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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满月

2025-03-29 06:56:23

未央殿前,钟罄声声。

八辆香车盛满了燃烧的沉香木。

芬芳的精灵,远近游走于凤阙龙台。

虽说是皇子的满月仪式,但群臣脸上挂笑容都如纸剪的月亮,没个活气。

每个人都时不时朝一个空位瞄上一眼,可惜最上首的席位始终只有一榻一案。

阿宙并没有到。

我怀抱太一坐在御座之侧,微微昂着头。

偶尔也会有人和我视线接触,但对方总是率先低垂下眼。

我索性收起视线,微笑着凝注于太一。

太一的眼睛就像黑宝石一般,嵌在孩儿面上。

他的眸子似乎吸聚悬挂在我们头顶的夜明珠的光芒,对婴儿来说,是少有的专注。

天寰咳嗽:开始吧。

罗夫人按照既定的规矩,将金色襁褓中的孩子抱在怀里,以均匀的步伐环绕着大殿。

群臣不敢喧哗,但窃窃私语之声,却如影随形。

我张大眼睛,每张脸似乎离我极其近,又似乎极远,他们好像在笑,但仔细看,又像是满面的肃穆。

这时,天寰将我的手拉过去,拍了拍我的手背。

尚书令崔僧固率先起来敬酒:皇上皇后,臣闻‘至治馨香,感于神明’。

皇子生而朗秀,且体有异香。

乃是天赐之福。

臣向帝后敬酒,以为庆贺。

他一站起来,群臣都拿起酒杯,跟着敬酒。

可是声音参差不齐,也有不同的祝语。

因此场面有点滑稽。

我怕他们吓着太一,往前一探身子,天寰压住我的腿,耳语道:没关系。

我的儿子不会怯场。

等到皇子被抱到皇族女眷席位上,北海长公主元婴樱坐在首席,一见太一,就笑了。

她笑得大声,然后跑出席位,对着崔僧固之侧端坐的丈夫说:杜哥哥,你说他漂亮吗?杜昭维一愣,旋即回答:天子骨血。

皇子当然漂亮。

他和杜妹妹谁漂亮?杜昭维环视四周:自然是皇子美。

元婴樱乐呵呵的转圈子:好啊,好啊,把他和我家杜妹妹做成一对儿吧。

杜昭维又是一愣,喝了一大口酒。

天寰摇头而笑,我也忍俊不禁。

众人跟着偷笑,元婴樱好像吃了龙肝凤髓一般,自顾自转回座位去了。

不过,经过不谙世事的公主一闹腾,大殿内仿佛骤然明亮了许多。

女眷们纷纷跟着公主来到罗夫人身旁,你一句我一句夸赞太一容貌可爱。

人们似乎不约而同的得出结论:一切都定了,就这么办最好。

这时,远方的使节纷纷送上贺礼,一一在玉阶前陈词。

此次我生育,南朝对我不闻不问。

虽然在一般人看起来觉得他们冷酷,但我因此而感谢他们。

我同他们,现在最好是让人觉得没有多少干系。

高丽王的使臣上前,还没有开口,就见阿宙如阵风似的卷入殿堂。

他的姿态,就像一只蹲踞的豹子。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到他深翠色的衣服上,他仰起脸,要对天寰行礼。

