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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2025-03-22 08:35:52

啪嗒。

一声轻响过后, 二楼美容室的房门被人关上。

李昌干嚎的声音消失在门板阻隔之后,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变得模糊不清了。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屋外路灯闪烁了几下, 逐渐变得明亮,柔柔的, 将理发店旁的一小片空地照亮。

何榕舫收回了目光,将已经喝空的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除了桃之那边筷子勺子偶尔会碰撞在碟子上, 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外, 能听到的, 就只剩下李昌在楼上,隐隐的干嚎声。

他似乎是在唱水手,干嚎着他说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喝酒后粗哑的嗓音嚎着鬼哭狼叫的歌, 不知道的, 还不得以为他是有多怀念当水手的日子。

但其实,他就是旱鸭子一个,根本就不会水, 更别提做什么水手了。

何榕舫低头笑了一下,将注意力放在了坐在那里默默吃饭的桃之身上。

作为饭桌上唯一的一个干饭人, 桃之吃饭, 其实是很快的。

当其他人还几乎没有动过筷子的时候,桃之就已经啃完两个馒头了。

这一点似乎是有些不正常的, 他想起桃之平时的饭量, 可比现在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是何榕舫一想到, 桃之这好几天似乎都没有认真地吃过饭。

所以,说不准,她是真的饿了呢?想到这里,他接过桃之手中的小碗,从饭桌上挑了几个她喜欢的菜,帮她夹到小碗里面。

她几乎是抢过碗去的。

还没等何榕舫放稳小碗,她就已经拿起筷子,将小碗里的菜夹进嘴里。

她吃得很急,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嘴里的食物,像是没有仔细嚼过一样,狼吞虎咽地送进胃里。

甚至于,她还因为吃得太快,而有一丝轻微的呛到。

慢点吃,何榕舫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想吃什么,我明天早上再给你做,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再吃一点我们就先不吃了,好吗……他说到一半,就看见桃之忽然从椅子上踉跄着站了起来。

她几乎是跌一般从椅子上摔下。

没等身体着地,她左手一撑,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小腿抵在椅子上,椅子腿在瓷砖上向后滑去,发出噌的一声响。

何榕舫条件反射般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桃之?何榕舫担忧地问道,你……桃之只听到了何榕舫的前半句话。

一阵强烈的抽痛忽然从她的胃部传来,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呕吐感。

她挣扎着推开了何榕舫的搀扶,一步一晃地冲出理发店,在路边的大树旁停住了脚步。

她的小腿有些发软,颤悠悠的,扶着树干才站稳身子。

呕。

她先是干呕一声,接着痛苦地弯下身子,胃部一阵阵痉挛着。

屋外的天是暗的,只有理发店门前的路灯那一点点光线透出,可以看见周围的事物。

何榕舫几乎是紧跟着她从理发店里跑了出来,但是还没等他跑到桃之身边,桃之就忽然吐了出来。

她吐了很多,刚刚吃进去的饭菜她几乎全部吐了出来。

她的身子逐渐弯曲,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胃部的抽动让她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十分的寒冷。

她喘息着,感觉眼睛已经被泪水和汗水糊住,看不清晰。

剧烈的心跳带来的不适:随着血液,传遍了她的全身。

一紧一松,一跳一停。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要死了一样,嗡嗡的电流声出现在她的耳中。

扰得她有一些听不清晰。

隐隐的,她听见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听不清。

她吐了很多,几乎将刚才吃的那一些全部吐了出来。

她干咳着,艰难地喘息着。

在她身后,何榕舫抓住了她的肩膀,撑起她的身子。

他的嘴张合了几下,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耳边的声音又逐渐回笼。

何榕舫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听见他一遍遍叫着自己的名字,表情十分焦急。

:她想问问他喊什么,却被下一阵强烈的呕意逼得再次低下头去。

最后她挣扎着站起来,去水管那里洗了脸,回到里屋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些吃的。

何榕舫,她轻轻叫了少年的名字,我饿。

可是……我想吃东西。

他拗不过她。

只能再让她吃上几口。

可是,还没等她将手里的那一小块馒头吃完,就再次干咳了起来。

她似乎又吐了。

但是她还是想吃。

那种揪心的恐惧似乎全部转为了暴食的欲望,让她止不住想要往嘴里塞吃的。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了。

