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29 06:54:53

为节省时间,曲南星带着文若莲和儿子搭机飞往高雄;到达后再租车驶向文若莲那距离市区不算太近的家。

由于事先打过电话,文母早已喜孜孜地站在门外等候。

和女儿一年多没见,孙子都一岁了还没亲手抱上—抱,她想着想着就不免要埋怨她那顽固的老头子。

他们夫妇俩就独生这么—个女儿,从小到大是既漂亮又乖巧,哪有不疼爱的道理呢?老头子虽然大发脾气赶女儿离家,他心里可也不好过。

夫妻这么多年,这点心事她会看不出来?当然老头子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顽固的。

就拿听见女儿终于要结婚这件事来说吧!他明明高兴得几乎要掉眼泪了,却只板着个脸说了句:干嘛不照次序来?乱七八糟的!——真是死鸭子嘴硬。

文母可就不同了,一接到女儿电话就忍不住哭了,再听她说要带女婿回来更是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

这下可好,不用再偷偷摸摸打电话,还多了女婿和孙子,老头子再也没理由成天摆脸色给她看,日子不仅恢复了常态甚至更为丰富,叫她一想起就忍不住欣慰地笑笑。

瞧瞧天色,都近中午了,锅里的猪脚说不定已经炖熟了。

怎么他们人还没到呢?哎呀!她实在该有点耐性,不过等了半个小时,她竟觉得仿佛过了半天。

咦?前头有辆白色轿车慢慢开过来了,车里探出头来挥手的是——天啊!是若莲,她回来了,他们全来了。

文母高兴极了,不知该先进屋告诉老头子还是迎上前去,只好站在原地擦拭著眼角的泪水。

文母的手艺甚佳,可惜似乎每个人都无心用餐;除了南南大声地吸吮着外婆喂食的鸡汤,其余的人大约都只吃了半碗不到的饭。

饭后後大伙儿移驾客厅,小南南在外婆怀里已然甜睡,完全感受不到现场凝重的气氛。

曲南星此刻非常羡慕儿子能沉沉睡去,而为了打破僵局,他决定不再沈默。

文伯父!请答应把若莲嫁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和南南。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想到文父竟然拿起桌上的茶杯把茶往曲南星身上泼。

你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我绝不会把若莲嫁给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爸!老头子!文若莲和母亲惊愕地同时喊,在外婆怀里的小南南不安地皱眉,扭动身子,幸而并末醒来。

曲南星没有动手擦拭身上的茶水,只是一动也不动地聆听文父激动的指责。

我女儿哪里不好?她为什么该受这种罪?她唯一的错就是认识了你。

文父指着他厉声斥责: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抛下怀孕的她不闻不问,让她—个人承受世人轻蔑的眼光;她却还是傻儍的不顾一切生下你的私生子。

我问你,年轻人,当时你已结婚生子了吗?为什么玩弄了我女儿却不肯娶她?阿爸!不是这样——文若莲忍不住开口;曲南星却以眼神阻止她。

她虽担忧却也只有闭上嘴看下去。

更让文若莲惊讶的事发生了,—向高傲的曲南星竟低头对她父亲说:这一年多来我的确让若莲吃了很多苦,我已经知道错了,希望您能原谅我,答应若莲跟我的婚事,让孩子有个正常的家庭。

文父摇着头,眼现泪光。

我就这么个女儿,从小疼着宠着舍不得她受—点苦。

怎么知道她这么痴傻,不懂得保护自己,到头来让人指指点点,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肯帮她。

泪水滑落老人历经风霜的脸。

我哪里是不想帮她?只是她太让我痛心了,所有的决定都没有考虑到她自己的未来,也不想想我们做父母的见她这么作践自己有多伤心——爸!——文若莲在一旁啜泣。

虽然文母体谅的眼神给了她些许安慰,却怎么也无法减轻她心里对父亲深深的歉意。

伯父!一切都是我的错!今天我很诚恳地请求您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绝不让若莲跟孩子再受一点苦,请相信我,伯父!爸!文若莲哭道:我知道我让您失望,惹您伤心,一年多来的每一天我都期望您会接我的电话,说您原谅我了,愿意让我回家。

