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25-03-29 06:54:08

依月懒洋洋地走过去拉开门。

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发誓要用两句话就把他打发掉。

她没兴致,也没耐性招呼任何一位客人,她简直太心烦了。

一看见来的人是陈辉,她几乎要呻吟了。

这家伙不一样,如果有人能用两句话打发他,那个人就是神。

不过话虽如此,她依然得试试,因为以她的精神状况看来,留下他只会让她发疯。

嗨!依月。

他笑着挥挥手。

依月耐心地叹口气:我头疼死了。

真的?陈辉同情地说:要我去替你买药吗?她摇头:请你改天再来吧!这是第一句,说完用力关上门。

其实不用那么用力,门根本没毛病,好关得很。

可是来者是陈辉,什么都不同了。

果然,他用脚阻止了门关上,虽然疼得直叫,终究他还是死皮赖脸地进了屋子。

别这样嘛!看看我的脚,一定肿起来了。

他愁眉苦脸地叫道。

如果你的脚断在我房里,我会仁慈地丢出去给你。

她没好气地说,径自走回床边:你这家伙不会察言观色也就算了,我都说这么『明』了你还不懂,难不成你是外国人?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你知道了吗?我只是……他想解释。

我也没兴趣打麻将。

她又说。

陈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污辱,脸可怜地变形了,嘴角也下垂: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觉得我只会为了打麻将这种事来找你吗?依月!你真认为我是那种人?依月除了叹气还能怎么办?她是不该让陈辉有这种想法,她其实真把他当朋友的,不是吗?抱歉啦!陈辉。

她说:我只是不舒服,所以脾气不好。

真的不要我去替你买药?他又问。

不用了。

那我替你做脚底按摩吧!听说很有用的。

他热心地说。

真的不用。

她说着指指椅子:坐吧!要吃什么桌上有,自己拿。

陈辉真的坐下,还拿了包饼干吃,边吃边说:我打电话找你,你妈说你匆匆忙忙又回台中了。

喂!你是怎么回事?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的。

你管我!她看看他,说:哦!我明白了,又是替林澈打听的吧?他真奇怪,为何不直接找我?她讽刺地一笑,明白他根本不敢。

快一个星期了,她不愿打电话给他,他竟也没有来找过她半回。

她强迫自己别去想他,如果他已和姐姐达成某种协议,那就让他们去吧!反正姐姐已经是个自由的人,虽然大家都不知道。

她只怨他为何要骗她?为何不干脆对她说清楚?她会祝福他们的,即使是内心滴着血。

你……你知道林澈他……陈辉支支吾吾。

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交情比你跟我『好』太多了。

她扬起眉,看着他。

我是好意嘛!他辩解。

算了!我懒得怪你。

她笑了笑:暑假你都怎么打发时间?我猜你是没牌局,闲不过了,才来找我东扯西扯,对不对?我是很闲。

他承认:林澈不知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他,害我连个聊天的对像都没有。

喂!你想待在这儿就别提起他。

她叫。

怎么了?你们还在吵?陈辉摇头:不是我要打击你的信心啦!可是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姿色普通,没有身材,脾气又不好。

像你这种条件,有他这样的男人追你……你够了没?他没有追我。

依月吼道。

陈辉对她忽然发作的脾气感到纳闷,可是他还是将他最疑惑的事提出来:林澈不是在追求你?那他干嘛……他想追的是我姐姐。

她平铺直述。

你姐姐?她……你们长得像吗?我姐姐跟我一点也不像。

她说:她聪明、漂亮、温柔,最重要的……她是林澈的初恋情人。

依月苦笑,她对那本书里写的还记得真清楚。

你是说那家伙交待我和你保持联络,全是……全是为了你姐姐?她没有回答。

陈辉握住拳头:该死!他对你如此真是太不可原谅了,竟然利用你……依月!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他懊恼地说。

