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2 08:35:37

《反派男主总想杀我》作者:秦灵书追完《飞白》这部小说,陶靖衣被男主就是反派这种中二设定苏哭。

直到她穿成了这本书里十六剑挑断男主筋脉的女主苏夕颜,真哭了。

原书设定中:人前,他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琴剑双绝;人后,他是冷厉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公子;既是男主又是反派的段飞白向来都是有仇必报、百倍奉还,所以苏夕颜在原书里被段飞白削了一百六十剑后制成了人偶!陶靖衣:算了,我还是先死遁一回吧。

咦,可为啥男主看到她死了之后崩溃了呢?那衣冠冢上的爱妻是什么鬼?一定是她看小说的姿势不对!陶靖衣(小声哔哔):诶,男主,你人设崩了!段飞白(声音沙哑):还有崩得更厉害的,你要试试吗?阅读需知:1、女主娇软甜(傻白甜?)2、有女装大佬出没3、有其他穿越者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穿越时空 穿书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陶靖衣(苏夕颜)、段飞白 ┃ 配角:苏星辰、风临止(风铃芷)、东方玥 ┃ 其它:白月光被男主削死的女主逃。

快逃。

这是陶靖衣唯一的念头。

漆黑的天幕挂着零星的星子,夜风拂过枯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地上的枯枝,飞快的奔逃着。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陶靖衣的心尖上,听着这脚步声,她的背脊生出一股寒意,浑身沁出一层冷汗。

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

没有月光的夜晚,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跌了一跤,手里的灯笼滚落在一旁,灯噗的一声熄灭了。

脚踝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一个糟糕的念头从心头腾起——她似乎扭伤脚了。

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陶靖衣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撑着手肘从地上坐起来,剧烈的疼痛令她浑身汗如雨下,她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让那呼痛声从口中溢出。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了。

踏过枯枝和落叶,渐渐朝她逼近。

陶靖衣拖着沉重的身体,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慢慢的往后退着。

微弱的星光下,一道颀长的轮廓逐渐显现在她的眼前。

陶靖衣睫毛剧烈的颤抖着,手一阵胡乱的摸索,摸到了一块石头,紧紧握在掌中。

随着那人走的越来越近,他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不是凶神恶煞,也没有青面獠牙,反之,他生得很英俊。

多情的眉,温柔的眸,一身儒雅的白衫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他就像是一块精雕细琢出来的玉,唇畔勾起的笑意,很难不让人对他生出好感。

温文尔雅,又高深莫测。

段飞白。

陶靖衣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本文的男主,兼本文的终极反派,一个心狠手辣深不可测的伪君子。

同时,也是杀死这具身体的元凶。

事情还要追溯到三天前。

作为小说《飞白》的忠实书粉,陶靖衣熬夜追大结局,在看到段飞白自绝于天山绝顶的时候,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屏幕前。

《飞白》是一本武侠题材的男频文,讲述的是主角段飞白短暂又悲剧的一生。

故事始于梅林段氏的一场灭门血案。

段飞白作为段氏独子,在这场血案中幸存了下来。

并非他有多幸运,而是因为灭门的那群人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凤凰血玉,百般逼问无果后,他们用银针锁穴,封住了他的记忆,将他抚养长大,企图从他身上获取凤凰血玉的下落。

失忆后的段飞白入了天山派,被培养为一代年轻有为的正派少侠,并且凭借着一身高超的武艺和浑身的圣父光环,短短几年间便获得了琴剑双绝的名声。

但他们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段氏除了段飞白,还留下了一个活口。

她就是段飞白的姑姑,段红樱。

段红樱隐忍十年,找到段飞白后,解封了他的记忆。

恢复记忆后的段飞白,想起那段灭门往事,从一身正气的圣父彻底黑化成一朵黑心莲。

昔日的琴剑双绝摇身一变,成为江湖闻风丧胆的鬼公子,血洗了整个江湖。

曾负过段氏的各大门派在这场腥风血雨中相继被灭门,参与段氏灭门惨案的几位掌门人也都死于非常残忍的手段下。

此后,江湖笼罩在鬼公子的阴影下持续十几年。

直到段飞白自绝于天山绝顶,谁也没有想到,温润如玉、君子端方的琴剑双绝和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的鬼公子是同一个人。

当然,苏夕颜也没有想到他们就是一个人。

苏夕颜,本文的女主,说是女主,也不尽然。

本文是非后宫向的男频文,苏夕颜死后,并没有出现疑似女主的女性角色,所以陶靖衣把苏夕颜当成本文的女主看。

苏夕颜不仅是本文的女主,也是段飞白幼时的白月光。

苏夕颜是红枫山庄的大小姐,红枫山庄就是当年灭段氏的门派之一。

段飞白记忆被封之后,苏夕颜被安排到段飞白的身边,以骗取他的好感,获悉凤凰血玉的下落。

那时两人都是年少,虽是虚情假意,却也付了十年光阴。

段飞白记忆恢复之后,想起段氏被灭的往事。

当年一群人冲入梅林,杀人放火,父母亲人皆受尽折磨而死。

他年少轻狂,拼死反抗,一名少女立于他身前,手持长剑,用了十六剑,将他四肢的筋脉尽数挑断,废了他一身修为。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苏夕颜。

段飞白记忆被封后,养伤期间,苏夕颜被安排到他的身边照顾他。

他忘了是这少女伤他,但苏夕颜没忘,她怀着目的而来,柔情蜜意皆是裹了毒的糖,段飞白却当了真。

黑化后的段飞白,对红枫山庄进行了疯狂的报复。

他利用鬼公子的身份,将红枫山庄灭门,并杀死了苏夕颜,将她制成了人偶,终身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苏夕颜下场虽惨,但说到底都是自己作死的,追书的时候,陶靖衣自然是跟着其他读者一起大骂苏夕颜,但等自己穿书后,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的,她穿成了段飞白的白月光苏夕颜。

《飞白》虽然不火,但是粉丝基数也不低,尤其是悲剧结局更是让很多人无法释怀。

陶靖衣看完《飞白》的结局后,一口血梗在喉咙里,打开了文档,开始狂敲键盘码出了一篇五千字的《飞白》同人小说。

在她的笔下,段飞白不但没有死,还成了天下霸主。

虽然人物ooc得没边,但是看着爽啊,一发出去之后立时受到了很多原书粉丝的追捧。

就在她开着文档,捧着奶茶,喜滋滋的看着评论的时候,奶茶泼进了电脑键盘里,电脑嗞啦一声黑屏后……她,穿越了。

在得知自己成了书中的苏夕颜后,陶靖衣果断趁着天黑,翻窗逃跑了。

不跑等着被削啊。

黑化后的段飞白可是一朵睚眦必报的黑心莲,别人伤他一分,他必要还上十倍。

原书中苏夕颜曾以十六剑断他经脉,复仇时的他整整划了苏夕颜一百六十剑。

简直相当于被凌迟而死。

如此还不解恨,他划下了这一百六十剑后,留了苏夕颜一口气,当着苏夕颜的面,把苏夕颜做成了人偶,直到身体彻底僵硬的瞬间,苏夕颜才死不瞑目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想到原书里苏夕颜的结局,陶靖衣的身体抖成了一个筛子。

如果穿到段飞白黑化前,她还可以刷刷好感,拯救一下自己,可偏偏她穿到了段飞白黑化后,现在的段飞白,别看他每天笑吟吟的对着苏夕颜,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到底怎么弄死她。

顶着小命随时不保的巨大压力,陶靖衣趁着月黑风高,逃出了龙泉客栈。

她原本打算悄咪咪的走,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这尊瘟神。

那厮在站在星光下,笑意盈盈的唤她:夕颜。

手里却握着一把剑,剑刃上闪着寒光,剑端淅沥沥的滴着鲜血,正是原书里将苏夕颜削了一百六十剑的名剑断情。

陶靖衣当即便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段飞白皱了皱眉头,还剑入鞘,追上了她。

段飞白轻功卓绝,陶靖衣只是一只刚穿来什么也不懂的菜鸟,结果可想而知。

面对着这朵漂亮的黑心莲,陶靖衣控制不住的开启了抖筛子模式。

夕颜,你跑什么?段飞白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目光落在她的腿上,你受伤了。

你、你别过来!陶靖衣惊慌的大叫起来,手指紧紧抓着石头。

他敢过来,她就拍死他。

呜呜,她不想被凌迟,不想变人偶。

段飞白果然停住了脚步,笃定的说道:你在怕我。

转而眸子里漫起一层疑惑之色,你怕我做什么?你、你杀人了,我都看见了。

陶靖衣面色惨白的回想着他剑刃上的那缕血痕,可怜见的,她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别说杀人,就连杀鸡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是逃个跑,竟撞上了这朵黑心莲杀人现场。

他一剑刺穿对方的喉咙,血箭飞射的画面太刺激了,简直就是个杀人狂魔,放到现代社会里,是要人道毁灭的。

不过是个魔教的喽啰罢了,夕颜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段飞白淡淡道,忽而话锋一转,论起杀人,夕颜手上沾的血可不比我少。

陶靖衣差点忘记了,原身苏夕颜也是个狠角儿。

作为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自小众星捧月的长大,嚣张霸道,残忍毒辣,心胸狭隘,苏夕颜可是占全了,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能用十六剑将一个半大的少年浑身经脉斩断,若她是段飞白,她也会活剐了苏夕颜报仇。

此刻段飞白虽然在笑着,陶靖衣却知道,他定是又在盘算着怎么杀她了。

对于他的指责,陶靖衣并不打算否认,也无法否认。

苏夕颜的锅,她不背也得背了,谁叫她用了人家的壳子。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的好地方,段飞白又这样阴阳怪气的笑着,陶靖衣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是这么快就打算动手吧!原书里,可是在花神教一役后,段飞白才杀死苏夕颜的。

女主曾是食人花想到这里,陶靖衣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娇滴滴的说道:飞白哥哥,我脚疼。

平日里苏夕颜就这样腻腻歪歪的这样唤他飞白哥哥,至于这柔情蜜意里掺了多少水分,就只有原主知道了。

闻言,段飞白朝她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脚,脱掉鞋袜,露出光裸的脚踝。

脚踝处高高肿起,果然是扭伤了。

苏夕颜被派遣到段飞白身边套取凤凰血玉的秘密,这一相处便是十年,他二人也是武林中公认的情侣,虽未行过越矩之事,但终归比旁人亲密了一点,况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此举二人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段飞白冰凉的指尖按在陶靖衣的脚踝上,陶靖衣顿时爆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尖叫。

段飞白触电般的收回手,似乎也被她这般大的反应给惊到了。

陶靖衣很快意识到,苏夕颜虽然是江湖儿女,但到底是大门大派的小姐,骄矜自持,这样豪放的尖叫不该出自她的口中。

她立时捂住了嘴巴,可怜兮兮的解释:人家太疼了嘛,飞白哥哥,你下手亲点。

说完连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呕了几口。

可真是太恶心人了。

别怀疑,原书里苏夕颜和段飞白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矫揉做作。

陶靖衣曾无数次想穿进书里锤爆她的狗头,这次她总算如愿穿书了,可惜自己穿成了苏夕颜。

还别说,没有黑化前的段飞白挺吃她这一套的。

骄纵跋扈的大小姐,对着谁都是颐指气使,唯独对着自己的飞白哥哥,骄纵都化作了娇柔,跋扈都变成了绵意,段飞白自然是受用的,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着这个姑娘的,恨不得将她当做掌中至宝,小心翼翼的捧着。

只可惜,娇花其实是朵食人花。

段飞白望着泪雨迷蒙的陶靖衣,果然下手轻了一些。

他轻轻按压着扭伤的地方,温声道:伤得不重,回去抹点药酒按摩一番便可消肿。

陶靖衣伤心的望着自己肿起的脚,伤成这个样子,看来短时间是不能跑了。

段飞白伸出手正欲抱她,陶靖衣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坚决的摇头:不!不抱!段飞白无奈:难道你打算用一只脚跳回去?陶靖衣:……好吧,其实她是怕段飞白抱着她的时候,心生恨意,使坏。

背、背着。

陶靖衣伸出双手。

背在身后,就算他想使坏,也没办法,这果然是个好主意。

她有些喜滋滋的想着。

段飞白的眸色深了一分,定定的瞧着她,似乎在权衡。

他不是一个喜欢把后背交给别人的人。

陶靖衣还伸着双手,伸了半天,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收了回来,小声咕哝道:算了,我还是跳着回去吧。

段飞白转了个身,将背露给了她,道:上来。

陶靖衣乐了,果断爬上了他的背。

段飞白被称为琴剑双绝,平日背上背着都是他的琴和剑,也不知道今夜他为何只带了剑出来,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想想原主苏夕颜都没这个待遇,好吧,现在她就是苏夕颜,可陶靖衣还是觉得美滋滋的。

其实,除了段飞白想杀她这一点外难以接受,其他的真的很不错。

段飞白也是如原书描写的那般君子端方风流俊朗,他可是她的二次元男神之一。

哎,要是没有穿成苏夕颜就好了,哪怕穿成风铃芷她也认了,可偏偏是苏夕颜。

陶靖衣趴在段飞白的背上,长吁短叹着。

段飞白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脚步却不停,一路背着她回到了龙泉客栈内。

陶靖衣穿过来的时候,剧情已经进行到了四分之一,正好卡在了龙泉客栈的情节点上。

龙泉客栈是《飞白》里的一段重头戏。

距离梅林段氏被灭已有十年,江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邪道人偶山庄、西域魔教花神教相继祸乱江湖。

以天山派、红枫山庄、洗剑阁为代表的正派集结在龙泉客栈,准备商议讨伐花神教大计。

段飞白作为天山派的小师叔,自然也参与了这次大会。

只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叫花神教提前得知此事,花神教的圣女风铃芷带人用毒围攻龙泉客栈,将他们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除了段飞白,所有人都身中剧毒。

一身圣父光环的段飞白就如同神祗降世,一琴一剑,将风铃芷和魔教众女击得节节败退,不得不遁走。

段飞白不但击退了魔教众人,还不惜耗损内力,为所有人逼出剧毒。

至此,在所有人的眼里,段飞白已然成为举世无双的翩翩君子,少年英豪皆恨不得与他义结金兰,江湖侠女皆一腔柔情芳心暗许。

但只有陶靖衣知道,此时的段飞白已然黑化成了一朵黑心莲,他所有的善举,并非他有多么的仁义,而是为了收买人心,为自己所用。

陶靖衣穿过来的时候,龙泉客栈内的所有正道人士都中了风铃芷的毒,包括这具身体的主人苏夕颜。

幸好的是风铃芷的毒针对的是内力高深的人,苏夕颜内力不深,只是轻微的中毒,在其他人都瘫做一团的时候,只有她还能活蹦乱跳。

段飞白背着陶靖衣回到龙泉客栈的时候,坐在大堂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没事了,大家都回去睡吧。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名字叫做程唐,是南山派的代表。

自从那日段飞白施展神通将风铃芷打败后,他就成了段飞白的头号粉丝。

龙泉客栈经过恶战之后,客栈内只剩下了这些江湖人,这些日子以来,在段飞白的照顾下,他们的内力在渐渐恢复,只是尚不能运功,亦不能长途奔波。

今日有魔教余孽返回打探他们的消息,被段飞白察觉,追了出去。

他们担心魔教去而复返,所有人都守在大堂里,直到段飞白回来,才真正放心下来。

现在段飞白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若无段飞白坐镇,魔教随时会回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咦,这不是苏姑娘吗?苏姑娘怎么了?程唐发现了段飞白背上的陶靖衣,惊讶的问道。

段飞白将陶靖衣放下,陶靖衣扶着他,冲程唐微笑道:出去散了个步,扭伤脚了。

她的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反正段飞白也不会揭穿她。

如今这情势哪能随意出去散步,幸好只是扭伤了脚。

程唐叹道。

江湖上都公认段飞白和苏夕颜是一对情侣,他爱屋及乌,自然对苏夕颜也十分关心。

陶靖衣点头道:程大侠说的是,是夕颜考虑不周。

小姐!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陶靖衣抬头,两名少女急匆匆从二楼奔下来,一左一右走到她跟前,关切的问道:小姐,您去哪里了,可担心死我们了!这两名少女分别唤作钟灵和毓秀,是一对双生子,合起来就是钟灵毓秀。

两名少女生得一模一样,就连神情和动作都是一样的,陶靖衣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头痛的按着脑袋:扶我上楼吧。

说着,她回身对着段飞白柔柔一笑:今日多亏飞白哥哥送我回来。

段飞白尚未开口,程唐笑道:苏姑娘哪里的话,你和段少侠将来是要做夫妻的,何必这么客气。

陶靖衣一愣,忽然想起,原书里段飞白的确和苏夕颜成过亲,就在成亲的当晚,这个男人给了苏夕颜一百六十剑。

她心底一寒,躲开了段飞白的目光,在钟灵毓秀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楼上走去。

直到合上屋门,将大堂内的一切喧嚣都隔绝掉,陶靖衣吐出一口浊气。

总算死里逃生一回。

她可是连多一秒都不想和段飞白呆在一起,谁知道那个男人会什么时候大发神经刺她一百六十个血窟窿。

床上的被子今日被她裹着用来翻窗了,钟灵和毓秀只好下楼去重新拿了一床。

陶靖衣坐在床沿,无奈的揉着手腕。

除了脚肿了,从窗台翻下去的时候,她还不小心擦伤了手腕。

原主苏夕颜虽然有些武功底子,可陶靖衣穿过来后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

屋门传来一阵叩门声,陶靖衣以为是钟灵毓秀两姐妹,扬声道:进来。

看清那一抹纯白后,她后悔了。

段飞白手中拿着药酒,站在门边看她。

陶靖衣吓了一跳,立刻从床边站了起来,惊讶道:飞白哥哥,怎么是你?你伤了脚,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别关门啊。

陶靖衣眼睁睁的看着段飞白顺手合上了身后的门,一句话梗在喉咙里,欲哭无泪。

怎么了?段飞白朝她走来,你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我、我方才不小心用了力,牵扯到伤处了。

陶靖衣的心在滴血,望着那紧闭的两扇门,心中默默祈祷着钟灵毓秀两姐妹赶紧回来。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容拒绝的将她推到了床上。

陶靖衣:……男主的小温柔段飞白撩起衣摆,将药酒放在床边,伸手撩开了陶靖衣的裙摆。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却一点儿也不显得猥琐,令人生不出一丝厌恶和不适。

除了肿起的脚踝,他的目光不曾在其他的地方多留片刻,若她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恐怕也要被他欺骗。

她的鞋袜都丢在了路上,此时裙摆下方是一只雪白的玉足,忽略掉红肿的脚踝部分,倒也精致小巧赏心悦目。

当然,江湖女子是不缠足的。

他抬起她的脚,冰凉的指尖按在肿处,皱眉道:好像肿得更厉害了一些。

嘶。

陶靖衣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钟灵毓秀两姐妹怎么还不回来。

段飞白抬头看她一眼:若要消肿,自然免不了要疼上一会儿。

他一本正经的脸色,令陶靖衣当真以为他是要为她好,但以他恨她程度之深,恐怕要借此事直接让她废了一只脚。

想到此处,陶靖衣缩回了自己的脚,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不治了,不治了。

当然是不给你治。

段飞白伸出手,又将那只脚握在了手里,斥责道:此等大事,如何能任性妄为。

陶靖衣挣了挣,只觉他的手像一只铁箍似的,根本挣不脱。

陶靖衣:……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飞白哥哥,我的脚会废掉吗?段飞白沉默了,就在他沉默的期间,陶靖衣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干嘛要嘴贱问这么一句。

若他铁心要废她的脚,只需微微一颔首,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不过大概连段飞白自己都觉得,不过是扭伤了一只脚,就废了这只脚,说出去别人不仅不信,还会有损他的名声。

他虽是剑客出身,却也懂得一点医术,这客栈内中毒人士的药汤都是出自他之手,若是她一只脚真的废在他的手里,的确不妥。

他摇头道:有我在,不会。

得了段飞白的保证,陶靖衣总算放下心来。

哪怕他是一朵黑得不能再黑的黑心莲,在人前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君子一诺,重于九鼎。

她的脚算是保住了。

陶靖衣露出喜滋滋的表情。

段飞白抬头看她一眼,这个姑娘今日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逐渐幽深,却没有点明。

他伸出手,将药酒倒在指尖,按在她红肿的脚踝上,在按下去的瞬间,他出手如电,飞快的封住了她的哑穴,她那声杀猪一般的惨叫才彻底咽回了口中。

陶靖衣双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到了段飞白的背上。

疼,真的太疼了!温热的泪珠落在段飞白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他的指尖一顿,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夕颜,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般怕疼。

陶靖衣泪雨朦胧中隐约记起,苏夕颜在段飞白面前虽然娇滴滴的,但是从未掉过一滴泪,哪怕是原书里红枫山庄付之一炬,她被他砍了一百六十剑,她也没掉过眼泪。

这个苏夕颜果然是个狠角色。

陶靖衣将眼泪收了收,不敢再放肆大哭了。

若是叫段飞白起疑,恐怕不用等成亲之夜,他现在就会一剑削死她。

段飞白的手因为长年握剑的缘故,掌心长着薄薄的一层茧,按摩的时候有些硌脚。

陶靖衣的眼泪挂在睫毛上,低垂着眼睑看他的脑袋,陷入一阵恍惚中,似乎到现在,她还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段飞白松开了她的脚,抬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陶靖衣立时发出嘶嘶的声音。

扭伤脚真的很疼。

段飞白忽然说了一句:你是蛇吗?你才是蛇!陶靖衣不高兴的回道。

忽然手腕被人抬起,她一怔,垂眸瞧见段飞白正皱着眉头打量着她的手腕。

这里怎么也擦伤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子和一面白帕子,将药粉倒在伤处,再用帕子小心裹了。

这样温柔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动作,便是陶靖衣也不由得怔了一怔,险些被这假象骗过。

好了。

段飞白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以后小心点。

陶靖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灵魂成出壳状。

段飞白走后,钟灵毓秀抱着新被子姗姗来迟。

陶靖衣回神,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你俩这是睡了一觉才回来的吗?钟灵和毓秀面色皆是一红,其中一人解释道:小姐,客栈里没有新被子了,幸亏碰到了段少侠,他那里多了一床被子。

陶靖衣暗道,果然是段飞白故意将她二人支开了。

她板着一张脸说道:以后不要将我单独撇下,尤其是单独留给段飞白。

钟灵毓秀面面相觑,显然一脸不解。

陶靖衣抱着新被子,轻轻嗅了一口。

这被子不会是段飞白睡过的吧!就这样,陶靖衣抱着那床疑似被段飞白睡过的被子睡了整夜,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原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撩开裙摆,看向脚踝。

段飞白不愧在医仙手下混过,手法一流,不过才一夜的时间,脚踝已经消肿了,只是走路还有些疼。

她一瘸一拐的朝着屋外走去,打开门,却见门外放着一截青色的竹杖,竹杖颜色青翠欲滴,还泛着淡淡的清香,显然是早上才砍下来的。

她以为是钟灵毓秀送过来的,便拿起了青竹杖,拄着来回走了两步。

小姐,你醒啦,我去准备热水!身后响起清亮的女声。

陶靖衣转身,看向红衣少女。

昨晚她已经分辨出来,爱穿红衣的是钟灵,她喜好浓艳风格的衣裳,而毓秀则偏爱清淡,通常是以淡色为主。

陶靖衣洗漱好,拄着青竹杖往楼下大堂走去,大堂的后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平时大家都是在这个范围活动。

所有人余毒未清,救援的人马又迟迟未到,只能仰仗着段飞白的庇护。

陶靖衣在大堂内转了一圈,与一些人打了招呼,以确认他们的身份。

用的还习惯吗?段飞白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的身后响起。

陶靖衣吓了一跳,段飞白走到她身边,目光从她手中的青竹杖掠过。

陶靖衣恍若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是你……这根竹子是段少侠一大早上山为苏姑娘你削的。

一旁的程唐开口解释,满脸艳羡之色,如今的境况,段少侠还肯为了你一人孤身犯险上山,当真是情深,也亏得段少侠武艺高强,没糟了魔教暗算。

陶靖衣一时无话可说,讷讷道:多谢。

程唐笑道:你俩啥关系,还用得着说谢谢。

我看段少侠做这些事情,心里倒是高兴得很,哎,只羡鸳鸯不羡仙,真是羡煞旁人。

段飞白转到一旁的药炉旁,倒了一碗浓黑色的药汁,递给陶靖衣:这是缓解毒性的药汤,你暂且服下。

陶靖衣怔怔的将药碗接了,望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愣是没敢下口。

风铃芷给他们下的毒叫做傀儡香,毒性霸道,若非段飞白会医术,又内力深厚,强行替他们驱毒,恐怕这次所有人都会成为魔教的傀儡。

这毒不但毒性霸道,解毒也极为麻烦,需每日服食解毒的汤药,再用内功驱毒,方可全部解毒。

又因此毒性热,驱毒时需解开全身的衣裳及时散热,否则一不小心便会爆体而亡。

这一客栈的江湖人,除了红枫山庄的三个姑娘,都是臭烘烘的大男人,便是脱了个精光也无所谓,反倒是苏夕颜,因为是姑娘家,段飞白不便运功,便一直拖到今日都没有解毒。

她中毒虽浅,但时日一长,对身体有害无益。

陶靖衣望着面前的这碗药汁,倒不是嫌弃这药味苦涩,只是她担心以段飞白对苏夕颜的恨意,恐怕没那么好心会替她解毒,他只会在这碗药中下□□。

陶靖衣满脸犹豫之色,程唐看不下去了,说道:我说苏姑娘诶,你和段少侠迟早是要成亲的,这身子早看晚看都是一样,况且我瞧着段少侠是翩翩君子,断然不会借运功之际占你的便宜,你还在犹豫什么。

