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云走出船舱, 确认她没有伤着后,看向与之相撞的那条船,船上是两位衣着富丽的公子, 还有一位身姿窈窕的姑娘,虽有大家小姐风范, 身上却依然有媚俗之气, 应是扬州瘦马。
蓝衣公子见到谢璟云从船舱内走出,感到很意外, 面露不悦,白衣男子上前一步, 朗声道,在下钱凌, 船夫分心撞了船, 扰了公子、姑娘雅兴了。
谢璟云垂眸瞧了眼船只, 故意撞船而不认, 他淡声道, 既是如此, 将船挪开就是。
白衣男子本以为对面的人也要客套一番, 听到谢璟云的话怔了下, 随后笑道, 既是撞了船,想来也是有缘,钱某邀公子小姐来船内一坐, 以示赔礼道歉。
荷良仔细瞧了瞧对面,船只豪华, 衣着奢侈, 应是扬州的大户人家, 没准还是官家人,她正在心中这样想着,听到阿露低声说着,这些个公子说话真是文绉绉的。
不必了。
谢璟云依旧冷声回应。
白衣公子显然有些气愤,怎会有如此无理之人,在扬州西湖上,他钱凌向来是别人求着捧着的,他主动邀请别人竟还被如此冷声回绝。
蓝衣男子的目光却一直都在荷良身上,见谢璟云话语声冷漠,他看向荷良,问出了他们此次撞船的目的,这位小姐,在下冒昧一问,你……可有定亲?谢璟云:……他们是眼瞎吗!?荷良怔了下,怪不得这位蓝衣公子适才一直盯着她瞧呢,原来如此啊。
她抬眸瞧了眼面色暗沉的谢璟云,轻笑了声,这位公子,我已有夫君。
蓝衣男子神色暗淡,适才谢璟云从船舱内走出时他已猜到了,只是不死心的还想问上一句,适才明明只有一位小姐在船上观风景。
这时,对面船上那位小姐瞧了眼蓝衣公子,随后又对荷良轻笑道,这位是扬州府衙林大人的公子林朗,这位小姐,你好生有福气。
荷良:……?钱凌紧跟着又说道,这位小姐可否来我们船上一叙,或许林公子高兴了,就会将船挪开,也不会过多为难你这位俏郎君。
荷良咽了咽口水,为眼前的这两个人捏一把汗。
谢璟云是私行来的扬州,无意惊动当地官员,他从身上取出匕首,只是随手一掷,那匕首正好落在林朗的脚边,惊得他直接向后退了退,细眼圆睁,你……你敢谋杀本公子。
听他的语气,应是在扬州还没人敢如此对他。
只是提醒你嘴巴放干净些,若再多说一句……。
他说着睨了眼林朗脚边的匕首,又瞧了他一眼。
见他们满眼傲气,谢璟云怒道,挪船。
钱凌有些怕了,对面这男子在扬州从未见过,本只以为是个富家公子,可他身上的矜贵威严让人心中发颤,急忙命船夫将船挪开,林朗却制止了他,同样怒道,好大的口气,在扬州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只有我爹,你算什么东西?谢璟云无意再与他们纠缠,瞥了眼阿露,阿露会意,飞身一跃来到林公子面前,手中的剑已架在他脖颈上,阿露冷声道,你喊他爹都不配,道貌岸然的东西。
说着,一脚踢在他膝盖上,林公子直接跪了下去。
钱凌与那女子吓得急忙往后退,待缓过神来,钱凌急忙喊道,挪船,快挪船……船夫急忙将船挪开,谢璟云淡声道,将他们三人绑了,藏起来。
阿露回道,是。
荷良望向他,夫君,为何将他们绑了啊?以他们的脾性,我们在扬州待的这几日不会安生,若是将他们治罪,又会惊动官府。
官府的人若是知道了,还怎么悠闲的带你去游玩?那……我看这人估计在扬州霸凌过不少人了,夫君就这么放过他?谢璟云看着她露出笑意,你倒是越来越有太子妃的作风了……放心,扬州这个地方会有人来治理的。
她也露出笑意,我就知道夫君心中早有布局。
谢璟云:……她真是越来越会夸赞他了。
船被撞了后,她便没了游船的心情,靠岸下了船后,如蝶去了寺庙添香,阿露将他们三人捆绑在了一处偏僻的草丛中,赶回来时,船上已经没了人,她便在那里等着如蝶。
……谢璟云手中提着竹篓,拿着竹刺,二人行至一处浅水边,谢璟云将竹刺递给她,今天晚上能不能吃到鲜鱼就要看太子妃的了。
嗯?……她轻疑了声,向水中瞅了眼,默默接过他递来的竹刺,夫君,你别给我施加压力……我自是想捉到鱼的,若是捉不到,我就拿银子买鱼给你吃。
她像在哄骗孩童般同他讲着,再在外面待上些时日,怕是会越来越没分寸。
好在这些话对谢璟云很受用,他露出笑意,你的银子、金豆子,不是都分给那些家兵了吗,你适才给如蝶让她去寺庙添香火的银子还是从我这里拿的。
她宛然轻笑,夫君都是我的,夫君的银子自也是我的。
谢璟云:……好吧。
她脚穿长靴,在那里忙活了有半个时辰,谢璟云只听到她不停的喊着刺着了,刺着了,却没见她拿出一条鱼来。
谢璟云皱眉道,要不要我来捉几条,然后回去?起初她不愿,最后实在是一条都捉不到,只好将竹刺递给了谢璟云,她忙活了那么久,也算是沾了沾鱼腥气。
谢璟云为了让她体验一把捉鱼,握着她的手刺了一条,她的手刚抓住那条鱼,被鱼一个翻身打在脸上,溅了一脸水珠,不过鱼却没有掉进水中,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谢璟云一边笑着一边拿香帕给她擦拭着脸颊……夫君不许笑……还不让笑。