天寰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直接就席。

等他入座,高丽时节才讲:我王得知皇后安产皇子,便命小臣即刻来京。

有王亲书贺表一份,王云:皇嗣德量渊冲,英姿玉裕……他照表宣读,众人立刻又仓皇四顾。

我心里一动:皇子,不是皇嗣。

一字之谬,倒是引起了他人心上的一根刺儿了。

天寰认真的听他朗读完毕,用明亮的眼睛扫了殿下每个人一遍,才含笑答道:朕闻高句丽王喜好文翰,果然文字不亚于中原宿儒。

那使臣跪拜致谢,我朝天寰望了一眼,就知道他还有下文。

他用冷静的声音继续说:不过,太一乃是朕之皇子,并不能说是朕的皇嗣。

我朝建国以来,开拓疆土,安抚子民。

历代先帝的辛劳,才留给朕这片江山。

皇家立嗣,特别是我元氏立嗣。

为嗣者,需德才兼备。

太一,是朕之正宫嫡子。

但他只是满月婴孩,不足以论嗣位。

高句丽使者,远道而来,不知者不足为怪。

在座的诸位听着,皇嗣之议,除非朕有旨意,不然不得再提。

他自斟了半杯酒,蓦然对坐着聆听的阿宙慢悠悠的说:本朝勋贵,以朕之太尉王弟为首。

君宙,你觉得如何啊?我事先已经预料到他内心有这个打算,但却没有想到天寰会在大庭广众挑明,而且还逼问阿宙。

阿宙抬起脸,脸色如蜡,唇色也白:此等大事,臣等不能妄议。

可是时代犹如浪潮,父子相继,才是天经地义。

虽然皇上圣人之德,以社稷为重。

但皇家立嗣,立嫡立长,太一尊贵,除却皇上本人,谁可匹敌?臣弟支持皇上所言,若有人敢于密谋储君之事,当从严查办。

说话间,罗夫人将太一抱回来。

我将太一箍入怀里,方才好一番动静,这小家伙居然睡着了。

他身上的襁褓,虽然被沾染了女眷们的脂粉香,但依然有一股动人的香韵,沁入我心脾。

阿宙扬起脖子,好像想看清太一,我悄悄的把太一落到裙裾之上托着。

阿宙的凤目一瞬。

天寰缓缓说:今日皇子满月,众人可开怀畅饮,不用拘束。

天下大赦,百官皆可升迁一级。

朕之五弟元君宙,素有战功,又与朕同根,宜特别加封一万户。

我抚摸了一下太一。

阿宙推辞说:皇上……臣弟不……天寰笑了笑:你推辞一次,就加五千户。

一万五千户吧。

宴席散后,你来太极殿。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便发言。

只见一群姣好女子,袅袅婷婷上殿来。

我摸了摸太一额头。

天寰向来不喜欢女乐,可见是外间供奉的。

天寰问我:皇后觉得这群女乐容色如何?我淡淡笑道:甚佳。

难为有臣子留心为君主搜罗。

阿宙闻言,打量了女子们几眼。

眼睛一闭,仿佛烦躁难耐。

七王夹了一筷子肉,偏生这节骨眼上呛到了,他捂住嘴巴咳嗽,躺倒在五哥身侧。

阿宙使劲拍他后背,也无法说话了。

我对天寰微微一笑:万岁,她们是要弹琵琶唱曲吗?天寰点头,一挥手。

内侍们端上新鲜菜肴美酒,琵琶声犹如春雷响起。

玉碗盛满琥珀光,唯有那人,滴酒不沾郁金酒。

阿宙真有点病容。

女子们演奏表演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

众人本来心不在焉,但女子们技艺精湛,容貌又各有千秋。

自然让人们注意了起来。

等到表演完了,众人如梦初醒。

虽说乃凄婉故事,依然美妙。

人们都在叫好。

阿宙鄙夷的扫了扫一边,举起酒杯来饮。

到了唇边,才发现是空的。

他也不放下杯子,兀自出神。

凤眼骤然清明,本憔悴的脸,又显得明艳起来。

他拍了几下桌子:好。

王昭君,绝代佳人。

一旦出塞,嫁为匈奴王,汉家之兴衰,宜不能回顾了。

本朝皇后,虽为南国先帝公主,但嫁给皇上,就与南朝泾渭分明。

皇子满月,远近之国都送贺礼。

唯有南朝不送。

非但藐视我君臣,也是对南朝先帝忘恩负义。

国对国的竞争,也是男人对男人的较量。

汉与匈奴友好结亲,送出昭君,是千古佳话。

但若汉朝败兵于匈奴,也要归罪昭君,实在是举国男儿的耻辱。

今日殿上一曲,让臣弟想起风雅少年。

不知道天下大赦,那人是否也可还朝?五殿下说错了。

如雅无罪,何来赦免?他要还朝,只需一语。

但他宁在囹圄之中,也是一片冰心。

我声音不高,蔼然低头:凡是人总有抉择,何为重,何为轻?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本宫为元氏皇后,自当明白。