陶靖衣抬眸看向段飞白。

苏夕颜的毒一直未解正是这个缘由。

她虽与段飞白相识十年,与他却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心中另有其人,自然不愿让段飞白看了身子去,所以这毒便一直拖了下去。

客栈中不少人都劝她早日将毒解了,甚至还有起哄要帮他们办婚礼,做了夫妻,自然就没那么多顾虑。

陶靖衣想了想,说道:我自然不是顾忌这个,我只是担心飞白哥哥太累。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耗费内力为大家解毒,我中毒不深,没关系的。

原来是这个缘由啊。

程唐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姑娘,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了,我们的毒都已经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自行运功驱毒,你就放心的让段少侠为你驱毒吧。

陶靖衣看向段飞白,段飞白颔首。

程唐道:也别挑日子了,就今晚吧。

陶靖衣寻思着,就算逃跑,也该先把身上这毒给驱了,便没有拒绝。

只是手中这碗药依旧不敢喝,她端着药碗坐到一边,解释道:有些烫,先凉一会儿。

狗血烂俗桥段段飞白和其他人离开后,陶靖衣快速的端起药碗,拄着青竹杖一瘸一拐的朝窗边走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汁全部倾倒在窗外的草根处。

倒了药,她端着空碗,趁大家没注意,走到药炉旁,为自己重新倒了一碗药。

药炉是公用的,大家的药都是从这里倒的,自然是没问题。

从段飞白手里接过来的药却不一定了,从他倒药到递过来的一路,他有无数机会在药碗中动手脚。

作为原书里被男主亲手杀死的悲催白月光,陶靖衣现在是一点也不敢相信段飞白。

重新倒了一碗药,待药凉了后,陶靖衣一口闷下。

喝完后苦的她舌头都快麻掉了,她吐着舌头,扭曲着一张脸偏过脑袋,却见窗边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颀长的身影,那人站在窗前,目光所及的方向正是她倒药的地方。

陶靖衣顿时汗毛倒竖。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转过身来,一脸冷冽的表情,倒似一座移动冰山。

蓝衣,高冷,佩剑。

这令陶靖衣想起一个人——东方玥。

东方玥是《飞白》中的男二,也是书中唯一可以与男主抗衡的角色。

他的家世、武功修为皆不逊于男主,只可惜不敌男主的主角光环,有男主的地方,他总是被主角光环盖过,成为背景板。

龙泉客栈是东方玥出场的剧情,但是因为有男主段飞白在,很不幸的,在这段剧情里东方玥的存在感并不强,当初陶靖衣甚至没有注意到有这个角色在。

后来在一次次与男主段飞白的针锋相对中,陶靖衣才注意到他,往回翻了翻剧情,才知道这个角色很早就出场了。

东方玥是洗剑阁的大弟子,人设是剑客、高冷、心机深沉。

他的相貌不比段飞白差,常年穿着一件蓝衣,腰间配了一把剑。

他的那把剑名为春水,不轻易出鞘,若是出鞘必要见血。

只是他为人低调,洗剑阁又只来了他一人,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东方玥是龙泉客栈内唯一一个拒绝段飞白伸出援手的人,他内力深厚,自然是中毒不浅,按照时间推算,他身上的毒应该解的差不多了。

陶靖衣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陶靖衣。

陶靖衣有些心虚,不知道自己偷偷倒药的行为被他看去了多少。

但是看到他瞬间,她心里隐隐腾起了一个念头——既然东方玥是段飞白唯一的敌人,与东方玥打好关系,获取洗剑阁的庇护,自己活下来的几率会不会更大一些呢?虽然不知道几率是多少,但多一条活路,总是好的。

想到此处,陶靖衣冲东方玥笑了一笑。

东方玥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默默的盯了她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陶靖衣不甘心,拄着青竹杖朝他走去。

小姐,早膳准备好了。

毓秀忽然出现在她身边,打断了她的勾搭计划。

钟灵毓秀两姐妹是庄主苏合配给她的贴身丫鬟,两人武功虽然不高,却极为忠心护主。

陶靖衣闻到飘来的食物香气,才想起自己竟是连早饭都没吃,就灌了一肚子的苦药,顿时连东方玥都顾不上勾搭了,连忙坐到桌边,填饱肚子。

吃过早饭后,陶靖衣拄着青竹杖到院子里闲逛,原本是想着找机会继续勾搭东方玥,但没想到这人一下子就没影了。

陶靖衣无奈,只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忽然一把伞罩在了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陶靖衣抬头,对上段飞白的眸光。

这里热,不如去屋里坐着。

段飞白温声说道。

没关系,我就喜欢晒太阳。

她才不要一个人,危险。

段飞白眸子黯了黯,说:是吗?以前你最讨厌晒太阳了。

陶靖衣惊了一下:我现在喜欢不行吗?段飞白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脚。

陶靖衣浑身汗毛倒竖,紧张问道:你做什么?他却不说话,抬手脱了她的鞋袜,盯着她的脚踝看了半晌,最后下了结论:好了很多。

陶靖衣点点头。

他虽不是大夫,医术却不是盖的,至少有大半的大夫是及不上他的。

段飞白从怀中摸出一瓶药酒,竟然就这样当众半蹲着,用药酒替她按摩着伤处。

他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发丝倾斜如瀑,从陶靖衣的角度来看,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陶靖衣的心像是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

这温柔要是真的就好了!她在心中感叹。

原书里的段飞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他的温柔里藏着多少刀锋,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起原书里那一百六十剑,陶靖衣可不敢沉溺在他温柔的假象中。

她缩了缩脚。

段飞白动作一顿,抬眸问:疼了?陶靖衣心虚的点点头。

我轻点。

他垂下眸子,手法果然轻了不少。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暧昧的气息在无声的流转着。

过了一会儿,段飞白松开了手,站起身来,道:好了。

陶靖衣颔首:多谢。

你脸红了。

段飞白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句。

陶靖衣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脸颊,从掌心传来的是透着灼人的热度。

陶靖衣抿起了唇,全身腾起一股燥热,恨不得挖一条缝钻进去。

可怜她单身二十几年,连男人的手都没有牵过,别说被男人握着脚了,尤其是段飞白这样好看的男人。

在追《飞白》的时候,她可是真真切切喜欢过段飞白这个角色。

更别说现在段飞白待她的态度是这样的暧昧。

太阳落了山,月亮爬上枝头。

客栈的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陶靖衣站在段飞白面前,满脸窘迫之色,尴尬得不知所措。

男频文的一大特色就是剧情引人入胜,感情戏尬的令人想捶地。

脱衣解毒这种电视剧、小说里用烂的桥段,居然出现在《飞白》的剧情中,陶靖衣追文的时候就被这一段剧情尬得满脸血,一目十行跳着看过去的,而现在穿成了苏夕颜的她,不得不站在男主面前,双手揪着衣襟,与他大眼瞪着小眼。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陶靖衣在心底锤爆作者的狗头,你还敢不敢再狗血一点?段飞白抬起手,陶靖衣登时如临大敌,护住胸口,戒备的看着他。

段飞白:……他默默的将身后的琴解下,往桌边走了几步,将琴放在了桌子上。

回头,只见那少女单薄的身体站在烛火里,又绷紧了几分,犹如一只怂怂的鹌鹑。

段飞白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你别紧张。

话一出口感觉怪怪的,尤其是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下。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烛火跳跃着,映着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这句话非但没让陶靖衣放松下来,反而令她更是紧张了几分,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开启了抖筛子模式。

她是真怕他。

尤其是想到原书里那毫不留情的一百六十剑,简直怕的浑身发抖。

每次他对她笑得温柔的时候,她就毛骨悚然。

笑里藏刀是男主的属性之一,他笑得越是温柔的时候,下手的时候越是无情狠辣。

陶靖衣感觉自己的脑袋是暂时寄住在自己脖子上的,不知道男主什么时候会丧心病狂,要了她的命。

又抖了。

段飞白无奈的说道。

有点冷。

陶靖衣梗着脖子说道。

是吗?段飞白朝她走近了几步,八月的天气,怎么会冷。

我天生体寒,畏冷,不行吗?陶靖衣惊惧的看着他朝自己靠近,浑身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步都挪不开。

是我疏忽了。

段飞白面露歉意,待驱完了毒,我会开个方子,替你调理一番。

我会死吗?陶靖衣害怕的问道。

怎么又问这个傻问题了。

段飞白失笑。

会吗?陶靖衣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有我在,不会。

段飞白肯定的回道。

陶靖衣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说道:那开始解毒吧。

段飞白奇怪的看着她。

这个姑娘真是很善变,方才还怕得瑟瑟发抖,得了他这一句保证后,居然又不怕了。

她竟是这般信他的么?段飞白心底有些茫然,他自己说的话,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信。

陶靖衣自然是不信他的,她只是相信剧情不会让苏夕颜这么早挂掉,要男主的一句承诺,不过是为了心安罢了。

就像是给保险多上一把锁,尽管这把锁有没有,都不影响。

因为要去衣运功,床上被钟灵毓秀挂上了轻纱,一层轻纱相隔,既不影响解毒的效果,又能缓解尴尬,虽然这面垂下来的轻纱有跟没有差不多。

陶靖衣朝着床铺走去,不断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她在床上盘腿坐好,段飞白盘腿在她身后坐下,从怀中拿出了一条白绫。

他将白绫蒙上自己的眼睛,系在了脑后。

陶靖衣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因为嫌弃桥段烂俗狗血,原书中这段剧情她是跳着看的,倒是没有想到,男主是蒙着眼替苏夕颜驱毒的。

怎么了?段飞白虽然双眼被蒙住了,感官却十分敏锐,察觉到陶靖衣一动不动,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

陶靖衣这回放心的将衣裳都除下了。

虽然有些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段飞白在人前是君子人设,趁着驱毒占女主的便宜,这种猥琐下流的小动作,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完全可以闭着眼睛,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他拿出白绫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虽然不是真君子,但这个行为确实很君子。

苏夕颜的十六剑陶靖衣抬手将身上的衣服除下,虽然天气不冷,但是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的那一瞬间,全身还是不可避免的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又在心里狠狠将这个烂俗的剧情吐槽了一番。

段飞白伸出手,隔着轻纱,抵在了她的身后。

陶靖衣呆了一瞬。

纵然有轻纱相隔,却阻挡不了他掌心灼人的热度。

掌心贴上她后背的瞬间,她的身体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一股灼热从他的掌心传出,顺着她的四肢百骸游走。

下腹似有热度升起,这种感觉怪怪的。

陶靖衣皱起了眉头,忽然记起,这具身体也是有武功的,只是她不知道怎么用罢了。

如果她学会如何运用武功的话,凭借着熟知剧情的这个外挂,抢走男主男配们的机缘,修炼成绝世高手,岂不是不用怕男主了!没准还能混一个女魔头当哈哈。

男主都有哪些机缘来着……陶靖衣冥思苦想,在脑海中搜刮着有关男主的剧情。

这本书虽然是武侠题材,但是和普通的武侠小说男主草根出身,随便跳个崖都有奇遇不一样,反之,段飞白的一生很悲催。

他天生聪颖,家世显赫,本该是顺风顺水的一生,却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言被人灭门。

在原书里,他出场时就是满级大佬,随着剧情的展开,段红樱的剧情支线开启,这个角色的悲剧性就逐渐显露出来……换句话说,这根本不是一部升级流的武侠小说,而是暗黑系复仇小说。

作为原书里的男主兼boss,段飞白这个角色将暗黑属性发挥到了极致,更绝的是,他玩弄了所有人,却被当做神一样崇拜着。

全文结尾的时候,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好没意思,于天山绝顶走向了自我毁灭。

想起这些剧情的时候,陶靖衣有些兴奋,这种男主就是反派,玩弄整个江湖的暗黑设定,真的太带感了!只要一想到他的双面身份,陶靖衣忍不住热血沸腾,俨然已忘了,自己就是那个悲惨的女主。

不要分心。

段飞白忽然低声提醒道。

乍一听见他的声音,陶靖衣一下子清醒了两分,不敢再胡思乱想。

她闭上了眼睛,屏息凝神,感受着身体那道热流在经脉中游走。

眼前的一片浓重的黑暗,不知何时,黑暗中渐渐有了光。

陶靖衣怔怔的朝着光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光是火光,一团团明黄色的火焰,席卷着雕梁画栋的建筑,冲天而起。

火光里,无数声惨叫声传来,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也有老人和小孩的声音。

似乎有人跌跌撞撞从火焰中冲出来,没跑几步,一道剑光划过,血箭飞射,头颅落地。

陶靖衣浑身僵住,瞪大着眼睛看着满地的血色和凌乱的尸体。

找到了吗?一道冷酷残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四处都搜遍了,什么线索也没有!有人答道。

不可能,传说这不死药就在梅林段氏,怎么会没有。

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不死药,梅林段氏,这两个词映入陶靖衣的脑海中,令她清醒了两分,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火海。

这里难道是十年前段氏被灭门的剧情?她怎么会在这里?夕颜,傻站着做什么,不是你自己吵着闹着要跟着来的吗?那人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陶靖衣的目光往上望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小了很多,依稀是个半大女孩子的身躯。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身青衣,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剑。

陶靖衣的目光往下落,她自己手里也握着一把剑,剑刃森寒,却染着鲜红的血。

是段氏族人的血。

陶靖衣差点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说,凤凰血玉在哪里?恍惚中,那道凶恶的声音再次飘来。

陶靖衣抬眸,朝着声源处望去。

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男人持剑站在火光前,在他的剑下躺着一名浑身染血的人,因为浑身都是血迹,连面容都看不清了。

他全身瘫软成一团,显然是全身骨骼尽数被人捏断,唯独唇边挂着笑意,淡淡说道:什么凤凰血玉,我不知道。

道人一剑划下,砍断了他的一条腿:说,凤凰血玉到底在何处?血色喷洒,将地面染得一片透红。

他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你这样逼问是没用的。

不如揪住他的弱点,看他还敢不敢再嘴硬。

一人满脸血迹从长廊的一端走来,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

陶靖衣注意到他手中还提着一人,那是个年轻貌美的红衣妇人。

妇人满脸泪痕,在看清地上躺着那人的时候,又惊又惧,哭着叫道:夫君!夫君!小婉!怎么会是你,不是让你和飞白一块逃了吗?你怎么回来了!地上的青年大惊失色,挣扎着,却半天没有从地上挣扎起来。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们被抓了回来。

秦小婉满脸是泪,他们把所有人都杀了。

一人猛地将秦小婉拽回去,一把剑搁在了她的颈侧,哼笑道:段凌,你的娇妻在我们的手中,识相的,赶紧说出凤凰血玉的下落。

段凌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啐出一口血: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凤凰血玉。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人将秦小婉提到面前,伸手扯下她肩头的衣裳,夫人倒是位美貌佳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这里所有男人的疼爱。

你们这群畜生!段凌面目狰狞的嘶吼着,喉中鲜血狂涌。

夫君,我们来世再续前缘。

秦小婉双眼含泪,趁那人不注意,猛地撞上了剑锋,霎时间,血色喷洒了那人一脸。

小婉!段凌仰天长啸,悲愤的喷出一口血箭,睁大着双眼,不动了。

苏合上前一步,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

说罢,他皱了皱眉头,你玩得太过了。

上官琪遗憾的松开了秦小婉的身体,摊手道:我说的又没错,她的确是位美貌佳人。

接下来怎么办?玄风道人叹口气,段家人都死绝了。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谁也不知道那剑光是何时到的,那少年又是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当他们反应过来,少年的剑已经刺进了上官琪的胸膛。

就是他,娘亲死在了他的剑下。

少年眼带着刻骨的恨意,冷冷看着他,只可惜,那把剑还是偏移了一寸,没能立刻要他的命。

苏合最先反应过来,一只脚揣在了他的心口。

少年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别杀他,他是段凌的儿子。

玄风道人惊道。

上官琪捂着染血的心口,暗骂了一句,提着剑朝段飞白走去:妈的,还是头一回被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伤了。

说,凤凰血玉在哪里?苏合冷声问道。

你们杀了我爹娘,屠我梅林,这辈子都休想知道凤凰血玉的下落。

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满脸仇恨,即便的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也不肯示弱一分一毫。

他还真的知道凤凰血玉的下落。

上官琪惊道。

我来逼问。

玄风道人上前一步。

段飞白一跃而起,横剑挡在胸腔,漆黑的眸中透着冷冽的寒光,看着他们一步步的逼近。

等等,让我来会一会他。

陶靖衣发现声音不受控制的从自己的口中发出。

夕颜。

苏合回头看她。

陶靖衣的步子朝着段飞白靠近,不属于她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喂,臭小子,我们比试一下,看谁的剑法更厉害。

方才段飞白刺伤上官琪的那一剑实在太惊艳了,年纪小小的他便有一番如此作为,难以想象他长大之后会成为怎样的高手。

陶靖衣用了苏夕颜的身体,能感觉得出来苏夕颜对段飞白的嫉妒。

段飞白抬起剑指向了她,没有说话。

苏夕颜勾出一抹冷笑,挥出手中染血的长剑。

两把剑在空中交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在段飞白的剑刺入苏夕颜心脏的前一刻,苏合一剑挥开了他的剑刃,刺中他的肩膀。

这一剑带着浑厚的内力,震得他浑身发麻,力气顿失。

段飞白捂着肩膀后退数步,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溢出。

苏夕颜失落的站在原地,脸上满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三招!这不可能!谁都知道,她是江湖中新一代的翘楚,就连剑神对她的剑法都是毫不吝啬的夸赞。

苏夕颜心中又嫉又恨,只剩下一个念头——毁了他!她朝着段飞白走去。

段飞白身受重伤,力气早已耗尽,他单膝跪地,抬头看着这个面容娇美表情却恐怖如修罗的少女。

少女抬起剑。

他想直起身体,可是毕竟年纪太小,内力不够深厚,又奔波了一夜,经历了亲人离世的痛苦,失血令他的身形摇摇晃晃。

苏夕颜刺出了剑。

陶靖衣在内心里嘶喊着:不要刺了!不要!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刺入他的血肉中。

段飞白已经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无力抵挡。

其他三人只是默然的看着,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反正只要死不了,留一条舌头就行。

十二剑刺出,段飞白身上已然多了十二个血窟窿。

他和他父亲一样,爱穿白衣,一身白衣浸透了鲜血,红艳艳的,刺得陶靖衣的眼睛有些疼。

可是她的手停不下来,因为她不是苏夕颜,她只是进入了苏夕颜的梦境。

她甚至能感觉到苏夕颜在冷漠的看着段飞白,心头隐隐腾起嗜血的快感。

她再一次举起了剑,只是这次目标是段飞白的四肢。

她要废了他!陶靖衣心底涌上来无数惊恐,她想,这个时候段飞白应该和她是一样的感受。

风铃芷偷袭一共四剑,每一剑都毫无偏差的落在了他的筋脉上。

那一瞬间,少年冷冽的眸光中终于泄露出一丝惊慌。

因为他察觉到,这四剑下去,他就真正成了一个废人。

不要!泛着寒光的四剑落下,鲜血喷薄,月影落下,映在他透着绝望的眼底。

陶靖衣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间他的眼神。

冷冷的,像是结着厚厚的一层冰霜,冰层的下方流动着刻骨的寒意,那寒意有如实质,只是一眼,便冻得她浑身僵硬。

从这一眼中,她忽然读懂,段飞白只给苏夕颜一百六十剑,已经是他的最大仁慈。

陶靖衣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头巨震,一口血气喷薄而出。

恍惚中,那梦境远去了,那些声音也越来越缥缈——糟了,他快死了。

快送去医仙那里。

医仙那边怎么说?就说梅林段氏惨遭灭门,我们见义勇为,只救下了这个孩子。

就怕他醒来乱说。

不必担心,我这里有金针封穴的独门秘法,三针下去,包管他什么也不记得。

陶靖衣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那少年手脚俱废,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

玄风道人从袖中取出了三根金针,刺入了他的脑后。

少年睁着大大的眼睛,剧烈的挣扎着,似乎想要强行留住记忆,留住这刻骨的恨意。

陶靖衣的意识飘回了自己的脑海中,耳边依稀有人轻声唤道:夕颜。

接着有人拿着布,在替她擦拭唇边的血痕。

我怎么了?陶靖衣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

都说了,不要轻易分心。

那人苛责的说了一句,叹了口气,你气血攻心,险些没了命。

我会死吗?陶靖衣害怕的问了一句。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我在,不会。

陶靖衣放心的昏了过去。

还是一场梦。

梦境里一片黑暗,她站在黑暗里,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叹息:小小年纪,真惨。

光芒破开黑暗,陶靖衣发现自己站在窗外,从窗户望过去,一间素雅的屋内,少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医仙薛逸坐在床沿,正在替他诊脉。

薛逸虽然是医仙,年纪却不大,约莫二十来岁,穿了一身柔和的青色袍子,眼底俱是慈悲之色。

陶靖衣恍然记起,这应该是段氏被灭门后,段飞白在药师谷里养伤的剧情。

这段剧情在原书里是在段飞白的回忆里出现的。

段飞白被封了记忆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废人,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记忆一片空白的他,茫然又绝望。

玄风道人将他的记忆封了之后,将他送去了药师谷医治。

因为姓名和身世是透入骨髓的记忆,他们没有胡乱编造,只是隐去了他们才是段氏灭门血案的真正元凶。

他们相信段凌一定是将凤凰血玉交给了段飞白,即使他失去了记忆,那东西一定还在他手里。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派苏夕颜到段飞白身边,亲近他,查探凤凰血玉的下落。

陶靖衣远远望着那少年,耳边忽然浮起苏合的声音。

在被送到这里之前,她的父亲苏合嘱咐道:夕颜,你此去要记住一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套取他的信任。

凤凰血玉,传说藏了不死药的一块玉,是串联《飞白》整本书的一条主线索。

然而,这个造成段氏悲剧,掀起腥风血雨的传说,不过是一个恶意玩笑罢了。

段凌年轻时风流俊美,引无数江湖女子倾心,在这些女子当中,他选择了自己的真爱秦小婉,自然是有人伤心有人落寞。

这其中最伤心的,莫过于上一任花神教的圣女虞桑青,她甚至为了他,主动放弃教主承袭资格,只求和他远走江湖。

只可惜,段凌的心不在她的身上。

段凌拒绝了她的求爱,并且带着秦小婉归隐梅林。

伤心的虞桑青回到花神教,继承了教主之位,只是依旧放不下这段往事,恨意令她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她精心编造了一个关于不死药的传说,将段氏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真是可笑,造成了段氏灭门的不死神药,到头来却是假的。

看到原书这段剧情的时候,陶靖衣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段飞白的心如死灰,所以他最后选择自我毁灭,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夕颜到了药师谷以后,对段飞白说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之一。

少年失去了记忆,又遭逢如此大的变故,生不如死,每日只是自己躺着,冷着脸,当她不存在。

苏夕颜早已在心中将他翻来覆去的骂了几千遍,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每日喂他吃饭喝药。

少年虽然依旧不说话,眼神却在一日日的陪伴中软化下来。

转机出现在半年后。

天山派的掌门天机老人曾与段凌有几段机缘,出关后,听闻段氏惨案,千里迢迢赶赴药师谷,收段飞白为徒。

段飞白一身经脉经医仙巧手早已续上,只是他武功尽废,受过伤的手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次握剑。

莫说握剑,便是重一点的东西,怕是也不能提,堪堪维持生活自理罢了。

天机老人听闻,长叹了一声,说道:几十年前,我曾得了一卷《洗髓经》,这套心法可重塑全身经脉,但洗髓一事,痛苦异常,常人难以忍受,稍有不慎,连命都要丢了。

段飞白满脸倔强道:晚辈筋脉尽伤,宛若废人,此生若不能再握剑,活着倒不如死了。

天机老人见他性情倔强,心性坚韧,一时没有忍住,答应他所求。

临别前,苏夕颜送了他一程又一程。

有了希望后的段飞白,眸子恢复了生气,眼睛黑漆漆的,望着她的时候,眸光深不见底。

苏夕颜握住他的手,娇声道:飞白哥哥,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实不相瞒,夕颜心中、心中早已对你……她娇羞的垂下脑袋。

风从遥远的天际拂来,拂起她鬓边的一缕发丝,天边的晚霞映着她娇美的脸颊,好看得有些炫目。

我都知道。

段飞白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这四个字说的极慢。

苏夕颜惊讶的抬起了脑袋。

段飞白从袖中取出一枚桃木雕的簪子,插入她发间,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待我大仇得报,定去红枫山庄娶你。

苏夕颜的确是想骗取他的定情信物,没想到只是一根木簪子,不由得满心失望。

她假装露出满脸开心的表情,垂眸小声道:你说的,可都要记住,不许骗我。

嗯。

段飞白应了她,心底却有些茫然。

他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洗髓一关,就算能重新握起剑,查出仇人,大仇得报,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段飞白想的一点儿也没错。

他用了十年的光阴重塑经脉,修出一身绝世的武学,成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琴剑双绝,可是关于段氏灭门的血案却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凶手做的太干净,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一场大火将梅林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留下。

