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2025-03-22 08:35:20

但是这一刻, 她忽然不想等时间告诉她了,她只想殿下亲口告诉她。

其实若是当日殿下告诉她服下掩去内力的药会让她的身体变得虚弱,她也会用下的, 只要殿下告诉她。

哪怕是命令她服下也行。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过太多的奢求, 只是想要一个明明白白与坦坦荡荡的答案而已。

……因用了药的缘故,储沉额头上的热意也慢慢褪去了。

他支着额头思索了半晌, 仍是觉得不大稳妥,良久方开口道, 让储涧的人尽快把她带回京城来。

事到如今, 储涧愿不愿意相信十七是故人之女已经不重要了,所谓的故人之女的身份不过是为了给十七一个进入世子府的机会, 而现在明显十七在储涧心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现在更重要的是, 在储涧看重十七的同时,不能让十七相信储涧。

窗外传来一声低沉的是,风声掠过, 人影也迅疾掠过。

储涧正沉思间, 忽闻见院子里又有声响,下意识以为是宋寒竹,只待人到了门口方察觉出不对劲,谁?莲心被这一声吓得惊了一跳,立马后悔了她不该听了旁人说有个带着帷帽的女人进来了就急匆匆过来查看的,此刻有些进退两难,只得柔着嗓子轻声回道,太子表哥,我来送些茶水过来。

储沉眉头紧皱, 不耐地扔了句不必, 丝毫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莲心面色变了又变,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了。

虽然沈皇后再三嘱咐过她先不必表明她是沈家人的身份,但是莲心却并不认同,来到太子府没多少时日便主动装作不留神说漏了嘴。

开始时,殿下确实待她多了些温和,可没过多少日便已是又冷淡如初。

莲心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情急之下只得再次拿出沈家的脸面来,太子表兄,若是祖父祖母知晓表兄如此不珍爱身子,定也是很难过的——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莲心心下一喜,忙端着茶水送了进去。

储沉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神色。

莲心小心翼翼用余光扫了一圈,确认没看到什么旁人的身影,心下一松,正要放下茶水后离开,忽瞧见案上小碟子里放着几片果脯。

虽说果脯大都差别不大,但是她仍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不是出自太子府的厨子之手。

莲心手下顿了下,手试图慢慢靠近小碟子,奴婢再去添些过来。

只是还没碰到,就先被储沉的缓缓抬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这个眼神里充斥着冷厉和寒意,莲心瞬间觉得自己的手在这道目光下立马变得僵硬起来。

奴婢,奴婢——她后悔自己不该随意试探,但是已经迟了,这句话未说完,莲心便忽然举得身子一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储沉连眼睛也未抬,只淡淡道,不必留着了。

沈家覆灭后有一大批银两不见了踪影,他原以为她身上会有线索,试了几次,却发现她根本就一无所知。

没用的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地上的人被带走,仿佛从未出现过。

储沉望向案上的茶水,连碰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只就着原来的茶壶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水,目光掠过放在桌案上的小碟子时停留了下。

良久,指尖捻起了其中一片干梨片。

……世子府。

陈从看见储涧自从看了信后便有些怪异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储涧将手中的信放在火苗上,眼看着它慢慢变为灰烬。

这两日他一直未向十七坦言她有可能的确是卫怀瑜一事,有七成原因便是想把完整的证据放到她面前来,不至于让她心存疑惑不愿相信。

但是没想到的是,此番派去查验的人竟真查出了另一个卫怀瑜出来。

不早不晚,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并未回答陈从的话,只转而道,备车。

陈从一听他这话,便知晓这是要去接卫姑娘回来。

他看了眼天色,卫姑娘今日用过午膳没多大会儿便去了宋府,但是也不用这么早便去接吧?只是,卫府门口,陈从上前问了门房听了回答后,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得到的仍是一样的答案。

他转过身来,向着马车内的储涧道,世子,宋府的门房说卫姑娘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

马车内静了一瞬,储涧的声音才传来,回府。

……马车上,阿袖揉了下眼睛从睡梦中慢慢转醒,她眼里还有些迷茫,姑娘,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十七笑了下,睡迷糊了吗?已经快到了府门口了。