明君当道,皇后奉养圣躬,调和内务。

众位,才是国政基石。

后宫之重,不会重于满朝文武,后宫之私,也不会私过赤胆忠心。

我将太一抱在怀内,对百年等做个手势:本宫已对皇上奏明,凡是有嫌言涉及皇后,谢如雅者,并不等同于诽谤,理应有所赏赐。

只有敢于直谏之人,才会指向皇后及亲近之臣。

可风闻言事,不如证据确凿好。

我展颜。

鬓发上的玉燕,在灯火下透亮。

红色的燕嘴,成胭脂色的斑点,被投射在太一的脸蛋上。

百年等人,将一堆奏折搬到廊下,百年宣旨道:万岁旨意,将此类奏折置放于廊下。

散席后,诸臣可自行取回。

若不取回者,也可坚持己见。

明日赴御史台,与谢如雅当面对质。

一些大臣交头接耳,另一些大臣低眉顺眼,众人也必定各有权衡。

天寰从我这里把太一抱过去:风闻言事,朕向来深恶痛绝。

郑氏结党造谣,才会沦落。

一个人暗地里猜猜便也罢了,但偏偏捕风捉影的奏折全是一股脑的上来,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几句。

朕到如今为帝十余年,难道还不可统驭你们?真的假不了,假的难成真。

皇子出生,朕忙于国事,尔等中的数位老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选纳妃嫔。

朕昨日看了几位在二十年前上呈先帝的奏折。

先帝虽然不用谏,但蓄意宽仁,特意封存让朕长大后温习。

太一醒了,小嘴轻轻的咬着他胸口的那片丝绸。

天寰不动声色的将婴儿向内翻转,又说:有一位老臣,二十年前你说说女色有害,说宫廷奢侈糜费,说文烈皇后乃正宫,不应疏离。

那奏折,把先帝气病了半个月。

怎么过了二十年,换了个人。

先是说嫔妃多多益善,又说自己侄女容色兼备,又说皇后固宠,非国家之兴旺事。

你们说朕面对你的奏折,作何感想?鸦雀无声,我只记得昨夜天寰翻看一堆陈年旧折发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阿宙调侃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英雄气短,廉颇老了。

只不知是哪一位?只见一老臣面红耳赤,突然出列匍匐:老臣虽然老寿如龟,但宁死也不在皇上皇后,诸王大臣面前做缩头乌龟。

老臣有罪,老臣有私心。

老臣今天回家后,即刻让自家侄女剃度出家。

只是皇上正当英年,皇子太少,皇后玉体违和,今后皇上还是要多加考虑此事。

那老臣是宇文部族的。

虽然是文臣,但因为是鲜卑人,还是有一股子豪气。

我凝转眼眸,倒生出一股钦佩来。

当年我与北帝婚约,朝廷里几个老臣肯为我出头反对?不过,若他们反对,我也不成这段姻缘了。

天寰:好一个宇文家的人。

皇后之病,因循疗治,汝等不必操心。

皇嗣之事,朕会让你们都觉得公平。

你当年奏折对先帝说有两事为先:励精图治,统一天下。

朕多年前,废除选秀。

就是为了不扰民间,专心理事。

而今天下国家怎么样?宇文老泪纵横:天下,只差南朝。

国家,虽已富强,但才开始。

天寰走到他的面前,把皇子交给他抱,他犹豫接过太一。

太一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老头儿。

他本来在哭,但看到皇子,怔怔的,也露出笑脸。

大概他的脸奇怪,太一发出一声响亮的叫唤,大家都吓了一跳,以为皇子要哭。

但太一气势十足的叫了一声后,却安稳闭上眼睛。

天寰搀扶起他:朕懂你的意思。

此时此刻,朕需要你们,特别是老臣们为朕在军政上多多出谋划策,而不是忙着推荐美人,考虑皇子。

来人,稍后用朕肩舆,点莲花灯,送朕的宇文大人,崔大人两位老臣回府。

你的侄女,大可不必出家。

至于这班女乐。

天寰眸光闪到阿宙,阿宙挺直肩膀,捂住杯子,好像准备说话。

天寰道:少年戒色。

女乐对年轻人不好,这些女子,理应由太乐常分送给朝中诸老臣,颐养天年。

我张开手,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

皇上有圣得。

来,太一。

太一到我的怀抱,又张开了眼睛。

孩子太小,根本不能懂事,但我忽然觉得,孩子和我息息相通。

心里暖和舒坦,感觉就像春日里坐在一层晒过日光的羽毛上,飘然欲飞。

我不经意转身,阿宙对虚空处一笑,眼梢一挑,脸色好多了。

------------夜凉如深井,太极殿内,流萤如线,逶迤光丽。

阿宙和我们夫妇坐在一起,搓了手指,只是浅笑。

他叫了天寰一声:大哥。

他已经叫过三次大哥了,天寰和他膝盖挨着膝盖,这时说:五弟你还记得这殿里的夏夜吗?怎不记得。

我在这里长大的,大哥。

我三岁来,十五岁分府,和你在一起十二年……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大哥有诸多难办的事。