十年来,他秉承着对苏夕颜的承诺,从而对任何女孩子动过心,一心想着,大仇得报后,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直到人偶山庄的主人,他的姑姑段红樱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十年来,苏夕颜在他面前精心编造的美梦,一瞬间轰然倒塌。

原来他辛辛苦苦找了十年的仇人,却与他朝夕相对。

段飞白恨极了苏夕颜,恨极了屠杀梅林的凶手,彻底黑化了。

也是在这一年,江湖上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公子。

据闻,鬼公子穿着一身黑衣,面覆鬼面具,手中缠着可怕的傀儡线。

凡是他的敌人,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成为他的傀儡。

陶靖衣被困在苏夕颜的梦境里,浑身无力,心口像是压住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恍惚中,有人抬起她的手臂,将柔软的衣裳往她的身上套。

她想到自己昏迷前是光秃秃的,身边又只有一个段飞白,一时间气血上涌,不由得再次喷出一口血箭。

那人动作一顿,将她抱在了怀里,抬手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

陶靖衣一下子感觉好受了不少。

耳边忽然飘来一阵箫声,那箫声缥缈空灵,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缠着丝丝缕缕的幽怨。

过了一会儿,响起噼里啪啦的兵器交击的声音,伴随着打斗的,还有窸窸窣窣类似于无数爬行生物爬过地面的声音。

陶靖衣浑身汗毛倒竖。

这时分别响起两道少女的声音:小姐,段少侠,不好了,风铃芷她们又杀回来了。

他们被困在龙泉客栈足足已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以来,风铃芷带着人攻击了他们不止三次,救援的人马却迟迟没到,恐怕是被花神教的人动了手脚。

段飞白将陶靖衣放倒在床上,对钟灵毓秀二女说道:照顾好你们家小姐。

陶靖衣浑身冰冷的躺在床上,钟灵和毓秀二人将她扶起,重新将衣裳套好。

段飞白走到桌边,将随身带来的七弦琴从锦缎中取出,十指按在琴弦上,拨出清越的琴声。

琴音一响,似有金戈铁马之势,很快便压过了那缠绵幽怨的箫声。

一琴一箫,形成对峙之势。

圣女有点崩人设段飞白大战风铃芷,原书里这么经典的打戏,陶靖衣当然不能错过。

她平复着胸腔中翻涌的气血,努力的掀开了眼皮。

屋内依旧是那盏昏黄的烛火,烛火跳跃着,在墙上映着斑驳的影子。

小姐,你醒了!钟灵毓秀俱是满脸开心之色。

陶靖衣朝着抬眼朝窗边望去,段飞白坐在窗前,十指翻飞,激越的琴音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

窗外一轮清冷的明月下,立着一名白衣女子,她手中握着一管碧色的玉箫,抵在唇边轻轻吹着,纯白色的轻纱裙摆随着风猎猎飞舞。

她自然不是凌空立于半空中的,在她的足下,是一条巨大的紫色蟒蛇,陶靖衣记得,原书里曾经提及过,这条紫蟒是风铃芷的宠物,是和风铃芷一起长大的,只要有风铃芷的地方,就会有这条紫蟒。

风铃芷唤它什么来着……陶靖衣努力回想着关于风铃芷的剧情,对了,叫它紫电。

这条蛇含有剧毒,被它咬伤一口,不死半条命也没有了。

陶靖衣连忙提醒段飞白:飞白哥哥,要小心那条紫蟒偷袭!话音刚落,风铃芷猛地抬眼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冷厉的一眼,叫她浑身一僵。

接着那条紫蟒载着风铃芷,朝着段飞白攻击过来。

段飞白从琴中抽出一把长剑,纵身跃起,和紫蟒对打起来。

陶靖衣趁着段飞白和风铃芷对战的期间,快速将地上的鞋子捞过来,套在脚上。

她的脚伤还没有痊愈,走路只能靠着那根青竹杖。

钟灵将青竹杖递给陶靖衣,问道:小姐,你想去哪里?自然是趁乱逃跑,这么大好的时机,不跑白不跑。

我下楼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陶靖衣拄着青竹杖,打开了屋门。

可楼下都是风铃芷招来的毒物。

毓秀皱眉道,显然不大理解,以她现在的状态,为何还要跟着添乱。

陶靖衣果断的合起了屋门,走了回来。

她平生最怕蜈蚣蝎子这种多足的爬行生物了。

按照主角不死定律,这个时候还是抱紧段飞白的大腿比较稳妥。

陶靖衣决定,在风铃芷离开前,绝不离开段飞白。

就在她准备找个安全的角落隐藏的时候,轰然一声,整个屋顶一下子被掀了。

陶靖衣抬头,万里长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映照着她的面容,明月下闪过一道蛇影,冲着她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

陶靖衣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转身就跑,就在这时,一根白绫从天而降,锁住了她的腰身。

陶靖衣整个人腾空而起,吓得尖叫了一声。

风铃芷将她抱在怀里,单手锁住了她的咽喉,冷冷道:段飞白,住手。

段飞白一愣,抬起头来,朝着陶靖衣的方向望过来。

原来他手中的剑已经刺入了紫蟒的腹部,眼看着紫蟒就要丧命在他的剑下,风铃芷不得不拿陶靖衣做了人质。

放下剑,否则我杀了她。

风铃芷的声音像是从冰川上流过的清水,透着彻骨的寒意。

陶靖衣被风铃芷锁在怀中,浑身不能动弹。

段飞白朝她望过来的时候,她也在看他,他的眼底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陶靖衣心里咯噔一下。

拿她当人质,岂不是正中段飞白的下怀?天知道,他想弄死她很久了。

就怕他一个借刀杀人,直接说:你杀了吧,我不介意的。

风姑娘手下留情。

陶靖衣决定自救一下,抢在段飞白之前开口,风……啊不,圣女大人,你拿我当人质,那就不对了,你这完全是自掘坟墓啊。

风铃芷不愧是花神教培养出来的下任教主继承人,半点不受她干扰,面不改色的说道:愿闻其详。

全江湖都知道,我是飞白哥哥的未婚妻,他爱我至深,你若杀了我,他定会恼羞成怒,屠了整个花神教。

杀了我一个人,拿整个花神教来陪葬,不划算吧。

段飞白在听到那句爱我至深的时候,眉心似乎抽搐了一下。

风铃芷似乎也被她的厚脸皮有些惊呆,掐着她脖子的手僵了一下。

半晌,她回道:花神教被屠与我何干,拿你来给紫电垫棺材板,想来紫电也是乐意的。

风铃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温柔款款。

陶靖衣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圣女的人设崩了!风铃芷是原书里戏份比苏夕颜还多的一个女性角色,作为花神教的圣女,虽然她倾慕过段飞白,但段飞白的地位在她心目中充其量只能排第三。

在风铃芷的心目中,第一重要的是花神教,第二重要的是她的师父虞桑青。

若是段飞白和花神教发生冲突,她绝对首选花神教。

但就是这样以神教为尊的圣女人设,居然对她说:花神教被屠与我何干!陶靖衣忍不住偏过脑袋看了她一眼,想确认这个圣女是不是换人了。

风铃芷侧脸冷冰冰的,看不出来丝毫情绪。

眼看着紫蟒的伤势越来越重,风铃芷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掐着陶靖衣的脖子更用力了一些:段飞白,考虑好了吗?段飞白深深的看了一眼陶靖衣,眼底神色快速变幻着。

片刻后,他将手中的剑丢在了地上:放了她。

变故陡生。

就在长剑落地的瞬间,一支森冷的利箭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接穿透了陶靖衣的身体,箭端刺入风铃芷的肩膀。

先是尖锐的疼痛,接着是一阵酥麻感,陶靖衣的眼前有大片阴影罩下来,恍惚间,连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风铃芷显然也没有料到会突然飞出来一支暗箭,那一瞬间,她是有机会将陶靖衣推出去当挡箭牌的,但是那样的话,那支箭很有可能会穿过陶靖衣的心脏。

她犹豫了一下,就是这犹豫的瞬间,那支箭猛地穿透了陶靖衣的身躯,刺入她的肩膀。

箭端似乎抹了药,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她抬手将陶靖衣推了出去,趁着意识还在,捂着伤处,用手指在唇边吹出一阵哨音,紫蟒撑着受伤的身躯,朝她游过来,驮着她飞快的离去。

在陶靖衣倒地的瞬间,一双手伸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

虽然鼻端都是她身上鲜血的味道,但她还是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

她记得原书里曾写过,段氏因为喜欢梅花,世代隐居在梅林中,所以身上总是带着梅香。

原来男主的身上真的有梅香。

陶靖衣嗅着他身上的梅香,感叹,真好闻啊。

若是没有灭门那段变故,他这样的翩翩公子,最适合在梅林抚琴读书了。

可惜啊,这样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还是成了一朵黑心莲。

表面上他为她放下了手里的剑,却背地里用暗箭将她除掉,既保全了自己君子的名声,又能将她除之而后快,简直一箭双雕。

是的,陶靖衣认为那支暗箭是段飞白放的,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现场只有她、段飞白、风铃芷以及钟灵毓秀两姐妹。

钟灵毓秀不会害她,风铃芷掐着她的脖子,那支箭只能是段飞白放的。

在昏过去之前,陶靖衣挣扎着,朝着一旁早已看呆的钟灵毓秀两姐妹伸出手去:救我。

希望她俩能读懂她的暗示,别傻乎乎的把她一个人丢给段飞白。

段飞白抱住陶靖衣的那一刻,心底其实是茫然的。

他大可以顺手推舟,让陶靖衣死在风铃芷的手里,但是最后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他不能让她这么便宜的就死去。

那十六剑,每一剑都痛入骨髓,他怎能就这么轻易的让她死去?有仇必报,百倍奉还,是他的原则。

他要让她体会一遍他的痛苦和绝望。

所以他放下了剑。

那支飞来的暗箭出乎段飞白的意料,他第一反应是去寻放箭之人,但是可惜,只看到了一抹暗影。

那人来去匆匆,定不会轻易让他追寻到踪迹。

段飞白将陶靖衣放在床上,撕开了伤处的衣裳。

箭从她的肩下穿透而过,暗红色的血淙淙从伤处冒出来,他点血封住了她的穴道。

箭上抹了毒,不致命,显然放箭之人没想让她死。

段飞白伸出手握住箭,对钟灵毓秀两姐妹说道:按住她。

两人连忙一左一右按住了陶靖衣的肩膀,段飞白看着陶靖衣苍白的脸颊,眼底黯了黯,接着,他手中用力,狠狠一下将箭从她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陶靖衣因这股剧痛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看了段飞白一眼,段飞白坐在她身前,脸上都是她身上溅出来的血。

陶靖衣一时没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满脸血,神色又阴沉沉的,可怕极了。

她露出惊恐的神色,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只是失血和剧痛快速夺走了她的力气,只看了他一眼,她便再次昏倒了过去。

陶靖衣那惊恐的一眼,段飞白自然没错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好像很怕他。

段飞白冷冷的勾了一下唇角,苏夕颜,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请远离男二钟灵,去打一盆清水过来。

毓秀,去楼下将我的药箱取过来。

段飞白吩咐道。

好的,段少侠稍等。

两姐妹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段飞白将陶靖衣放在床上,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面庞,掌下这张脸颊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凉凉的。

她浑身都是血,将他的白衣染成了血衣。

他将她放下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了。

钟灵将清水送了进来。

段飞白伸手取布巾,钟灵道:段少侠,还是我来吧,别把您刚换的衣裳弄脏了。

段飞白没有拒绝,坐在了一边,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浅浅啜了一口。

屋顶破了个巨大的洞,冰凉的月光从头顶落下来,罩在他的脸上。

他神色淡淡的,眼睛在看着钟灵忙活,神思却回到方才陶靖衣昏倒前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他抱着她,她却对钟灵毓秀说了一句救我。

她是在求救吗?她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结合她这几天的反应,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段飞白将茶盏放下,眉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如果她知道了什么,看来还得提前将她除掉了。

钟灵将陶靖衣的上衣脱掉,用布巾沾了清水,清洗着她的伤口。

伤口的位置有些尴尬,距离胸上一寸,好在段飞白是她的未婚夫,不用太过避嫌,要不然处理伤口都是个麻烦。

过了一会儿,毓秀将段飞白的药箱送了过来。

段飞白打开药箱,开始替她调配解药。

在调配解药的过程中,他沉沉的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睡的陶靖衣,伸手从一旁拿出一支绘着青花的白色瓷瓶,倒出一些红色的粉末,加入了原本的解药中。

他将瓷瓶放回原处,想了想,伸手将瓷瓶上写着断肠散的红色纸条撕下,揉碎了。

解药调配完毕后,他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将调好的药膏敷在陶靖衣的伤处。

钟灵毓秀取来纱布,替她将肩头的伤口裹好。

陶靖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屋顶上的洞不知道何时已经被补好,客栈内的伤残人员也都已经安置好。

这次风铃芷受了伤,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

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床头,低头看自己的伤口。

因为伤在肩下的部位,她的上身只是简单的裹了件外袍,以方便换药。

头三次换药需得由段飞白亲自经手,为的是查探伤势,以及清理残留在体内的余毒。

除此之外,他还为她施了一次针。

陶靖衣自然是拒绝的,并且用戒备的眼神看着他,强烈要求钟灵毓秀两姐妹在场。

段飞白取针的动作一顿,明白过来,惊讶道:夕颜,你在怀疑我?顿了一顿,他眼底流露出受伤的痕迹,你怀疑是我放的箭?他这副表情看起来受伤极了,连钟灵毓秀都看不下去了,钟灵道:小姐,你怎会怀疑是段少侠?毓秀也道:是啊,小姐您中箭了之后,是段少侠救您的。

陶靖衣受了重伤,脑袋昏昏沉沉的,钟灵和毓秀的声音嗡嗡的像苍蝇,吵得她头疼。

夕颜,得罪了。

在她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时,段飞白朝她挥了一下袖子,一股白色粉末扑面而来。

陶靖衣不小心吸入了一口,顿时一阵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她的意识。

陶靖衣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不但要小心男主的药,还得提防他的袖子。

段飞白伸手扶住了她倒下去的身躯,对钟灵毓秀说道:你们准备一下,我来施针。

钟灵犹豫道:段少侠,小姐身受重伤,烧糊涂了,方才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生气。

段飞白道。

钟灵毓秀两姐妹望着他,只觉得他脾气实在好极了!小姐能得到这样的男人做夫君,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陶靖衣醒来后,听着两姐妹滔滔不绝表达着自己对段飞白的崇拜之情,差点一口血梗在喉咙里。

她就知道,男主伪装成圣父的时候自带滤镜,在所有人眼中,他的全身是泛着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的。

俗称,主角光环。

没想到一觉醒来,就连她的贴身心腹都成了男主的铁杆粉丝,男主的主角光环果然很厉害。

陶靖衣揉了揉额头,她已经领教过男主的主角光环了,就算她有心告诉全江湖,段飞白就是鬼公子,那也得有人信啊。

她不想挑战男主的主角光环,也不敢挑战他的主角光环。

她只能逃。

逃到男主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找回家的方法。

陶靖衣下定决心,待箭伤一好,就逃走。

小姐,你真的误会段少侠啦,那支箭不是他放的。

钟灵见陶靖衣一脸纠结的表情,误以为她还在怀疑段飞白,连忙取出当日射中她的那支箭,就是这支箭伤的您,我见过段少侠的箭,这支箭绝对不是段少侠的。

钟灵握着箭,一脸期待的表情盯着她,就差指天发誓了。

陶靖衣愣了一愣,将箭支接到了手里。

段飞白的确也用过箭,他用的是袖箭,这支箭明显是弯弓射出来的。

她将箭握在手里,想起当日的情形,以当日的情况,就算他神通再广大,放出这么一支暗箭,似乎也有些为难。

毕竟这是篇武侠文,而不是玄幻文。

难道她真的误会段飞白了?陶靖衣的目光落在箭支上,箭身上还凝着暗红的血迹,是她和风铃芷的血。

忽然,陶靖衣的目光一顿。

箭尾的部分,刻着一个小小的月形图案。

原书里,只有一人的武器上会刻下月形。

东方玥。

东方玥的原名叫做东方月,拜入洗剑阁后,他的师父嫌弃原名太过女气,便将月改成了玥字。

虽然改了名,东方玥却还是喜欢在所用之物上刻下月形,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东方玥用剑,只有作为读者的陶靖衣知道,他不止会用剑,更是箭法如神。

原书里,他曾经用箭射伤过段飞白。

陶靖衣握着这支箭,心底透出一丝寒意。

东方玥这个人太可怕,亏她还想和他结成联盟,没想到此人如此心狠手辣,竟然在背地里暗算,比段飞白还要阴暗。

陶靖衣决定,以后不仅要远离男主,还要远离男二!穿越到这本书后,陶靖衣发现自己的体质也改变了不少。

若是搁在现代社会,她肩头的伤口没个十天半个月是长不好的,在这里只用了两天,伤口就长出了新肉,隐隐有复原的趋势。

除了她,其他人也一样。

有人比她伤的还重,只休养了一天就活蹦乱跳。

陶靖衣想了半天,把这种现象归结为内力。

谁让她穿的这具身体内力太浅,起不到自愈的效果,还是得倚靠段飞白。

养伤的日子总是漫长且无聊的,这些日子以来,陶靖衣基本上都是瘫在床上的,吃喝都是由他人经手。

除了不能动,日子倒是惬意的很。

不知道段飞白给她用了什么,伤口一点儿也不疼,就是长肉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痒。

不过也有尴尬的时候。

最尴尬的不是段飞白给她施针,段飞白施针的时候,她是昏过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用面对段飞白。

最尴尬的是段飞白给她换药,因为头三次换药是由段飞白经手,既要查探伤势,又要清理余毒,伤口的位置有点儿微妙,每次换药,陶靖衣都僵硬成了一尊雕塑,窘迫地恨不得扒开地缝钻进去。

陶靖衣在那儿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段飞白却无半点反应。

他像是一个尽职的医者,淡定的解开缠裹伤口的纱布,淡定的凑近观察伤口,淡定为她清查伤口的余毒,又淡定的为她抹上新的药膏。

总之,他全程很淡定,她全程很不淡定。

大抵是被她如临大敌的态度逗到了,第三次清理余毒的时候,他嘴角隐隐勾出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就这样,在段飞白的精心调养下,陶靖衣的伤势快速转好。

虽然客栈内就他这么一个大夫,但陶靖衣谨记着男主终会弄死女主的剧情,不敢轻易相信他,即便让他清理余毒,汤药却不敢经由他手,而是交由钟灵毓秀,美其名曰担心飞白哥哥太累。

偶尔段飞白也会亲自熬药,她捧着药碗却不敢下口,总是找各种理由,等他一转身,就快速的将药汁泼到了楼下。

因她坚持不懈的灌溉,楼下那棵树近日的长势十分喜人。

约莫又过了几日,陶靖衣肩头的伤口长出了一层新肉,脚也逐渐恢复行走的能力。

考虑到自己的逃跑大计,她依旧卧在床上,装成不能动弹的样子,以降低男主对她的防备心。

就在陶靖衣能下地行走的第三天,钟灵和毓秀带来一个消息。

陶靖衣听后,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什么,这次红枫山庄来的是苏星辰?!我的天,她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原来在遭到风铃芷的伏击后,各大门派传回消息,请求增援。

这些求助信发出去之后杳无音讯,他们怀疑是风铃芷在从中作梗。

这次重挫风铃芷后,他们再次发出求助信,这次求助信总算到了各大门派的手中。

接到了求助信后,他们很快派出了救援人马。

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红枫山庄派来的居然是苏星辰。

明明在原书里,苏星辰不是在龙泉客栈的剧情里出场的。

陶靖衣蹲在床边,托着下巴想,难道是因为她的穿越引起了蝴蝶效应,所以剧情大神把苏星辰送到了她的身边?这不是坑她嘛。

原女主的小情人苏星辰,表面上是苏夕颜的弟弟,真正的身份却是苏夕颜的情人。

没错,苏夕颜绿了段飞白。

居然在男频文里绿男主,就算这是一篇非主流男频文,那也是作死的行为,所以苏夕颜最后结局那么惨,陶靖衣一点儿也不意外。

苏星辰虽然和苏夕颜一样姓苏,却是红枫山庄庄主苏合收养的义子。

他的原名没有人知道,被苏合收为义子后,为表忠心,他自己改名为苏星辰。

苏星辰比苏夕颜小两岁,是原书里最爱苏夕颜之人。

苏夕颜死于段飞白之手后,苏星辰侥幸逃脱,发誓要为苏夕颜报仇。

他自毁面容以逃避段飞白的追杀,又改名换姓加入了人偶山庄。

只可惜,他不知道,人偶山庄的少主鬼公子就是段飞白。

他的身份被识破后,死于段飞白之手。

段飞白在杀死他之前,亲手阉割了他,让他带着怨恨和耻辱死去。

简直就是原书里死的最憋屈的一个角色。

虽然苏星辰是最爱苏夕颜之人,但陶靖衣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他。

他就是个变态啊。

那种占有欲超级强的变态。

要是被苏星辰察觉自己不是真正的苏夕颜,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陶靖衣欲哭无泪的问:他们还有多久会到?最快明早。

钟灵蹲在她身边,满脸不解的回道。

怎么看起来小姐不大欢迎小少爷的样子?若是搁在以前,听到苏星辰要来的消息,她一定会高兴地不得了。

看来这客栈不能待了,她今晚就得走。

陶靖衣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做了决定。

钟灵,这样,若是明日小少爷到了,你千万要拦住他,别让他过来找我。

就说……就说我伤势未愈,不能见人。

钟灵好奇的问道:小姐为何不愿见小少爷?这个嘛,他太黏人啦,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老是惯着他,否则以后他还怎么找媳妇。

反正钟灵不知道苏夕颜和苏星辰的关系,陶靖衣随口胡诌了一句。

当然,她也是知道的,以苏星辰强势的性格,钟灵未必能拦得住他。

总之,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她拖得越久,她就能跑得更远。

钟灵走后,陶靖衣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将房门反锁,然后收拾东西。

金银细软,一样不能少。

她也是要吃喝拉撒的,这是篇武侠文,她又不能凭空幻物。

这些东西能带就多带,尤其是这个世界里的货币。

陶靖衣足足收拾了三个包裹出来才作罢,若不是考虑到不能带,她恨不得将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苏夕颜自小娇生惯养,红枫山庄的大小姐,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哪怕是出门在外,用的东西也都是从红枫山庄内带出来的。

她从庄内带出来的东西,几乎装了五个马车。

只可惜,苏夕颜这个身体武功不怎样,要是段飞白那样的高手,莫说五个马车的东西,十个马车她也能带走。

说起苏夕颜,在少年时期也曾是极聪颖的,她天赋高,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剑法还曾得剑神的亲口夸赞。

只可惜在十五岁那年,苏夕颜受了重伤,根基底子全毁。

得亏红枫山庄财力雄厚,聘得江湖名医为她医治,总算保住了一些微末的内力,才不至于彻底成为废人。

若说这次重伤的缘由,却是为了苏星辰。

人偶山庄擅制傀儡,苏星辰就是被他们抓回去制成傀儡的材料之一。

他不愿成为无知无觉的人偶,想方设法逃出了人偶山庄。

在逃跑的途中,他撞上了苏夕颜。

苏夕颜带着苏星辰一起逃亡,甚至为了救他,被段红樱重伤,险些殒命。

苏夕颜醒来之后,苏星辰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苏夕颜这一世也就善良了那么一回,也就是这一回,和苏星辰结下了这一场难解的孽缘。

现在回头一想,苏夕颜定是一眼看中了苏星辰,才会拼了命的救他。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痴情人,只可惜,这痴情的对象是苏星辰,而非段飞白。

陶靖衣啧啧感叹着,刚坐回床边,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抱入了怀中。

陶靖衣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惊呼,那只手猛地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接着,一道声音贴耳响起:别叫,阿姐,是我。

伴随着这道声音,是喷在耳畔的热气。

那热气呵在她耳畔,带着一股酥麻之感,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陶靖衣不由得僵硬住,不敢动弹。

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热气再次呵在她的耳畔,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如惊雷一般,再次响在她的耳边。

细听,却是带着几分委屈之意。

接着,一张清俊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属于少年的脸庞,脸部轮廓还带着青涩和稚气,他的眼角是弯的,嘴角也是弯的,眼睛里蕴满着温柔的笑意,就那么盯着她,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在他的眼中。

——苏星辰。

陶靖衣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少年穿的很单薄,全身上下只着了一件薄衫。

虽然穿的少,身上却暖烘烘的,贴着陶靖衣的时候,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透过布料传来的属于肌肤的热度。

阿姐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苏星辰皱了皱眉头,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忽然恍然大悟,阿姐一定是怪我了。

说着,委屈的蹙起眉头,眼睛里的笑意瞬时被可怜代替:都是星辰的错,现在才赶过来,害得阿姐伤在了风铃芷的手下。

阿姐不怕,星辰定会为你报仇的。

说到报仇二字,他的眼底透出一丝阴鸷之色,连带着周身也漫起一丝寒意。

少年,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报仇呀。

陶靖衣挣脱了他的双手,往后退了一退,坐在了床上,抬眼看他:不是说明早才会到么?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星辰实在太思念阿姐了,便甩开了他们,一人提前赶来。

