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她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不过三天,但是元小秋此刻非常相信,她如果没有神经过敏的话,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一想到这,她苦笑的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
双手绑满了绷带,脚上也带了一个大面龟,看起来很像是刚受到什么重大灾害的难民一样。
而这些全都是这三天来的战绩。
手脚上的擦伤是因为被盆栽砸落的碎片划伤的,而且诡异的是,在盆栽掉落的地点上方,她都有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晃动。
而短短几天内,这种盆栽意外频繁得几乎一天会出现两次。
当然!如果仅只如此的话,她还不会特别联想到那个人身上,而是这三天来,无论在她的信箱里还是门缝底下都塞满了纸条,纸条上鲜红的墨水狰狞著写著要她离开他或者去死之类的字眼,这么明显的挑衅如果她还看不清的话,那她就真的是眼睛瞎了。
只不过那个人的耐心似乎挺差的,同一个把戏玩了两天后终于忍不住了,竟然在今天她下班回家时将她推倒在马路上,虽然她好运地没被迎面而来的车撞死,但是也扭伤了脚踝,预估这几天大概都只能在家中放大假了。
唉唉,现在该怎么办呢?瞪著天花板,元小秋无奈的叹著气。
现在她的脚肿得跟面龟一样,想动也动不了,但是打电话要他来的话,这一身的伤又难以交代啊!不过那头呆头鹅也真够狠心的了,她说给他三天时间思考,他就真的三天对她不闻不问?!到现在,她都满身伤了,还不见他打半通电话来,真是……元小秋还正抱怨著,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看了来电显示一眼。
不就是刚刚她正在抱怨的人嘛!哼!现在才打来,看她不整他一下才怪!清了清喉咙,让自己的声音略呈沙哑的感觉,她才接起电话,便故作虚弱的说著,我……我快……我快不行了……看不吓死你!呵!小秋,小秋你怎么了?果不其然,在电话那头的柴彦均急得连平常的沉稳都不复见。
我……我快笑场了!元小秋才说了一个字,为了避免穿帮,她只能捧著肚子偷笑并且连忙挂掉手机。
电话突然被切断,柴彦均呆滞的瞪了手机片刻,然后才回过神来抄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小秋,你千万不能有事啊!电铃声疯狂地响著,像是要把屋主给逼出来一样。
来了!来了!就不能体谅我现在只能用单脚跳,让我慢慢来吗?真是的,到底是……啊──元小秋一边跳著去开门一边嘟囔著。
然后在开门的瞬间,她整个人被紧紧抱入某人怀中,差点喘不过气来。
等等!等等!挣扎的推开他,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气,我都快没气啦!吼,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材很高大魁梧吗?听她这么一抱怨,柴彦均这才快速的松开手,担心的将她从头到脚梭巡了遍,在看到她身上包满了绷带时,脸色阴沉得难看。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三天她就弄得满身是伤,要是他再晚个几天打电话,他是不是就要直接到医院去看她了?顺著他的眼光看向自己因为穿著短袖短裤而没办法隐藏的绷带和伤口,她只能干笑解释,意外,一切都是意外。
他目光阴鸷的盯著她,小秋,你觉得我会相信意外这种借口吗?呃……好、好像不会……被他难得的怒容吓到,她悄悄的想倒退一步,却忘记现在自己是个跛脚人,整个身子重心不稳的往后倒去。
你在做什么?及时将她搂住,让她免于摔倒的命运,柴彦均忍不住大吼。
她怎么就这么不会爱惜自己?明明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被他一个大吼,元小秋无辜的眨眼,我没有啊……只是想后退……他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现她刚刚电话里是在整他吗?要不然,他为什么今天这么凶?看著板著脸的他,还有那严厉的口气,顿时让她觉得委屈万分。
什么嘛……她莫名其妙被害成这样已经很委屈了,他竟然还凶她!干么三天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来了,反而拚命凶我啊!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元小秋不满的脸上滑下委屈的泪。