算了!没那么严重,他并没有利用我什么。

她说,而后忽然欲言又止地说:你说……找不到他,他不在家里吗?林澈啊?是呀!找了他几次他都不在。

陈辉站起来,在房里四处走。

那……他家里的人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我没问。

他答,随手拿起依月桌上的照片来看:他有自由去他想去的地方,我不想多问什么。

喂!和你合照的这个人是谁?他指指照片。

是惠伶,我室友,你们没见过吧?哇塞!他吹口哨:挺正点的,怎么不介绍给我当女朋友?缺德的事我可不做,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好朋友推入火坑呢?你这么说我就真的伤了我的心,我究道哪里差嘛!你把我评价得这么低。

陈辉抱怨道。

你也不是太差啦!依月笑道:只是惠伶太纯了,不适合你。

她又说:纪如芬也许和你相配多了。

她?那个花痴?他大叫:我不要。

你认识她?学校里谁不知道她?他夸张地说:她一年至少换二十个男朋友!男人只要稍有条件的她都来者不拒,交这样的女朋友,我岂不是一个月换一顶绿帽子戴戴?她没那么差。

依月瞪他,不高兴他这么说如芬。

她每次恋爱都是认真的。

你们男人女朋友一个交过一个,还得意地四处宣传呢!女人就没权利挑个满意的男友吗?如芬不过是在寻觅。

她做了结论。

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陈辉陪着笑脸,又看了看照片,眼里尽是欣赏之色:介绍她给我认识吧!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来电的。

他要求道。

不行!她断然道:惠伶最讨厌人家赌博了,你第一关就过不了。

好了!你走吧!我没心情跟你胡扯。

喂!我还有事嘛!什么事?你不是找我聊聊天而已吗?是没错啦!只是……他吶吶地说:顺便向你借点钱……别想。

她叫道。

依月!……他露出哀求的表情。

又想去赌,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推着他到门口:回去吧!把麻将戒了,我就把美丽、温柔的惠伶介绍给你。

可是……阿狗他们在等我……叫他们去死吧!赌鬼一群。

依月说完打开门,一把将他推出去,又立刻把门关上。

陈辉自然是在门外要求许久,不过她一概不理。

直到他终于走了,她才觉得一屋子冷清,更让她心情不佳,尽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伤心事。

林澈不在家,所以才这么久不曾找她?那……为什么一声不响就失踪了呢?依月盯着电话机,几次想伸手拿起话筒,拨下号码,却总没有付诸行动。

算了吧!他现在有了姐姐,再也不需要她傻里傻气的安慰了。

她努力告诉自己绝不能恨他们两人,最后却忍不住掩面而泣。

这样……不太好吧?一个看起来颇斯文,身材削瘦的男人说。

哎呀!你胆子真小。

另一个较粗犷,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人笑道:这么轻松的事你还推?想想看,有钱拿,也许还能占点便宜,何乐而不为?他贼贼地笑着。

可是……万一被学校知道……我们是要蒙着脸的,谁会知道?你少笨了啦!第一个男人说。

想想你欠下的电动玩具债吧!一脸贼相的男人说:不干这一场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哩!他戳戳那个斯文的男子。

好啦!有种一点嘛!不过是吓唬吓唬人,又不是杀人放火,你犹豫什么?第三个男人也加入劝说。

干!你再畏畏缩缩我可要找别人了。

粗犷男人丢掉手中的烟:我是看你负债累累才找你,你他妈的还以为我非得要你才行吗?说!干不干?一句话。

我……好!我做。

斯文的男人终于狠下心点点头。

你们讨论好了?纪如芬在一旁冷眼观看,见他们似乎达成共识了,于是开口:不会反悔吧?你放心!粗犷的男人拍胸脯:你找我是找对了,我保证成事OK。

纪如芬冷笑,她当然知道该找哪些人替她卖命。

这个叫铁牛的人是学校里的头号混混,念了第六年了还没毕业,平日正事不做,只会耍耍流氓,这样的人不是正适合吗?我要你们好好吓吓她,我要看她当场痛哭求饶。

她看看他们三个:你们得带着凶器威胁她。

当然我不是要你们伤害她,只是让她害怕,我要她真正觉得害怕。

那……铁牛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们也不能『碰』她罗?不行。

她坚决地说。

为什么?既然你这么怨恨她,何不让我们好好修理她?反正她平时那副□样子,我们兄弟几个早就看不惯……那是你们的事。

纪如芬寒着脸说:我付钱是要你们吓吓她,如果你们敢动她……我一毛钱都不会给,还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嘿!别忘了指使人可是你啊!铁牛皱着眉头说。