原本想给阿姐一个惊喜,只是瞧着阿姐的样子,似乎惊大于喜。

还真被你说中了,哪里是惊啊,简直就是吓,差点吓尿的那种。

陶靖衣拍了拍小心脏。

就这么冷不丁的冒出来,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好吗!苏星辰坐在她身边,身体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倚在她的肩头,目光却落在她打包出来的包裹上。

阿姐,这是?他眼底透出疑惑之色。

我在整理包裹。

这种小事交给钟灵和毓秀便是,阿姐的双手柔嫩,做不得这些重活。

苏星辰猛地握住了她的双手,目光落在她的掌心,忽然,他面色一变,露出几分狰狞之色,是不是钟灵和毓秀偷懒?若是如此,这双手要了也没用,我去砍了她们的双手为阿姐出气。

等等,不关她们的事!陶靖衣连忙伸出手抱住了苏星辰的腰身,以免他走了出去,真的将那两个丫头的双手血淋淋的砍下来。

她毫不怀疑苏星辰说的话,他说砍下钟灵毓秀的双手,是会真的砍下她们的手。

原书里,苏星辰就是这样的人设。

他不把整个江湖放在眼里,唯独心上装着苏夕颜,容不得她受一丝欺负。

喜怒无常的他,常常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要了别人的命。

陶靖衣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钟灵和毓秀就没了双手。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红枫山庄就是绝对的权威,作为小少爷的苏星辰就是掌权人,别说砍下双手,便是要了她们的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苏星辰的武功比苏夕颜高,所以陶靖衣只得紧紧锁住他的腰身,不敢松手。

苏星辰垂下眸子,盯着抱住他的那双手,眉眼一弯,呵的笑出声来。

阿姐,你我好久未这般亲近了,今日的阿姐热情的叫星辰有些不知所措。

陶靖衣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与他姿势暧昧,连忙松开了手,尴尬的拿手掌扇着风,顾左右而言他:奇怪,怎么突然就热起来了,哈,热死了。

苏星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把折扇,刷的展开,坐在她身边,为她轻轻扇着风。

陶靖衣:……她只是随口说一说罢了。

不热了?苏星辰斜睨她一眼。

陶靖衣摇头,移开眸子,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苏星辰收起折扇,别在腰间。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陶靖衣的肩头,陶靖衣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苏星辰凑过来,伸手就要扯她肩头的衣裳。

你做什么?陶靖衣又惊又惧,护住自己的衣裳,往后退着。

我替阿姐看看伤口。

少年面色不改的继续往她跟前凑。

你又不是大夫,瞧什么瞧!事关自己的节操,陶靖衣才不管他喜怒无常心机深沉什么的,拍开了他作恶的爪子,横眉竖目,不许看!不看就不看,做什么这么凶。

苏星辰满脸委屈的收回手,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陶靖衣赞叹。

若非见了他之前的暴戾表情,她还真以为他就是个乖乖听话的好少年。

阿姐不要气了,生气伤身。

苏星辰贴过来。

陶靖衣退无可退,背部贴上了墙壁。

苏星辰双手撑在壁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低眸认真看她。

终于逃跑了其实,我早就到了,阿姐说要替我找媳妇的那番话,我都听见了。

少年的嘴角忽然弯出一抹恶意的弧度。

陶靖衣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心中一顿哀嚎。

苏星辰有一逆鳞,触之者死。

——苏夕颜不要他。

他以为的那种不要。

原本苏夕颜假装爱慕段飞白,他在暗地里吃了无数飞醋,苏夕颜千哄万哄,才哄好这个煞星没有捣乱。

苏夕颜承诺,拿到凤凰血玉后,将段飞白交由苏星辰亲手处置,苏星辰才作罢。

他平生最恨别人将他和除苏夕颜之外的人配对,庄内曾有丫头开玩笑的说他和某个帮派的大小姐般配,他二话不说便拔了她的舌头。

从此,再无人敢提为他娶媳妇之事。

便是苏夕颜也不敢。

陶靖衣看着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只觉得毛骨悚然,她缩在角落里,弱小无辜可怜的说道:你听错了。

我还没有到耳背的年纪。

陶靖衣尴尬的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真的吗?真的。

陶靖衣并起手指,指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否则罚我……罚我……死在段飞白手里。

不许胡说!苏星辰捂住了她的嘴巴,皱起了眉头,那样我会心疼的。

陶靖衣呵呵呵的笑着,笑容逐渐僵硬。

妈呀,这个世界能不能有个正常人。

太久不见,阿姐比以前更有趣了呢。

苏星辰捏了捏她笑得僵硬的脸庞,忽然说了一句。

这回陶靖衣笑不出来了。

他不会察觉出什么了吧?!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谢天谢地,这阵敲门声来的太及时了,陶靖衣连忙推开苏星辰的身体,高声问道:谁?是我。

门外响起段飞白的声音。

苏星辰的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

陶靖衣戳戳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捣乱。

苏星辰不高兴的撇了撇嘴,猛地俯下身,贴着她的耳畔,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咬完后,他还狠狠磨了一下雪白的牙齿。

这个熊孩子!陶靖衣报复性也扯了扯他的耳朵,高声又问:飞白哥哥,有事吗?没事,只是察觉到你屋中有人,前来问一句。

陶靖衣浑身一僵,考虑到自己还在假装脚伤未愈,一瘸一拐的走向门边,打开屋门,对着屋外的段飞白龇牙笑了笑:飞白哥哥真厉害。

她抬手冲苏星辰招了招手,星辰,过来,见过飞白哥哥。

说着,又冲段飞白讨好的弯了弯眼角:飞白哥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苏星辰。

苏星辰懒懒的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看了段飞白一眼,淡淡道:在下苏星辰,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段飞白。

段飞白回道,没有多说的意思。

他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眼底更是一片波澜不惊。

但陶靖衣感觉的出来,他不喜欢苏星辰,甚至对他有几分敌意。

她心中瞬时腾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段飞白早就知道苏星辰的存在,并且知晓他和苏夕颜之间的那一堆破事。

原书里,段飞白杀了很多人,唯独对苏星辰,是亲手将他阉割。

若非知道自己被绿,不会有这么大的恨意。

江湖上,除了苏合和苏夕颜,没有人知道苏星辰不是苏家的孩子,他们都以为,苏星辰是苏家的私生子。

很长一段时间里,陶靖衣也以为段飞白不知道。

仔细一回想,其实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苏星辰本来就是人偶山庄准备拿来做人偶的材料,他的身份,人偶山庄是最清楚的。

段飞白身为人偶山庄的少庄主,一直和段红樱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很有可能,他早就知道苏星辰的真正身份。

陶靖衣的笑容再次僵硬起来。

这到底是一篇什么暗黑文,简直处处是坑。

她现在恨不得将作者揪出来,爆锤一顿。

坑惨了她。

苏星辰自然也感觉到段飞白对他的不欢迎,当然,他也是不欢迎段飞白的。

一想到苏夕颜为了凤凰血玉,处处对这个男人讨好逢迎,他就恨不得将他的肉一片片切下来。

你到底是怎么保护我阿姐的?苏星辰对他的厌恶全部展现在了脸上,好看的眉眼堆满了凶煞之色,阿姐是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自小被我们捧着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若是你不能保护好她,趁早认怂,红枫山庄不欢迎无能之人做阿姐的夫婿。

说罢,挑衅的冲段飞白挑了一下眉头,大有不服来战的气势。

段飞白尚未开口,陶靖衣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一手捂住苏星辰的嘴,一手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出了段飞白的视线。

她猛地将身后门合起,对段飞白笑得腼腆:飞白哥哥不要把他的话往心上放,他还是个孩子。

屋内,苏星辰啪啪啪的拍门,边拍边喊道:阿姐,开门,你不许护着他!明明就是他的错,怎么,还不许人说了!陶靖衣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你个炮灰男配,就不要在男主面前作死了,没看到男主的脸色都变了吗!段飞白看着她笑得快抽筋的脸,眉心不由得跳了一下,半晌,他道:他说得对。

啥?陶靖衣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夕颜。

段飞白伸手抱住了她,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光嘴上说说谁不会啊!一只手伸过来,猛地将陶靖衣扯了过去。

陶靖衣对上苏星辰的双眸,回头望了望身后紧闭的门扉,又望了望苏星辰。

他是会穿墙术吗?!苏星辰知她心中疑惑,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大开的窗户。

陶靖衣:……她恼怒的从苏星辰怀中挣脱出来,看了男主和男配一眼,摊开手,算了,她不管了,你们自己去相爱相杀吧!她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啪的一声,将男主男配都关在了门外。

段飞白的目光落在苏星辰的身上,他的目光极淡,极冷。

苏星辰本能的感觉到危险。

好在段飞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若是陶靖衣在,她定是能看懂男主的眼神,他这是在考虑怎么阉了苏星辰。

就像他看她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考虑,那一百六十剑应该用什么姿势削。

段飞白走后,苏星辰拍了拍门,高声道:阿姐,你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背着三个包裹正在翻窗户的陶靖衣差点从窗户上摔下去。

苏星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陶靖衣回头,继续翻窗户。

病娇鬼畜的男主、男配都集齐了,这个龙泉客栈决计不能再呆。

这个窗户正对的是后院,好在她住的地方只是二楼,不高,她故技重施,先将包裹扔下去,然后自己裹着被子跳下去。

后院没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大堂里商量着怎讨伐花神教的大计。

陶靖衣裹在被子在地面上滚了一圈,晕乎乎的站起身来。

她揉着额头,丢开被子,心想,看来得尽快熟悉苏夕颜的身体,最好熟悉怎么用轻功,以方便日后逃跑。

她将包裹捡起来,朝着马厩走去。

枣红色的小马是苏夕颜从红枫山庄带出来的,它还认得苏夕颜,一看到她就讨好的蹭过来。

陶靖衣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包裹绑在马背上。

虽然她不会骑马,但是苏夕颜会,这匹马又被训得非常温顺,是以,骑马对陶靖衣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将包裹绑好后,牵着马,偷偷摸摸的往后院的侧门走去。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走到一半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双手拢袖,悠然飘落在她的面前。

蓝衣,佩剑。

陶靖衣的目光渐渐往上移,落在东方玥的脸上。

这个时间段,他不去大堂议事,居然跑到树上偷懒。

陶靖衣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气哼哼的看着他。

一箭之仇,她可是记着呢。

她这人最记仇了。

好狗不挡道。

陶靖衣没好气的说道。

东方玥的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蹙了一下。

陶靖衣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招你,你就当做没看见我。

她牵着马绕过他的身体,往门口走去,走着走着,还是不放心,怕他出卖自己,便从包袱里抽出一支长箭,冲他扬了扬:看到了没?你暗箭伤我的证据,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君子的名声,最好今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否则我就……她哼了两声,语气里不乏威胁之意。

东方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箭上,脸上毫无被当场识破的羞愧之色。

他把手往袖中拢了一拢。

他并不打算解释,她说得对,那支箭是他射出去的,箭上抹了毒。

他的目标是风铃芷,只是连带伤了她。

段飞白是客栈里最好的大夫,他手中也有解药,她不会死。

只是受点伤罢了。

师父曾教育他,为了江湖正道,受点伤,流点血,不算什么。

哪怕是牺牲自己,牺牲他人,只要能换来江湖太平,都是值得的。

他不说话,陶靖衣便当做他被自己威胁成功了。

她将箭重新塞回包裹里,牵着小马哼着歌走出了门。

她并不知道,方才东方玥没有打算拦她,他只是在树上合目休憩,不小心掉了下来。

确认东方玥没有追出来,陶靖衣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长喝一声:驾!座下骏马听懂她的话,四只蹄子撒开狂奔起来。

陶靖衣长舒了一口气浊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总算摆脱了男主男配们!哈哈哈哈太开心了……我夫君超凶哒一个时辰后。

身上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快点!别磨磨唧唧的,小心你的小命!一把寒光闪烁的大刀架在了陶靖衣的脖子上。

看着面前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陶靖衣哆哆嗦嗦将三个包裹都丢给了他们。

还有!身上的钱袋,拿出来!持刀的是个刀疤脸,看起来非常的凶残。

对于这种小说中处处可见的山贼形象设定,陶靖衣已经无力吐槽了。

不久前,她以为自己彻底自由的时候,一群山贼从山坡上冲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对她念了一大段烂大街的台词。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束手就擒了!他们人多,还有刀,可凶残了!袖子里还有,都拿出来,再磨叽大爷我可要亲自动手搜身了!刀疤脸眼尖,居然能一眼看出她袖子里也藏了碎银两。

陶靖衣哭唧唧的将银子摸出了,打着商量:能不能给我留点儿,就一点点。

要不然她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大哥,这匹马好俊啊。

其他山贼围观着她的小红。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亲自给小马取名叫做小红,以加深彼此的感情。

很显然,小红非常满意它现在的名字,否则怎么会在得了新名字后,足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没看清那根绊马索,导致一人一马摔个四脚朝天。

牵回去,当老子的坐骑。

刀疤脸明显是山贼头头。

大哥,这小娘们长得挺水灵的。

带回去,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刀疤脸气势磅礴的说道。

陶靖衣:……不仅劫财,还劫色啊。

她偷偷摸摸地从袖中摸出了一小包药粉,这药粉是当初从段飞白身上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粉,反正从段飞白身上拿来的,不是药就是毒。

她将药粉包偷偷捏在手里,往后退着,边退边笑: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可是有夫君了。

陶靖衣一脸羞涩的说道。

你夫君是谁?陶靖衣一听有戏,眼睛亮了亮,来了劲,轻咳一声:琴剑双绝听说过没?刀疤脸老实的摇头:没有。

其他小山贼也纷纷摇头:没听过,分明就是无名之卒。

陶靖衣:……这都是从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居然连段飞白的名号都没听过。

不成,得来点狠的了!鬼公子总听说过吧?鬼公子是黑道上的,他们这些黑道中人没道理不知道他,除非他们真的是山旮旯里蹦出来的。

谁料,那山贼头头还是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罢,伸手来拽陶靖衣,小娘子,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跟着大爷吃香的喝辣的。

你那夫君要敢过来,老子砍了他。

你一个炮灰也敢砍男主,是嫌命长了吧!陶靖衣猛地扬手,将药粉挥了出去,白色的粉末顿时撒了刀疤脸一身。

陶靖衣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回倒不倒!识相的,赶紧向姑奶奶讨饶,姑奶奶没准会大发善心,回去找夫君帮你拿回解药。

刀疤脸被无故撒了一头的白色粉末,懵了,眨了眨眼睛,问手下:这是啥?其中一名小弟大胆的上前,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尝了尝,面色怪异的说道:老大,好像是面粉。

陶靖衣的笑声戛然而止。

面面面面面粉?该死的段飞白,没事在怀里揣什么面粉,脑子瓦特了啊。

刀疤脸的脸色瞬时就变了,凶狠的瞪向陶靖衣:他奶奶的,居然敢耍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一层皮!陶靖衣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喊:救命啊,山贼杀人啦!杀人啦!刀疤脸凶狠恶煞的追在后面,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两人你追我赶,跑得气喘吁吁,其余小弟站在山道上,为刀疤脸摇旗呐喊:老大,加油!老大,你是最棒的!陶靖衣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确定她穿的是暗黑文,而不是雷文?就是这一个趔趄,刀疤脸追上了她,一把大刀闪着寒光,朝着她纤细的脖子砍下。

这千钧一发之际,凭空落下一道紫影。

刀疤脸发出一声惨叫,丢了手中的刀,转身就跑:妈呀,蛇精!陶靖衣猝不及防的和蛇脑袋打了个照面。

她眨了眨眼睛,紫蟒冲她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

陶靖衣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从小到大,她最怕蝎子蜈蚣蛇之类的东西了!陶靖衣没跑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僵硬着身体,慢慢往后退。

在她的身前,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手执银针,贴在她的脖颈处。

她退一步,风铃芷近一步。

你好啊,圣女大人。

陶靖衣朝她招招手。

风铃芷冷哼一声,冲她背后望了一眼,陶靖衣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令她汗毛倒竖,差点没吓死。

山贼们全军覆没,一个不剩。

紫蟒卷起刀疤脸的身体,朝这边游过来,啪的一下,将他丢在了风铃芷的脚下,讨好的冲风铃芷邀功。

风铃芷给了它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风铃芷的目光落在僵硬如石的陶靖衣身上。

陶靖衣的眼睛渐渐往下移,不敢与她对视:自然是以身相许啦。

说着,捂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开玩笑的啦。

风铃芷的目光却幽深了几分。

她握住陶靖衣的手,将银针刺入她的手腕中,陶靖衣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接着那根银针就不见了踪影。

她整个人呈现出惊恐状。

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为你取针。

风铃芷咳了起来,咳着咳着,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嘴角流淌。

你受伤了?陶靖衣惊讶。

一点小伤。

风铃芷抬袖,抹去了唇边血痕。

陶靖衣怎么看怎么不信她只是受了点小伤,刚才精神处于高度紧绷中,一直没有发现,风铃芷的脸看起来很白,白得几乎透明,身形也消瘦了不少,陶靖衣离得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中了东方玥的箭,一直没有痊愈!陶靖衣恍然大悟。

风铃芷坐到树下,盘腿坐好,闻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姑娘家家的,太聪明了会折寿。

陶靖衣缩了缩肩膀,尴尬的笑着:不,不,我一点都不聪明。

我就是个笨蛋,要不然不会这么倒霉。

没想到,你对自己的认识还蛮深刻的。

风铃芷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

陶靖衣:……方才听你对那大汉提起‘鬼公子’,怎么,你与鬼公子很熟吗?风铃芷忽然道。

陶靖衣一怔,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立即与鬼公子撇开关系:不!一点都不熟!他是谁呀,根本不知道。

那你还提他?这不是看他名声大,为了恐吓那山贼吗?谁料,这些个山贼竟孤陋寡闻至此,差点坏我大事,气死了!一提到那刀疤脸,陶靖衣一脸愤愤。

作为本书的女主,居然差点被个炮灰给砍了,说出去都嫌丢脸。

风铃芷嘴角那抹弧度又若隐若现:本来我还打算拿你去换解药,现在,我改主意了。

陶靖衣:……你这么好玩,随我回花神教吧。

风铃芷说道。

陶靖衣:我可以拒绝吗?风铃芷:不可以。

陶靖衣:那我同意好了。

风铃芷唤道:紫电,看住她。

紫蟒朝着陶靖衣游去,在陶靖衣浑身僵硬的情况下,将自己团成了一个圈,而陶靖衣就被圈在中间。

陶靖衣:……她狠狠瞪了风铃芷一眼。

算你狠!风铃芷命紫电看住陶靖衣后,合上了双目,运功调息。

陶靖衣坐在地上,冲紫电打了声招呼。

紫电歪头看了她一眼,又撇开脑袋去。

陶靖衣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还好,紫电虽然圈住了她,但还给她留了活动的空间。

她最怕蛇那种冷冰冰的触感了。

她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估摸着,自己趁风铃芷打坐逃走的可能性。

很显然,这个可能性为零。

以紫电的战斗力,别说一个她,就算是真正的苏夕颜,也只有被碾成渣渣的份。

她明明记得紫电那天被段飞白戳了一剑,好家伙,恢复得真快!陶靖衣托着下巴啧啧感叹着。

那边,风铃芷调息完毕,缓缓睁开了眼睛,浅褐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紫电察觉到主人已经醒来,快速朝她游过去。

陶靖衣得了自由,立马猫腰离开。

方迈了三步,一头撞进风铃芷的怀里。

陶靖衣抬头,只见,风铃芷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眉毛挑了一下。

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额头,才发现,同为女人,这个风铃芷居然比她高出一个脑袋。

原书里只说她是高冷御姐人设,没说她个头也这么高啊。

还有,她方才明明在树下,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女装大佬不好惹圣、圣女大人!被当场抓包的陶靖衣,讨好地龇了龇雪白的牙齿,脸颊上攒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想去哪里?风铃芷对她的小梨涡无动于衷。

方便,去方便一下!陶靖衣灵机一动,随口诌道,憋太久了。

我陪你去。

风铃芷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就走。

这、这不太好吧。

陶靖衣笑容僵硬。

大家都是女人,不用怕。

风铃芷唇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冲她的颈侧呵了口气。

陶靖衣感觉自己后颈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冒了出来。

没见过您这样的女人。

她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风铃芷凉凉的嗓音飘了过来。

我说没见过您这么漂亮的大美人。

陶靖衣立马怂怂的说道。

风铃芷一路揪着她往草木后面走去,到了一颗隐蔽的树下,松开了她。

陶靖衣作势解腰带。

风铃芷双手抱怀,淡定的望着她。

陶靖衣停下了动作,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您转过身去。

风铃芷说了一声麻烦,背对着她转过去。

陶靖衣悄悄迈开一步。

不要动什么小心思,我耳朵很灵的。

风铃芷道。

陶靖衣的动作僵住。

好了没?风铃芷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陶靖衣收回脚步:好了。

风铃芷转身,狐疑的看了看地面。

陶靖衣表情严肃:忽然又不想方便了。

风铃芷眉头一蹙。

陶靖衣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在这里,我怎么方便得出来!风铃芷转身离开,陶靖衣心想,好机会呀!正准备麻溜逃跑,结果一道紫影飞快的游过来。

陶靖衣:……最后陶靖衣是被风铃芷拎回去的。

脾气再好的圣女大人,也忍不了这么能磨叽的小姑娘。

本来风铃芷是骑着紫电的,但是有了小红马后,她直接搂着陶靖衣翻身上了马背。

风铃芷人高马大的,陶靖衣心疼自家的小红马,忍不住道:其实,我觉着吧,骑紫电也挺威风的。

风铃芷皱了皱眉,解释了一句:紫电受了伤。

陶靖衣愤愤道:小红虽然没受伤,但它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风铃芷嘴角一弯,重复道:小红?它的名字,我取的,怎么啦?陶靖衣高声道。

风铃芷唇角弯得更深:这个名字……挺有创意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憋笑。

陶靖衣哼了一声,动了动身体:你别贴我这么紧。

不要乱动,会摔下去的。

风铃芷警告。

你以为我愿意动,没想到你看着不瘦,居然没胸,硬邦邦的,硌得慌。

陶靖衣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手肘戳了一下风铃芷的胸口。

风铃芷沉默了。

陶靖衣恍然大悟:哦,你发育不良!这胸,旺仔小馒头吧。

风铃芷垂眸看她,长睫掩去了眼底神色。

陶靖衣心神一紧,捂住胸口:看我干嘛,我可是C,货真价实!就算是她的原身,那也是有C的。

风铃芷默默看了一眼,点头:确实挺有料的。

陶靖衣脑海灵光一闪:圣女大人,要不然,你给我解了银针,我教你丰胸吧。

保证三个月内见效,好不好?不好。

为什么呀?没有为什么。

风铃芷清喝一声,夹紧马腹,顿时,座下骏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口风的陶靖衣:……这是恼羞成怒!妥妥的来自旺仔小馒头的恼羞成怒,哼!花神教作为原书里和人偶山庄并列的邪道势力,一直是江湖各大名门正派重点关注的对象。

花神教的现任教主名号为青夫人,这位青夫人,就是散播谣言害得段氏灭门的罪魁祸首,虞桑青。

一想到要去见这位青夫人,陶靖衣摩拳擦掌,竟然有点兴奋。

如果没有这位青夫人,大概就没有《飞白》这本书的剧情。

风铃芷带着陶靖衣走了大约三日,在某一处山道前停下。

眼前所见群山莽莽,云卷云舒,应该是接近花神教的地界了。

花神教教内都是女子,全教上下皆信奉花神,若有男子入内,一律杀无赦。

风铃芷翻身下马,极目望去。

她这一路风尘仆仆,没怎么休息,还带伤在身,却并不显得狼狈,倒是陶靖衣,一路上没吃好没睡好,两只眼睛底下带着浓浓的一团乌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丧气。

陶靖衣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道:到了没有啊?我都困死饿死了。

风铃芷从怀中拿出一根白绫。

陶靖衣顿时大惊失色:我这一路都乖乖的没闹事,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救命啊!别吵。

风铃芷翻身上马,将白绫蒙住她的眼睛,系在她的脑后。

陶靖衣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怎么,以为我要勒死你?风铃芷诡异的笑了一声,我若要你死,何需这么麻烦,单是你体内的那根银针,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一提起银针,陶靖衣就满面愁容,她自黑暗中伸出手,抓住了风铃芷的手腕:说好的,我跟你去花神教,你就替我取针,不许言而无信。

放心吧,你这么好玩,我还没玩够呢。

陶靖衣:……敢情这一路上,她都拿自己当猫耍呢。

驾!风铃芷扬鞭挥下,座下骏马绝尘而去。

路上,察觉到陶靖衣想偷偷的掀白绫,风铃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警告道:不许偷看,若是被我发现,挖了你的一双眼睛。

陶靖衣立马缩回手:我什么都没看到!嗯,乖,听话。

风铃芷贴着陶靖衣的耳畔,热气轻轻呵在她的颈侧,待会进了教内,不要乱说话,师父她可没我这般好脾气,若惹得她不高兴了,小心被剁了去当花肥。

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风铃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又约莫走了半日的时间,座下的骏马缓缓停下脚步。

风铃芷翻身下马,抬手将陶靖衣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陶靖衣:……她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抱了下来,虽然这个女人她人高马大的,还没有胸,但她还是女人啊!陶靖衣愤愤。

