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2025-03-22 08:35:20

滇南和云京的关系到底和大祈和异邦的关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一个说到底都还是自家事,一个却是自家与别人家的,是以, 滇南和云京的议和上也牵扯不到什么银钱之类的, 只是两方都说好不动武,各自守着一方百姓过日子。

临朝水两岸依旧驻扎着军将, 但是百姓的日子却是又恢复了从前那般。

滇南。

储涧这次回来后索性将所有的事都重新撂回了滇南王和滇南王妃二人手中,只整日缠着十七。

十七不满他整日跟在自己身后耗费光阴, 比如她每每下午时都会看上一个时辰左右的医书, 他便什么也不做,干躺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也待上这么一两个时辰。

她起初说过他一次, 没想到储涧比她还有道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十七正要翻页的指尖略微停顿了下,思索了一瞬,觉得她的确是理解不了这能有什么乐趣。

换个方式想想, 若是她在这干巴巴坐上一两个时辰, 怕是早就十分无聊了。

储涧将搭在脸上的折扇取下,瞧见日光已经从十七的椅子边边上爬到了她的腿上去,便起身来将房门掩了半扇,又将自己的椅子向着十七边上靠了靠。

不将自己的椅子同他的挨在一起便是为了防止他总是乱动,此刻见他又要靠过来,十七抬手就要拦住他,却被储涧灵巧绕过,趁着十七错愕的时间在椅子上坐定了,并且主动开口道, 我不打扰你。

十七瞅了一眼旁边, 他们俩的椅子已经从门的另一边移到了这边来, 再移就要撞到墙上去了,见他如此说,颇有些半信半疑,当真?储涧坚定点头,当真。

见他果真老老实实继续阖上眼欲要睡觉,十七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医书上来。

她起初对此一道的确没什么兴趣,但抱着既然学了便认真学的心态,这么些时日下来,反而还真从中体验到了几分不一般来。

用阳老先生的话说便是,她本来就有天赋,如今上了道,自是与旁人不同。

她看得认真,一旁,储涧刚刚阖上的眼睛却又露出了一点缝隙偷偷向她看来。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就这样看着她,便觉得外面有些恼人的蝉鸣声都变得有几分可爱了。

十七又连连看了好几页,正要继续向下翻时,余光察觉到储涧蠢蠢欲动的手,立马一个眼神看了过去,不是不打扰?储涧自顾自将手盖在她的书上,拦住十七不让她看,闻言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只是怕你看太久了,对眼睛不好。

见外面日头已经没那么热了,十七干脆也不与他理论,只起身就要向外去。

医术一道自是不可能只凭借看书,阳老先生给她找了个医馆,十七每每无事时,可过去旁观医馆里大夫的看诊。

但今日她还没起身便被储涧拉住了,医馆今日不开门。

这十七还真不知晓,储涧眼里露出了几分得意,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十七低头将他拉住自己衣角的手拿开,果断回道,不想。

她拿下他的左手,他的右手已经又拉住了她另一边的衣角,笃定道,你想的。

十七被他的胡搅蛮缠气笑,索性就站在原地低头看他,嗯,我想,那你说吧。

储涧半躺在椅子上,仰着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那你亲我一下?见他一副期待的样子,十七本是打算不理会他直接走的步子停顿了下,垂眸看向他,你闭上眼睛。

储涧立马听话地将眼睛合上了。

十七微微弯下了身子,但却并未有亲她的意思,只慢慢靠近他的耳朵边上,世子——她本意是说,世子,白日梦该醒醒了。

但她才刚张了张口而已,脸边便突然被印上了一抹湿意。

储涧一脸无辜,是你自己弯腰的,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十七:……见十七真不搭理他了,储涧忙跟了上去,医馆的陈大夫的母亲今日过寿,所以才不开门的——还在生气?别生气好不好?十七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若她真因为这些小事就生气,怕是早被他气死了。