我没指使你们伤害她,别想叫我背这种黑锅。

她看着他:怎么样?你同不同意?不同意又能怎么样?有钱的是老大嘛!铁牛回头对阿原和那个斯文男子小振说:记住了,那女的碰不得,只能『用力』吓她,知道了吧!那两个人点点头,铁牛于是又回头:时间、地点呢?他问纪如芬。

我确定了再通知你。

好吧!不过可别拖太久,你知道的,我们全都缺钱用。

他不怀好意地笑笑,领着其它两人走了。

纪如芬站在原地,内心交战着,犹豫该不该叫他们回来,将刚才荒谬可怕的一幕全取消。

然后她又想起了何思云,想起了依月是怎么欺骗她,她的决心又坚定了。

宋依月可以这么待她,她又为什么不可以跟她开个恶劣的玩笑?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一切都是宋依月自找的,怨不得谁。

纪如芬握着拳头,坚定地离开。

林澈看着窗外,阳光几乎洒遍了每一寸地方。

这么温暖的景致,为什么慕云连出去走走的心情都没有?林澈!慕云在他身后唤他。

他回头,笑笑:什么事?你……你一定觉得很不耐烦,陪了我这么多天,而我……我就是无法做决定。

她低头,非常难过的样子。

林澈离开窗边,拉着她坐下:我没有觉得不耐烦,你也别乱想。

他微笑:我只是认为你既然回到台湾了,应该回家一趟,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家人吗?我……我当然想。

她说。

可是她想起自己一时大意留在家中的东西,心又忍不住慌起来:不!我不敢回去,说不定他们……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离婚的消息……她拚命摇头。

不会的。

就算真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你本来就该告诉他们的,不是吗?顺便把这次的事说出来,你父母也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你是说……他想再和我结婚的事?她惶恐地问。

他微笑着点点头。

不!她摇头:我自己都还不能肯定……所以才要听听别人的意见啊!我……她心烦地说:我不认为在他那么对我之后,我还能相信他终究是爱我的。

他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我,说他会那么对我全是因为嫉妒,因为我始终想着你……林澈,你说他这不是在替自己找借口吗?也许他心里真这么想也说不定。

那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她问:我在美国嫁给他之后没有和你见过一次面;他呢?三天两头身边都是不同的女人。

如果这样做是为了爱我,我情愿又一要他的爱,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是吗?林澈怀疑地笑笑:那你就不会找我了,不是吗?慕云,其实你心里是很矛盾的,对不对?你心中还是有和他破镜重圆的期望,只是你硬要去否认。

慕云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也许吧!可能是我过怕了一个人的日子;在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渴望一个真正的家庭。

可是我也害怕,害怕受到更大的伤害。

虽然他看起来很诚心,但谁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已经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可是你也不该全然不顾自己的感觉啊!林澈说:如果你也有那个意思,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让时间去证明他的心啊!不要断然就拒绝。

虽然当初会分手已说不清谁错得多,现在既然有希望,慕云,你该为自己的幸福再努力一下。

慕云苦苦一笑。

幸福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词罢了,经常听见,却又捉不住。

现在的她变得胆小又神经质,一些莫名的小事都令她觉得心情烦乱!难道……是她老了?越来越恐惧寂寞?林澈仿佛看透了她的心,说:我们的确已过了凡事往前冲的年轻阶段了,许多野心,许多理想应该都被时间磨平了不少;以前认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一辈子,而现在的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发现身边有些亲人、朋友是件很高兴的事?我……我恐怕真是老了,有时候夜半醒来,那种孤寂牢牢地将我捉住,我……我真害怕到死都是一个人,连为我流泪的人都没有。

