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良在昭元殿住了几日, 谢璟云从未去过,也未派人去给她送过什么,从前在辰阳殿时, 每天他都会给她送些东西,有时是一份吃食, 有时是一件稀罕的玩意。
可这几日, 她觉得谢璟云已将她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心中极为不安, 她宽慰自己,想是自己习惯了谢璟云每日想着她, 习惯了那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如今才会觉得空落落的。
这几日, 除了皇后与永宁, 每天都有几位世家小姐会去昭元殿, 她们在昭元殿里比拼刺绣, 又作诗又作画的, 荷良觉得无趣就回屋内翻看话本子了, 不过每次皇太后都非要她评价一番这些小姐们, 她压根没有仔细瞧, 也就随意说上一说。
今日一早, 她发现前几日来昭元殿的世家小姐,但凡是她说过还不错的又都来了,她正困惑不解时, 永宁与皇后也来到昭元殿,没一会, 文帝与顾秉也来了, 随后, 谢璟云也来了。
她已有好几日没见到谢璟云,看到他心中满是欢喜,可皇太后、皇后她们都在呢,她又不能跑上前去抱抱他,只好站在皇太后身旁。
昭元殿内有一棵古榕树,枝干繁密,能遮住半个院落,皇太后坐在软椅上,笑着看向文帝,今日让你们都来,是有要紧事。
我最近心里总是烦闷,想着东宫如今只有太子妃与裴良娣,不如添件喜事,给太子再纳两位侧妃。
皇太后说着,将目光看向荷良,这几日太子妃都在我这里,这些世家小姐每日前来,太子妃都是见过的,而且今日来的这六位都是太子妃选出来的。
随后她又看向谢璟云,太子,太子妃给你过了一遍眼,如今你再挑选两位纳入东宫。
荷良不解的瞧着太后,原来这几日是这么个意思,皇姑奶竟是要给谢璟云纳侧妃,从前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皇姑奶上次还说,让她如何掌管东宫呢。
还真是待她说变就变了……可就算让她不明不白的过了眼又怎样,谢璟云根本不会纳侧妃的,至少现在不会。
谢璟云迟疑的间隙,文帝走上前,笑道,母后,怎会这么突然,说给太子纳侧妃这就直接有了人选。
太后心不露于色,笑盈盈的说着,哪里突然?荷良都在我这里帮着挑选好几日了。
永宁同情的看了荷良一眼,这定是着了皇奶奶的道了。
皇奶奶都这般说了,她还能怎样,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她的面子不成。
只能忍着。
谢璟云走上前,同样的心不露于色,恭敬温和的说着,皇奶奶慧眼识人,既是太子妃过了眼的,接下来皇奶奶挑上两位纳入东宫便是。
荷良心中一怔,谢璟云这是同意了?她觉得心中一阵烦闷,爹爹与皇姑奶如此待她,谢璟云也要将她弃了,不顾她的感受了吗?虽然前些日子在国公府就想到过这些,可心中还是猝不及防的被刺了下。
她眼眸低垂,脑中混乱一片,彻底没了心气,极力强撑着身子站在那里,无论是爹爹、哥哥还是皇姑奶、皇姑母,亦或是谢璟云,都不爱她。
至少都不是将她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在,而她却一直以为自己得到了所有的偏爱,可如今看来,就是笑话……这几日,她本还幻想着,谢璟云会是那个例外,他不会像爹爹一样,可这么快她就丢人了,在自己心里丢了人,面对皇姑奶的发问,他终是不能开口拒绝,只能应着。
皇太后对谢璟云的回答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脸色僵了下,随即又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在昭元殿再住上几日,我替太子把把关。
谢皇奶奶。
……皇太后招呼着众人落座,荷良坐在皇太后身旁,谢璟云离她有三人远,见她情绪低沉,面色不悦,他的目光始终瞧着她,可她却是垂着脑袋,并不接收他的注视。
谢璟云轻叹了口气,正无奈时,她抬起了头,与他目光相对,谢璟云不忍看她一副蔫蔫的模样,将手掌掩于背后,想一笔一划将要对她说的话写出来,希望她能看的懂。