她正跟谢璟云斗嘴,听得一旁稚嫩的声音说着,阿娘,这位姐姐好厉害……荷良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三岁左右的孩童被他阿娘牵着手正瞧着她。
不知为何,荷良第一眼望去,就觉得这孩童很亲切,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她又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
他阿娘冲他笑了笑,是啊,等你长大了也给阿娘捉鱼吃。
荷良看着这女子,柳眉含黛,清秀俊雅,极为面善,她走上前,我们捉的鱼多,也吃不了,不妨给你们两条。
女子急忙婉拒,男童倒是奶声奶气的说着,姐姐,我们没有银子。
不要银子。
男童一双明眸看着阿娘,女子只好应下,谢姑娘好意,我家就在这附近,若是不嫌弃,可去用些茶水。
谢璟云没想到,她一口应下了。
只好跟着她去了这女子的家中,篱笆小院,虽极为简朴,却干净整洁。
女子道,你们先在这歇会,我去烧茶。
谢璟云瞧着荷良,透出疑惑,她一副神秘的模样凑在谢璟云身前,低声道,待回去,我再跟你说。
谢璟云:……?她拉着男童的手,柔声问着,你爹爹呢?男童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我没有爹爹,阿娘跟我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与男童聊了会,女子端着茶水走来,笑声说着,久等了。
荷良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问上一问,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谢璟云:……她何时如此爱多管闲事了?女子眉眼含笑应了声,嗯。
显然她并不想多说。
用了茶后,她什么也没能问出来,趁着女子进屋的间隙她杏眸净澈的看着谢璟云,夫君,给我些银子。
谢璟云将身上的钱袋子递给她。
本是想着让她自己做决定给人家多少,却没想到她将钱袋子直接塞到了那男童的怀里。
男童见荷良给他银子,不解道,姐姐,阿娘说我们家不缺银子,我们家有个值钱的宝贝。
荷良轻笑,以为是那女子哄骗他的,却没成想男童从胸口处扯出一个红绳,而那红绳上坠着的是一枚玉牌。
女子走出来,见荷良盯着玉牌看的认真,急忙将玉牌塞进男童衣服里,神色有些慌乱道,这是我在湖边捡的,想是哪个富家公子的。
荷良笑应了声,站起身来,我们也该走了,多谢你的款待。
……她与谢璟云走出小院后,女子才发现桌旁的钱袋子,适才只顾着那枚玉牌了,她追出门,却已是看不到任何人影。
待女子返回去后,谢璟云瞧着她满是笑意的脸颊,说说吧。
她抬眸瞧他,一副神秘的模样,拉着谢璟云的手,夫君,你不觉得那男童跟我长得很像吗?什么?谢璟云凝眉,不解的瞧着她。
像不像?谢璟云思忖片刻,不像。
她有些失望,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熟悉,那女子不愿意多说什么,我本是以为是自己太多疑了,我哥哥不过是跟我说过他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我看到那女子就觉得她是。
刚才咱们离开时,那块玉牌让我确定了她就是我哥哥喜欢过的女子,那枚玉牌是我哥哥的。
所以,你是说那个孩子是你哥哥的?她猛地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
谢璟云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走了。
夫君,你不信我说的话吗?信。
……回到院中,竹筐里的鱼被阿露给宰杀清理了,因着她要自己烤鱼吃,如蝶就在院中生了火,她坐在那里双手不停的转动竹竿,生怕鱼被烤糊了。
看到鱼皮被火烤的翻了起来,泛着滋滋的油声,她欣喜的看向一旁的谢璟云,夫君,可以吃了。
说着,她抬起竹竿就递给他,见谢璟云满眼狐疑,透出嫌弃,她不满道,我又没下毒。
谢璟云唇角含笑,上次吃她做的东西虽已过了许多年,却还记忆深刻,既然带她去捉鱼了,只能硬着头皮吃了。
他接过来,倒是不再犹豫,直接咬了口在嘴里嚼着,见她一直等着他的反应,应是等着他的夸赞,他点了点头,还不错。
真的吗?她站起身来,也想要尝一口。
谢璟云轻咳了声,故作神秘的瞧着她,你确定你要吃?她冲他轻哼了声,这鱼烤的不糊不烂的,为何不能吃?这般想着,就凑上前去咬了口……立刻又吐了出来。
如蝶急忙走过来,给她递了水,她簌了口看向谢璟云,你太坏了,骗我。
谢璟云将手中的鱼递给如蝶,给她擦了擦粘在脸上的灰,扬州的确是产盐,不过……你也不至于让这鱼咸死。
给她擦干净了脸上的灰,谢璟云捏了捏她的脸颊,乖乖坐在这,夫君给你烤鱼吃。
她叹了口气,乖乖的坐在那里,看着谢璟云在那忙活。
作者有话说:鱼:原来我是咸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