她细致的脸上静静地滑下泪,倔强的红唇紧抿著,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水汪汪的大眼带著控诉一直瞪他。
她的泪让因为担心而发怒的柴彦均顿时消了气,轻叹了声,无奈地重新温柔的搂她入怀。
是我不好,我只是太担心了……才会忍不住对你凶了点。
他柔声说著。
担心?她抬起头看著他,一脸的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你会三天都不闻不问,今天才打电话过来?这点才是让她气到差点得内伤的重要理由。
她说给他三天时间,他就真的三天之后才打电话来,那如果她说一年,那她是不是就要像王宝钏一样在电话旁边空等一年?!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有关……那个人的事。
柴彦均淡淡的说著。
那个人在他过去的生命中占了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无法否认因为那个人,他放弃了许多,当然也获得了许多,譬如她。
不过,假如所有的行为都是冲著他来的话那也就算了,但是依照过去的经验,她常是波及他身边的人,这才让他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老实说。
况且这种不光彩的事,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比较好。
想什么?想该怎么告诉你这个有点长的故事。
柴彦均皱起眉,回想起那段他早已不愿再回想的往事……那一年他刚当完兵回来考上博士班,对于中国文学极有天份的他,因为在念硕士时,发表了几篇论文而在学界闯出名声,各大院校开始争相邀请这个最年轻的讲师去讲课。
就因为这样,我才会遇到了那个人,她那时候是我上的一个班级里面大二的学生。
他还记得她其实算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秀气的容貌常常带著淡淡的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像是谁也不愿意跟她说话。
但是开始上课后,他惊讶的发现那女孩的文学造诣很高,并且很有她自己的看法,两人便常常在课堂后一起讨论,交换彼此对文学的观点。
对他来说,那并不是师生般的感情,只是一种遇到知己的友情罢了!但是她似乎开始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错觉。
果然是你太温柔惹的祸。
唉!谁说男人不是祸水,就算长得粗犷有型,还是能砸碎人家的少女心啊!真是的!才听到这里,她都开始同情起那个女孩来了。
元小秋心中暗想著。
然后呢?你没跟她说清楚吗?他点了点头,察觉到她似乎误会了之后,我就不再跟她做课堂外的接触,甚至后来还很清楚的告诉她,我没有那种意思,只把她当作一般学生,只是……只是怎样?她就此抓狂了吗?这次柴彦均摇了摇头,不,她笑著答应了,但是行为却越来越诡异,她不但开始追著我所有的课程跑,还会跑到我家门外站岗,不停的送吃的东西来,最后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甚至有一次我到家的时候,她竟然在我家里。
回想到当时的场面,他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那女孩明明还是带著浅笑,一脸贤淑样的替他洗完衣服,并煮好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但是她眼中却有著疯狂的迷乱。
那眼神让他甚至在炎热的七月天里流下了涔涔冷汗。
听到这里,元小秋的鸡皮疙瘩也爬了满身,怯怯地问著,那她做的那桌饭你有吃吗?没有,我要她马上出去,然后把菜收拾了拿去给附近的流浪狗吃,谁知道那些狗吃完后马上昏迷,我连忙送去检查,才知道是因为安眠药所引起的。
一想到这,柴彦均就很庆幸那天他是吃过晚饭才回去的,否则那时候倒地的就会是他了。
太夸张了吧!她跟踪你骚扰你还不够,甚至还在你的饭菜中下药?!这已经算犯罪了吧!是啊!他无奈苦笑。
他一直以为被下药这种事应该只会出现在女性身上,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变成被害人的一天。
那后来呢?元小秋连忙追问。
连下药这种事都敢做了,还会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后来她跟踪的行为越来越夸张,即使我已将外校的讲课停掉,但连学校方面也注意到了这些事,所以让我停下所有课程,以免影响到其他的学生。
换言之,就是要他暂时停课。
什么嘛!明明你也是受害人,为什么还要让你停课处理?她嘟著嘴不满的抱怨。