此时皇太后、文帝与皇后正与那些世家小姐问话,只有永宁注意到了这二人,嫌弃的看了眼,就只顾着吃东西了。
谢璟云写了一个‘试’字,见她像是看懂了,又写第二个字‘探’,她似乎也懂了。
他心中松了口气,平日里她有些小聪明,算得上聪慧,在昭元殿待了好几日,应是能明白太后此番是何意。
她看完后,垂下眼眸,心中如针在刺,憋屈的顷刻间就能泪流满面,明明适才他的那些话已经让她心中不悦,可谢璟云还要羞辱她,看到她情绪低沉,还要再数落她。
比划个什么‘善妒’,你才善妒呢,哪有这样往人家伤疤上撒盐的,明明是他想要纳侧妃,她不悦怎么了,没有撒闹,心中不悦还不行了?不开心还要藏起来强颜欢笑吗,谁善妒?她才不是为了这些难过呢,是他们这些人的态度让她生厌,从来不把她放在第一位。
……在昭元殿用了些茶水,互相攀谈了会,文帝便离开了,谢璟云与顾秉随后也离去,永宁看她虽是极力掩饰着,面色却极为难看,整个人蔫蔫的,跟没了魂似的,她看向皇太后,皇奶奶,我殿中新得了稀罕玩意,如今侧妃也已让她过了眼,让她跟我去秋唐殿说会话吧。
皇太后顿了顿,笑着看向荷良,去吧,这几日你在我这里也闷坏了。
她稳了稳心神,语气虽温和却带有不满,皇姑奶,荷良这几日倒是不闷,有这些妹妹们在,荷良瞧着她们欢喜的很,日后都入了东宫,荷良就更不会闷了。
此时她心中厌极了皇太后,若是以前她定是闹了,可如今她明白了自己的分量,只是说些违心的话给她听。
她们这些眼里只有权势的人当真是讨厌的很。
出了昭元殿,永宁本想宽慰她几句,她却回绝了永宁,直接回了辰阳殿。
此时,谢璟云与顾秉在昭元殿不远处的转角,谢璟云看到她步伐极快的向东宫走去,依然很生气的模样,难道适才他给她写的字她没看懂?他欲跟上去,却被顾秉喊住,殿下……谢璟云顺着顾秉的目光望去,有人在她身后悄悄跟着,他叹了口气,瞧向顾秉,去找永宁,让永宁去辰阳殿,说着,他望向荷良纤薄的背影,心疼的说着,真是笨……脑袋里怕不是浆糊,根本不明白太后的意图。
顾秉说道,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去。
……回到辰阳殿,她坐在桌案前,心中的气恼已变成了忧闷,兰嬷嬷欲上前宽慰她,她直接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内殿,软塌塌的身子趴在桌案上,青丝垂落在肩,目光湿漉,让人看了心生怜意。
因着太后一直派人盯着谢璟云是否去了辰阳殿,谢璟云本是从文帝那里回来要直接去见她的,可若是如此着急,怕是合了他人的意,永宁应是已去过了,他便回了朝政殿。
至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他心中终是不安,还是去了辰阳殿。
此时,兰嬷嬷正站在那里瞧着她,满眼忧愁,御膳房早就送来了午膳,这小祖宗就坐在桌案旁,也不饮茶也不用膳的,怕是只有太子殿下来了才管用……这般想着,就看到谢璟云向内殿走来,兰嬷嬷心中一松,可有人来管管她家小姐了,她极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谢璟云站在那里瞧她,她倒是没注意到他,依旧坐在桌案前,在那里认真的写着字,他松了口气,亏他还一直担心她伤心,会不用午膳,她坐在那里倒是满眼温和的写着字,嘴里还呢喃着什么,时不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谢璟云清了清嗓子,她猛然抬眸,纤柔的手指沾染了墨迹,脸色如变戏法般瞬时变得难看起来,一副愤愤然的模样瞧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自己还差一字就写好的‘休夫书’,她又落下一笔,提起绢纸站起身来,你来的正好,给你……谢璟云无奈的轻叹,眉头微蹙,微眯着眼睛看向她递来的绢纸,走上前接了过来。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只盯着他,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神色,只见谢璟云眉头越发紧蹙,清冷的眼眸从绢纸上挪开看向她,永宁没来?她轻哼了声,来了……她来了,你还要‘休夫’?谢璟云:……!看来是要找事,该他解释的,别人说没用……她点头,很是坚定。