……早前在临朝水时,储涧便提过等回来后一起去滇南的南边边境逛逛,阳老先生得知后,立马举双手赞成,是以,十七和储涧在九月出发时,后边还跟了阳老先生。

储涧看阳老先生哪哪都不顺眼,但阳老先生却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一样。

他一路上都只顾着拉着十七介绍滇南南边几座山的情况,什么样的气候和土壤能生出什么样的药材,在山脚下停留时,便带着十七一起上山去寻药认药。

看着前面阳老先生正亲自向十七示范如何才能不挖断问盏草的根,储涧掂了掂手中的草药筐子,脸上虽有些埋怨,但脚下却不动声色将一只慢慢向着十七脚边靠近的虫子踢到了一旁去。

十七余光瞧见他的脸色,好笑道,让你在山下等着又不肯,现在无聊了?储涧忙肃正了神色,不无聊。

只是说罢后又暗戳戳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多和我说几句话,就更好了。

一旁阳老先生闻言,忍不住瞪了储涧一眼,不满道,阿瑜若是成不了一代名医,就是被你耽搁住了。

储涧自是不会将这样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但十七听到了却不大认同,认真对阳老先生解释道,我即使成不了什么名医,也不是他的责任的。

不怪她有私心,医术和储涧相比,自是储涧更重要。

读懂她话中的意思,储涧没忍住愣了下,然后转瞬便笑开了。

就一句话而已,十七也不知晓他为何突然就在这样开心,但被他的情绪感染道,唇角也跟着轻轻弯了下。

阳老先生看着这俩相视傻笑的人,表示多少有些心梗。

他多聪明伶俐的一个徒弟,现在都被储涧带偏了。

他一颗心都整个地偏到了十七身上去了,自是不可能责怪她,只嫌弃地看了储涧一眼,干脆继续向前走了。

进入十月中旬,阳老先生因惦记着自己药园子里培育的药苗,便提前回了滇南。

阳老先生走的第二日,储涧便拉着十七在床上赖床到了将近中午。

他们出来时并未带什么服侍的人,十七一向都不是娇贵的性子,至于储涧,虽一出生就是世子了,但从前也有不少餐风露宿的经历。

更何况,如今二人吃住上也没什么发愁的。

他们前几日才到了这个滇南最南边的小城,如今租了一个小院子住。

这个小城说是城池,实际上不与滇南相比,只和花朝城比较,连其三分之一大小都无,不过略微走上几步,便从城的一端到了另一端去。

这个城中民风也和滇南大不相同,各族的人都有,仅是在衣裳上,十七便已经见过许许多多种。

头上顶着高高帽子的,身上珠石成串的,五彩斑斓的丝线和长发编在一起的……十七动了动身子,感觉才洗过澡好似又要出汗了,她推了推储涧揽住自己的手,还不松开?闻言,储涧手下反倒还又紧了两分,再睡一会。

睡到中午去吗?十七两只胳膊都被他环住了挣脱不了,抬腿要去踢他又被他挡住,顿了下,直接低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催促道,快点起床。

储涧这才悠悠睁开眼,只是一双眼中哪里有半点睡意,凑过去亲了亲十七的鼻尖,硌不硌牙?见他这么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十七向后仰了仰身子,你自己继续睡吧,我起来。

储涧哪里肯放她走,我也不困,我只是担心你困。

我不困。

她话音刚落,储涧眼睛都顿时亮了几分,既然你不困,要不就再睡一会儿?此睡和彼睡,相处的久了,即使他不开口,十七都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惊讶过后便忍不住嗤笑了声,也不接他的话,只故意冷了脸色,你到底松不松开?储涧也不说松不松开的事,只身体又向着十七追了追,蹭了蹭她的头发,你昨日为什么收了那个丑八怪的花?十七窒了下,合着这事都一晚上了还没过去?况且,昨日那人虽是异族人,但五官秀美,和他口中的丑八怪三个字丝毫不搭边。

昨日,她和储涧一同到这里的茶馆喝茶,出来时,储涧去结账,她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结果有个带着面具的异族人捧着一大捧花过来赠给她,因那人身上衣衫太过于鲜艳了些,且声音甚是柔和,十七起初只以为是个女子,见他真诚赠花,道了谢后也便接了过来。

谁知,她一接过来后眼前便瞬时围了一圈人,那异族人也摘了面具,五官虽然秀美,但还是能看出是个男子的。

周围人说得异族的语言十七听不明白,稀里糊涂好一阵,十七才知晓原来这些都是一个唤作苏达族的人士,苏达族的男子自小便习惯戴着面具,在遇到心爱之人时才会赠花,然后在心爱之人面前摘下面具。