慕云掩面低泣。

所以你不该再将家人阻隔在外了。

人不会一辈子顺顺利利,而家人会分享你的喜悦,更会分担你的哀伤,他们会给你力量。

他微笑道。

她点点头,并擦了擦眼泪:谢谢你,林澈,我会好好想一想。

不管我会不会再接受他做我的丈夫,我都会回家一趟,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父母。

很高兴你想通了。

林澈笑着说:我想我不能陪你回去,毕竟我在你家还是不受欢迎的。

我要先回美国跟他说清楚,然后才回家。

林澈!我也会把他们对你的误会说开。

那已经不重要了。

他仍笑着。

不!很重要,如果你和依月在一起,总不希望我父母一直当你是负心汉吧?慕云笑着看他,这是她好久以来首次有了衷心的笑容。

对她提起依月的事,林澈只是微笑不答;但他心里却着实有些焦急。

那天匆匆忙忙就飞往美国,然后又随着慕云躲回台湾,一直没机会和依月联络,她一定很着急吧!他想,毕竟他答应会保持联系的。

怎么了?慕云见他好久不说话,不禁问了句。

没什么。

他答。

那我准备明天回美国,事情一有了结果就回台湾一趟。

林澈,我真的非常感激你陪了我那么多天,如果没有你……不要跟我客气。

他笑道:如果你决定了,我就先回台中。

留下来吧!晚上我请你好好吃一顿,算是谢谢你,也算庆祝我终于想通了。

看着她那么高兴,林澈纵是归心似箭,也只能点头答应。

毕竟慕云能有全新的开始,他是该陪她庆祝才对。

明天吧!他一回去就立刻去找依月。

刚吃过晚饭回来,看见门口贴了张纸条,是如芬留的,要她立刻到学校图书馆前见面,说是有要事商量。

依月叹了口气,真的很不想再出门,最近她连饭都懒得出去吃呢!如芬会有什么要事和她商量?不会又是失恋了吧?她真想呻吟,不过还是没进房门立刻又出发了,不去也不行啊!惠伶不在,也不能代她去。

她走在小路上,没有发现今天校园里特别静,加上是吃饭时间,整条路上就好象只有她一个人。

依月没觉得害怕,她经常一个人到处去,从没发生过什么事;她既不漂亮又没有钱,哪个歹徒会傻得找上她做目标?纪如芬躲在远处,看着依月越走越靠近她安排的地方。

她就知道她一定会来的,而且一定会走这条路来。

她的心跳得好快,那种气氛真是有些过度刺激了。

此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张松年讶异地问纪如芬,她是依月的朋友嘛!他们见过几次。

张……张松年?纪如芬惊魂未定,直拍着胸脯。

抱歉!我吓着你了。

他说:我只是见你躲在这儿,觉得有些奇怪……他抬头往她看的方向看去,不由一笑:原来你在等依月,想跟她开个玩笑对不对?你放心,我不会说你藏在这儿的。

我--我--纪如芬哑口无言,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遇见张松年。

暑假了,他在这儿做什么?放假了,你没回家?他索性也蹲了下来,和纪如芬一块儿看。

嗳!……她胡乱点头,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叫他离开。

就在她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路那头已传来依月的尖叫声,张松年立刻站起来,他看见三名蒙面持刀的人将依月围了起来。

老天!一向宁静的校园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张松年想也不想地对纪如芬说:我去救依月,你立刻去找人来。

不!纪如芬反射动作似地拉住他:你不要过去。

很危险的,他们有三个人,还拿着刀子……她叫。

所以我才要你去找人来啊!依月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总不能见她被人欺负却不理吧?他皱眉。

我……快去啊!否则就来不及了。

张松年甩开纪如芬的手,往依月那儿跑去。

纪如芬完全慌了手脚,她听见张松年大声对铁牛他们吆喝,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不!她绝不能出面,又不能去找人,还是静静地看吧!反正铁牛他们答应过不会伤害依月,当然也不会对张松年怎么样。