世界逐渐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变得空洞,没有任何吸引住她的东西,除了桌子上那些吃的。

然后……好累啊,她在心里想到。

我好想睡一觉啊。

她的眼皮逐渐变得沉重,慢慢就睁不开了。

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最后随着最后一声隐约的桃之,她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妈妈,我不要打针……好孩子,你生病了,不打针好不了……乖,让护士姐姐给你扎一针……这是她挂的第二瓶药,你看着点,等药快没了的时候就叫我拔针……输液可能会有些冷,你不是给她拿毛巾了吗?给她盖一下……耳边传来一些模糊的说话声,她感觉自己正跌跌撞撞得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但始终走不到。

她很累。

甚至是有些气喘吁吁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到一阵烦躁。

没由来的,让她感到心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烧得发慌,感到难以忍受的恐惧,感到焦虑。

周围不断传来说话的声音,可是她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她有些害怕了。

她向前跑去,却感觉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伸展不开腿脚,直到她一脚踏空,才从梦中醒了过来。

别动。

声音从她右边传来。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医院的输液大厅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的人了。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意识已经逐渐恢复清醒。

她听见何榕舫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似乎在和身边带孩子的家长商量,让他们的孩子稍微小声一点。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

渐渐地,她听到了一阵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响起。

模糊中,她似乎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耳朵正好贴在他的心脏附近,所以听得比较清楚。

她慢慢睁开了眼。

惨白的光线出现在她的眼前,晃得她有些头晕。

她又再次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适应光线后这才睁开。

她是靠在何榕舫怀里的。

少年人似乎在和那妇人沟通过后有些乏了,此刻正闭着眼睛靠在连椅上休息。

从她的视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少年刚毅的下巴和有些青黑的胡茬,胡茬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

她侧过目光,看见自己的右手上盖着一小块毛巾,输液的管子顺着她的手臂伸进毛巾下面,不断地将上面吊瓶里的药液输入她的体中。

在毛巾下面,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正被何榕舫握在手里。

少年的手暖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勾在她的指间,和她十指相扣着。

她的脸有些红了,她微微地动了一下,想要将手抽出来。

醒了?头顶上方,少年带有一丝鼻音的轻声响起,他抬起拦在桃之身侧的左手,在桃之额上试了一下。

感觉怎么样?烧已经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何榕舫更快地清醒过来,睁开了有些惺忪的眼,一双漆黑的眸子朝着她看去。

她避了避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哪里不舒服?何榕舫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点。

感觉没有力气,桃之说道,胸口那里像是压着什么一样,有些堵得慌。

是呼吸道的事吗?何榕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想要站起身来,去问问那边的护士。

桃之用左手抓住了他的T恤,随后问道:何榕舫,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面啊?你吐了,何榕舫调整了一下身子,让桃之可以枕的更舒服一点,可能是你好几天没有认真吃饭,昨天突然一下吃了那么多,胃那里有些痉挛……说到这里,他有些心疼地拨开桃之汗湿的刘海道:是我不好,没有了解清楚,让你生病了。

对不起,桃之,你不舒服,我很心疼。

他的手覆在桃之额头上,少年手心温热,不知道是不是又烧起来的缘故,桃之感觉自己的脸颊热得发烫。

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干巴巴地说着谢谢。

但可惜,这一切都是唱戏给聋子听了,何榕舫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桃之的害羞和尴尬,像是安抚顽皮的孩子一样,充满耐心地劝阻道:针很快就打完了,不要乱动,不然会鼓针的。

这句话说得十分在理,以至于桃之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语。

闭上眼,再休息一会儿,何榕舫说道,一会儿要拔针了,我叫你。

那你呢?桃之问道,你不休息吗?何榕舫笑了一下,温和地说道:只是晚一点睡,没关系的。

你先休息吧,桃之,他用闲着的那只手将带来的毛巾被给桃之盖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睡一觉,我们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