这么大一个乌龙下来,看着异族男子手中的面具,十七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好在最后解释清楚了,那男子虽有些失落,但仍是走了。

只是那么一大捧花还在十七手中,她扔掉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储涧也没想到自己去结个账回来而已,自己的妻子就成了别人的心爱之人了。

人家还未说什么,他便先挑剔个不行。

昨夜里硬磨着十七说了许多遍只喜欢他,不喜欢别人才放过,谁知已经又过了一天了,他还没忘掉这茬。

十七被他闹腾的彻底没了脾气,表面上由着他,藏在被中的手却不动声色一点点微微换了位置。

只是她才刚摸到可以下手的地方,储涧却已经先一步拦住了她,然后冲着她挑了下眉头,又是想点这个穴位?十七用行动回答他当然不是。

趁着他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的时间,直接挣开了腿,用了巧力踢了一脚过去。

不疼,但足够让他麻到没法用力。

利索扯过一旁的衣衫穿上,十七回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一脸没回过神的储涧,认真劝诫道,世子,武艺一行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直白点,你最近越来越不行了。

……十七和储涧逛了一圈再回到滇南时,已是十二月份了。

云京那边传来消息,储沉在今年十一月便已经登基了,改国号为复安。

十七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并未在意。

倒是有另外一件意外的事情,赵宝娇给她寄来了信。

信封到了十七手中时,十七忍不住先为其厚度惊讶了下,打开之后,里面洋洋洒洒竟有十几张之多。

先是数落了一遍她为何从未给她寄信,让她白白担心了许久,后面又提了遍这两年多来云京的变化,以及,她如今的夫婿。

原来赵宝娇在去年九月份便成亲了,夫家是赵宝娇外祖那边的人,她信上虽埋怨了几句枕边人,但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还是满意的。

十七也跟着放了心。

她起初总是担心赵宝娇兜兜转转还是放不下宋寒竹,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十七当晚便也写了信寄回去,等到她再收到赵宝娇的回信时,已是又一年的二月份了。

赵宝娇信上说,她如今有了身孕,让十七帮忙想想叫什么名字好。

储涧见她看信看得开怀,路过时忍不住也偷看了一眼,瞧见信上说赵宝娇有了身孕时,立马神色跟着紧张了起来,也不去干旁的事了,只当即在十七身边坐下将人揽住,在想什么?他们刚成亲那会,是因为十七的身体还在喝汤药调养不适宜要孩子。

后来则是去年冬日陈从的姐姐生第二个孩子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险些没回来,储涧自那以后便多多少少对孩子有几分后怕。

此刻见十七如此,他只当十七是因为孩子心动了。

十七正认真琢磨着有哪些好听的名字,突然听他如此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愣了下才知晓他到底想知道的是什么。

对于孩子,她倒是也没什么执念,顺其自然吧。

见她眼底并未有心动的神色,储涧才松了一口气,将人又向自己怀中拦了拦,冷不冷?十七扫了他一眼,陈从不是还在外面等着?你还在这里耽搁?储涧:委屈但不敢言。

赵宝娇寄来的信上还提了一句她听她阿爹说,自从过了年后云京的朝廷上便不大安稳,好似为着立后一事起了不少风波,十七看到时,也没过心。

但到了四月份又一封信来到时,信上便已经变成了,新皇迟迟未立后,且似是要从宗族中挑选个孩子过去养着的意思。

储涧知晓的又比赵宝娇信上提到的多了一点,云京传来的消息是,他去年冬便接连吐了多次血。

若是在这时立后,皇后迅速生个孩子,他再一不留神死了,大祈的半边的江山改个姓都有可能。

十七回想了下,即使是储沉未去安顺那几年里,身体也一直不大好的样子。

上次他们在临朝水见面时,她便已经发现他脸色比从前还要苍白了几分。

见她一副好奇的样子,储涧便多解释了几句,免得她一直琢磨,他从前中过的毒其实一直没解清,但安心调养应该还是能活个几十年的。

安心么?个人有个人的心结,十七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同年十月份,赵寒竹竟亲自来了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