谢璟云又瞧了眼‘休夫书’,谁教你写的?这还用人教?让我列出你待我不好的地方我能写一夜……谢璟云:……!!!究竟是如何虐待她了,能写一夜……谢璟云侧身向外殿看去,这些‘俗语’她根本写不出来,今日辰阳殿中所有人不许用膳,去院中跪着……她急了,急忙喊着,谢璟云,你罚她们做什么……是我自己要写的,你有能耐就罚我……谢璟云瞧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休夫书’放在桌案上,迟疑了下,转身向外走去,回了朝政殿。
她愣在那里,玩笑开大了?玩笑是开大了……谢璟云生气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永宁是来了,跟她说了些话,可……可她心中依旧不安,谢璟云都答应皇姑奶了,还隔了那么久才来辰阳殿,凭什么就让她受气……‘休夫书’不过是写着玩,闹闹小脾气,他这就生气走了?果真不该试探一个人的心意,谢璟云从未说过喜欢她,也从未给她许过承诺,没有表明过心意的宠爱患得患失的,都是猜测。
若是在国公府爹爹说那些话之前,她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从前那么多人疼她宠她,谢璟云岂有不喜欢她的道理,可如今……心中总是会不安,总是会害怕……她轻叹了口气,坐在桌案旁,双臂抱膝,窝成一团,小脸整个埋进去,手上适才沾染的墨迹弄花了脸,更显得娇俏可人,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小姐,您别伤心,老奴这就去朝政殿给太子殿下认罪,就算让老奴挨板子也没关系……说着,兰嬷嬷便向朝政殿走去,如蝶与莲草也跟着,荷良喊道,关你们什么事,都回来。
兰嬷嬷只好停住了步子。
随后她又低声呢喃着,反正我都要‘休夫’了,是我先厌弃的他……过了片刻她又道,虽然有时候还挺喜欢的,可现在就是厌弃……哼,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从小到大还没我看上眼的呢…………此时她在那低声呢喃,谢璟云走进内殿,没让兰嬷嬷她们出声,凝眉听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她才注意到,急忙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谢璟云侧首,看向兰嬷嬷她们,都出去。
他走至桌案旁,淡声道,这些日子,你这脑袋里倒是越来越能胡扯了……他明白,是最近发生的事对她有了打击。
我不过回朝政殿取个东西,你都能这样?她缓缓将头转过来,声音低沉,取什么东西?谢璟云看到她白皙的面颊上被墨迹沾染,眼底露出笑意,太子妃不是要‘休夫’吗?去取印章,盖了东宫的章才作数。
她瞧着谢璟云眉眼含笑,分明是在逗她,伸出小手将桌案上的‘休夫书’往他面前挪了挪,呐,你盖章吧。
谢璟云:……她还真是越来越能拿捏他了。
他坐在她身旁,将桌案上的‘休夫书’撕了个粉碎,右手揽住她的腰肢,左手伸在她面前,我回朝政殿取得是这个。
一枚玉坠,鲜红欲滴,在谢璟云宽大的手掌中,这是我母妃的耳饰,我做成了玉坠,一直放在朝政殿中留个念想,是对我极重要的东西。
如今送给你……你心中可安稳些了?她抬眸去瞧谢璟云,他眼眸深邃,清冷中透着淡淡的忧伤,她的小手将他手中的玉坠提起,双眸灵动的瞧了又瞧,你……你给我这个,为了让我安心?嗯……或许有些话我不曾说过,你只要知道,我将它送给你,证明你在我心里如它一样重要。
她怔愣了下,双臂环绕在谢璟云脖颈,湿漉漉的眼眸瞧着他,谢璟云,我……她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敢问出那句,若有一日真的需要抉择,你会舍弃我吗……有一丝不敢,有一丝不想给他增添压力。