这也太奇怪了吧!人家要跟踪要要变态又不是他愿意的,学校不照顾自家学生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他为此停课?!这也算是另类的惧怕恶势力吗?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
抱了抱她,他云淡风清的说著。
事情发生的当下,要说他没有半分不满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过了这么久,他也大概可以理解其他人的心情,要学校只为了他一个人而要牺牲其他人安全的话,即使他再有天份和名气也是做不到的。
那你停课后呢?她怎么了?后来有一阵子都没听到她的消息,之后才听说她似乎得了忧郁症自杀未遂,然后被送出国去疗养了。
长吁了口气,柴彦均低下头望著她,这就是有关我跟那个人的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况且这几年也都没听到她的消息,应该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我看是故事要重新开始了吧……元小秋不同意的低喃著。
你刚刚说什么──听到她细微的低语,柴彦均正要追问,电铃却在同时响起打断了他。
你今天还有客人吗?他皱著眉问。
不管是谁,挑这个时间来拜访都太不凑巧了。
摇了摇头,她也是一脸的疑惑,我不知道,我脚都变成这样了,谁还会故意找我,让我用跳的出来开门?算了!不理他吧!她随性的说。
反正她又没有约人,既然来的不是预料中的访客的话,那活该在外面罚站。
小秋,来者是客,既然人家都来了,起码开个门吧!虽然也觉得这访客来得不是时候,但是柴彦均的修养还是战胜个人情感,无法让人就这样在外面罚站。
可是刚刚替你开门我已经跳了一次,人家的脚都肿得比面龟还要大了,你难道舍得要我再跳去门口开门吗?大眼眨巴眨巴的望著他,元小秋卑鄙的使出苦肉计。
那你在这边坐著,我去开。
柴彦均乖乖地站起身打算去开门,语气有著满满的宠溺。
嗯。
一打开门,他和来访的人都是一愣。
你是谁?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元老爹怒瞪这个从女儿闺房里跑出来的男人。
他就说让她一个人在都市里工作不妥,老老实实的待在村子里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偏偏打小就爱钱如命的她,硬是坚持要来都市里工作,还说这样才能够大捞特捞。
女人家要捞什么?在家相夫教子才是美德,但无论怎么说她就是不听,硬要出来工作,还说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是看看现在他看到什么?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做粗工的男人,竟然从他女儿的房间里走出来开门?!要不是他不放心,特地来看她的话,还不知道她在这里过著怎样堕落的生活,竟然让野男人登门入室?!柴彦均看著眼前明显矮他一个头、脸上怒气腾腾的老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先问清楚来人的身份。
请问你找小秋有事吗?他露出有礼的微笑。
元老爹看到他那黝黑粗犷的脸上露出笑容,只觉得像看到一头熊正在傻笑,怒气顿时烧得更旺。
我才想问你待在我女儿房间有什么事,该不会是来抢劫的吧?元老爹气到口不择言,连这种不合逻辑的话都说得出口。
爸,你在胡说什么啊?元小秋听到大门那里传来的声响,却久等不到人进来,不放心的出来看看,没想到就见到自家老爹对著男友破口大骂的景象。
元小秋,你出来得正好,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有男人出现在你这里?撑著脚跳啊跳的站到柴彦均身旁,她理所当然的说著,他是我男朋友,在我这里有什么奇怪的。
男……男朋友?元老爹差点因为这个答案而噎死。
他从小呵护到大的小女儿,竟然说她交了男朋友?而且,还是个看起来没啥脑袋的男人?!难不成她的眼睛是出了什么问题吗?看到元老爹一脸的不认同,元小秋不悦地眯起眼,爸,你不会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来批评他吧?一想到公司的那个猪头先例,让她不免有所提防。
现在人不管老少都习惯以貌取人吗?好了,拉住这对就要在门口吵起来的父女,柴彦均好脾气的劝说,先让伯父进来再说吧。
哼!元老爹没好气的哼了声,还不忘瞪了他一眼,才拖著行李走进去。
以为这样就可以讨好他吗?还早得很呢!他眼中明显的送出这种讯息。
元小秋皱眉看著元老爹无礼的态度,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让他给拦了下来。