爸!事情不全是他的错。

如果您不同意我就不结婚。

求您原谅我,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我一定要娶若莲。

曲南星的强硬风格来此后第—次展现。

文父沈默了好—会儿,举手拭了拭泪,开口对曲南星说:你保证不会亏待若莲?我保证。

曲南星答。

文父终于叹口气点了头。

你们就尽快结婚吧!婚礼简单就好别太铺张,毕竟孩子都一岁多了——老太婆!也让我抱抱孙子吧!这壮小子叫什么名子啊?他叫叶南,文若莲含泪笑道:‘叶’是为了感激秋子这么长久以来对我和孩子的关心和照顾。

秋子啊?她好久没有来家里玩了,下回带她一起来嘛!文父小心接过孙子,满足地看着他的睡相。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是不是马上要赶回去了?言词中不乏难舍之情。

曲南星看了文若莲—眼,对着未来的岳父岳母说:既然伯父认为婚礼一切简单隆重为佳,如果两位不反对,我和若莲就回台北再上法院公证——既然决定了——不需要那么急吧?要不要住个一、两天再回去?文父看看孩子又满怀期望地看向女儿及未来的女婿。

恐怕我跟若莲得赶回去……话说到此,文父文母的表情真有说不出的失望,连文若莲都以责难的眼神看他;曲南星于是接着说:不过——我打算和若莲两个人出去玩几天,不晓得——孩子能不能交给岳父岳母照顾几天?这几句话可说到两位老人家心坎里去了。

文母难掩喜悦拼命点头;文父则装模作样考虑了一番才答应,孰不知他欣喜的表情早已泄露了一切。

文若莲松了一口气,当然她很不习惯几天看不见儿子,但能让父母这么开心已足以弥补这点思念。

原来爸妈舍不得的是南南不是他们,她没注意到的曲南星却注意到了,这点实在让她深感讶异。

稍後,曲南星以忙碌为由表示要和文若莲先行离去,也许是南南留下的缘故,两位老人家只意思地挽留了一下便点头和他们说再见了。

约好四天后来接孩子,曲南星和文若莲离开家里往机场出发,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在他们进入车内后又一次凝结了。

文若莲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父亲对你态度不好——他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曲南星淡然道。

是我没有跟他解释清楚——没什么好解释的。

但——你原来并不知道孩子的事——不重要了。

曲南星说:你受了这么——这么多的辛苦我该负大部分的责任。

我已为人父亲,可以体会你父亲的心情。

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文若莲看着他的侧脸。

我知道这么降低姿态对你来说并不容易。

我只不过不希望这件事再有变卦。

曲南星依旧冷淡。

文若莲静了半晌,低声说: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耽误你的时间,只是——我父亲的谅解是我这一年多来天天都在渴求的,我必须——我想——曲南星撇撇嘴角说:那是我至少该还你的。

什么?文若莲不解。

当面向你父亲赔罪,我至少欠你这个。

文若莲摇头道:你什么也不欠我。

规则是我们早定好的,违约的人——是我。

我很抱歉瞒着你怀了孩子,更抱歉带着他逃离你,我实在没有权利这么做。

算了!既然我们互有亏欠,以后就别再提起,毕竟——就要成一家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文若莲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都不是很开心,这令她不由得心生伤感。

真希望他别用这种方式来破坏她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心理建设。

刚才他不是才说双方都有责任吗?又为什么要摆出—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文若莲很想再问问他会不会后侮,接着想起已经对父母都说定了,问了又怎么样?不管是何答案已不容它改变结果了,不是吗?机场已在眼前,记起迫在眉睫的公证结婚,她忽然感受不到一点的喜悦。

南南呢?叶秋一见文若莲进门劈头就问。

文若莲笑道:留在南部陪我爸妈几天。

瞧你紧张的,难不成我会把他卖了?什么?要留在南部几天?我会想他想疯掉的。

l叶秋懊恼地说。

别老想著你干儿子嘛!也拨点时间想想‘他’啊!什——什么‘他’啊?叶秋脸红地瞪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懂。

还想瞒我?文若莲笑著瞄她。

这可不像你了,秋子!我瞒你什么了嘛?他——叶秋忙作解释: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想什么,只是——你们一起出去过几次不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不错的朋友呢!我们是朋友,也仅止于此了。

叶秋淡然道。

你对他应该不只是如此吧?文若莲问:和他见面的当天你总是特别开心,接下来一连几天都心神不宁,这种情况我也曾有过。

不是恋爱是什么?叶秋本想否认,不过末了只烦躁地叹口气。

你知道吗?他就是我在飞机上碰见的那个大块头,我最讨厌的那一型。

哦?见过他几次,我还以为他在曲南星的公司工作。

就是他。

这么巧?他就是在飞机上死缠著你的那个——他没缠我,叶秋脸又红了。

是我——我弄错了,他当时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

当时怎么样都算了,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你们之间多少应该培养出一点感情了吧!哎呀!若莲!你不懂吗?这其中有很大的矛盾啊!叶秋嘟著嘴说。