可他知道她这些日子心中不安,知道她多想,患得患失,愿意拿他母妃的物品送给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那……我不想我的夫君再纳侧妃……她说的时候小心翼翼,‘夫君’二字是在告诉谢璟云她是在跟夫君说话,而不是太子。
他淡声说着,太后不会真的将她们送入东宫的……那……日后呢,我祖父曾与我说过皇姑母……日后……她怕有朝一日,她会同姑母一般,成为一个手段毒辣的女人。
她不想那样生活着。
你知道,我与皇后有恩怨……我自小见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所以,不会让你有此困扰的……相信我……谢璟云顿了顿,又凑在她耳边,沉声道,我是不会去做让你嫌弃的事的……她窝在他怀中,谢璟云能有此觉悟,不错……永宁说的没错,他若是敢有其他女人,她会很嫌弃,嫌弃的辰阳殿的门都不会让他进。
……谢璟云宽大的手掌拖住她的小脑袋,指腹轻柔的给她擦去脸上的墨迹,宠溺的说着,看来我离开这一会,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墨都跑脸上了……她眼眸微动,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手,还不是你突然进来惊着我,墨沾到手上了。
嗯,太子妃说的对,都怪夫君……谢璟云顿了顿,想起在昭元殿的事,问道,我倒是好奇,在昭元殿我明明那么缓慢的给你一笔一划的提示了,你到底看懂了没有?她如一只小鹿般灵动的从他怀中起开,肯定的点了点头,她可不想让谢璟云嘲笑她,谁知道他比划的是什么,只觉得像是‘善妒’二字。
谢璟云嘴角含笑,既然看懂了,太子妃说说,是什么?她怔了下,不能丢人……上前扯住他的手,杏眸如星辰般明亮,娇嗔的冲他撒闹,我饿了,要用午膳……谢璟云:……就知道她没有看懂。
坐在梨木桌旁,她欢喜的用着饭菜,待到吃的差不多时,她的问题又来了,夫君,如此皇姑奶便不会再试探了吗?她太过了解你,不过是想看我待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值不值得去利用你。
皇太后也是想留条后路,若是日后永郡王事败,李家的女儿能否依旧是尊贵的皇后。
她轻应着,哦。
皇姑奶这几日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知道拿她去威胁谢璟云,是否可行,那日在国公府爹爹就想让她那么做,而皇姑奶终是不信谢璟云会真心实意的待她,所以不敢贸然拿她去对付他。
永宁说了一句玩笑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永宁与她说,难道不应是璟云哥哥拿你去威胁李家吗,怎么如今反倒成了李家拿你威胁璟云哥哥了,难道皇奶奶她们忘了,你也是李家的人。
说完她又加了句,璟云哥哥也真是的,非要娶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样想着,她突然开口问道,夫君……我……我也是李家的人。
谢璟云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眸瞧她,淡声说着,我知道。
嗯?嫁夫随夫,你是东宫的太子妃,是我谢璟云的妻子……我不愿你扯进这些对立中,自是也不会让任何人利用你。
乖乖吃饭……这一点你要学学永宁,没心没肺一些,脑袋里别想那么多,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乖乖的喝了口汤,想起了那日哥哥要刺杀他,她轻柔的说着,那夫君,为了我,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谢璟云:……!!!……真如谢璟云所言,一连好几日昭元殿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又过了几日,皇太后对外扬言称太子妃如今还未有子嗣,不急着纳侧妃。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眼看着前几日天气凉爽了些,这两日又燥热了起来,她本想在殿内多添些冰,可兰嬷嬷与她言,就要立秋了,如今这天气再燥热也热不起来,要当心着凉,她只好作罢,对于天气上的了解,每次兰嬷嬷说的总是对的。