风铃芷握揭开她脸上的白绫。

白绫被揭开的瞬间,刺目的天光倾泻下来,一只手伸了过来,蒙住了她的双眼。

慢慢睁开眼睛,不要急。

耳边是风铃芷好听的嗓音。

陶靖衣一怔,缓缓睁开眼睛,捂住她双眼的那只手,一点点的张开指缝,令那强烈的天光一丝丝的漏下来。

过了一会儿,待陶靖衣完全适应了眼前的光线,那只手才移开。

陶靖衣立马抬眼四处张望。

花神教,那可是原书里最好看的景点之一,反正都是要进花神教的,大不了,这把穿书就当自己旅游了。

只可惜,她望了半天,发现自己还在山脚下,除了郁郁葱葱的树,什么也没有。

换上。

风铃芷递给她一套衣裳。

干嘛?陶靖衣将衣裳展开,是一套纯白的衣裙,外加一张薄薄的面纱。

如果不想被发现你是外人,就给我换上。

风铃芷凑近了她,低声说道。

陶靖衣怂怂的抱了衣服往草木后面走去。

不要妄想着逃跑。

风铃芷警告。

知道了。

树后传来陶靖衣无可奈何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穿着一身白衣面罩白纱的陶靖衣从树后走了出来。

还别说,这花神教的教服,真仙。

陶靖衣揪了揪广袖,原地转了个圈,感觉现在的自己有那么几分武侠小说里小仙女的气质。

就连风铃芷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走吧。

风铃芷握住了她的手。

陶靖衣闭上了眼睛。

风铃芷惊讶:你闭眼做什么?规矩,我都懂的,知道你们花神教在何处,是要挖去双眼的。

我这双眼睛很明亮,还想留着跟我一起进棺材。

陶靖衣认真道,一脸我绝不给你添乱的表情。

风铃芷失笑,抬起手指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脸颊:放心吧,就算现在让你光明正大的看,你也看不出花神教的所在,睁开眼睛吧。

陶靖衣狐疑的睁开双眼,她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像是有漩涡,吸引着风铃芷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花神教观光打卡陶靖衣和风铃芷是从山脚下往上走的。

走到半道的时候,陶靖衣在一处树荫坐下,揪着广袖给自己扇风,高声道:不走了!不走了!走不动了!此时正是夏末的天气,太阳又大又热,她穿了一身层层叠叠的长裙,这半程山路走下来没中暑,得多亏苏夕颜这具身体有武功底子,要换作她现代宅女那具身体,早就在山脚下躺着了。

风铃芷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明两人穿的一样的衣裳,走的一样的路,她热得满头大汗,浑身湿哒哒的,而风铃芷依旧飘逸清爽,仿佛随身携带了一个小空调似的。

不走,绝对不走了!就算拿我去当花肥,也不走。

陶靖衣梗着脖子道。

风铃芷面部表情的缓缓朝她走过来。

陶靖衣缩了一缩脖子,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几分:不走……起来。

风铃芷冷冷道。

她的声音冷飕飕的,陶靖衣后背爬上一层寒意,这寒意令燥热消去了不少。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风铃芷看着她,眸子里漫起一层冰冷之色。

陶靖衣:你再凶一点,我感觉好像不那么热了,再凶一点,我就能回血了。

风铃芷冰冷的面颊不可察觉的抽搐了一下。

好了,别耽误时间,再这样下去,我们天黑都到不了。

风铃芷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可我真的走不动了。

陶靖衣用手指摸了摸额上的汗,发丝湿漉漉的黏在她的额角,她甩了甩指尖的汗珠,看见没有,再走下去,我就要中暑了。

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连个普通人都不如?风铃芷忍不住道。

陶靖衣没有说话。

苏夕颜的确有内力,但她不知道怎么用。

算了,我背你上去。

风铃芷大概也是不想继续和她浪费时间下去,索性弯下身,将后背露给她。

陶靖衣盯着她毫不设防的后背,心想,若是她此刻偷袭,不知道会有多少胜算。

但顶多只敢想想,风铃芷是花神教的传人,本事必然是不小的,她既然敢把后背露给她,定是有把握她暗算不了她。

叫一个女人背上山着实有些不齿,陶靖衣此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实在太累了。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风铃芷的背,还有些担心自己一上去就将她压垮,没想到风铃芷轻轻松松的就背起了她,面不改色的继续沿着山道走去。

更叫人惊奇的是,风铃芷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的,她一爬上她的背,便感觉一股冷意迎面扑来,霎时间凉快了不少。

陶靖衣往她身上蹭了蹭,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贴在她的身上,汲取着她身上的凉意。

要不是怕风铃芷恼羞成怒,她真想伸出手摸一摸,瞧瞧她身上是不是偷偷揣了个什么解暑的宝贝。

感觉到身后人胸前的两团绵软不断挤压着自己的背部,风铃芷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险些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不要乱动。

风铃芷低声斥责。

背上的人果然老实了不少,只是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隐隐有往其他地方滑的趋势。

风铃芷有口难言,面色透出点点铁青之色。

要不是这丫头还有用,真想将她现在就扔下去。

大抵是风铃芷的身上太凉快了,陶靖衣又累又困,趴着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后来风铃芷还似乎用了轻功,越往上,山风越大,风铃芷本身又没有多少暖意,陶靖衣汗湿的衣裳裹在身上,被风一吹,冷飕飕的。

睡梦中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风铃芷的身上缩了缩。

陶靖衣是被一双手给摇醒的,她迷迷蒙蒙的张开睡眼,瞧见风铃芷蹲在她面前,正在认真的瞧她。

陶靖衣拿手揉了揉眼睛,茫然的看了一眼,问:到了?快到了。

风铃芷替她撩起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温声开口,你要是不想被花神教的教众剁成花肥,接下来的路得自己走了。

还有多远?不远,顶多半个时辰的路程。

风铃芷起身,将她之前摘下来的面纱递给她,戴上,不要让她们发现你不是花神教的人。

还有,最好对我放尊重一点。

风铃芷是花神教的圣女,未来的掌权人,若是在花神教对她不敬,妥妥要被剁成花肥的。

陶靖衣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连忙戴上面纱,对她施了一礼,态度要多尊敬,有多尊敬。

风铃芷唇边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态度是挺恭敬的,只是礼行错了,在我们圣教中,遇见圣女是要这样行礼的。

说着,风铃芷演示了一遍,你来试试。

陶靖衣虽然在心里咕哝了一句礼节真麻烦,却还是老老实实照着做了一遍。

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在骂圣教的规矩。

风铃芷看她一眼,记住,进入圣教后,尽量少说话,在心里咕哝也不行。

你居然会读心术。

陶靖衣满脸敬佩之色。

风铃芷但笑不语,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如果不想被人知道你的那些坏心思,最好在动这些坏心思的时候,闭上眼睛。

——因为能在江湖上混的都是人精。

风铃芷不明白,身为红枫山庄的大小姐,苏夕颜怎么会不懂这些。

大抵是被保护的太好了,风铃芷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的眼睛很漂亮,黑漆漆的,又大又明亮,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藏不住心底那些秘密。

风铃芷又教了陶靖衣一些礼节,才带着她继续往山上走。

快到山顶的时候,陆陆续续遇见了不少花神教的人。

她们和陶靖衣一样,白衣白裙,面罩白纱,一路行来,都是妙龄女子,每个人遇见风铃芷的时候,都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

花神教的总部建在山巅上,抬眼望去,数座气势恢宏的宫殿矗立在云端,金黄的琉璃瓦在一片枣红色的晚霞中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陶靖衣跟着风铃芷往主殿走去,一路上看得目不暇接。

檀木作梁,珍珠为帘,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拂动着殿内鲛绡织成的罗帐。

角落里有香雾袅袅升起,香风送来琴声渺渺,令人宛若置身九重幻境。

风铃芷推开一扇宫门,顿时,一阵风灌进殿内,拂得水晶珠帘哗哗作响。

这是我的住处。

风铃芷引着她往殿中走去,我要去见教主,你且待在此处,等我回来。

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这里。

风铃芷的住处与外面那些华丽的搭配比起来朴素不少,偌大的宫殿,只放置了一张轻纱罩着的大床,以及一排衣柜、一排书架和一张书桌。

倒是有一面墙摆了一列兵器架,架子上插满刀枪棍棒。

剩下的壁上悬着宝剑,各式各样的剑,看得出来,宫殿的主人是个武痴。

陶靖衣点头: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给我取针。

风铃芷犹有些不放心: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离开这里,外面那些人可不比我好脾气,惹恼了她们,会被她们剁成花肥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真啰嗦。

陶靖衣推着她往殿外走。

风铃芷回头看了她一眼。

陶靖衣一怔,才发现自己竟是将这宫殿的主人给推了出去。

她连忙缩回手,怂成了一团。

我发现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风铃芷磨了磨牙齿。

这要是换成别人,居然敢推圣女大人,这双手必须剁掉。

不敢,不敢……陶靖衣连连摆手,勉强笑道。

风铃芷收回目光,抬步往殿外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陶靖衣叫住了她。

她转过身来,瞧见那少女满脸讨好的笑容,指了指殿内唯一的大床:我可以在那里休息吗?她出了一身汗,白衣又在山道上沾了不少灰尘,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唯独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蕴满着期待的光芒。

风铃芷鬼使神差的竟点了点头,点完头她又有些后悔,只好凶巴巴的叮嘱了一句:外衫脱掉,不许弄脏我的床,否则……剁了当花肥,我知道。

谢谢你,圣女大人,你真是世间最漂亮的女人!陶靖衣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只要让她睡上绵软的床。

风铃芷眉心抽搐,眼角狂跳,连忙抬步离开了这里。

陶靖衣确定她走远后,立即解了外衫,脱掉鞋袜,蹦到那张大床上。

好软好舒服啊。

她整个人都贴在了床上,忍不住抱着被子打了个滚。

不愧是圣女的床,就连被子都是香的,被套和床单又柔又滑,比风铃芷的皮肤还要嫩。

陶靖衣赶了好几天的路,实在太累了,抱着被子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男主英雄救美等陶靖衣醒来时,殿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殿内无论是白天黑夜都点着琉璃灯,就算天黑了下来,室内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她从床上坐起来,捞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套着套着,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饿了。

风铃芷还没有回来,殿内除了那一面墙的琉璃灯,什么也没有。

陶靖衣穿好鞋袜,将整个屋子都逛了一遍。

既没有找到水,也没有找到食物。

好饿。

陶靖衣抱着肚子,怨念的坐在床上,低声念叨,风铃芷,圣女大人,赶紧回来啊,这里还有人在等着投喂呢。

她想起了没穿越之前啃过的炸鸡喝过的奶茶,更饿了。

想吃大猪蹄子。

陶靖衣将自己摊成了一张人形饼,躺倒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白纱帐,想回家,有空调有WiFi,还能点外卖……约莫念叨了半小时,风铃芷还是没有回来,陶靖衣又饿又渴,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用段飞白亲自动手,她也要死翘翘了。

她得出去找点东西吃。

风铃芷剁花肥的威胁言犹在耳,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都是死,至少当个饱死鬼。

风铃芷走的时候,只是将殿门锁了,她没有想到陶靖衣这么怕死,居然还敢偷溜出去,所以并没有命人将窗户一起锁了。

陶靖衣见殿门打不开,便将主意打到了窗户上。

窗门轻轻一推就开了,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此时外面黑漆漆的,罩着一层白雾,除了远处长廊上挂着的灯笼绽出幽暗的光芒,并无其他人迹。

她轻手轻脚的翻上窗户,小心翼翼的合上窗门,从草地上偷偷摸摸走过去。

虽然原书里有介绍过花神教的布局,但只限于寥寥数语的描写,即便是原作者来了,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自己身在何处。

陶靖衣决定不管自己身在哪里,只要嗅着空气里那股飘来的食物香气,就一定能找到吃的。

她猫着腰,贴着墙壁,一点点的往外挪。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瞬时将空气里的那点食物香气吹散了,接下来无论陶靖衣怎么嗅,都再也嗅不到属于食物的香气,只有一缕若隐若现的清香在鼻端缭绕。

她认得这香气,风铃芷的住处就熏了同样的香气。

现在空气里都是这种香气,熏得她眼前阵阵发昏。

正在陶靖衣气得原地磨牙时,天无绝人之路,一簇黄澄澄的果子跌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陶靖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趁着没人,悄悄翻过木栏杆,往树下走去。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的果子,闻起来太香了,有点儿像橘子的香气,但是比橘子的香气要更甜一点。

外表也是黄澄澄的,又大又滑,看起来就汁多味美的样子。

陶靖衣再也受不了这么香甜的气息,忍不住伸出手摘下一个,坐在树下,用指甲轻轻一划,便划开了果子的皮。

顿时,更浓郁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早已饥肠辘辘的她,闻着这果香,暗中吞了一口口水。

应该无毒的罢……陶靖衣的内心纠结极了,尤其是这样又饿又渴的情况下,面对着这样一枚香甜的果子,简直就像是穷鬼看着金山银山却不能动。

管不了那么多了,毒死就毒死。

她再也忍不了,张嘴一口将果子咬下,顿时,滑溜溜的果肉混着醇厚的果汁,滑入口腔中,一股清甜在齿间蔓延开来。

陶靖衣眯起眼睛,一脸幸福的表情。

好呀,你竟敢偷食圣果,来人啊,有人在偷吃圣果!一道尖锐的女声忽然响起。

陶靖衣吓了一跳,抬起眼睛,才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白衣少女。

那少女同样蒙着白色面纱,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大大的眼睛瞪圆了,眼底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随着她的叫喊,一下子涌来很多人。

她们都是一样的打扮,看见陶靖衣的瞬间,仿佛看见了一朵举世罕见的奇葩。

陶靖衣连忙将剩下的果子狼吞虎咽的吃下,转身就跑。

她怎么知道那是她们花神教的圣果,哪有人把圣果随随便便栽在这里,周围也没个人看守,甚至连个禁止偷食的牌子都没挂。

啪嗒一下,一块木板从树上掉落下来,砸到陶靖衣脑袋上。

陶靖衣拿起来一看,眼前一黑。

只见木牌子上写道——禁止偷食,违者处死。

陶靖衣:……便是木牌子砸下的瞬间,她的脚步凝滞了一瞬,三五个少女冲上来,将她五花大绑,推搡着离开。

居然敢偷吃圣果,送到姑姑那里去。

偷食圣果者,一律处死。

那些少女的凶巴巴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愤怒无比。

糟了糟了,这回真要当花肥了。

陶靖衣欲哭无泪,正想说,我和你们圣女大人是老相好,不知道是谁掰开她的嘴巴,将一团布巾塞入她口中。

这回她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概绕了几道弯,几人将她推进一间破旧的院子里。

姑姑,此人偷食圣果,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其中一名少女站在大门前高声道。

过了一会儿,木门被人推开,从屋内走出一名中年女子,那女子同样身着白衣,只是脸上没有戴面纱。

她的表情冷冷的,看了陶靖衣一眼,问:叫什么名字?几名少女俱是一愣,彼此看了一眼,摇摇头。

姑姑眼神一厉,瞪向陶靖衣:奸细?陶靖衣疯狂的摇头。

花神教最恨奸细,若是被当做奸细,那可不是剁成花肥那么简单了。

花神教对待奸细的招数一向是先剥皮,再抽筋,一点一点折磨死。

想起原书里被花神教折磨死的炮灰,陶靖衣浑身一阵毛骨悚然。

绑起来。

姑姑命令道。

少女们推着陶靖衣,用绳子将她绑在院子里的柱子上。

姑姑扯下她口中的布巾,厉声道:说,你是谁?我、我我是圣女大人的人!陶靖衣急中生智,是圣女大人今日带我回来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她。

少女们一阵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道:今日圣女大人的确带回来一个人,还未来得及登记。

对,就是我!陶靖衣急道。

姑姑沉着脸道:你们都退下,这件事我自会去问少主。

少女们道了一声是,退出了这间院子。

陶靖衣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位中年姑姑,她住的地方虽破落,但地位看起来很高,甚至唤风铃芷少主。

她在脑海中迅速翻着花神教的剧情,只可惜,花神教只是原书里一个副本,剧情并不多,出场戏份最多的是风铃芷。

是少主带你回来的?姑姑冷声问道。

陶靖衣摸不准她的想法,只好点了点头。

少主带你回来做什么?陶靖衣小声道:回姑姑的话,圣女大人没说。

姑姑冷哼一声,坐了下来,手里拎起一把劈柴刀:按照规矩,偷食圣果,一律剁成花肥。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圣女大人只是带我去了她的寝殿,然后她就去找教主了。

什么?她竟带着你去了她的寝殿!姑姑猛地站起,劈柴刀劈在了桌子上,她眸光里俱是厉色,狠狠瞪着陶靖衣,她竟带着你去她的寝殿,该死的,今日我便将你剁了当花肥。

陶靖衣:……她这是踩了什么奇怪的雷点吗?这个姑姑性情暴戾,满面狠色,说剁就剁,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劈柴刀,朝着陶靖衣劈下。

陶靖衣又惊又惧,瞪大了眼睛,连救命都忘了喊,眼睁睁看着刀光落下。

就在此时,叮的一声,银光闪过,姑姑手中的劈柴刀凌空飞起,钉入了身后的柱子里。

谁?是谁?出来!姑姑面色大变,高声喊道。

咻的一声,一支凭空飞来的袖箭从她的额头穿过,带出一缕血箭,而姑姑的眉心处,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正在淙淙流着血。

若说陶靖衣方才还是又惊又惧,此时已是面无人色。

她满脸苍白,闭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小声念叨着:英雄好汉饶命,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一只温热的手抚在了她的脸颊上,接着耳畔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夕颜。

陶靖衣怔了一怔,睁开眼睛,跌入眼帘的是一双温柔的眉眼,这双眉眼就像是被谁细细雕琢过一般,好看到了她的心坎里。

段飞白!陶靖衣从未觉得段飞白出现得如此及时,如此的令人心安,她喜极而泣,甚至连苏夕颜惯用的称呼都忘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男主的糖豆段飞白抬手解了她身上的绳索。

陶靖衣不争气的又哭又笑。

她怕,她真的怕极了。

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武侠世界里,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怎么哭成这样了?段飞白用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我不是来找你了么。

她好像变了许多,变得比以前傻,也变得比以前爱哭。

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啪嗒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陶靖衣抱紧了他。

哪怕段飞白是恨苏夕颜的,至少现在她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

只要他在,这个世界里就没人能伤她。

好了,不哭了,再哭下去就变成花脸猫了。

段飞白无奈的哄道。

陶靖衣自他怀中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了。

她是真的没忍住。

都是段飞白的扮相闹的。

大概是为了顺利混进花神教,他居然穿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女装。

他身形颀长,女装有点小,手腕和脚踝都露出了一大截。

他的腰间还塞着一张面纱,陶靖衣想象不出他戴着这张面纱混在一群白衣少女当中的样子。

看到陶靖衣破涕为笑,段飞白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套女装。

他只是想进来熟悉一下地形,顺便带走她,没打算打草惊蛇,便穿了一套花神教的女装。

这套衣服的主人是个娇小玲珑的个头,他勉强才套在了身上,一路行来,幸好身形飘逸,才没叫人给当场撞破。

陶靖衣笑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清亮的笑意,她刚哭了一场,眼底还残留着水汽,眼珠子又黑又亮,像是水洗过一般,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陶靖衣嘲笑他的事,他一点儿也不想计较了,只想看着这双眼睛里再多一点笑意。

陶靖衣抱够了,才想起,面前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他可是原书里最想杀死苏夕颜的人。

她讷讷地松开了手,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珠,因为刚哭过了,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飞白哥哥,你怎么找过来了?你拿走了我的一包药粉,我顺着那包药粉追过来的。

段飞白很贴心的用了拿字,而不是偷字。

被当众戳破,陶靖衣一阵羞赧,脸颊微热:可那不是面粉么?谁告诉你那是面粉的,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没事在怀里揣面粉的傻瓜么。

段飞白看她一眼,微微一笑,语含深意的说道,那是用来追踪的药粉,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滥用,特意制成面粉状的。

陶靖衣:……此地不宜久留。

段飞白看出她的窘迫,好心的转移了话题,走吧。

陶靖衣望着他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下,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反正抱都抱过了,拉拉手算什么。

这个花神教里到处都是变态,这么一对比,还是和段飞白走比较靠谱。

走了三步,陶靖衣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她停下脚步,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望向段飞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伸手将他腰间的面纱取出来,挂在了他的面上。

这样比较稳妥些。

陶靖衣解释道,接着她也取出自己的面纱戴上。

段飞白没说什么,默认了她的举止。

两人一同离开了这间院子。

所幸一路走来,没有碰见一个人。

绕过一条长廊后,陶靖衣凑近段飞白,小声问道:飞白哥哥,你还记得下山的路么?段飞白道:不记得了。

啊?陶靖衣愣了一下。

不过我知道别的出口。

段飞白看着她呆萌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说话间,长廊的尽头若隐若现数道身影。

段飞白立时揽住陶靖衣的腰身,噌的一下跃上了院子里的一棵树。

这棵树枝叶繁茂,密不透风,藏两个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陶靖衣不解: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段飞白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虞桑青。

虞桑青,花神教的主人。

这可是一只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能糊弄过的。

陶靖衣听到这个名字后,立时屏息凝神,不敢呼吸。

她整个人被段飞白搂在怀里,脑袋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声。

跟着虞桑青身后是一群白衣少女,陶靖衣一眼就看到了风铃芷。

没办法,她个子太高了,站在一群矮冬瓜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大抵是花神教有一项地位高不用戴面纱的规矩,虞桑青和风铃芷都没有戴面纱。

虞桑青的面容和风铃芷有几分相似,不过相较于风铃芷,她脸上岁月的痕迹很明显。

段氏被灭门之后,她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好。

她似乎身患重疾,每走几步都会咳嗽几声。

走近的时候,陶靖衣听见虞桑青冷笑了一声,说道:洗剑阁?凭他们也敢来招惹圣教。

风铃芷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陶靖衣隐隐约约看到她朝树上望了一眼,霎时间,她浑身僵硬如石,将脑袋埋进段飞白的怀中。

你在看什么?虞桑青问。

没什么。

风铃芷答道。

虞桑青捂着嘴角,又咳了几声,渐渐走远了。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就在她们刚走远,陶靖衣一整天就吃了一个圣果的肚子不争气发出抗议声。

段飞白:……陶靖衣面色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我饿了。

段飞白道:我听到了。

陶靖衣:……段飞白:……再忍忍。

陶靖衣望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

段飞白的眉心微微抽了一下。

陶靖衣凑近了他的脖子,深深的嗅了一口:飞白哥哥,你好香呀。

段飞白的眉心抽搐得更厉害了。

你是不是在身上藏了吃的?陶靖衣饿得双眼黑,双手控制不住的扒到了段飞白的身上。

他身上香香的,一定有吃的!段飞白无奈的从怀中摸出了一包糖豆递给了她。

她是狗鼻子吗?这都能闻得到!要不是她提醒,他都快忘了自己怀里还藏着这玩意。

这包糖豆是前几日他在街头顺手买的,本来就是买给她的,只是当他敲开她的屋门后,屋里早已空无一人,窗台下方,一张眼熟的被子躺在地面上。

如此眼熟的操作,不是翻窗逃了,还能是什么。

还好,她曾在他身上顺走一包药粉,但凡沾到一点,他的引路蝶就能带他找过去。

既然目的地是花神教,他正好顺势先打探一波路线。

段飞白这边陷入了回忆中,陶靖衣那厢在咔吱咔吱咬着糖豆。

她实在太饿了。

跟着风铃芷好几天,一路上都没吃饱过,今天更过分,居然饿了她一整天,要不是有那颗圣果,估计这会儿她已经饿得去阎王跟前报道了。

至于糖豆有没有被下毒,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这糖豆刚才他怀里拿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应该没机会下毒。

她才不信,他会揣着一包有毒的糖豆到处跑。

段飞白被打断了沉思,垂眸看着陶靖衣。

她吃糖豆的样子很认真,一颗一颗往嘴里塞,咬得嘎嘣脆。

她的双颊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竟有几分可爱。

可爱?他竟觉得她可爱?段飞白收回目光,连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掐灭在脑海中。

不要忘了,苏夕颜这个女人可是最擅长演戏了。

十年的时间,他被她骗得还不够多么。

她欠他的累累血债,每一笔,他都要她血债血偿。

想到此处,段飞白的眼神渐渐黯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十几颗糖豆,不出一会儿,就被陶靖衣消灭得干干净净。

捏着最后一颗糖豆的时候,陶靖衣表情很纠结。

就剩一颗糖豆了。

关键是,她磕了十几颗糖豆,不但没有饱腹的感觉,反而更饿了。

所以最后这一颗糖豆,她是自己吃呢,自己吃呢,自己吃呢……还是去贿赂段飞白,求他带她去吃一顿大餐呢?考虑了一下,陶靖衣果断的选择,拿最后一颗糖去贿赂段飞白。

一颗糖豆猝不及防地被抵在了唇边,段飞白愣了一愣,垂眸,与陶靖衣的目光对上。

少女讨好的弯了弯眉眼,低声说道:飞白哥哥,你吃。

段飞白偏过脑袋,温声道:我不饿。

还是你吃吧。

有句话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飞白哥哥,你不觉得很应景吗?少女固执的将糖豆抵在他的唇畔,眼底泛着期待的光芒。