只是吓吓她嘛!没事的。

纪如芬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抖着双腿又蹲了下来。

你……你们是谁?想做什么?依月强迫自己用最不发抖的声音说。

可是面对三个蒙着面,手上又拿着刀的人,别说是个女孩子,换做是一个大男人也会害怕的。

三个歹徒中最魁梧的那个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以明显有些假装的声音说:问我们想做什么?哈哈!我们这个样子,难不成还是来请你去喝咖啡的?你……你们要钱吗?依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皮包:喏!里头有一千多元,全……全给你们,拿去吧!什么?那男子大吼:你以为少爷我在玩家家酒啊?一千多元就想打发我们?告诉你,小姐!一千多元不够我们三个吃顿好点的晚餐呢!他将手中的刀扔来扔去,一步步向依月逼近。

我……那是我身边全部的钱了,我只是来见个朋友的,没有带什么钱……对了!你们……你们快走吧!我朋友马上就来了……依月一步步往后,可是另一个人立刻上来堵住她的退路。

少来这套,我们可是被吓大的。

来!小妞!就让我来搜搜你身上,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有那么点钱,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没第二句话,马上让你走。

不过你如果骗我们……嘿嘿!……后果我就不敢说了。

我……我真的只有那些钱。

依月拖延时间,希望有人经过这儿,可以救她。

那个男的奸笑着朝她靠近,想象那双手真要在她身上搜索,依月便觉得一阵恶心。

他的手终于朝她伸过来,依月没有多想只死命地大叫。

住手!张松年不知何进出现在依月身边,这令她感激地几乎要跪下了。

从那回分手的谈话之后,他们不曾再有过深谈,有时远远看见了,他甚至不向她点头呢!依月曾经以为他一定是恨她恨到了极点,没想到出现来救她的竟会是他。

你是谁?敢阻挠少爷的好事?说话的还是那个男人,另外两个只是拿着小刀站在一旁,都没开口。

你们结伙想抢劫,这个罪名可不小,不如你们放了这位小姐,我们就当今天没发生这回事,什么都不说。

张松年也知道硬拼的话,自己一定敌不过他们三个,所以试图和他们讲理,并等待纪如芬找帮手来。

放屁!那人吐了口口水:我这辈子最恨人耍英雄了,怎么?想叫我们走,让你轻松来个英雄救美?呸!门儿都没有。

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走远些,刀子没眼啊!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张松年见他们是不可能放弃了,只好暗暗打量他们三个人,打算尽全力制服其中一个,也许可以迫使他们放了依月和他。

他很容易就选择好了对象。

那个瘦小的男子始终很安静地站在一旁,而且只要你有勇气看向他,会发现他其实相当害怕,因为他拿刀的手抖得非常明显。

张松年马上就知道了,这个人一定是第一次做坏事,也许是不得已,或有隐情之类的。

张松年于是转向他,不再理会那个高壮的男子。

兄弟!我想……你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吧?他边说话边向他走近:算了吧!何必自毁前途呢?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他又走了两步:想想看,这儿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如果你们被捉了……老三,别听他放屁……高大的男子出声警告自己的同伙。

就是这时候了。

张松年朝那个瘦小的老三扑过去,试图夺下他手中的刀,两人拉拉扯扯。

而这突来的变故使依月和另外的两名歹徒都楞住了,不知道该帮忙,还是该喊停。

老三!刀子千万不能给他,上头有你的指纹啊!一直没说过话的坏人开口了,而他这句话似乎给老三很大的刺激,他更努力地抢夺刀子,深怕自己的指纹真落入他人手中,成为不利于他的证据。

一切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然后是张松年发出凄厉的叫声,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包括躲在远处的纪如芬。

老三的手一如之前那样抖个不停,不同的是手上的刀子此时沾满了鲜血。

张松年双手抱着腹部,倒在地上竟连动都不再动了。

依月首先恢复过来,她扑到张松年身旁不断地叫他,而他双眼紧闭,好象连呼吸都离他远去了。

依月指着老三哭叫道:你杀了他了!你杀了他了!不……不是我,是他自己……被称做老三的人看着手中的刀,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仿佛无法相信自己所做的事。