皇太后邀了些人打算去皇家园林纳凉,往年都是天气刚热时挑个吉日就去了,今年因着明月郡主的婚事给耽搁了,之后也没人提议着去,刚巧,昨日方太傅家派人来昭元殿,说是二夫人有喜了,皇太后一时欢喜,就让司礼局看了日子,明日午后起身去皇家园林,正巧也热闹热闹。
荷良听到阿姐有身孕了,极为欢喜,让如蝶去挑些礼物去方府瞧看一番,虽说明日在皇家园林就能见到了,可她还从未去过方府,就想着去瞧瞧。
如蝶去挑礼物的时候,她心中不放心,就自己去了库房,兰嬷嬷笑着对她说,小姐这次可真是用心了,从前无论是送谁的礼,您哪亲自去过库房啊。
那是自然,阿姐的事我定要放在心上的。
她去库房好生挑选了番,阿姐自是也不缺什么,任何稀罕玩意皇姑奶也都会想着阿姐,索性挑些适合阿姐气质的幽兰连云锦,又将前几日谢璟云送来的西疆贡品朱红玛瑙手镯带上一对,反正有两对不同成色的呢。
正巧,永宁来辰阳殿找她叙话,二人就一同做马车去了方府。
方府是皇城大家,她与永宁走进府门前时,守门的老伯极为有礼,虽不识得她们,却是极为恭敬,有嬷嬷领着她与永宁前去宜良的院落,一路上绕过好几道弯弯,穿过两处长廊,才走到一处平坦的石子路上,那嬷嬷见她们二人绕的有些晕,含笑道,太子妃,永宁公主,方府建造之时就是这般……前面那座院落便是二公子的居处了。
嬷嬷口中的前面那座院落却是还很遥远,她与永宁向来又不是步子快的,一边观赏着方府一边走着。
正安静的走着,不远处传来嘀咕的声音,月菊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若是肚子再争点气,那还得了……可不是吗,二公子向来又是个脾气温厚的,自是不会待她差了。
听到话语声,身旁的嬷嬷急忙清了清嗓子,哪里的丫头,不好好干活,躲在那里说闲话。
听到训斥的声音,有两个娇小的身影急忙离去,嬷嬷看着荷良与永宁,窘迫的笑着,府中下人不懂事,让太子妃,永宁公主见笑了。
荷良听到丫鬟们的对话,心中一阵不悦,阿姐在方府过的好吗?月菊是国公府的侍女,一直侍奉着阿姐,跟随着阿姐来到方府的,听那两个丫鬟言说,方迹宠幸了月菊,那……阿姐知晓吗?一直到宜良院前,她才回过神来,永宁瞧了她一眼,想什么呢?这时宜良满眼笑意的走出,我正在想明日去皇家园林给你们带些什么礼物好呢,你们两个这就来了。
阿姐。
来,坐……月菊,去小厨房将桂花糕端来。
宜良身子单薄,有孕两月才发现,她笑瞧着她们,这府中弯弯绕绕的多,累着了吧。
永宁叹了口气,这方府也真是的,建个宅院这么能折腾。
荷良看她有些清瘦,阿姐,你有身孕了,怎还清瘦了?要多吃些才是。
宜良轻笑,是得多吃些,可吃不下……怀孕的苦只有女人自己知道。
她与永宁对视了眼,不明所以。
三人闲聊了片刻,月菊端来了茶水与糕点,待她退去一旁时,荷良淡声说着,阿姐,月菊身上的这件衣服是连云锦,是你给她的?宜良瞧着她,她那点心思,还是一猜就透的,想是来这里的时候有人说了闲话,她想问又怕她不悦,问多了不好,她笑道,是我赏给她的……如今,她虽还是我的侍女,却也是夫君的通房丫鬟。
荷良抿着小嘴,阿姐……你宜良依旧笑颜,这事是经过我同意的,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能侍奉夫君,方府看在李家的面上没有开口说要纳妾,可他们不提,我也要识大体,我见夫君平日里瞧着月菊不错,就想着也是个跟自己贴心的人。
我也有意让方迹纳她为妾,给她个名分,好歹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
荷良与永宁听得有些懵,两个人都不语。
过了片刻,荷良问道,阿姐,你……你不吃醋吗?她这一句话倒是把宜良问的怔了下,随后笑道,说什么傻话,夫君他待我好,我自是也要为他着想。