阿袖小心撩开车帘看了一眼,果真瞧见已经过了闹市。

她今日不知为何格外的困,从宋府出来后上了马车便一不留神趴着睡着了。

马车内的小案上摆着两袋糖炒栗子和糖霜山楂,阿袖迷迷糊糊倒是还记得十七曾告诉她过一句要下去买些东西,当时她还想着自己去买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就继续睡了过去。

见阿袖眼中还有些疑惑的样子,十七垂了垂眸子,问道,可是睡得头痛了?阿袖忙摇摇头,这倒没有,只是想着怎么睡得这么沉,连姑娘使唤我都没听见。

没事,我刚巧也是想要下去透透气。

阿袖刚醒时便已经能望见世子府的门了,此刻又说了这么几句话,便已经将将到了门前。

阿袖先到了地上,十七撩开帘子,正要踩着矮凳下去,忽听见阿袖道,咦,世子也在?十七抬眸看去,正撞上储涧向她看过来的目光。

她错开了眼神,先开口道,世子这是要出去?不是。

十七愣了下,没从他身后看见陈从的身影,正要问他是不是刚回来,却听储涧已经先开口道,不是。

说罢,便仍用那双眼睛认真地盯着十七看。

十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瞬间竟有种错觉,感觉自己是个负心人,而他则是那个在这里无怨无悔等着的人。

这想法一出来先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因为垂下的裙摆遮住了矮凳,导致她一个分神间落在矮凳上脚也跟着踩偏了。

但十七本就未直接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放在矮凳上,因此在察觉到凳子要倒了的瞬间已经做好了准备,脚尖放松向着凳子中心移动,正要先把凳子稳住再下来。

可是已经有人比她还快了一步。

十七只觉得身子被人轻飘飘托了下,然后脚尖便落到了地面上来。

储涧闻到她身上未散去的浅淡药味,恨不能将人抱着在空中多转几个圈吹吹风,但到底因为马车不够高,没有发挥的余地。

未待十七开口,储涧先主动拉开了一小步的距离。

要不是本世子接着你,他余光向着已经倒了的矮凳上看了一眼,你定是要摔了。

先不说自己本就摔不到这件事,就是这矮凳——十七狐疑地看了一眼,有些疑心是他趁乱故意踢倒的。

旁边阿袖上前去将矮凳重新放好,见十七没事才松了一大口气,念叨道,幸亏世子在……储涧冲着十七挑了挑眉头,像是无声在说,现在信了吧,若不是本世子,你定是要摔了。

分不清到底是怎样的,只是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七干脆道了个谢,多谢世子帮忙。

自从从宋府回来后,储涧的心情便不大爽快,但此刻看着她的侧脸,莫名就轻松了许多。

不过,该抓住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怎么谢?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忽瞧见十七似是没忍住般微微笑了下,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向着那已经被收在马车上的矮凳上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虽没有开口,但彼此都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十七是听到他提要求便已经确信凳子是他趁机踢倒的,毕竟当时自己脚尖明明已经将凳子稳住了。

储涧则是瞬间明了了十七已经知晓了他是故意在她稳住之前将人接住的。

十七不打算继续理会他,直接转身向着府里面走去,但她着实没想到储涧竟还有脸面继续开口,你还没说怎么谢本世子?对上她惊诧的目光,储涧无所谓地笑了下,大有一副你没有证据我就不承认的意思。

阿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她早就发现了,姑娘不大爱笑,偶尔笑时也不大开怀,但是和世子在一起时就不一样,怎么说呢,和世子在一起时,姑娘哪怕只是弯了弯眼睛,也像是比往常开心了许多。

阿袖跟了几步,后面的车夫赶了上来,姑娘,东西落下了!原是那袋糖炒栗子和糖霜山楂。

十七还未开口,储涧回头瞧见眼睛已是先亮了起来,特意带给我的?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储涧已经将东西接了过来,郑氏的糖炒栗子和孙氏的糖霜山楂可并不挨着。

所以,千万别说你只是刚巧买了这两样而已。

十七望着纸袋上的郑与孙二字,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当时她下了马车本是想要随意买两样东西作为掩饰,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储涧提过的这两样,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买了一样还多走一段路去买了另一样。

张口。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十七下意识听从,下一刻口中就传来一股香甜,板香中夹着蜂蜜甜,浓郁地冲去了她从太子府出来后便一直微微发涩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