我是不懂。

文若莲坦白道。

叶秋长叹一声。

如果要买水果,你会挑表皮完整的还是有瑕疵的?文若莲对这个问题深感奇怪,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叶秋:应该会挑好的吧!气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你到底是不是在说我问的事?怎么说的全不相关。

怎么不相关?叶秋苦苦一笑道:我就像是有瑕疵的水果啊!秋子!文若莲以责备的眼神看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自已!这个比喻并不适当。

我早巳接受自己外表不再完美的事实。

我这么说并不是自怜,只是告诉你我的疑虑。

我还是不很明白。

文若莲皱眉思索。

怎么会不明白呢?叶秋以略带激动的语气说:他在飞机上看见貌美的我都没有任何兴趣了,有可能喜欢如今脸上多了一道疤痕的我吗?文若莲张大了双眼。

我的天!秋子!真不敢相信你竟会把这两件事摆在一块儿说!选伴侣跟挑水果不—样,感觉对才是最重要的。

在飞机上他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善良、重感情、讲义气,不知道你是全世界最值得交往的朋友——拜托!我没你说得那么好。

文若莲继续说她的:现在,经过几次相处,他发现你的优点而喜欢上你,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能。

难道你情愿他是迷上了你的外表而不是你这个人?当然不是,叶秋叹气。

我只是害怕我会错意了。

外表毕竟是带给女人自信的重要因素。

内在更重要。

如果他是个聪明的男人,他会看出你是多么值得争取。

是吗?叶秋扯动嘴角;看得出她的心情改善了些。

别说我了,说说你们今天回南部的情况吧!你爸是不是二话不说就要你们立刻结婚?我爸痛骂了曲南星一顿,还说绝不把我嫁给他这种人。

文若莲苦笑。

啊!真是糟糕!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以为一切都没问题了呢!叶秋无力地倒向弹簧床。

你很希望我嫁给他?废话!他是你孩子的父亲,最重要的是你这么爱他,能和他结婚难道不是最理想的吗?理想?文若莲可不敢这么奢望。

未来的日子也许再也不如昔日般的柔情蜜意,但能维持基本的和谐她就该满足了。

她浅浅一笑。

真希望我有你这种把握。

哎呀!你老爸不答应有十成把握也没用。

看来还是我跑一趟,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可以说服——谢谢你!秋子!我爸最后还是答应婚事了,而且他希望你常到我家玩。

答应了?你说你那顽固的老爸——叶秋由床上跳起来槌她。

你敢骗我!害我替你烦恼了这么几分钟,脑细胞都死了上千个。

我不是有意骗你,只不过我——对结婚实在无法感受到任何喜悦的情绪。

文若莲郁郁地说。

你这是标准的婚前紧张,婚后自然就会消失的。

但愿如此。

文若莲苦笑道:准备搬家吧!他不许我继续住在这里,你也不行。

干我什么事?这儿离我上班的地方近——他要你到他的公司上班。

为什么?我在这儿做得好好的,干嘛到他的公司上班?叶秋扬扬眉。

若莲!你没有——我没有替你向他要求工作,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情有多反感。

是他说的,他说你的个性是该你的就会讨回来。

为什么你独独对爆炸受伤的事默不作声?是他欠你的,秋子!他约你才会害你受伤,你向他要求什么都不为过,何况是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文若莲诚心道。

我受伤是天意,怨不了任何人。

我没叫你怨谁啊!只是要你接受你该得的。

文若莲说:秋子!再拘泥一些无聊的想法可就不像你了。

去吧!还可以经常见到你的大块头情人,不是很好吗?什么情人不情人的,我说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叶秋皱眉道:而且你这么说——如果我还答应,岂不是让你觉得我是为了——为了那个人才去的?我绝不会这么想。

文若莲举手做发誓状。

叶秋思索了会,终于点头。

我可不是为了他才答应的。

她强调。

我知道。

文若莲极力忍住笑。

收拾一下吧!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了。

两人看了屋内每—个角落,在这儿相依为命的情景历历在目。

不论将来日子怎么过,她们知道,每当夜深人静,那种相知的亲密感便会浮现脑海,提醒她们一段永生难舍的真挚情谊。

—个简单的公证结婚,到场的除了新郎新娘,只有龙威和叶秋,而新娘文若莲还弄不清楚状况,站在台上那个不知是牧师还是法官的竟宣布婚礼已经完成。

新郎新娘面无表情,站在他们身边的两位也没有笑容,让人怎么也感受不到结婚或参加婚礼的喜庆气氛;难怪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台上那位主婚人都巴不得赶紧结束它。

