐上好几个月,然后再痛个死去活来。
不小心又弄出一条人命的余美人,则是满面懊恼。
一想到他又要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连连憋上好几个月,他就很懊悔那时他干啥要那么冲动。
这回在我帮她安好胎后,往后几个月……面色铁青的蔺言,两手叉着腰瞪向他们,而他们,也都知道接下来她肯定会再说出那句他俩再耳熟不过的老话。
你们俩,节制点!后记:某日清晨,才爬上睡床不到几小时的我,忘了把电话线拉掉,在被电话铃声吵醒后,呆坐在床上,神智不清醒地接起电话。
你还在睡吗?有点耳熟的男音,自话筒另一端传来。
嗯……半睡半醒的应着。
你能不能清醒一下?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急躁。
嗯……奇怪,这家伙是谁啊?我愈听愈纳闷。
你可不可以快点到×××医院来?也不管我醒不醒,他十万火急的说着。
啊?听到医院二字,我当下醒了泰半,等一下,你是哪位啊?你家死党的老公……对于我的记性,他老兄显得相当无奈。
去医院做什么?我连忙下床开始翻找衣服。
你家死党正在生孩子,她说,你不来,她就不生。
……这对活宝夫妻在搞什么鬼?总之,你快赶过来就是了,她从半夜两点生到现在还生不下来,一直对我吼,还说要是我不把你找来陪她生,她就不生!……我去就是了。
败给他们。
匆忙换好衣服,跑出去拦了辆计程车,一路直奔医院,在医院里问到待产室在哪里,一鼓作气杀到现场后,我呆呆地站在门口。
放眼看去,一个女的面色苍白,痛得死去活来之余,还三不五时扭头骂她家老公一顿,而那个大清早把我找来的男人,则是万分紧张加内疚地握着她的手,一边安慰她还一边赔不是。
在我找来护士问完了我家死党的情况后,我火冒三丈地走进里头。
下床,给我起来走一走!护士说了,她从没看过那么怕痛的女人,而里头的那位姑娘,因为怕痛始终不肯站起来,所以胎儿下不来,偏偏她又只肯打止痛针不肯下床。
才听到我的声音,我家死党头一件事就是埋进我怀里痛哭一顿,而我才不管她哭不哭,照样把她给拖下床,硬是半撑半抱着她在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而她家老公,则像是看到救星般,晾在一旁听我边骂她边扶她努力走路。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后,死党又躺回待产室,而我和她家老公则被关在外头等待小生命来报到。
累得半死的我俩,排排蹲在窗口处,边晒着外头的暖阳,边不忍地听着里头的哀号声。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老婆生孩子就生孩子,把我叫来这里做什么?我以肘撞撞身旁的老兄,精神不济地问。
因为她一直喊痛嘛……他很委屈。
她怕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连孩子都在生了,你还不够认识她啊?我转头瞪他一眼。
因为……好了,她快生了,我可以走了吧?拜这对夫妻所赐,出门忘了带药的我,心跳飙到一百二,眼下我只想快点回家吃药,不然就得换我去医院挂急诊了。
不行,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忙不迭地拦人。
啊?陪他?我一个人会太紧张,你陪我一起紧张好不好?他说得再正经不过。
……我不该忘了,什么锅就配什么盖这道理的。
后来,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一个小壮丁总算愿意出世,而我和某个男人两耳紧贴在产房外,听着里头的动静,除了听到娃娃洪亮的哭叫声外,但在那之前我们还听到了……很痛……不要推……你听不懂人话啊?不准再推我的肚子!就叫你不要推你听到没有?很痛耶!……我跟外头的男人互看一眼,心底默默想着里头的那个家丑脾气有多坏。
等到孩子生下来时,里头又传来了一阵对话。
一百减七等于多少?因为死党生到整个人瘫掉,医生怕她昏过去,所以边缝伤口边问。
……九十三。
九十三减七等于多少?担心的医生又再问。
你有病啊!一直考我数学做什么?我是来生孩子又不是来考试的!死党这回就骂得很中气十足。
……门外的两人纷纷掩着脸,并在护士们的笑声中开始想挖地洞钻。
总之,一路折腾到下午,总算是生完孩子也住入病房,近视深达一千度的死党也找回她的眼镜,这才终于清楚的看见我的脸,然后,她居然还一脸纳闷地问我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给、我、记、住!打理好她的大小事后,我把她不知已乐到哪一殿的老公拖到一边,郑重向他警告。
下次,她生孩子时,不准再打电话找我来!姑娘我下次不奉陪了。
我尽量……时隔一年后,我家死党这回生下了个漂亮的女娃娃,而照例,她家老公又是一大早打电话来吵醒我,而我,只交代叫她乖乖生,我要回去补眠,而她家老公也很识相,这回,只是在孩子生下来后打通电话向我报备……好了,事情就是这样。
基于以上的经历,所以,这本书就因此而生,而我似乎也没写过这类的题材,就藉这机会写写看也好。
关于这套系列,在这,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老羊新羊和小羊们,就把它当成一个全新的系列来看待?因为如此的话,或许就可减少一些怨念的包袱,而我写来,也可以较轻松些、较有发挥之处,而小羊,也不必苦苦去回想先前我究竟是在哪本写过他们那些当过配角的祖先。
能不能,咱们都暂且放下包袱,纯粹只是享受阅读的乐趣,好吗?这套系列里,我不想讲什么人生大道理,也不想告诉小羊们什么东西,我也收回先前我对喜剧的定义(我承认我不懂得搞笑,我已经彻底认败了),眼下的我,只是想找回以前快乐的感觉,好好的,写一套不会有负担的书而已。
希望小羊们,也能看得轻松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