鬼使神差的,段飞白张开了双唇,将糖豆含入口中。

很好吃的,对吧?陶靖衣搓了搓手。

段飞白很少吃糖,关于吃糖的记忆,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这包糖豆他在怀里揣了好几天,已经有融化的趋势了,含在口中却还是甜丝丝的,令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每次带他出门,都会买上一包糖豆塞给他。

母亲……段飞白心中低声念着这个称呼,眼前似又覆上了一层血色。

秦小婉横刀自刎的瞬间依稀历历在目,像刀子一般,剜着他的心尖肉。

他的周身不自觉漫起一层阴寒的杀意。

害他们段氏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破绽百出的她陶靖衣背脊无端感觉到一阵冷飕飕的,她转眸疑惑地看向段飞白,才发现段飞白脸色沉了下来,眼底满是阴鸷之色,不由得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怎么吃了一颗糖,男主就进入黑化状态了呢!不要哇!男主一进入黑化状态,会死人的。

而她,苏夕颜,作为男主最痛恨的仇人之一,那绝壁是要被碎尸万段的。

陶靖衣脑海空白一片,下意识的就想离段飞白远一点,但她忘了,她正趴在树上,稍一挪动,便一脚踏空,从树上栽了下去。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忽然记起自己身在花神教,尖叫声出口一半,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就在她即将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一道白影从树上翩然飘下,长臂一伸,伸手拽住了她的后领,轻轻松松的将她拎在手中。

陶靖衣双脚踩上地面,天旋地转中撞入了段飞白的怀中。

她晕晕乎乎的抬起眼睛,段飞白竖起手指,比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陶靖衣没想说话,她只是想瞧瞧,男主的黑化警报解除了没有。

段飞白的一双眼睛很黑,幽暗深邃,一眼看不到底,光看着这双眼睛,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陶靖衣,淡漠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但这冷漠和疏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若非陶靖衣晕晕乎乎中抽空偷瞄了那么一眼,也不会瞧见他这般冷漠的神色。

这才是段飞白真正对苏夕颜的态度。

他的心底,不知道有多恨苏夕颜这个女人。

陶靖衣按住了额头,在树底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一些。

等她恢复时,段飞白已然换上一脸温和的神色。

君子如玉,温文尔雅,这是世人眼中的琴剑双绝。

刚才跑什么?段飞白问。

我没……陶靖衣用力的揉了几下额头,刚才我头晕了一下,不小心摔下来的,饿晕的,真的!她怕段飞白不信,还深深嗅了一口空气,没想到,这一口真的让她嗅到了食物的香气。

有吃的!陶靖衣眼睛亮了一亮。

她伸长了脑袋,嗅着空气里那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抬手一指,那个方向传来的,有鸡腿,肉圆子,还有烤鱼!段飞白:……他说错了,狗鼻子都没她的鼻子灵。

飞白哥哥,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

陶靖衣可怜兮兮的抱着肚子,双眼祈求的看着他。

虽然和男主多待一秒都是危险,但她真的好饿啊,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嘛。

她发誓,等她吃饱了,逃出花神教,就和段飞白分道扬镳。

走!段飞白耳尖的听到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拽起她的手,朝着她说的有吃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长廊尽头走来两人,其中一人道:奇怪,我分明听到了声音。

你听错了罢。

另外一人不在乎的说道,见她还是皱眉不动,不由得推了她一下,别杵着了,教主还在等着我们煎药呢。

听说这次圣女大人中毒不浅,得亏咱们教主懂毒术,要不然这次真的栽在了东方玥的手中。

这次陶靖衣没有嗅错。

随着他们的接近,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没过多久,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呈现在二人视线中。

厨房。

陶靖衣激动的抓住了段飞白的双手,眼含热泪。

段飞白:……他不知道她这一路到底吃了多少苦,这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大概是真的饿坏了吧。

苏夕颜从小骄纵着长大,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若是搁在以前,她的大小姐脾气早犯了,此时的她倒是变了不少,像是被磨平了棱角,懂得委曲求全了。

段飞白深深看她一眼,低声道:你在这里,我去拿吃的,记住,不要乱跑。

陶靖衣重重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武功,笨手笨脚的,跟着过去也是累赘。

段飞白转身就走。

陶靖衣在他身后小声道:飞白哥哥,鸡腿,记得给我拿鸡腿。

一炷香的时间后,段飞白带着五只鸡腿回到了陶靖衣的身边。

陶靖衣看见鸡腿的瞬间,双眼顿时绽出晶亮的光芒,比她头顶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

鸡腿是油纸包着的,油纸也是他顺手拿来的。

陶靖衣捧着鸡腿,拉着段飞白走到一处角落里,蹲了下来。

段飞白:……陶靖衣仰头道:飞白哥哥,你跟那儿杵着了,你个头太高,很显眼的。

她见段飞白不动,担心二人被人发现,也不顾自己手上还沾着油星子,伸手拽住了他的手,扯了扯。

段飞白瞬时半蹲下来。

来,这个最大的给你。

好在这个时候她还记得撕下一块油纸,小心翼翼的包好鸡腿,递给段飞白。

段飞白眼角抽了抽,说道:我不饿。

现在不饿,待会也会饿的,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嘛。

陶靖衣不由分说的将鸡腿塞进了他的手中。

她可不想,待会跑起来,段飞白因为肚子饿拖后腿。

更关键的是,这鸡腿段飞白不先吃一口,她也不敢吃。

段飞白无奈的拿着鸡腿,不知所措。

陶靖衣等了半天,才发现段飞白纠结的盯着鸡腿,一口没动。

飞白哥哥,我知道的,蹲着啃鸡腿的样子的确有那么几分不雅,可是事急从权嘛,况且现在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

陶靖衣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这会儿还等着他给她试毒呢。

被陶靖衣这么一说,段飞白的表情更纠结了。

没关系的,你看我,平时不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嘛,谁又能想得到我大半夜的蹲在花神教啃鸡腿。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就没人知道了。

段飞白转头看她。

陶靖衣举起手指发誓:我保证不泄露琴剑双绝蹲墙角啃鸡腿的秘密。

说罢,她拍了拍段飞白的肩膀,你也不要泄露我蹲在墙角下啃鸡腿的秘密哦。

段飞白:……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鸡腿,用牙齿撕下一片鸡肉。

陶靖衣收回目光,放下心来。

无毒,可以吃了。

她开心地举起鸡腿,一口一口的啃着。

段飞白是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而陶靖衣是风卷残云,两人蹲在一起,形成很鲜明的对比。

半晌,段飞白低声道:夕颜,你以前没这么爱说话。

陶靖衣啃鸡腿的动作一顿,仰起头来,僵硬的笑了一笑:以前那不都是装的嘛,飞白哥哥是谁呀,那可是夕颜未来要嫁的夫君。

这就是夕颜最真实的样子,怎么,飞白哥哥不喜欢吗?笑着笑着,还龇了龇牙齿。

她期待的盯着段飞白,希望他点头称是,这样她就可以回红枫山庄,请求苏庄主解除她和段飞白的婚约。

段飞白没说话,伸手摸了一摸她的脑袋。

陶靖衣想起什么,握住了他的手腕,怒目而视:飞白哥哥,你没洗手。

她记得,他这只手拿过鸡腿。

段飞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意思很明显:你也没洗手,我这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陶靖衣尴尬的松开了他的手腕,哈哈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飞白哥哥,今天的月色真好呀。

段飞白:……陶靖衣低头啃着鸡腿,已经在心里爆锤了自己几百遍。

段飞白是谁呀,他可是男主兼反派。

她也是不要命了,居然敢凶他。

在陶靖衣将鸡腿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段飞白忽然问道:夕颜,你的武功怎么回事?陶靖衣的动作一僵,装疯卖傻:什么怎么回事?段飞白伸出手,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替她把了一会儿脉。

内力没出问题。

但招式像是不怎么会用了,段飞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俱是疑惑之色。

陶靖衣梗着脖子,大大方方的给他看。

反正聪明如他,也决计猜不出,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换了一个。

半晌,段飞白起身,说道:走吧。

陶靖衣一怔,有些惊讶他竟不追究了。

不过转念一想,男主心思深沉,他表面不追究,不代表真的不追究了。

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谁清楚呢。

男主不能死陶靖衣刚站起身来,便觉无数道人影朝着这边纷涌而来。

就是她们,快,给我抓住她们!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飘至耳畔。

陶靖衣抬眸,越过重重白色的人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风铃芷隔着人群和她遥遥相望。

她面无表情,眼底的光是冷的,似乎在责怪她的逃跑。

陶靖衣有口难言,她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的寝殿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

这下完蛋了,得罪了风铃芷,谁来帮她取针。

陶靖衣用力的挤着眉毛,朝风铃芷道歉,不知道她有没有读懂她的意思?看着她两条眉毛作怪地动来动去,风铃芷的冷脸没有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站在她身边的虞桑青冷冷瞪她一眼。

风铃芷立刻收起笑容,板起脸,面如寒霜的盯着陶靖衣。

十几名白衣少女将陶靖衣和段飞白团团围住,困在墙角下。

教主,就是她杀死了姑姑!一名少女伸出长臂,指向陶靖衣。

陶靖衣无辜的摊开双手,往段飞白的身后挪了挪,并且伸出手指,指了指段飞白,表示:杀姑姑的是他。

但那少女明显是个固执倔强的性子,她躲到哪儿,手指到哪里:就是她!姑姑临死前和她待在一处。

陶靖衣的手指戳儿戳去,好几次戳到段飞白的腰,腰正是他的敏感之处,段飞白忍无可忍,一把将陶靖衣从身后拽出来。

陶靖衣疯狂摆手:……不是我。

虞桑青看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段飞白身上。

她的神情微微滞了一下,恍惚陷入了回忆中:你是谁?段飞白虽然穿着女装,但五官身形无不和他的父亲段凌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一眼,虞桑青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段飞白自然也识得虞桑青。

他幼时,这女子还曾来梅林大闹几次。

记得有一次,她手中牵了个小男孩,非要说他是她为段凌生下的儿子。

母亲自然勃然大怒,一气之下出走梅林,父亲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在这个误会解除。

原来那个小男孩不是段凌的儿子,而是虞桑青不知道哪里来的私生子,气恼之下,父亲大骂她不知廉耻,还打了她一掌,将她轰出了梅林。

从那之后,虞桑青再也没有出现在梅林。

几年之后,一个关于不死神药的传说将段氏推向了万劫不复,而罪魁祸首正是面前这个女子。

段飞白的胸腔里翻滚着浓烈的恨意,仇恨的火焰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

但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从她的面相来看,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肝脏尽被腐蚀,对她而言,活着,比死更痛苦。

你到底是谁?段凌和你是什么关系?虞桑青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冰冷的样子,和当年站在梅林外打她一掌的段凌像极了,一时间,恍如时光又倒流回了那一日。

她跪在段凌面前,崩溃的大哭,祈求着他,而他,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动摇。

呵,当真是冷酷无情。

虞桑青剧烈的咳嗽起来,这咳嗽声令她很快清醒过来。

她的眼神迅速冷下来,目光里含着怨毒,狠狠瞪着段飞白。

梅林段氏的人都该死,该死!不管是谁,只要姓段,都应该去死!来人,给我杀了她们!虞桑青唇畔滑出一缕血痕,咬牙说道。

师父!风铃芷扶住了虞桑青摇摇欲坠的身形,低声劝解,身体要紧,不要动气。

围着段飞白和陶靖衣的十几名少女同时出手。

段飞白一手揽住陶靖衣的腰身,一手挥出一把暗器。

陶靖衣定睛一瞧,这暗器竟然是他们刚才啃剩下的鸡骨头。

他带着她一跃而起,飞身站在了身后的高墙上。

无数道箭影自月光下破空而来。

段飞白带着陶靖衣跃下高墙。

身后传来轰的一声爆炸,陶靖衣回头一看,竟是整面高墙都被人推倒了。

漫天飞扬的尘灰中,依稀立着一道窈窕的身影。

她的一身白衣染了血色,衣摆随着夜风猎猎飞舞,站在坍塌的墙根处,看过来的瞬间,犹如地狱里的恶鬼修罗。

黑化状态的虞桑青可一点儿也不比黑化的男主好到哪里去。

凡事只要沾上一个段字,虞桑青就会发疯。

她一旦发疯起来,战斗力就会直线上升,堪比开挂。

原书里,段飞白曾与虞桑青撞上过一次,因着他那张酷似段凌的脸,差点被虞桑青打个半死。

飞白哥哥,快跑!陶靖衣疾声提醒道。

不知道虞桑青是怎么动作的,不过眨眼的瞬间,她便到了二人跟前,一掌挥出。

段飞白想走时已来不及,无奈之下,他松开了陶靖衣的手,推出一掌,硬生生地扛了虞桑青的一掌。

掌心内力吞吐,两掌甫一对上,一股气浪扑面而来。

陶靖衣被这股气浪冲撞的飞起来,胸腔里像是被什么给挤压住了,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身体急速下坠的瞬间,一双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腰身。

陶靖衣回头,对上风铃芷的褐色的双眸。

胸中气血翻腾,陶靖衣没忍住,呕出一口血。

风铃芷面色微变,放下了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陶靖衣摇头,将目光转向段飞白和虞桑青。

段飞白接了虞桑青一掌,连连后退数步,身形摇摇欲坠,嘴角滑下一缕鲜红的血痕。

虞桑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双眸赤红,长发狂舞,已然是入魔的状态。

段飞白不能死!这是陶靖衣心中的唯一的念头,他若死在这里,她一定会被魔化状态的虞桑青大卸八块的。

她飞快的朝着段飞白跑去,就到达他身边的瞬间,虞桑青一跃而起,五指弯曲,一掌朝着段飞白落下。

陶靖衣来不及多想,在段飞白的怔愣中,一把扑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虞桑青一掌落在她的后背,长长的黑色指甲,刺入了她后背的血肉中。

剧痛令她眼前黑了一黑,她抓紧了段飞白的手,在他错愕的眸光中,挣扎着说了一句:飞白哥哥,走。

段飞白恍然回神,立时推出一掌,落在虞桑青的肩头,与此同时,他抱起陶靖衣,转身狂奔起来。

躺在段飞白怀中的那一瞬间,陶靖衣松了口气,尽管她在不断的呕着黑血。

她死不了。

只要段飞白活着,她就死不了。

虞桑青那一掌叫做断魂掌,掌中带毒。

这一掌若是落在段飞白身上,她必然没有把握逃出花神教,若是落在她身上,为段飞白赢得逃跑时间,就不一样了。

只要段飞白带着她逃出花神教,以他的医术,定有办法替她解毒。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段飞白不救她,因为段飞白还要靠着她瓦解红枫山庄的势力。

此时的她,对他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虞桑青受了伤,没有追上来,追上来的都是花神教的一些小鱼小虾,这些难不倒段飞白。

不多时,段飞白便将她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绕过一座白玉桥,是一道又长又宽的河,与普通的河流不一样,这条河的河水是红色的。

陶靖衣残存着几分意识,看了一眼,低声喃喃:……红色的河?难道是十里血池?原书里曾介绍过花神教的十里血池,据闻,十里血池的血是由献祭者的血灌溉出来的。

当然,这只是花神教的传说,实际上,它就是一条红色的河流。

十里血池连接着花神教最神秘的地方——骷髅地宫。

花神教规定,骷髅地宫只有教主才能进去。

段飞白带着她来到十里血池,难道是想借着骷髅地宫逃出花神教?可她不会游泳啊。

想到此处,陶靖衣费力的挣扎起来。

夕颜?段飞白感觉到她的动作,垂眸看了她一眼。

陶靖衣欲哭无泪,她该怎么告诉段飞白,她是只旱鸭子。

她们在那边!追过来的白衣少女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河畔的段飞白,高声呼喊着,来人啊,人在这边!段飞白低声道:夕颜,别怕。

他说了这句话后,抱着陶靖衣纵身一跃,跳进了十里血池中。

风声呼啸而来,接着是无边无际冰冷的河水。

陶靖衣紧闭着双眼,感觉到河水疯狂的往她喉中和鼻子里灌。

好在段飞白及时贴到她的唇边,为她渡了一口气。

接着他拽着她,往河流的更深处游去。

再后来,陶靖衣已经不记得了,她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紧紧拽着段飞白的衣角。

这里的河水冷冷的,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埋骨在河底。

身中合欢散段飞白抱着陶靖衣从水底往上游去。

十里血池是花神教的禁地,之所以是禁地,是因为河底藏着花神教的秘密——骷髅地宫。

骷髅地宫的名字看似恐怖,实则是花神教的逃生通道。

在很小的时候,他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一张地图,地图上描绘的就是花神教的十里血池和骷髅地宫,想来是虞桑青给父亲的。

后来父亲将这张地图焚毁了,但他记忆力超凡,只看过一次便牢牢记在了心里。

多年过去,印象有些模糊了,大致的路线却还记得一些。

段飞白抱着陶靖衣游到河边的时候,陶靖衣已经昏了过去。

想起方才她在水里手脚僵硬的样子,段飞白蹙了蹙眉头。

他的印象里,苏夕颜是会水的,可观她方才的模样,竟像是一点儿也不会,若不是他渡了口气过去,她差点淹死在河底。

不过苏夕颜这个女人最擅长演戏,她没准又是在演戏,在博取他的怜爱。

为他挡的那一掌也是在博取他的怜爱吗?想起陶靖衣飞扑到他身前,为他挡的那一掌,段飞白脸色有些不好。

他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那一瞬间,他很想杀人,杀了虞桑青,屠了花神教。

好不容易,段飞白才将这股杀念压制下去。

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年来他的心魔越来越严重,长此以往下去,他一定会走火入魔的。

将所有奇怪的念头一扫而尽,他抱起她,往河边走去。

水底果然有一个地宫,地宫内灯火通明,看得出来经常有人过来。

两人的衣裳都是湿哒哒的,淌着水。

他将陶靖衣放下来,用内力烘烤着二人的衣裳。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衣裳渐渐变干。

烤干了两人的衣裳后,段飞白记起陶靖衣挨得那一掌,将她翻过身来,翻身的过程,他发现她手中还紧紧拽着他的衣角,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他才掰开她的掌心将自己的衣角从她的手里夺回来。

这姑娘看着瘦,力气却不小。

倒也不意外,江湖儿女,多多少少身怀内力,比普通的女子力气要大上许多。

经过冷水一泡,陶靖衣身上的血色大多数已经被冲刷干净,他撕开她背部的衣裳,露出受伤的地方。

段飞白目不斜视,只是专注盯着伤口瞧了一眼。

伤口被泡得有些肿,伤处发黑,显然是中毒所致。

断魂掌本身就带毒,虞桑青指甲发黑,显然还抹了其他的毒。

段飞白握住陶靖衣的手腕,细细探着她的脉象。

果然如他所想,她还中了一种叫做七日尽的毒。

断魂掌的毒好解,七日尽的解药却有点难配。

断魂掌的毒只需用内力逼出,七日尽的毒却是由四十九种毒/药调配出来的。

毒如其名,一旦中毒,只剩下七日的性命,且症状为智力减退,三日过后,痴傻如同犹如小儿,到了第五日,便会越来越困倦,一旦睡下,便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

段飞白扶起陶靖衣,她的衣裳方才被他撕破了一些,露出了伤处,他解下自己的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

双腿盘坐在她身后,双掌抵在她的背部,掌心内力吞吐,替她运功逼毒。

陶靖衣先是觉得冷,冷水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冻得她直打哆嗦。

后来又感觉到热,像是身体里被谁点了一个火炉,燥热从内部升起,烘烤着她的身体。

就是在这又冷又热的状态下,她逐渐清醒过来。

眼前的景象令她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身在哪一处仙宫中。

从后背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令她的身体急速升温着,胸腔里似有什么在翻腾。

陶靖衣扭头,忽听耳边传来一道声音:不要乱动。

听到这个声音陶靖衣清醒了几分,恍然记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乖乖的没有乱动,只是转着眼珠子打量着眼前的宫殿。

宫殿里灯火通明,一望无尽,很显然,这应该就是花神教传说中的骷髅地宫。

至于骷髅在何处?自然是在她的脚下。

当初修建这骷髅地宫的时候,可是死了几万人,那些人的累累尸骨就埋在骷髅地宫的下面,这就是骷髅地宫的真正含义。

陶靖衣只觉得似有凉风拂来,凉飕飕的,令她的背脊不由得爬上一丝寒意,连带着身上的燥热也消去了不少。

唯独胸腔里血气依旧翻腾着,且越来越汹涌,忽然,噗的一声,她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沫。

段飞白收回手。

逼出这口毒血,断魂掌的毒素排得差不多了。

陶靖衣抬手抹去唇边血痕,顿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只是伤口处疼痛难忍,像是有人在拿着长长的指甲刮着她的血肉。

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段飞白。

段飞白已经起身,垂眸看她。

陶靖衣忍着痛意,颤颤巍巍的起身,走路的时候,东扭一下,西歪一下。

段飞白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陶靖衣满头冷汗,苍白着一张小脸,低声道:我疼。

段飞白一怔。

陶靖衣咬了咬唇:不是我矫情,是真的疼。

段飞白朝着她走来,抬手转过她的身体,扯下外袍。

外袍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色,外袍下面的伤口正淙淙流着血,五个血窟窿看起来有些渗人。

疼怎么不早说?段飞白有些责怪的看了她一眼。

陶靖衣缩了缩脑袋。

若实话实说,她不敢。

段飞白伸出双指,在伤口附近点了几下,奇迹的是,陶靖衣感觉不到疼了。

我没事了。

陶靖衣满面欣喜之色转了个圈。

她身后的衣衫被撕烂了,完好的肌肤若隐若现,雪白的一片,像是高山的一抹雪。

段飞白收回目光,将手中的外袍递给了她。

陶靖衣拿起外袍穿好,跟着他往地宫深处走去。

段飞白认得骷髅地宫的路,这是陶靖衣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得出的结论。

包括哪里有机关,哪里是通往出口的路,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陶靖衣有些佩服的望着他。

男主不愧是男主,简直就是万能的。

在原书里,根本就没有提过男主知道骷髅地宫的所在,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会根据作者写的设定和伏笔,自动补全一些剧情。

既然段飞白知道骷髅地宫怎么走,陶靖衣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只是她身受重伤,失了不少血,力气耗尽后,整个人晕了晕,竟一脚踩空,啪的一声摔倒在地。

段飞白回头的时候,陶靖衣正在努力的爬起来。

他朝着她走近,弯身将她抱在怀里。

陶靖衣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可以自己走。

你自己走,半个月也走不出这里。

段飞白抱着她朝前面走去。

陶靖衣倚在他怀里,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她才泡过冷水,又失了血,这个地宫冷飕飕的,冻得她直打激灵。

段飞白的怀中暖烘烘的,贴着他身体的那一侧也被捂得暖烘烘的。

陶靖衣忍不住往段飞白的身上贴了贴,将自己尽量都贴在他身上,同时哆哆嗦嗦的将冰冷的双手揣进他的怀里。

段飞白:……陶靖衣小声咕哝着:冷。

段飞白无声的将她抱紧了一些。

等他抱着陶靖衣走出地宫时,陶靖衣已经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的状态。

段飞白的眉毛抽了一抽,沿着通道走了出来,通道的出口是一片草原,绿草如茵,一望无尽。

他弯身将陶靖衣放了下来,陶靖衣的身体坐到了地上,双臂却缠着他的脖子。

松手。

段飞白低声道,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厌恶。

要亲亲,段飞白,要亲亲。

陶靖衣非但不肯松手,还缠得更紧了一些。

段飞白察觉到不对劲,用力将她的双臂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下来,垂眸看了她一眼。

少女双眼微微眯起,粉面上布满着桃花色,眼中尽是迷离之意。

她使劲的往他怀中贴,撅起双唇,凑到他的面前:亲亲,要亲亲。

段飞白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她继续往前凑,冷声道:苏夕颜,你清醒一点,看看我是谁。

要亲亲,只要亲亲,就一口,一口嘛。

少女依旧往前蹭,哪怕是被他掐着脖子。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段飞白却能感觉到她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

不止如此,她整个人都是滚烫的,面颊更是红得像是煮熟的龙虾。

再察觉不到她的问题,他就白白担了医仙之徒的这个名头。

观她这副满面含春的模样,竟像是中了合欢散。

难道七日尽掺了合欢散?真是好毒辣的心思!虞桑青这是要他丑态百出的死去,丢尽段氏的脸。

段飞白的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杀意。

男主喜当爹陶靖衣浑身燥热,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大火炉,而面前的段飞白就是一块冰。

她使劲的往这块冰上贴,来降低自己的温度,但这块冰的脾气有点不太好,老是把她往外面推,还掐着她的脖子。

陶靖衣恶狠狠的想,反正现在自己是个火炉,不如融了这块冰,看他再怎么嚣张。

她伸出手,使劲的掰着段飞白的手。

到底她是为自己挡了一掌,若非如此,现在中毒的是他。

段飞白的心软了几分,松开手,任由陶靖衣贴到了自己的怀中。

陶靖衣满意的将自己变成八爪鱼状态,挂在段飞白的身上。

段飞白:……他无奈的起身,抬手抱住了她,以免她滑了下来。

即便抱到了心心念念的他,她还是不满足,依旧伸着脑袋要亲亲。

段飞白不防,真的被她吧唧亲到了一口。

她的唇畔轻轻擦过了他的脸颊,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朵花瓣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整个人是滚烫的,这个吻却带着微微的凉意。