文若莲看不出曲南星是何想法,倒是她自己有一种木已成舟的无力感。

礼成了。

他们由恋人变成互相怨怼,最后却组织了一个家庭;世事的变化实在大得令人难以预料。

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成真了,她却不觉真实,反而是一股虚幻的感受伴随着后悔的冲动向她袭来。

曾看过一首歌曲的MTV画面,男主角在婚礼的最後一刻以极帅气的动作转身逃离了会场,留下他的新娘和六对带著讶异、气愤、喝采等不同表情的伴郎伴娘。

当然她是没有那么多伴郎伴娘,也不敢奢望自己转身的姿势会和男主角一样好看;但在婚礼开始之时,MTV的这个画面一直在她脑海中反覆出现,引诱她追随男主角出走的勇气。

怕什么呢!她问自己,结婚会比一个人带著孩子或失去孩子糟吗?至少对父母有了交代,走路也可以抬头挺胸不用面对别人的闲言闲语;就算她终究走进了没有爱的婚姻。

只要这么多想想,应该会好过多了吧!而且——南南!她还有南南啊!她可以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那么,即使曲南星对她再怎么冶淡,她也并非全然孤单的。

这么想,文若莲觉得心平定了不少,走出法院时她甚至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了。

走出法院,龙威借着曲南星和文若莲走在前头的机会对叶秋说:他们已经结婚,你终于可以放心了吧?叶秋叹息。

这可难说!你没看见他们俩那副表情吗?我都怀疑自己到底是来参加婚礼还是丧礼了。

婚都结了,以后的事就留给他们自己去烦恼吧!我们这些外人操心也没用啊!龙威说。

唉!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若莲明明爱他爱得要命,你又说曲南星那家伙对若莲绝对也有感情;可是你看看,他们像是为爱结合,婚后肯定幸福美满的样子吗?曲南星那家伙虽然现在是你的老板,不过我也觉得他不该在今天这种场合还一副酷哥的模样。

哇!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上道了,充满二十岁年轻人的味道。

叶秋带着笑意。

是吗?龙威也微微一笑,接着正经地道:下星期六——你有时间吗?下星期六?叶秋纳闷不解地抬头看他。

你问这个干什么?有事吗?我想——龙威看向别处。

那天我妹妹结婚,我得回去—趟——应该的啊!叶秋笑笑。

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家在台南——台南啊?那你妹妹嫁得远不远?嫁到附近而已,可以说是邻居——那真是太好了不是吗?是不错,不过——你让我把话一次说完好吗?你一直打断我——叶秋张大眼睛,满怀歉意地说:我打断你的话了吗?对不起啊!我真的没有注意到。

现在我闭嘴洗耳恭听,你说吧!见她果真专注地在听,龙威不由得懊恼地诅咒了一句:你这样叫我怎么说嘛!怎么了?叶秋不解地问:我在等你说啊!有什么困难吗?不是——龙威还在想着该怎么说,已经走到他们停车的位置,曲南星夫妇正倚著车等他们。

眼看著就要没有单独说话的时间,龙威只好匆匆抛下一句:我希望你下星期六能跟我一起回去;你愿意的话,打电话告诉我。

叶秋楞在原地,龙威走了两步又回头把她拉上车。

回到新租的房间,叶秋仍想着龙威说的话。

跟他一起回去?为什么?他为什么邀她一块儿回台南,而且还一副神秘兮兮怕人听见的模样?难道——她心跳加速,摇摇头把心里那荒谬的念头甩开。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太丢脸了!他绝不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只是邀她去吃个喜酒罢了——她想这么多干什么?那——是去,还是不去呢?叶秋心里在挣扎。

她当然愿意陪他回去,但——去了就会见到他的家人;他们如果当她是龙威的普通朋友还好,万一误会她是他的女友岂不是给他添麻烦?从前的她倒还不会去多想这种问题;而现在的她脸上多了道丑陋的疤,不仅会丢龙威的脸,说不定还吓哭了小孩子让他更加下不了台。