她轻轻点头。
突然觉得自己太不懂事。
可女人有孕也是件辛苦事,还要为他着想。
永宁一脸茫然,若是日后顾秉敢纳妾,她自是不允的。
宜良姐姐还真是被皇奶奶与母后的那些礼仪规矩给祸害了。
她又瞅了眼荷良,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她倒是个教不坏的,再多的礼仪规矩对她虽有约束却不多,整日霸占着璟云哥哥。
……两个人在方府用了午膳才离开,刚进方府时听到丫鬟的对话,她还以为阿姐在方府过的不好呢,可用午膳时,方迹也来了,待阿姐很是关心,她才放下心来。
不过也确实是担心多了,阿姐那般温婉贤淑之人,哪有夫君不疼爱护着的道理。
……次日,来到皇家园林,她还是住在她的朝云阁里,中午的时候在辰阳殿没有休息好,她就又在朝云阁打算休憩会。
待她醒来,去见皇太后时,沁春园里已坐满了人,皇太后不止邀了国公府的人,还邀了雪阳长公主。
荷良给太后问安后就坐在了一旁,她瞧了眼雪阳长公主,她的神色很憔悴,虽是极力掩饰却也透出忧伤,想来也是,关嘉风就是一个混蛋,嘉芫又去了软香楼,前几日关山候又因私自购买大量马匹被定罪,虽是马匹都充了国库,可他的罪免不了。
当真是折了银子又遭了罪。
镇远伯府也是一样。
文帝虽是心知肚明他们的意图,却未挑明,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不知在等什么?她正在用着糕点,一旁的皇后唤她,荷良。
怎么了皇姑母?皇后笑瞧着她,你与你阿姐成婚不过只差月余,如今你阿姐都有了身孕,你这身子……皇后说着往她身上瞧了眼。
她口中的糕点差点没噎着,用了口茶水,面色有些羞红,皇姑母,这么多人都在呢……这有什么可羞的……按说你也该有喜了才是,太子常常留宿在辰阳殿,可着太医瞧过身子了?皇后问着,皇太后也笑瞧着她,只有太后身旁的宜良面色变了。
宜良明白,如今永郡王已不占任何优势,皇姑奶与皇姑母就将后路放在了荷良身上,她若是有子,不止是皇家血脉,身上还流着李家的血。
荷良轻声道,没……我有一直在喝补身子的汤药。
皇后冲她摇了摇头,上次我与你说的话都忘了?你得上些心才是,尽快诞下皇子,才能在东宫坐稳位置。
在这沁春园坐着的都是自家人,皇后说话也是直接了些。
荷良知道了。
皇太后望向一旁的秋嬷嬷,去太医院通传,用晚膳时,让人来给太子妃瞧瞧身子。
是。
荷良被她们问的已没心思用糕点,安静的坐在那里,轻咬着下唇,叹了口气。
……皇家园林此次邀的都是些女眷,文帝与顾秉却突然出现在了沁春园,众人起身行礼,文帝温和的笑着,今日我闲了下来,听闻母后来了皇家园林,便也来凑凑热闹。
他径直坐在了李美人旁,皇后的眼眸透出厌弃。
几番闲话后,永宁觉得无趣,就悄摸摸的与文帝说了句话,与顾秉前后脚的离开了。
果真,在永宁这里没有任何的礼仪规矩。
她也想离开,可却不知寻个什么由头好,正愁闷时,雪阳长公主身旁的女子向她走来,伏在她身旁行礼,玉曼见过太子妃。
荷良瞧向她,倒是有些眼生,玉曼继续道,太子妃想是没有见过我,我是关山候的表亲之女,如今长公主已认我为义女,日后便能常与太子妃见面了。
荷良轻笑。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玉曼继续说着,我常听顾韵提起太子妃,说是太子妃生的绝色,一直夸赞,今日玉曼见了,只觉顾韵太过词乏。
荷良:你确定顾韵会一直夸赞我?夸赞她的人是数不过来,可永宁与顾韵是例外。
不过既然她提起顾韵,想是与顾韵熟识,她便随意回了句。
玉曼又道,听闻皇家园林的戏月温泉是从山中引来的,玉曼很想去瞧瞧,不知太子妃可愿一同去?她正不知如何离开这里呢,倒被她提了醒,索性应了她,一同去了戏月温泉。
……刚走上戏月温泉前的小桥,荷良瞬时一惊,站在假山前的那人不是徐公公吗?他怎么在这里,难道谢璟云在这里?她这般想着,注意到了一旁的玉曼,玉曼的目光向假山处瞧着,露出欣喜,她算是明白了,原来雪阳长公主今日带义女前来是有目的的,可她们是怎么知道文帝与谢璟云会来皇家园林呢?玉曼一人没有理由独自前来,所以才会邀她一同来。
合着她就是个引路的。