成功亲到了段飞白,陶靖衣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来。

段飞白无奈,低声道:亲到了,接下来自己走好不好?不好!陶靖衣用力的摇头,脸颊桃花色更浓,俨然已忘了面前这个人是原书里最大的反派,要抱抱,还要举高高。

亲亲抱抱举高高!嘿嘿嘿……什么乱七八糟的?段飞白眉头皱了一皱。

合欢散没有解药,中药者神色迷醉,身处幻境里,对异性有着极度的渴望。

若要解毒,只需静待药力过去便是。

陶靖衣整个人环在段飞白身上,心里空空的,身体也感觉空空的。

她努力在他身上蹭着,汲取着他身上的凉意。

段飞白的眉心狠狠跳了两下。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他果断的举起手,在她的颈侧敲了一下。

虽然中了七日尽后睡觉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再摩擦下去,他就真的要起火了。

陶靖衣昏过去后,老实了不少,只是身体依旧是滚烫的。

段飞白将她裹在袍子里,抱在怀中,往城镇上走去。

因为他穿着女装,怀里又抱着一个大姑娘,到了有人的地方,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且每个人都是一脸猎奇的表情。

段飞白忍无可忍,进了一家成衣铺,买了一件新衣裳。

同时也帮陶靖衣购置了几件新的女装。

买完衣服后,他带着陶靖衣进了一家客栈,订了两间上房。

一切安置妥当后,就是配置七日尽的解药了。

七日尽由四十九种毒炼制而成,已知其中一味是合欢散,至于其他的是什么,还需慢慢试。

他只有七日的时间,这七天的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段飞白将陶靖衣搁在床上,拿了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接着,他取出一根银针,扎破她的手指,取了一点血。

三日的时间过去,段飞白配置出了一半的解药。

不过,这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有史以来,他感觉到棘手,这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医仙医术高明,他跟在他身后半年的时间,只学到了一点皮毛,这点皮毛,却足以令他在江湖中笑傲群雄。

能配出七日尽这样的毒来,虞桑青倒也称得上是一位用毒高手。

这三日陶靖衣一直昏迷不醒,段飞白决定,如果今晚她再不醒,就使用强制手段将她唤醒。

他端着替她熬好的药,朝着屋内走去。

刚走到门口,忽听砰的一声从屋内传来,他立即推开屋门,闪身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凳子倒了一地,而陶靖衣就坐在这狼藉之中,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段飞白将药碗搁在桌子上,朝她走去,温声道:伤着了?陶靖衣的眼睛里有水汽快速聚集,接着便听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爹爹。

恍如有一道九天神雷从头顶轰轰滚过,直接将段飞白劈了个正着。

他僵硬的立在原处,问:你叫我什么?陶靖衣哭声一顿,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

她现在思考很困难,能想的事情也不多。

本来是想喊爸爸的,但好像哪里不对,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古人应该喊爹爹。

爹爹!爹爹!她想明白了一些,又大哭了起来,并且朝他伸出手。

她现在还这么小,没有自保能力,如果爹爹不要她,她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更是铆足了劲大哭。

段飞白唯恐她的哭声引来了其他人,连忙用掌风合起身后的门,抬腿行至她面前,蹲下,低声道:不许哭。

陶靖衣果然不哭了,只是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委屈极了。

我是谁?段飞白皱眉问道。

爹爹!她欢快的回答。

你是谁?段飞白的眉心皱褶更深了一分。

我是……她歪着头努力的思考着,思考了半天,眼睛一亮,我是宝宝!段飞白扶额。

果然如此!七日尽的药效开始发作了,三日过后,中毒者智力猛降,痴傻如同三岁小儿。

她现在这个反应,不知道有没有三岁?段飞白十分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过千万种可能,没想到她第一眼居然把自己当做她的爹爹。

他可不想当她的便宜爹爹。

段飞白温声解释:我不是你爹,你爹是苏合。

陶靖衣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可你就是我爹爹呀。

夕颜!段飞白的声音不由得厉了几分,凶狠的瞪着她。

陶靖衣吓得浑身一哆嗦,呜哇一声又哭出来,边哭边摇着头说道:我不是夕颜,不是夕颜……段飞白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想抓却抓不住,他扶住了陶靖衣的肩膀,疾声道:你不是苏夕颜,你是谁?快说!陶靖衣眼泪淌得更凶,泪珠子啪嗒直往下掉:都说了,人家是宝宝啦!呜呜,爹爹好坏,就知道欺负宝宝,不要爹爹了,要娘亲!段飞白:……他对一个傻子到底期待什么。

她不是苏夕颜,难不成还是别人吗?他仔细检查过她的面颊,这张脸是真的,根本不是什么易容术。

陶靖衣还在哭,她哭着哭着,见段飞白不理自己,哭得更凶了。

段飞白隐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又在偷窥。

他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低声哄道:好了,不哭了,宝宝不哭了。

陶靖衣哭得更凶。

你若是不哭,给你买糖吃。

陶靖衣听到了关键词,哭声一顿,眼泪收得飞快。

她眨着大眼睛,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每眨一次,便掉下来一颗。

真的?她有点不相信的问了一句。

段飞白点点头。

陶靖衣立即破涕为笑,脸颊上两个小梨涡又甜又可爱。

可段飞白却觉得可爱不起来,按照七日尽的药性,中毒越深,智力会褪得越快,她现在还知道自己是宝宝,再过几日,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孩子太难带了陶靖衣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她现在的脑容量太小,思考不了那么多事。

她的心里只装着几件事,爹爹,娘亲,和糖。

她智力虽然减退,记忆力却好。

段飞白承诺给她买糖,她便一直记着,糖不到手,绝不罢休。

段飞白无奈,只好运起轻功,去街头买了糖豆回来。

陶靖衣拿到糖豆的那一瞬间,眉开眼笑。

段飞白将她从地上拽起,扶着她在床上坐好,拿起那碗已经搁凉了的药,用汤匙舀了半勺,送到她唇边:喝药。

陶靖衣嗅到药味,立即眉头一皱,脑袋一偏,摇头:不要!宝宝乖,喝了对身体有好处。

段飞白低声哄着。

骗人!骗人!她会的词汇量不多,为了凸显自己的气势,不断重复着,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

不喝,将糖还我。

段飞白眼底浮起一片厉色,朝她伸出手。

陶靖衣警惕的往后缩了缩,抓紧了糖,委屈巴巴的摇头。

段飞白变戏法的又从怀中摸出一包糖豆,这包糖豆比他给她的那包还多,且颜色更好看。

小孩子总是贪心不足的,陶靖衣眼睛看得都直了。

段飞白缓缓从中取出一枚,当着她的面含入口中。

陶靖衣伸手,他却快速的收回手,板起脸说道:宝宝把这碗药都喝了,才有糖。

糖、糖……陶靖衣咕哝着,态度软化下来。

段飞白端起药碗,再次将药汁送到她唇边。

陶靖衣眼睛盯着他搁在旁边的糖,张开嘴,抿了一口。

咽下去。

段飞白看出她只是将药汁含在嘴里,沉声命令道。

咕咚一声,陶靖衣乖乖将药汁咽下,咽下之后,她愁眉苦脸的伸出舌头,不断哈着气。

段飞白再次舀起一勺。

陶靖衣是苦着脸把整碗药喝完的,喝完之后,她如愿拿到了自己的糖。

喝完药之后,陶靖衣又沉沉睡过去。

似乎不但智力减退到了幼时,就连贪睡也是和幼时一样。

本不该任她睡的,只是一番折腾下来之后,段飞白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孩子太难带了!她醒着的时候,似乎有无限精力,哭着吵着要他陪她玩,口中咕哝的句子却大多数都是听不懂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嗜甜能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两包糖豆,居然在一炷香时间里,被她咔吱咔吱全部吃完了。

段飞白担心她的牙,还让她张开嘴,好好的看了一会儿她的牙。

经过半天的折腾,她似乎也累了,倒头就睡。

她睡着之后,段飞白长舒一口气。

他决定,得尽快把解药配置出来。

陶靖衣睡了没几个时辰又醒过来,她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去找段飞白,没发现段飞白,便哇的一声哭出来。

段飞白正在隔壁捣药,听见这哭声,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他连忙丢下药杵,走到隔壁房间。

陶靖衣正坐在床上,哭得满脸是泪。

看到段飞白的瞬间,她朝着他张开双臂,口中不断喊着:爹爹!爹爹!段飞白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为了不惊动旁人,他只好坐到床边,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声哄道:好了,我不是在么,别哭了。

陶靖衣果然不哭了。

她倚在他的怀中,眨巴着泪眼看他,神情无辜又可怜。

段飞白见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前几日从花神教带来的侍女衣裳,想起他买的几件新的女装,不由得温声问道:衣服会穿吗?陶靖衣犹豫着,歪着脑袋思考。

过了一会儿,她老老实实的摇头。

段飞白早知是这个结果,还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他将新衣裳从包裹里拿出来,又问:会脱衣裳吗?陶靖衣歪着头继续思考,这次思考得时间长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

这个结果段飞白倒是有些意外。

把脏衣裳脱了。

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陶靖衣立即伸手用蛮力扯自己的衣裳,将自己勒得面红耳赤。

段飞白立即按住了她的手。

他就知道,不该信她。

他将包裹里的新衣裳拿出来,柔声道:现在,我要帮你穿衣裳,不过,你得配合我。

陶靖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段飞白展开衣裳,放在床铺上,然后闭上眼睛,双手朝着陶靖衣伸去。

陶靖衣好奇的盯着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光。

段飞白记忆力极好,双手的着落点不偏不倚,落在衣带上。

他手指非常灵活,三两下便解开了繁复的衣带。

左臂抽出来。

他对陶靖衣说道。

陶靖衣眼睛里腾起疑惑之色,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分辩左和右是有些吃力的。

她一会儿抬抬左臂,一会儿晃晃右臂,整个人乐得颠起来。

段飞白不防她忽然乱动起来,绵软的触感撞在他的手背上,他触电一般的缩回手,无奈睁开眼睛。

陶靖衣正乐呵呵的冲他笑着。

显然,看他吃瘪,她非常开心。

段飞白扫了一眼,还好只是解了外裳,并未泄露丝毫春光,不过,也证实了此法根本行不通。

段飞白放弃了替她换衣裳的想法,但她的身上实在臭烘烘的,他决定,给她洗澡。

洗澡就好操作多了。

命人准备一桶热水,然后抱着她,将她连人带衣服一起扔下桶去。

只是她背上还有虞桑青留下的伤口,他的动作放柔了几分。

这几日她都不曾喊疼,是因为段飞白封住了伤口周围的穴道。

他用的药是医仙薛逸配出来的,不过一两日,伤口便开始长出新肉。

他将她放下水的时候,她整个过程不但不闹,还觉得很好奇,趴在木桶的边缘,双手捧着水往段飞白的身上洒,眼睛晶亮晶亮的。

段飞白板起脸,低声斥道:不要闹,乖一点。

陶靖衣委屈的看他一眼,不玩水了,整个人往水里缩,然后鼓起双颊在水里吹泡泡。

段飞白:……他被她泼得满身是水,连头发都没能幸免。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伸手将人从桶里往上提了一提,诱哄道:你乖乖的,带你去买糖吃。

一听到糖这个字,陶靖衣不闹了,还乖乖的坐好,脸上神情严肃无比。

段飞白认命的拿起一旁的澡豆,替她搓洗着长发。

一桶水洗到最后,大概有半桶泼在了地上。

将陶靖衣从桶里提出来的时候,她还保持着之前的严肃表情,显然还记得他承诺过的糖。

段飞白用内力将二人的衣裳烘干,命人将木桶和水渍收拾了,又叫人送了一桌饭菜上来。

连人带衣服一起洗了的陶靖衣,沐浴过后身上泛着淡淡的清香,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

段飞白总算满意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给她舀了半碗汤,将勺子放进她手里,问:会吃饭吗?陶靖衣眨了眨眼睛:……糖。

还惦记着呢。

段飞白神情一肃,沉声道:吃完饭后带你去。

陶靖衣:真的?真的。

段飞白神情认真。

陶靖衣相信了他的话,拿起勺子往碗里叉。

她学着段飞白的样子,用勺子舀豆腐,只是她的手拿不稳,颤颤巍巍,豆腐没送到嘴边,便先泼了一桌子。

段飞白轻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将她面前的碗和手中的勺子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陶靖衣高兴,张开嘴,并且发出了长长的啊声。

段飞白:……要不是真的中了七日尽的毒,他都要怀疑,她不是在装疯卖傻消遣他。

这毒本该他受着的,她替了他,这份债,也合该他来偿还。

愤怒的苏星辰因为惦记着段飞白承诺的糖,陶靖衣这顿饭吃得无比乖巧,不挑食,不捣乱,段飞白喂什么就吃什么。

吃饱了,她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认真的说道:吃饱了。

陶靖衣吃饱了,段飞白却吃不下了。

他得尽快配出解药,要不然,他就快被她折磨疯了。

段飞白唤来楼下的伙计,收拾完剩饭剩菜,换了衣裳,准备上街购置配解药的草药。

陶靖衣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套上外袍。

段飞白往门边走的时候,她立即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身后。

段飞白回身,温柔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给你带糖。

陶靖衣眼睛晶亮晶亮的:爹爹带我买糖。

段飞白皱眉,重复了一遍:你在家等我。

陶靖衣嘴巴一扁,眼看着又要哇的一声大哭了。

段飞白揉着眉心,说道:好,带你去。

陶靖衣这才满意的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之前为了帮她洗头发,他解开了她的发髻,现在她的头发是散开的,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后,绸缎一般柔滑。

出门自然不能这样披头散发,段飞白看着她一头散落的长发,拿起梳子,替她梳着头发。

他不会挽女子的那些发髻,只是将她的一半头发束起,用发带绑了,还贴心的打了个蝴蝶结。

有了新发型,陶靖衣非常开心,在他面前晃着脑袋问:爹爹,好看吗?段飞白有些惊讶于她都傻成这样了,竟还知道好看二字,大概爱美是人之天性,小孩子亦不例外。

他点点头,说:好看。

得了他的夸奖,陶靖衣更开心了。

段飞白叮嘱道:待会儿出门后,要跟在我身边,不许一个人乱走,知道吗?她点点头,顿了一顿,道:……糖。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客栈建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一出门就是人流如织,处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

段飞白唯恐陶靖衣走丢,出门后一直牵着她的手。

陶靖衣双眼放光,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段飞白给她买了一包糖豆,有了糖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双手捧着糖豆,咔吱咔吱咬得欢快。

段飞白带着她进了一家药铺,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掌柜:掌柜的,麻烦给我准备这些药材。

掌柜的扫了一眼,为难道:这……可是有什么不妥?若是前些日子来,这些药材定是充足的,只是昨日镇上来了个女子,将这些药材全部高价买走了。

段飞白和掌柜说着话的时候,陶靖衣正咬着她的糖豆,眼睛盯着街上走来走去的人。

一名扛着糖葫芦的小贩从药铺门口走过,红彤彤的山楂上裹着好看的糖浆,在阳光底下透着诱人的色泽。

陶靖衣立即伸手去扯段飞白的衣角,声音急迫的说道:爹爹,糖、糖……因着这声称呼,掌柜的讶异地看了一眼陶靖衣,显然想不到,段飞白这样年轻的公子,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段飞白有口难言,他神色尴尬地转移了话题,追问买药女子的模样。

眼看着卖糖葫芦的越走越远,陶靖衣松开了段飞白的衣角,走出了药铺。

四处都是人影,陶靖衣张望了一遍,在街角处找到了目标。

她立马追了上去,没走几步,一只白色的小狗冲到她面前,汪汪叫了两声。

陶靖衣的注意力立时被小狗吸引过去,她好奇的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小狗很温顺的任她摸着脑袋,毛绒绒的脑袋甚至还蹭了蹭她的手心。

陶靖衣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从袋子里拿出一颗糖豆,用手指捏着,送到小狗的嘴边:狗狗,吃糖。

小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没有危险后,张开嘴。

只是它力道没有控制好,两排牙齿磕在陶靖衣的手上。

陶靖衣吃痛,立时爆出惊天动地的一阵哭声。

呜呜,爹爹!爹爹!她抱着糖豆,坐在地上,哭着喊爹爹。

小狗受了惊,一扭头,转身窜入人群中。

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坐在街头呜呜大哭,不一会儿便吸引了围观的人群。

街头一名少年正拿着画像四处询问,忽见前方人头攒动,不知道是什么热闹。

他少年心性,好奇不已,便将画像卷好,收入怀中,扒开人群,一路挤到最前方。

原本是想跟着路人一起看热闹,只是瞧清楚地上坐着的人后,他面色大变,骂了一句脏话,冲上前去:那是我阿姐!虽然陶靖衣满脸都是泪,头发乱糟糟的,但苏星辰一眼便认出,那是他寻了一路的阿姐。

阿姐,你怎会在此处?苏星辰冲到她身边蹲下,疾声问道。

他见她哭得伤心不已,神色一狠,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围观的人群见陶靖衣一直喊爹爹,面露惊异之色,小声议论着。

苏星辰耳尖,听得最多的两个字便是傻子。

他的心头腾起一股浓烈的杀意。

陶靖衣手指还残留着被小狗牙齿磕出来的血,听见少年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见不是段飞白,她又低下头猛哭起来,边哭边喊:爹爹!我要爹爹!苏星辰忍无可忍,立时站起身来赶苍蝇似的赶走围观的人群:走开!都走开!再看挖了你们眼珠子。

他神情凶恶,又配着剑,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围观的人群看够了热闹,纷纷扭头走开,不敢招惹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

陶靖衣还在哭,哭得满脸泪痕,连糖豆都撒了一地。

苏星辰手足无措的蹲在她身边:阿姐,阿姐,我是星辰。

你到底怎么了?陶靖衣不理他,哭得更伤心了,嘴里还在咕哝着爹爹。

苏星辰苦着脸想,她的爹爹苏合还在红枫山庄,红枫山庄距此地有千里之远,就算快马加鞭,赶回去也得好几日了。

药铺内,段飞白和掌柜的说完话,扭头却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陶靖衣不见了。

他心头一紧,立时踏出药铺,去街上寻人。

街上人声鼎沸,他屏息凝神,仔细分辩着声音,从嘈杂的人声听出一丝细微的哭声。

那是陶靖衣的声音。

她在找他。

段飞白立即循着声音而去,远远便瞧见一名梳着高马尾的少年蹲在陶靖衣的面前,愁眉苦脸的哄她。

陶靖衣坐在地上,连最心爱的糖豆也不要了,哭得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段飞白高声唤道:夕颜。

陶靖衣猛一听见他的声音,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眨巴着泪眼望他。

忽然,她嘴巴一扁,双臂朝着他伸去:爹爹!苏星辰听到段飞白的声音那一瞬间满脸震惊,知道陶靖衣唤的是爹爹是他时,更是有九天神雷轰轰从头顶滚过。

陶靖衣失踪后,他和段飞白出来寻人,因为不和,两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寻人。

找到陶靖衣的那一刻,他别提有多开心,因为是他先找到了阿姐。

结果,段飞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成为了阿姐的爹爹。

这不是摆明着占他姐弟二人的便宜么!阿姐弄成这个鬼样子,没准就是他下得黑手。

思及此处,苏星辰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意,长剑出鞘,指向段飞白:段飞白,你到底对我阿姐做了什么?段飞白没有理会,他朝着陶靖衣走去,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在他的手触及她的指尖时,苏星辰一剑斩落下来,咬牙道:段飞白!段飞白闪身躲开他的剑锋。

苏星辰第二剑刺过来。

他招招凌厉,每一剑刺得都是段飞白的要害之处。

段飞白避让了几下,神色认真起来,拆着他的招式。

陶靖衣伸出的双臂还悬在空中,见二人打斗起来,她双眼晶亮,拍着双手,大声叫道:加油!爹爹,加油!苏星辰听见这一句,气得差点脚底打滑:阿姐!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爹,他是段飞白!陶靖衣不拍手了,她双手叉腰,满脸怒色的瞪着苏星辰:你是坏人!爹爹,打死坏人!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搭配着这一脸愤怒的小表情,又滑稽又可爱。

苏星辰见陶靖衣不仅不帮着自己,还说自己是坏人,气得浑身发抖,连剑招都乱了几分。

他咬牙恨恨道:段飞白,你到底给我姐灌了什么药!段飞白面不改色的说道:她中了花神教的‘七日尽’。

七日尽?苏星辰手中动作一顿,显然,他也知道什么是七日尽。

他撤回了剑招,将剑刃插回腰间的剑鞘,朝着陶靖衣走去。

陶靖衣睁大着眼睛看他,往后缩了一缩。

阿姐,我是星辰,别怕我。

苏星辰眼底划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我现在就带你走。

不要!不要!只要爹爹。

陶靖衣抗拒的摇着脑袋,嘴巴撅起,又有大哭的趋势。

段飞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陶靖衣一起身,便用双臂圈住了段飞白的身体,并且戒备的看着苏星辰。

段飞白无奈道:你也看到了,她是不会跟你走的。

苏星辰磨了磨牙齿,脸色阴沉的问道:还有几日?他问的是离毒发还有几日。

四日。

段飞白道。

你有把握救她吗?有我在,她不会死。

段飞白看了一眼抱着他的陶靖衣。

好。

苏星辰咬牙,如果阿姐的毒不能解,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女主是个磨人精陶靖衣见危机解除,便弯下身去,想捡地上的糖豆。

她的手指还残留着被咬出来的血迹,段飞白目光一凝,握住她的手,问:怎么回事?听方才围观的人说,是被一只狗咬的。

苏星辰气恼地磨着后槽牙。

亏那只狗溜得快,否则一定炖了煨汤。

段飞白将陶靖衣拽进了怀里,温声道:伤口需尽快处理。

地上的糖别拿了,去买新的。

后面一句话是对陶靖衣说的。

陶靖衣眼睛一亮。

苏星辰立马敏锐的猜到,糖是获取陶靖衣好感的关键,他道:我去买。

说着飞快的跑到摊子前买了十包糖,回来时,顺手还从其他摊子上买了十串糖葫芦,十串造型不一样的糖人,外加风车、泥人、布老虎等玩具若干……看到扛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苏星辰,段飞白沉默了。

陶靖衣开心得像只小蝴蝶,围着苏星辰不断的打转。

苏星辰总算感受到了一把阿姐的热情,满脸的嘚瑟。

段飞白沉着脸: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哪能吃这么多糖。

阿姐开心就好。

苏星辰笑眯眯的将一串糖葫芦递给陶靖衣。

陶靖衣拿到糖葫芦,开心得转圈。

段飞白道:只许吃一串。

陶靖衣想了想,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点点头:好,都听爹爹的。

苏星辰:……段飞白说只许吃一串,陶靖衣便真的只吃了一串,任苏星辰如何引诱,她都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是听话的好孩子。

苏星辰只好气呼呼的将大包小包背着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段飞白打来清水,替陶靖衣清洗着指头的伤口。

还好伤口不大,抹点药就能痊愈。

苏星辰又订了一间房,他将东西都放回房间,去找段飞白和陶靖衣。

陶靖衣坐在段飞白面前,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

段飞白捏着她的手指,替她上药。

她的另一只手悄悄伸入水盆里,晃出小小的水波,脸上是得逞的狡猾之色。

段飞白斜眼看了她一眼,眼角含着几分纵容和宠溺。

这一幕竟过分的扎眼。

苏星辰气恼地摔了一下门,巨大的动静令二人回神。

他的目光自屋内扫了一遍,抬腿朝着陶靖衣走去,经过梳妆桌的时候,拿起一面梳子。

陶靖衣先前在街上哭得满脸都是泪痕,头发又乱糟糟的,回来后,段飞白打了热水替她洗了脸,头发也重新放下来,散落在身后。

此时她的一张脸粉粉嫩嫩的,挂满了清冽的笑意。

苏星辰走到她身后,替她梳着长发。

等段飞白将她指头的伤口处理好,苏星辰已为她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发髻。

时下最流行的少女发髻。

苏星辰手巧,挽出的发髻十分漂亮。

陶靖衣的发乌黑透亮,发质又好,搭配着这个发髻,当真是云鬓花颜。

苏星辰得意,将铜镜拿到陶靖衣面前,问:阿姐,好看吗?陶靖衣看了一眼:好看。

段飞白收拾水盆的动作一顿。

陶靖衣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不如爹爹好看。

她想说的应该是不如爹爹挽得好看,只是心智太低,表达不出来,已表达出这个意思已经是极限了。

可偏偏段飞白和苏星辰都听懂了。

段飞白嘴角隐隐勾出了一抹弧度,继续收拾水盆。

苏星辰啪的一声将镜子丢了回去。

他气得牙痒痒,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养大的小东西,不但把别人当主人,还反过来咬他一口。

他不能对着陶靖衣撒气,只好喘着粗气走了出去。

段飞白倒完了水,正从楼下往上走。

苏星辰将他堵在楼梯口,斜眼看他:解药配得怎么样了?段飞白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还缺这些药材。