阿宙难得伤感,倒托出几分文雅气。

我不难办,我习惯了。

天寰轻声说:我去取一样东西。

马上就来。

阿宙见大哥离开,把胡床搬的离我远一点,但身体前倾,比方才反而近了:皇后要养好身体。

我会辅佐大哥统一华夏的。

我这个月来,每天翻来覆去想,怎样对三个人都好,不,现在还有太一了,四个人。

他的上半脸儿像你,我第一眼就瞧出来了。

阿宙口气有几分得意,但语声有点变了。

我只希望你开心,阿宙。

我说:我当然希望南北统一。

这样就没有南北,我也不是南朝公主,只是神州皇后。

你要是能当好统帅,有多么威风?以前在酒楼遇到你,我之所以肯跟你同乘一匹马,因为我觉得你应对张老先生,并不俗气。

我想:这个人就算一无所有,也能闯出些东西。

我退则在宫为妻为母,进则要兼济天下。

有了太一,我常想:这世间因为离乱,造成多少残疾之人?他们靠什么生活?又有多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不是人人有我的幸运。

我的智慧是用来帮助更多的女人孩子的,还有我家乡的人们……我也有此能力阿宙点头,沉默片刻。

流萤围着栀子花插,成了一个心形。

阿宙对我说:皇后,太一好像太热了,给他解开襁褓吧。

是么?我笑了:是我粗心 。

这里也没有外人,太一,让你叔叔抱抱。

我将太一抱出来,他在襁褓里,穿了一个小肚兜。

是我亲手缝制的。

云层后浅眠的黄月亮一探头,我才意识到肚兜上面绣着匹小白马。

阿宙低声:太一,太一。

他摸了摸太一的右手,泛起了泪光:太一,你一定能长成男子汉。

他坚定的说。

凤眼里的花儿,好像在水气下开的更加灿烂。

我有点儿难受。

阿宙若哭,我大概也会落泪。

可是太一突然笑了起来,还有呵呵之声。

他用脚丫踢着阿宙,阿宙也笑出声来。

奇妙的芳馨愈加浓厚,阿宙嗅了好几下:太一你是个香孩子,长大了不许偷香,要正大光明。

太一又发出笑声,只盯着阿宙的脸庞。

太一喜欢你。

天寰拿着一把小弓箭出现了。

他把弓箭放在阿宙的脚跟:五弟,这个是你儿时使用的。

本来我想给儿子用,但现在……还是还给你。

你留着,想想太极殿,想想我们兄弟。

他抚平了袖子上皱褶:五弟,太一五岁前,我们要打下江南,这才是我们兄弟最重要的事。

他观察着阿宙,一脸严肃。

是。

阿宙瞧了瞧太一:弟弟能懂,大哥,我知道太一为何喜欢我。

因为我和他都是你养大的。

天寰雪白的脸上,闪烁出一种静谧的光彩。

还是像水墨人物。

他拍了拍阿宙的手,阿宙陈述:我来迟了。

因为谢如雅的母亲谢夫人在狱中,身体不适。

我急忙赶去,才发现是那位夫人出身富贵,旅途劳顿,又不适应北方夏天。

中暑而已。

我请了上官先生去治病,还让……阿宙扫了一眼我:让我义妹崔惜宁前去谢公子府邸陪伴照顾她。

大哥和皇后意下如何?我想起以前那夜,雪下梅花,崔惜宁温婉礼貌的态度……她不乐于嫁给皇族……我张了张嘴:皇上?……天寰道:我倒想过这桩事,但如雅有主见,崔家……明日下令如雅回家,不得再胡闹。