为首的歹徒诅咒了一句,说:不是要你小心,别伤人吗?现在你他妈的竟然杀死人了。

他知道事情弄成这样,谁也逃不了了,只庆幸人不是他杀的。

这时候纪如芬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了过来,而当她看见张松年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晃了晃,似乎就要昏倒了。

然后她慢慢在他身旁跪下,喃喃地念着:我叫你别过来的,为什么你不听?他们只是吓吓她……不会伤害她的。

你这个傻子,她都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要为她拚命?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够这样爱一个人……我……没人这么对我……没有人……我很差劲吗?我是吗?……你好傻……你好傻……。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在一旁哭泣的依月似乎听懂了些,正想向纪如芬问个清楚,那个极少说话的歹徒忽然指着张松年:他动了!他还没死,快送他去医院。

他叫道。

此时大家不分你我,好象忽然都又有了生气,有人去叫救护车,有人努力地给张松年止血。

尽管他们原先有着不同的目的,但现在他们衷心期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张松年这个热诚而年轻的生命给救回来。

依月疲惫地坐在医院病房外,想着这不凡的一夜。

原来如芬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她,只是想整整她。

为什么呢?她们是朋友啊!她叹口气,不明白的事那么多,她真想躲起来,全部不要面对。

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抬头一看是纪如芬,犹豫了几秒,依月还是伸手拿过茶杯,并低声道谢。

纪如芬在她身旁坐下,缓缓地说:医生说已经没关系了,幸好刀子不大,位置也偏离很多。

陈辉正在里头陪他,我……我有事想跟你谈一谈。

依月这才想起陈辉。

他是送钱过来的,还把铁牛他们三个痛骂了一顿,要他们先各自回去,等张松年醒了再决定怎么处置他们。

幸好有他,否则这一团乱的,依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我真的无意伤害你或张松年。

纪如芬说。

那你又怎么会费心去找来『铁牛』他们?难道就为了和我开玩笑?依月疑惑而痛心地问。

对不起!我……我只是一时太生气了……我做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你……我看见你和何思云在一起。

何思云?依月脑中还是一片乱,一时对这个名字反应不过来。

你明知我很迷他,而你和他那么熟,竟然不告诉我。

纪如芬看看她:记得吗?当时你表现得好象你多讨厌他似的,你甚至撕了他写的书啊!依月这会儿全明白了,她……如芬原来是为了林澈……,她叹了口气,为这一切感到无奈。

你……你也太幼稚了吧!这样就值得你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来?我说了我是一时冲动啊!我看见你们亲热地走在一块儿,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竟相信你真的讨厌他。

有一阵子我真的是非常……非常恨他,我并没有骗你,只是其中有一些原因你不知道,如此而已。

依月解释道。

我现在明白了自己很傻。

纪如芬苦笑着:恋爱过这么多次,其实每一次我都认为自己是认真的。

为对方付出一切,却总没有结果,还要让别人说我『花痴』,多不值得。

可是今晚我看见张松年,他可以那样对你,即使你早已和他说清楚不会爱他,他还是愿意为你牺牲生命。

他那么执意救你,这点让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可耻了,明明不曾体会过什么是『爱』,却以为自己已经爱过太多次了。

为了恋情无法持久而自怜,我……根本就不了解什么是爱的真谛。

每个人对『爱』的看法不会全然相同的,我……我虽然不爱张松年,却也和何思云没有关系,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依月说。

纪如芬摇摇头:其实本来就与我不相干的事,我为什么要去在意?结果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幸好张松年没有生命危险,不然你真是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了。

不管后果如何,这件事终究我要负起责任。

纪如芬悔恨地说:依月!请你原谅我,从前我任性、自私,但你总是包容我,我……我在辜负你的友谊了。

依月看了她好一会儿,深深叹口气:我不想说我一点都不气你,因为那是谎话。

不过如芬,我们都还年轻,都会犯错,也许这就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今天虽然你傻得做出这种事,但我会原谅你,毕竟我看见你因此而后悔,并且成长了。