虞桑青派人将镇上所有的药材高价收购,若需从其他地方购买,快马加鞭来回也需五日之久。

苏星辰扫了一眼,满不在乎地撇嘴:简单,我去,来回一两日即可。

他有一套轻功,叫做千里神行,是从一位高人前辈那处学的。

自从苏夕颜被段红樱打伤,伤了筋脉和肺腑之后,他就意识到逃命功夫的重要性。

他苦学数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派上用场,保护苏夕颜。

段飞白自然也知道他会千里神行,他原本还在忧心这些药材,准备去花神教一趟。

不过既然苏星辰来了,他便没必要跑这一趟了。

苏星辰所走就走,他揣着药方,拿着剑,回屋看了陶靖衣一眼,便匆匆离去。

苏星辰说需一两日的时间,便真的只花了一两日的时间,严格来说,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他回来的时候,段飞白已经把药配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他拿来的那些药材。

苏星辰将药材交给段飞白,段飞白立即拿着药材去制药。

离开前,他将陶靖衣交给苏星辰,并且嘱咐道:记住,不可让她睡觉。

因为七日尽的毒到了最后两日愈发凶险,若此时睡去,恐怕便再也不能唤醒。

苏星辰进屋的时候,陶靖衣正在打着哈欠。

她的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精巧玩具,但显然这些玩具已经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了,她实在困极了,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她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段飞白不许她睡觉。

阿姐,你还记得我吗?苏星辰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还未来得及换洗衣裳便来找陶靖衣。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臭烘烘的,下巴上还有未刮的胡渣。

陶靖衣迷糊的看着他。

她这两日以来,智力又下降了不少,有时候连段飞白也认不出了。

她歪着脑袋看苏星辰,眼底是迷惑不解。

苏星辰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心头泛着淡淡的疼。

他的阿姐那么骄傲,那么高贵,何时曾这么狼狈过。

该死的花神教,该死的段飞白,他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苏星辰的神色变幻着,一会儿是心疼,一会儿是阴狠。

陶靖衣睁着眼睛,看着那少年蹲在自己面前,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细碎的胡渣。

硬邦邦的,还扎手。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咯咯笑了起来。

苏星辰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便任由她摸着他的下巴。

摸了一会儿,陶靖衣便没什么兴趣了。

她收回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一闭,眼看着就要睡去。

阿姐,不能睡。

苏星辰握住她的手,急切的说道。

陶靖衣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只是目光有些涣散。

只看了一眼,她便又合上双眼。

阿姐!苏星辰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双手,手上带了些力道。

陶靖衣吃痛,猛地清醒过来,她睁开双眼,委屈的将手从他掌中抽回来,吹着被捏疼的地方:痛、痛、痛……似乎除了这个痛字,她便什么也不会了。

苏星辰见状,立刻握着她的手指轻轻吹气,低声哄道:不痛,马上便不痛了。

不痛了,困意便又席卷而来,在陶靖衣再次合起双眼的瞬间,苏星辰故技重施,狠狠握了一下她的手。

这回陶靖衣直接嘴一扁,哭了。

会哭就好,哭着,便不会睡着。

苏星辰这样自我安慰着。

但他低估了陶靖衣的瞌睡程度,她哭着哭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隐隐又有睡去的趋势。

苏星辰只好再次狠狠捏着她的手。

如此反复循环,陶靖衣又痛又困,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崩溃。

不止是她,就连苏星辰自己都要崩溃了。

在苏星辰快要崩溃的边缘,段飞白总算将解药配了出来。

吃了一剂解药后的陶靖衣,总算如愿以偿的睡了过去。

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她,苏星辰和段飞白两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星辰担忧的问道:阿姐会醒来的吧?会的。

段飞白低声道。

这几日为了研制解药,他不眠不休好几夜,此刻也是满脸倦怠之色。

男主快精神分裂了苏星辰和段飞白都困倦极了,两人又担心陶靖衣的身体,便索性拿了被子,在她的房间里打了地铺,陪她一起呼呼大睡。

这一睡,便是一夜过去了。

待陶靖衣从睡梦中清醒时,看着地上两个男人,她懵了。

神啊,谁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花神教的骷髅地宫。

为了不惊动地上的两个男人,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悄悄的往门口的方向挪。

就在这期间,无数乱七八糟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中,拼拼凑凑,竟然拼出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顿时宛若一道九天神雷从天而降,将她劈了个正着。

陶靖衣:……那个只会哭只会要糖的智障儿童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陶靖衣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被自己雷得外焦里嫩,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给丢光了,再无颜面对段飞白和苏星辰。

她打开了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开门的动静惊醒了地上的两人,苏星辰揉着眼睛,第一反应是去看床,见床上没有人影,立即将目光移向门口。

阿姐,你醒啦!少年顿时满脸喜色。

陶靖衣的背影僵了僵,立马转身奔逃。

她慌不择路,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伙计。

眼看着苏星辰就要追过来了,她索性推开旁边的门,闪身而入,然后合起屋门,将苏星辰关在了门外。

阿姐,你开门啊。

苏星辰无奈的在外面喊道。

此时段飞白也走了过来,他站在苏星辰旁边,目光沉沉的望着陶靖衣映在门上的影子。

苏星辰转头看他,担忧的说道:不会是什么后遗症吧?段飞白默了一默,回道:……大概是觉得丢脸了。

苏星辰:??!他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门:阿姐,你开门,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谁中了‘七日尽’都这样,我阿姐可比他们可爱多了。

换作其他人,中了七日尽,肯定不会这么天真可爱!陶靖衣背部抵着门,门板被苏星辰拍得啪啪作响。

少年力气大,每拍一下,门板都震一下。

她咬牙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苏星辰:……他到底说错了啥?阿姐,你出来吧,让段飞白替你瞧瞧余毒有没有清完,你这个样子,我实在很担心。

若是你担心别人笑话你,不用怕,我去割了他们的舌头,挖了他们的眼珠子。

少年恶狠狠地说道,眉眼之间都是戾气。

陶靖衣更加用力的抵住了门,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外面两个。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到处转,准备故技重施,翻窗逃走。

她转身将门栓套上。

苏星辰拍了半天,见陶靖衣不理他,委屈的说道:阿姐,你开开门,这间屋子是我的,我想进去换件衣裳。

陶靖衣走到了床边,低头往下望去,估量着高度。

接着,她去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

屋外段飞白对苏星辰道:你让开。

苏星辰不明所以。

段飞白将他推开,抬起一条大长腿踹在门上。

轰的一声,两扇门摔在地上,正裹着被子准备往下跳的陶靖衣身形僵了一下。

苏星辰一眼便看到她站在窗户上,面色大变的叫道:阿姐,你又想跑!他这一声,声音洪亮又悲愤,陶靖衣吓了一跳,脚底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面栽去。

救命!她惊呼一声,身影消失在窗口。

苏星辰尚不及反应,身旁的段飞白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他连忙追了过去,趴在窗户上往下望。

段飞白抱着陶靖衣轻飘飘的落回地面。

苏星辰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去,他轻舒一口气,对下面两人道:快点上来吧。

陶靖衣刚把被子扔下,腰身一紧,被段飞白提着,轻身一纵,跃回了二楼。

段飞白放开她。

陶靖衣后退一步,抬手理了理被狂风吹乱的发丝。

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星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阿姐,你总算恢复神智啦!苏星辰双臂一展,就要往她身上扑。

陶靖衣飞快的闪身躲在了段飞白的身后,并且警告道:不许动!苏星辰撇撇嘴,委屈道:阿姐,我是星辰啊,你是不是又打算不理我了。

乖啊,你现在去洗澡,洗完澡再陪你玩。

陶靖衣从段飞白身后探出脑袋。

苏星辰抬起袖子嗅了嗅,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真臭!他大汗淋漓的赶了两天路,回来又一直没来得及洗澡,整个人都快馊了,难怪阿姐嫌弃。

少年无地自容,连忙转身往外走:我去洗澡。

阿姐,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这一身臭烘烘的,普通的木桶也洗不干净。

镇外有一处小溪,正好是个洗澡的好去处。

苏星辰走后,屋内就只剩下了陶靖衣和段飞白。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陶靖衣与段飞白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起自己唤他爹爹的画面。

又窘又诡异。

段飞白默默的瞧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又想跑?陶靖衣惊了一惊,摇头道:没有!还在说谎?段飞白朝着她逼近。

一想到他就是原书里杀死这具身体的凶手,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迫人的压力感迎面扑来,陶靖衣面色隐隐有些泛白,下意识的后退着,小身板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段飞白自然瞧见了她眼底的那些惊慌和害怕。

他将她逼至角落,抬手将她圈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他比她高一个脑袋,一低头,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

为什么跑?段飞白压低了声音,一开口,就有暧昧的热气喷在陶靖衣的头顶。

……我没有。

陶靖衣死鸭子嘴硬,我只是坐在窗户上看风景,要不是你暴力拆门,我也不会被吓到掉下去。

裹着被子看风景?段飞白眉头挑了一下。

我冷!我冷不成么!都说了我体寒畏冷。

陶靖衣愤愤。

为什么离开龙泉客栈?是风铃芷,都怪她,她劫走我的。

陶靖衣打赌,东方玥没有将她私自离开的事情捅出去。

她手上可还握着他的把柄呢!连人带马的一起劫走?段飞白指的是和她一起离开的枣红色小马。

是啊,她中了毒,紫电也被你一剑捅伤,小红就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小红?段飞白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小红是那匹马的名字。

他低声的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顺手搁在了窗台上。

陶靖衣:???你喜欢坐在窗台上看风景,便看个够。

只是一个人太危险,会跌下去,在我怀里会好一点。

他的手还搂着她的腰。

陶靖衣一脸搞不清楚状态的表情。

怎么感觉自从她喊了他一声爹爹后,男主待她的态度亲近了不少?这满脸过分宠溺的表情,真的不是宠女儿吗?风从天际吹来,拂动着院子里的草木。

金色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窗台上,将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段飞白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压着她的手腕,探她的脉象。

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他浅声问着。

陶靖衣摇头。

虽然只是在二楼,若是摔下去,也不是她这个小身板能吃得消的。

她下意识的用一条胳膊缠住了段飞白的脖子,若是他想摔她,她就把他一起带下去。

段飞白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无声的纵容了她。

他的手指依旧搭在她的脉上,七日尽毒素已经清除,断肠散的药性还潜伏在血脉里,只要时日一到,她便肝肠寸断,吐血而亡。

下毒时,没有一丝犹豫,而如今,却有了一丝动摇。

他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面纵容着她,一面恨着她。

苏夕颜给他的感觉也是分裂的,她一时阴毒,一时天真,连他都分不清,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

对她春心萌动怎么了?陶靖衣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得出声问道。

段飞白松开手,敛起满脸复杂的表情,轻声说:没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颗糖豆,递给了她。

陶靖衣纠结的拿着这颗糖,仿佛它是世上最恐怖之物。

给你吃的。

段飞白道。

可以不吃吗?这几天你一直吵着吃这个,我以为你爱吃。

吃腻了。

一想到痴傻状态下的自己拿糖豆当饭吃,陶靖衣就牙疼。

那就再吃最后一颗。

陶靖衣快哭了。

她是真的不敢吃,她可没忘记,段飞白恨极了她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中了七日尽后,他奋力救她,大概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对付红枫山庄。

但保不齐,治好她的同时,给她下什么慢性毒。

这回陶靖衣是真的猜错了。

段飞白手中的这颗不是毒,而是断肠散的解药。

当然,这颗解药只是暂时缓解断肠散的毒性,若要完全解了断肠散之毒,还需配合他的内力驱毒。

段飞白算了算时间,断肠散之毒该到时间发作了。

但显然陶靖衣不愿配合。

看着这颗解药的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段飞白心中划过一丝怪异之感,甚至猜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他给她下了断肠散?面对他递到她面前的这颗糖,她满脸抗拒之色,摇着脑袋,若不是他搂着她,她恐怕早就一脑袋栽到窗台下面去了。

就在他将解药递到她唇边时,她似乎找好了理由,眼睛一亮,可怜巴巴的说道:飞白哥哥,我牙疼。

他注意到,她每次唤飞白哥哥四个字的时候,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这和以前的苏夕颜不一样,以前的苏夕颜唤这四个字的时候,眼底总是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牙疼?段飞白也不执着于喂她这颗解药了,反正机会很多,他完全可以将这颗药捏碎了,掺进她的饭菜里。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牙疼,还是假的,看她的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多半是假的,却还是配合着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张开嘴我看看,定是这些日子糖吃多了,被虫蛀了。

陶靖衣见他真的上套,放下心来。

她抿了抿唇,委屈兮兮的样子:就不劳烦飞白哥哥了,我下楼去买点药就好。

其他的大夫开的药哪有我的好?段飞白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逗她成了一种乐趣,来,嘴巴张开,不要讳疾忌医。

他的身躯朝她靠近。

即便他站着,她坐在窗台上,他还是比她略高一些。

段飞白靠过来的时候,陶靖衣心跳如雷,周身不受控制的漫起一层燥热,接着这燥热都朝着她的脸颊汇聚而去,生生在她的两颊上蒸出两朵红云。

她脸红了。

段飞白发现,如今的她似乎很容易就脸红。

以前的苏夕颜对着他从来不会脸红,她演着那些情意绵绵的戏份时,总是垂下脑袋去。

那时他以为是她害羞,现在想来,她只是在掩饰而已。

段飞白眼底神色黯了黯,紧紧盯着陶靖衣的脸颊。

他在想,她这脸红心跳的反应有几分真几分假。

陶靖衣的心脏狂跳着。

段飞白俊美的脸近在咫尺,近得连他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靠近的时候,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她整个人都晕了。

她好晕啊。

谁来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陶靖衣脸红得几乎滴血,看着段飞白的一双眸子乌黑透亮,泛着盈盈亮光。

就像是抖落了漫天的星辉,全部落进了这双眸子里。

段飞白看着这双眼睛,也觉得有点晕。

从前苏夕颜从未给过他这种感觉,他承诺过她,便记住这承诺,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爱护。

这爱护之中,自然是护多于爱。

未恢复记忆之前,他对苏夕颜,是敬重;恢复记忆之后,他对苏夕颜,只剩下了刻骨的仇恨。

还从未像这般过,哪怕是一个眼神,便让他如踩在了云端。

砰、砰、砰。

他耳力极好,听得出来这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是她的?还是他的?段飞白分不清楚。

这种令人心动的感觉,是那么的怪异,又是那么的令人激动,恨不得叫他,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只为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多一分清亮的笑意。

段飞白搂着陶靖衣的手,不可察觉的收紧了两分力道。

他的眼底漫起沉溺之色,朝着陶靖衣靠近,目光从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

她的唇是淡粉色的,像是枝头的一朵桃花,泛着淡淡的妩媚,令他忍不住在想,这唇是不是也和桃花一样,带着微甜和清香?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浅尝这双朱唇的滋味了。

就在段飞白凑近陶靖衣,即将摘取桃花之时,一道震惊的少年嗓音猝不及防地响起:你们在做什么?!这声音又清又亮,像是凭空劈下来的一道雷,令两个人如梦初醒,快速的分开来。

洗完澡回来的苏星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满脸的愤怒之色。

如果他没有看错,段飞白居然想亲苏夕颜?!是可忍孰不可忍!阿姐是他的!苏星辰的眼里腾起暴怒的火焰。

他身上穿的还是离去时的衣裳,衣裳在水里洗了一遍,又用内力烘干了。

因从山间穿过,衣摆上还沾了不少草屑和花瓣,脚底都是泥土的痕迹。

伴着他内力暴涨,衣摆被气劲高高鼓起,无风自舞,发出猎猎的响声。

少年抬起头,眼底泛着凶狠的光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在苏星辰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陶靖衣清醒过来,才知自己差点酿成大祸。

转头却瞧见苏星辰一副即将暴走的模样。

陶靖衣吓了一跳,连忙推开段飞白,从窗户上跳下,走到苏星辰面前,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星辰被她拍得愣了愣,暴涨的内力一下子褪尽。

脑海中她和段飞白贴在一起的画面却挥之不去,不禁又委屈又愤怒。

他不过去洗了个澡,阿姐就差点被段飞白勾搭走了。

反正不是那样!陶靖衣忍无可忍吼了一句。

真是够了,苏星辰这个炮灰男配,对苏夕颜的占有欲强到这种地步,难怪最后会被男主阉掉。

他不要命,她还要命呢。

这件事再闹下去,对他们都没好处。

我不管,我就是看到了!苏星辰被她吼得呆住了,睁大着眼睛瞪着她,表情有些可怜。

那你想怎样?陶靖衣继续吼。

不就是比嗓门吗?她还怕了这熊孩子不成?!苏星辰有口难言,明明阿姐就是他的,为了那什么破凤凰血玉,非要和段飞白演你侬我侬的戏码。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天天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他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般的痛。

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真恨不得一剑捅死段飞白。

连续遭陶靖衣吼了两把,苏星辰清醒过来,他朝着陶靖衣望去,陶靖衣急迫得望着他,眼底写满了大局为重的神色。

苏星辰的情绪顿时平复了不少,他看了看陶靖衣,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段飞白,气呼呼的一摔门,转身奔了出去。

陶靖衣连忙追出去。

苏星辰可不是什么乖巧孩子,他就是个小魔头,一个不顺心,就会拿剑砍人的魔头。

她担心无辜路人惨死他手下。

还好苏星辰只是奔到了院子里,拔出剑,对着一棵树狂砍,除了漫天飞舞的残叶,并未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陶靖衣松了口气。

她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段飞白还立在窗台前,目光紧紧盯着外面。

陶靖衣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方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飞白很想问问哪件事,但他没开口。

在苏星辰冲进来的瞬间,他恍若从梦中惊醒,才惊觉自己差了犯了个弥天大错。

他竟对着苏夕颜动心。

血仇未报,他竟对着仇人之女春心荡漾。

况且,这女子当初十六剑断他经脉,险些令他终生残废。

他竟还想着亲她。

清醒过来的段飞白,满心都是厌弃。

厌弃自我,也厌弃苏夕颜。

段氏满门之仇,断他经脉之痛,这一笔笔血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每一笔,都必须血债血偿,方能让九泉之下的亲人安息。

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若是这颗心不由自主的对着她动心,那么,他便亲手剜了这颗心。

段飞白背对着陶靖衣,所以陶靖衣并未看到,那一瞬间,他眼底浮起的浓烈的血色。

如果她瞧见了,她一定会尖叫着转身奔逃。

段飞白轻轻舔了一下唇角,似乎尝到了血味,他将眼底的暴戾和血色强压下去,转身对着陶靖衣浅浅笑了一下。

没事的,星辰还是个孩子,我会原谅他。

他轻声说道。

暴走的苏星辰闹了大半天,才惊觉三人都还没吃早饭。

段飞白下楼点了一桌子酒菜,陶靖衣自他离开后,站在窗前自我反省了一番,也对自己产生了浓浓的厌弃。

段飞白是谁,那可是原书里的大反派,杀死苏夕颜的凶手,她居然对着他春心萌动!她是不要命了吗?况且,这只是一本书,所有的角色都是假的,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爱上书里的角色?还好,大错尚未酿成。

陶靖衣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中毒的这几日,一直都是段飞白在照顾她。

但毕竟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就连洗澡也是囫囵丢进木桶,连人带着衣服一起洗的,她现在穿的还是风铃芷给她的那件衣裳。

她记得段飞白买了几件新的女装。

陶靖衣将新衣裳翻出来,下楼找伙计要了一桶热水,从头到脚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痛快。

古人没有吹风机,头发是自然晾干的,还好天气不冷,她拿着干布巾擦了好几遍,头发便干得差不多了。

以前有钟灵毓秀帮她打理发髻,后来又是段飞白和苏星辰轮番替她扎头发,现在轮到自己动手,她却犯难了。

陶靖衣坐在镜前半晌,最后将满头乌发束起,扎了个马尾辫。

等她下楼时,段飞白和苏星辰早已在桌前坐好了,看见她,苏星辰连忙招手:阿姐,快点,就等你了。

少年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在院子里气呼呼砍树的他,现在满脸堆满了明亮的笑容。

他看着陶靖衣的马尾辫发型,目光里露出新奇之色:阿姐这个样子从未见过呢。

段飞白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女孩子爱俏,苏夕颜又是红枫山庄的大小姐,绫罗首饰多不胜数,所穿所用无不是奢华精美。

两人都未见过她这般简单随意,一身布裙,不施粉黛,连发髻都不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清甜又可爱。

陶靖衣走下了楼梯,朝着二人走去,坐下后,苏星辰递给她一双筷子。

多谢。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定是方才吼苏星辰吼得那两声导致的。

陶靖衣轻轻咳了两声。

段飞白那木勺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先喝汤,润润嗓子。

陶靖衣垂眸盯着那碗汤,顿了一顿,推回去:这几日多亏飞白哥哥没日没夜的照顾我,怎么还能劳烦飞白哥哥为我盛汤,飞白哥哥,你喝吧。

段飞白见她不领情,倒也不生气,默默将碗收了回去,放在自己的面前,拿着汤匙搅拌着,稍微冷却了一点,舀了半勺含入口中。

只是这个过程中,一直有道灼灼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他猛地抬头,陶靖衣飞快地收回目光,起身,为自己舀了一碗汤,低头用勺子搅拌着。

段飞白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点菜,裹在馒头里。

陶靖衣立即依葫芦画瓢,也拿了个馒头,夹着段飞白夹过的菜。

段飞白咬了一口馒头,咀嚼着咽下。

陶靖衣喜滋滋地举着手中的馒头,放心地嗷呜一口咬下去。

段飞白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盯了她片刻,待她将馒头吃的差不多了,复又低下头去,伸出去的筷子却没有落下,他抬起头来看了陶靖衣一眼。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抬头,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渴望神色。

她方才望着的是那盘烤羊腿。

这回不用陶靖衣眼巴巴的望着了,段飞白拿起刀,割下一块肉,咬了一口。

陶靖衣立时两眼放光的拿匕首去割羊腿肉。

整个过程苏星辰都是呈震惊状。

够了!苏星辰再也受不了,气得啪得一下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陶靖衣,阿姐,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满桌子的酒菜,她居然只捡段飞白吃过的吃。

难道段飞白吃过的东西,就那么好吃吗?段飞白吃过的东西,自然不会更好吃,只不过更安全罢了。

陶靖衣也是为自己的小命考虑。

段飞白是谁?那可是原书里天资聪颖的男主,只要他看过的东西,就能过目不忘。

他只不过在医仙手下混了半年,医术毒术就能吊打半数的江湖人。

穿成书里他最恨的角色之一,陶靖衣当然要时时刻刻警惕着。

之前中了七日尽是身不由己,现在清醒过来,自然是要严防死守他给自己下毒。

段飞白能下毒于无形,和他在一起,他能有无数次机会下毒,最安全的方法就是,他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方法有点蠢,有效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她能屈能伸。

陶靖衣将苏星辰摔下的筷子捡起,塞入他手中,温声哄道:好了,别闹了,好好吃饭。

你要不喜欢一个人吃,我给你夹菜。

说罢,她拿起自己的筷子,给苏星辰夹了满满一堆碗。

苏星辰:……陶靖衣温言软语的哄着,他什么脾气都没了,闷闷的低头吃饭。

苏星辰也有些饿了,吃得风卷残云。

陶靖衣飞快地填着自己的肚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放下筷子,对段飞白和苏星辰道:我先上楼歇一会儿,出发再叫我。

阿姐,你不会又跑吧?苏星辰警惕的看着她。

不跑,我干嘛要跑。

陶靖衣一脸沉痛的神色,叹息,星辰,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苏星辰:???陶靖衣不等他反应,立时转身上楼,见二人都没有追上来,松了一口气。

不跑是小狗。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飞快的收拾出一个包裹,裹着被子,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因为有了丰富的跳窗经验,这次落地非常的稳当。

她丢了被子,背起包裹,从院子的小门出去。

出门后,是一条大街,这条街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她一口气奔到街尾,转了个弯,踏上了一条热闹的街。

街边有家医馆,她一脑袋扎进去,大喊道:大夫,救命!快来救命!坐诊的大夫听她声音急迫,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快,给我看看,我有没有中什么毒。

陶靖衣伸出胳膊,满脸担忧之色。

老大夫神色一肃,连忙道:姑娘,里面请。

他领着陶靖衣往内堂走去,示意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陶靖衣坐好后,伸出手。

大夫刚将手指搭在她的脉上,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陶靖衣回头,对上段飞白温柔含笑的一张脸。

一股寒意瞬时便爬上了她的背脊。

阿姐,你又骗我!苏星辰的脑袋从段飞白的身后探出来,一脸愤怒的神色。

你、你们怎么在这里?陶靖衣惊讶道。

我们去寻你,只在窗台下面发现了这床被子。

苏星辰气呼呼的将手中的被子丢到了陶靖衣身上。

陶靖衣:……难为少年你追人还抱着被子。

这床被子在地上滚了好几遭,上面沾了不少泥,陶靖衣才洗过的澡,她嫌弃得将被子丢开,笑道:你们都吃好了啊,我正准备回去找你们的。

当真?苏星辰半信半疑,一脸狐疑之色。

显然,陶靖衣在信用在他这里已经透支了。

你跑到医馆里来做什么?段飞白道。

看牙!陶靖衣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不看了,不看了,飞白哥哥看也是一样。

苏星辰见她挽住段飞白的胳膊,冲上前去,将二人分开,自己挽住了陶靖衣的胳膊。

阿姐,你牙怎么了?没什么,糖吃多了。

陶靖衣挣扎着将胳膊从他怀中抽出,往医馆外面走去。

大街上,一辆马车停在医馆前。

陶靖衣将包裹丢给了苏星辰,爬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段飞白和苏星辰也跟了进来。

启程。

段飞白对车夫道。

车夫扬鞭落下,车轱辘碾着地面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