想到这儿叶秋决定还是别去了,倒不是她在意别人对她脸上的疤有什么看法,而是她不愿让龙威为了她陷在那种难堪的场面中。

他不会在意的,她知道;也就因为如此叶秋才不愿意去。

她不喜欢看见龙威替她争辩,她——她会想哭。

第二天一早龙威在公司走廊遇见叶秋,便挡在她前面问道: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叶秋看了他一眼,回答:不是说‘想去’才给你电话吗?谢谢你邀我,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去。

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龙威挺平静地问。

叶秋牵强一笑,耸耸肩。

没什么不同,不是吗?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一样。

不能去你得告诉我原因;不想去也要说出个理由来。

没什么特殊理由,我就是不想去,不行吗?叶秋别过头去不看他。

龙威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叹气道:你是不是在顾虑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也许你的顾虑根本就是多余的。

我没有顾虑什么,叶秋说:只不过刚换了工作,得花多一点时间适应,我怕——没有时间——你说谎。

龙威打断她的话。

喂!你是怎么了?我的拒绝对你来说那么难以接受吗?都说不去了,为什么要为难人家?叶秋忍不住大声喊,惹来几个耳尖的人往他们这儿看。

对我来说很重要,龙威说:弓不过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好好地、诚恳地谈一谈。

抱歉!晚上我有约了。

叶秋随口编了个谎话。

不想让你约好的人进医院就取消吧!龙威说完转身离去。

叶秋因他狂傲的威胁惊愕地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转了个弯她才气呼呼骂道:该死的大流氓!一顿晚餐叶秋吃得索然无味。

龙威默默起身付了帐,拉着她走出那家西餐厅。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着,叶秋在前,龙威在后。

叶秋走到马路口便往回走,走到马路口又绕回来,就这样走到她脚酸了;而龙威仍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

叶秋终于受不了了,颓然在路边的铁椅子上坐下来。

你不会放过我对不对?她疲惫地说:我实在不知道你这么追问有什么意义,你邀我跟你回台南吃喜酒,而我说不能去,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好问的?龙威站在她面前。

先听我说句话好吗?等我说完然後再回答我的问题。

要不要坐下来说?龙威在她旁边坐下。

你知道我邀你一起回去的意思吗?好意吧!或者是礼貌!叶秋低头道:我不认为你邀我同行会有其他特殊的意义。

龙威叹气。

是我没说清楚才让你有这种想法;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为——我以为你了解。

了——了解什么?叶秋低声问。

秋子!你——你没说我怎么会了解?她提高声调,面带忧郁。

我已经不敢乱猜乱想了你知道吗?我多么害怕到头来不过是我自做多情,惹人笑话——龙威—把将她拥入怀里。

你真傻,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把握?叶秋缩在他强壮的双臂中感觉非常安全温暖。

我是对自己没有把握,毕竟——你从未对我表示过什么。

我骑机车载你,带你去逛夜市,挤破头买水煎包给你吃,还拉你的手;而我从未对别的女人这么做过。

这还不足以让你了解我对你是不同的吗?叶秋苦笑。

你说的这些事在普通朋友之间也经常有啊!是吗?那这个呢?龙威说着,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她——很短暂的一个吻,叶秋甚至没时间思索便结束了。

她讶异地看着他,发现他也呼吸急促双颊泛红,好像并不习惯这种举动。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吻过女人了。

他深呼吸后说。

我希望你也没有吻过男人。

叶秋此时才开始害羞,却仍不忘幽他一默。

怎么样?可以跟我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了吧?不行!她的笑容倏地敛去。

为什么?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令你为难。

叶秋笑得很无奈。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看待容貌伤残的人,他们也许会觉得厌恶、恶心,甚至害怕。

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们嫌恶的表情感到生气或难堪。

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眼光,那已不再令我耿耿於怀;而真正会伤害我的——是你为了保护我而失去冶静。

龙威笑了。

我的天!原来你是在烦恼这个。

我知道你觉得我的疤无关紧要,但那并不表示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叶秋瞪着他。

放心吧!不会的。

龙威说。

不会什么?他们不会以奇怪的眼光看我?还是你不会为了他们的眼光生气?两者都不会。

相信我,秋子!跟我回去,我保证一切都会很顺的。

你怎么能保证这个?人的反应根本是无法控制的啊!叶秋既烦躁又懊恼地说。

相信我好不好?龙威吻她的额头。

你没听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吗?再说,你难道永远不见我的父母?叶秋沉默了。

龙威叹气。

你不该是会逃避的人啊!秋子!叶秋看了看他,又想了想,终于勉强笑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