可玉曼邀她同来,还如何与太子殿下单独相处呢,还是玉曼足够自信,认为太子会让她留下,让他的太子妃走?她顿了顿,玉曼这般想倒也没错,毕竟旧人哪有新人香?哪个男子看到娇人献媚会把持的住呢,她轻哼了声,这雪阳长公主自己的女儿都没教好,就认个义女来园林诱引太子了?她这才认真的看向玉曼,她生的虽不娇俏,却一副媚态,身姿丰腴,腰身纤细,着实是一副好身材。
她自叹不如。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她也明白了雪阳长公主的意思,没有自己往朝云阁回已是没有容人之心,若是再将她赶走,更会被人诋毁,索性就继续走吧。
徐公公瞧见她,满眼含笑的走上前,老奴见过太子妃。
说完他又道,殿下刚来到这里。
她冲徐公公点了点头,就径直绕过假山走进去,如蝶停在了外面,玉曼也跟着荷良往里走,徐公公想拦着,可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
只以为是太子妃要带人进去的。
谢璟云与文帝一同来的皇家园林,他不愿去沁春园,就来了这里泡温泉,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他不禁皱眉,徐清就守在那里,还有人不知好歹的走过来?听到脚步声,他眼眸含怒的瞧去,荷良出现在他眼中时,他的怒气瞬时不见,露出笑意,随即看到她身后还有人,他轻叹了口气,他的太子妃就这般不重视她的夫君?让别的女人进来?出去。
荷良心中嘀咕,谢璟云果真没让她失望。
玉曼却以为太子是让太子妃出去,毕竟她一进来,就一双媚眼含潮的勾着太子殿下,义母说的没错,没有男人不喜欢新鲜的,太子妃就算生的再绝色,殿下也腻了,就算太子妃在这,男人一时的情.欲也是无法自持的。
她所求不多,能进东宫就行,她好不容易攀上关山候府,自是要再往上走一走的,不然就只能被关嘉风给祸害了,在关山候府这些日子,若不是长公主日日看着她,关嘉风早就钻进她屋里了,她前些日子进过一次宫,远远瞧见过太子殿下的身影,他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又已协理朝政,生的俊朗,肩宽腰细的,哪哪不比那关嘉风强。
所以她就想此次来皇家园林兴许能见到太子殿下,果真,是她有福气,皇太后本只是邀了女眷,可太子殿下与文帝都来了,她身边的侍女一告知她,她听闻太子殿下平日里根本不让女子近身,就寻着太子妃一起来了,至少能让殿下看到她。
谢璟云见玉曼站在那里,丝毫未有要离去的意思,他声音清冷,透着丝丝冰凉,出去,听不见吗?玉曼这才注意到太子是在让她出去,她急忙娇态道,玉曼见过太子殿下,玉曼只是同太子妃一同来泡温泉,殿下莫气。
她明明知道太子就在温泉里泡着,还说出此言,着实让荷良另眼相看,她这是还没有要出去的打算?徐清。
谢璟云喊道,徐公公急忙进来,看着玉曼,这位姑娘,太子殿下在这泡温泉呢,您是姑娘家,不合适。
玉曼见太子不理会她,只觉是太子妃在这,太子还是顾及李家颜面,不好直接让太子妃离开,她看向荷良说道,太子妃,可否让玉曼与太子殿下单独说句话。
荷良:……!!!她若同意了,谢璟云会不会扒了她的皮。
她若真同意了,那玉曼可就真与谢璟云单独在温泉这私密的地方相处了,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她才不呢。
没等她开口,谢璟云冷声道,带出去,杖责五十……说完他看向徐公公,还有你,自去领罚。
玉曼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徐公公急的冒汗,低声说着,这位姑娘,快走吧,再待下去小命都没了。
玉曼只好满眼怨气的离开,徐公公也唉声叹气的,这叫什么事,这姑娘明明是跟着太子妃进去的,他本想拦来着。
荷良咽了咽口水,见谢璟云眉眼含怒,她轻声道,我……我先回朝云阁了,你慢慢泡,没人打扰。
没等她转身,谢璟云瞧着她,过来。
作者有话说:谢璟云:要和太子妃涩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