最遗憾的是无辜的张松年,他为了我……依月眼中浮现泪光,话也说不下去了。

不!全是我的错。

纪如芬握住依月的手:让我留下来照顾他,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否则我永远不会心安的。

她哀求道。

依月摇摇头:还是让我留下来吧!我欠他太多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试着为未来多做些什么。

张松年这次受伤,看来得住院一阵子,他家人又不在台湾,我们就轮流照顾他,表示我们的歉意,如果你愿意,明天再来替我吧!如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依月坚定的表情,她只有点点头:那么我就去先回去,明天再来。

嗯!依月疲惫地露出浅笑。

纪如芬一离开,陈辉就从病房里走出来,并在依月身边坐下:怎么会搞成这样?纪如芬是怎么了?那根筋不对?他问。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经过这样的一天,我真的好累。

依月将脸埋入双手中,叹气道。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多问。

陈辉说:张松年刚醒了一下子,不过又睡着了。

依月立刻抬头:他……有没有说什么?他说别把事情闹大,我想……他是不想影响到你。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想到我……我……依月痛苦地摇头:为什么我不能回报他?如果我可以爱他……说这些做什么?陈辉皱眉:感情的事可不是报恩,哪能说爱就爱呢?张松年对你是真心的,所以甘愿为你受伤,既然这是他的心意,你不要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我想他也不希望用这种方法来骗自己说你是爱他的。

依月听完他的话,苦笑道:没想到你今天说话这么有条理,这么有深意。

你是在笑我罗?他皱眉。

没有,我怎么敢?我要先回去了,刚刚匆忙赶来,门都没锁呢!谢谢你!陈辉,张松年的医药费……钱是我先向别人借的,等你有了再还给我就好。

他站起来:我先走了,你呢?我在这儿陪他,毕竟是我害了他。

你再这么说,我听了都生气了。

陈辉挥挥手离开。

依月进病房去,看着张松年脸色苍白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忍不住眼中又泛起泪来。

他为了爱她,竟付出了这么多,而她,她究竟哪里值得他这么做了?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她苦苦地想。

天啊!真漫长的一个夜晚。

依月趴在病床旁睡了一个晚上,时醒时睡的,早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颈子几乎转不过来。

是止痛药的关系吧!张松年依然熟睡着。

依月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决定到外头洗把脸。

医院的早晨非常宁静,她自然地举起手看看表,原来才五点多,天才微亮呢!洗过脸,用面纸拭干脸上的水珠,精神显得好多了。

她想着该去问问医生,张松年能不能吃些什么东西,她好想办法去买来,或是医院有规定的食谱。

就在她转个弯,经过医院大门口,正巧有人推开大门冲进来,喘呼呼地停在她面前。

你……你没事吧?林澈困难地只能说出这句话。

从陈辉那儿得知她的事后,他几乎是跑到医院的,只有在真正无法呼吸时才停下来。

生平第一次,他感激医院就在离姐姐家不远的地方。

依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总是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

她无法控制地便想起他和姐姐的死灰复燃,而她现在心情已经糟透了,没有精力再去思索其它问题。

张松年还躺在医院里呢!她不该再分心去理会别的男人,尤其……是她姐姐的男人。

我很好。

她面无表情:你怎么会来这里?谁住院了吗?我……我是来找你的,听陈辉说……我真不明白你干嘛什么都跟他说,我……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眼里就要流下泪来,而她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

昨夜是那么恐怖,为什么他不在她身旁?现在又匆匆跑来,一副很担心的模样,这是干什么?林澈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

她果然生气了,而且似乎不是普通的生气。

你……你生我的气了?他还是问道。

依月背对他站着,没有说话。

生气?她有资格生气吗?真说穿了她什么也不是。

眼泪终于滑落,而怎么样都不想让他看见。

我……我很抱歉这几天不在家……林澈发现自己拉住她的手太久了些,于是把手放开。

老天!他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是慕云打电话给他……唉!可是他又不懂得该怎么说谎。

我……我应该告诉你一声,可是……你用不着告诉我,有了姐姐,你还会想到我吗?她忍不住说,她真气他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林澈讶异地说:你……你知道我和慕云在一起?依月觉得心如刀割,他竟然……我不知道,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她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声音:谢谢你特地赶来医院,不过也许陈辉没说清楚,我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