柴彦均摇了摇头,表示他不在意,要她不要在这里跟自己的父亲吵起来。
不吵就不吵。
但是……她心眼一转,伸手勾住他脖子整个人贴向他,我刚刚跳出来,脚好像又更痛了,你抱我进去。
刚走进门的元老爹听到她说的这番话,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抱什么抱,你都还没出嫁呢,抱来抱去成什么体统?不让他抱我进去,难不成要继续折磨我这双脚,然后伤重变残废吗?滑头的回了一句,元小秋可理直气壮了。
你……元老爹对这唯一的女儿没办法,只好又把怒气发到刚刚开门的大个子身上,你最好把我女儿抱好,要不然看我不砍了你才怪。
说完,拉著行李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看著这对父女这样斗法,柴彦均莞尔的笑了笑。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元老爹坐在沙发上,怒气腾腾的看著那大只佬把女儿给抱进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元小秋的伤痕累累,沉声又是大吼。
元小秋,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挑挑眉,柴彦均也看著她,眼神像是在问同样的问题。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好大,如果她还是用意外来狡辩的话,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吧!就……就不小心跌倒的。
她心虚的别过眼。
大手一拍,桌子因为承受太大的打击剧烈的摇晃了下。
元老爹气势十足的逼问:光跌倒会摔成这样?你当我没跌倒过啊!嗟!果然没办法就这样过关吗?看女儿的眼光四处游移,还对自己身上的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理由来,元老爹往旁边不作声的男人身上一望,马上在心中做出可疑的推测。
该不会是这个大只佬打的吧?很有可能,看他这么大一只,他女儿又娇娇弱弱的,就是被他随便一推也会去了半条命,更不用说要是两人打起来,谁胜谁败根本就连想都不用想了。
爆出一吼,元老爹跳到柴彦均面前指著他,是这个大只佬吧!是他让你受伤的吧?吼,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误会啦!也不想想看她元小秋是谁,他要真敢动她,哪还会出现在她这里啊?早就被她当成拒绝往来户了。
她单手抚额,一脸头疼的解释,不是的,你真的想歪了啦,我的伤跟他……没有关系。
元小秋突然顿了下,让元老爹更加确信她是在替那男人掩饰。
心痛啊!想他从小对这女儿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结果没想到她都被这臭男人伤成这样了,还在替他说话。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个社会的败类。
说著,他突然就往柴彦均扑去。
柴彦均虽然可以闪开老人的攻击,但是怕不小心碰伤了他,所以只是杵在原地不还手的任他打。
元小秋则是跳著脚,拚命尖叫著,然后一边阻止。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小秋,坐好,不要这样跳来跳去的。
一个闪身,用背接下一记重击,柴彦均先是闷哼了声,还不忘分神注意要她不要乱动,免得让脚上的伤势加重。
什么啊!你这个呆头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脚上的伤?一旁的元老爹看那小俩口竟然还能够眉来眼去的,心中怒火更旺,拿起一旁的扫把就要打下去。
一看见元老爹连武器都拿出来用了,元小秋顾不得脚上的伤,一个闪身站到柴彦均面前大吼,要打他?那你打我好了!这样看能不能顺便把孩子给打掉,你就没孙子能叫你阿公了。
什……什么?元老爹和柴彦均同时瞪著她,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孩子?是什么意思?咽了咽口水,元老爹有些迟疑的开口,孩子,你是说你……有了?元小秋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对,没错。
柴彦均高壮的身子僵在一旁,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他要当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