阿宙捏捏太一胖嘟嘟的脚丫子:我老师器重谢如雅公子。

惜宁,但她书案上有她闲暇时抄写过谢如雅父子的山水诗……所以总有些把握。

如雅对阿宙有成见,阿宙为他谋划婚姻,好像挺热心。

我再一捉摸,阿宙的深意……不由低头。

天寰肃然横他一眼:五弟你……他没有说下去,唇边笑涡一动。

我也捏了捏太一的脚丫,在手里它光滑可爱,我恨不得变成婴儿和他一起游戏了。

------------谢夫人入宫是十天之后,她老了些。

在这年龄的女人中,她依然有韵。

别人都是如一种香花,只有她举手投足的轻快娴雅,活象各种香花混合后,多年熏陶出来的。

她未语先笑,虽然穿着寡妇的素墨色衣,衣服也极雅致。

我的精神不如从前,因此还是歪在榻上:夫人。

公主,不,该叫皇后宫了。

她眸子转动的样子,酷肖如雅:皇后小时候叫光华公主,长大了该叫明光皇后。

她捏捏我的手臂。

我不是明光皇后,倒像个病秧子。

皇上说,至少要养病一年。

三百六十五日……我撒娇说,以前在谢家同她一起,总是有说有笑。

见到她,就轻松了。

她暧昧的一笑:三百六十五日?瞧瞧,人家都羡慕你每日在宫里跟着那个人作伴,谁知道你们可苦了。

我这趟来北朝,心里也安。

黄河,泰山,我以后还有的见呢。

见了北朝最出名的国宝,我已可以念一万遍波罗蜜。

谁是国宝?我问。

谢夫人坐在我跟前:皇帝啊。

以前在南朝,人人都说北帝风采。

我想:还能比过我家老谢?老谢要同我订婚时,我嫌弃他闷,谢家大,难当家。

全为了他‘江左风华第一’,才委屈自己的。

现在看到皇帝,觉得他……谢夫人愉快坦诚的一眨眼:嗯,也不比我家老谢差。

我笑出声来,她又捏捏我的腕部:不太瘦,病的根本不重。

大夫们常常吓唬人,你要心情好,走几步,过个半年就能好起来了。

药补不如食补。

皇帝准我以后亲自给你做些菜吃。

就能把你养的白白壮壮的。

谢夫人……我老师他……我难以启齿。

嗯,死了,人总有一死。

可他死了,我们更要好好的活。

而他泉下有知,也会高兴。

当初他临死,我因为夫君去世守墓三年。

这回借机如雅囚禁,我才有机会露面……她打住话头。

罗夫人入内,和她互相见礼,罗夫人道:夫人是南朝一品夫人,不必客气。

您带来那许多江南丝绸和礼物,为何让妾身分发给宫人们?谢夫人摆手:我是南朝人,到这里来陪皇后,我最多嘴,本来是家内的妇人。

您这样见世面的宫中人,不嫌弃多我这人就好。

我若有不周到的,您不需顾虑,直接对我说。

至于丝绸礼物,不足挂齿,听闻人们说罗夫人最得体,我新来乍到,什么都要学,怎敢自专?夫人,这个……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盒:这个是我自己调制的面脂。

您取了试用。

罗夫人一笑,圆荷端着冰镇梅汤上来,殷勤道:谢夫人,您尝尝。

她这小丫头,全身焕然一新。

谢夫人端详她,笑意满满:这妹妹好伶俐。

看了你,我这老太婆都不觉得天儿热了。

好孩子,怪不得你叫圆荷。

圆荷脸颊上飞出一朵红云:谢夫人,您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家如雅说皇后最疼你,你也聪明着呢。

圆荷低头,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我望着情窦初开的女孩,突然有几分感慨。

谢夫人看到乳母抱着的太一,将他抱起来:太一皇子,好个模样。

长大了,也许是同本朝华鉴容一样的美男子吧。

听到这个久远历史里的名字。

我联想到了昭阳殿,野王笛,还有野王笛里的秘密。

从谢夫人这样的人身上,绝不会得到她儿子的秘密,正如别人从她身上,也得不到我的秘密一样。

众人散去,谢夫人才叹息一声:皇后,有德高望重者,到我府上提亲,那位崔小姐品貌,我喜欢。

可是如雅……不急。

让他想想吧。

强扭的瓜,也不甜。

当初要是皇上一到长安就要了我,我肯定讨厌他一辈子。

我说。

让他想吧,本来他今日该进宫谢恩的,但不知道为何,从早上睡到现在。

他是被我宠坏了的独子。

夫人别介怀。

我把他当弟弟的。

他不乐意,我们就再也别提了。

谢夫人嗯了一声,她环视四周:北宫富丽堂皇,但终究少了点风雅。

皇后心情要好,那黑色,墨绿,就该换成明黄,浅碧。

要改的不少。

我……可别花费多了。

我说。

谢夫人一睨,有清高意味:花费?皇帝还费不起?皇后,多想想自己,人活着就要快乐。

别成全人家,委屈自己。

对了。

她神秘的靠近我:南朝出了件大新闻,好像还和你们有关,你要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