是的,直到知道他和姐姐的事之前,她是没有受伤,至少不是那么重。

你……你可以回去了。

她说完往前走。

林澈又一次拉住她:你……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没有想象『哪样』,反正你和姐姐都是自由之身,想怎么样都是你们的自由。

为什么?林澈又一次感到讶异:为什么你全知道了?慕云说……姐也太不小心了!既然不想把事情告诉家人,又怎么把离婚证书忘在家里呢?此时她真的对姐姐感到生气,还有伤心。

在她眼中,家人到底算什么?如此重要的事,她却只记得告诉她的初恋情人。

慕云她……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很忙,要照顾张松年,没时间听你说,你走吧!她试着甩开他的手。

依月!你……不要为了不存在的事生我的气,我……他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有生气,我没有。

依月终于大叫。

她也不想生气啊!一点意义也没有。

护士经过,对他们皱眉:先生,小姐,这儿是医院,请将说话的声音放低。

林澈连声道歉着,觉得自己的不擅言辞真是件辛苦的事。

在他心里知道依月对他来说很重要,因此他才不要她为了不存在的事生气、难过。

他希望看见她开开心心的,就像以前的她。

我可以解释的。

他急切地说:我会尽力说清楚……咦?你……为什么哭?怎么了?他更焦急。

他终于看见她满是泪痕的脸,依月因此更沮丧,用手抹去脸上的潮湿,径自往病房走去。

她才不想再理他了,他是姐姐的啊!等一下。

林澈又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甩给甩脱了。

依月看着他,激动地说:你走吧!现在还来做什么?昨天我那么害怕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曾经是很诚心的,希望好好爱你,让你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不再一个人到世界各地游荡,结果……你并不需要,不是吗?我只是……我只是自取其辱。

她伸手指着病房:张松年受了伤,现在还躺在里头,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接受他呢?至少他爱我,我不用担心他随时会回到别人身边。

眼泪忍不住又涌出眼眶:我真的该接受他的,我真的该……不!林澈几乎是在吼叫:不行!你不能爱他,绝对不行。

依月转身冲进病房,任林澈怎么敲门都不为所动。

泪依然不断地由她脸上滑落,她却没有心力再掩饰了。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既然已回到姐姐的身边,又管她爱谁做什么?她反正不会缠着他。

敲门声渐渐不再响起,却似乎也吵醒了张松年。

见他动了动,挣扎着要坐起来,依月忙擦擦眼泪靠了过去。

别乱动,会弄疼伤口的。

她过去帮他坐起来。

你……这么早就来了?张松年勉强笑道,明显地伤口开始疼了。

昨晚是我在这儿陪你。

她说:我……真抱歉,害你……没这回事,是我自己差劲,我早该觉得奇怪……他指的是纪如芬,依月也明白。

你……很气她吗?谁?如芬啊!依月答。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却也不真气她,至少她曾阻止我过去帮你,我相信她并不想伤害我,或是你。

她只是想吓吓我。

依月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我希望你原谅她,她是个女孩子,万一……我父母不知道这件事吧?张松年插口道。

联络不到他们,你家佣人说他们出国去了。

这时候他们多半是在加拿大我姐姐那儿。

既然他们不在,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哦……希望大家都能顺利毕业。

他说。

你真是个好人,我……依月苦笑:我欠你太多了,恐怕永远也还不了。

张松年叹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管如何,你是我爱了好些年的女孩啊!如果你能幸福,我……我还有什么好求的?依月又哭了,这回是趴在张松年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说。

张松年摸着她的头,眼里闪过万种情意;这样的一个女孩,深深吸引着他,为什么竟不能属于他?他疲惫地靠着枕头,说:别这样,好象我就要不行了似的。

依月还在哭,她为好多好多事伤心,而期望哭能减轻心底的痛。

好了!好了!他忍住眼角的泪:刚刚是不是有人敲门?很急的样子。

她拚命摇头,泪水,依然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