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榕舫, 你刚才说——李露怎么着了?段海的声音在何榕舫耳边响起,何榕舫恍了下神,才意识到段海还没有从这里离开。
茶杯滚烫的温度自他的指尖蔓延, 他摩挲着杯沿, 目光看向眼前清瘦的教师。
没什么,他说道, 可能是家庭原因,要离开海潮吧。
要离开了……段海的身子慢慢落回到座位上, 神情似乎有些怅然, 说起来, 这孩子我也就带了半年啊, 没想到,就这么分开了。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说完, 他端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之前那件事情多亏了你, 不然我和刘存, 可能就丧命在那里了。
丧命不至于,但是伤残程度倒是不一定。
听到这里,段海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脸上, 他看着何榕舫漆黑的瞳孔,说道:他们一直都说你是这里的混混, 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但是我倒从来都没有这么觉得。
老师知道,你心里其实是向往学校的, 只是有自己的苦衷, 不得不表现出那种混混的模样。
这么好的孩子, 可不就是叫生活给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在段海说这些话的时候,何榕舫并没有打断他。
因为何榕舫看的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
这还是何榕舫第一次被人称为孩子,对于何榕舫来说,是一种很新奇且奇妙的体验。
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当时,你是真的相信,我会去救下你们?这有什么不信的,段海说道,我自己学生是什么样的,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总是把学生想得太好了,何榕舫说道,在海潮,没有孩子和成年人之分,都一样。
有的时候,我真觉得我不是在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说话,段海答道,你总是表现得太成熟了,何榕舫。
何榕舫没有答话,他端起茶杯,将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不是我成熟,他的声音有些低,却是比较清晰地说道,是你一直活在过去。
段老师,其实你并没有去查两年前死亡的那个学生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给你的呢?也许真的是那个学生打的,也许只是一个打错了的陌生电话,这些年你也做了很多的事情了,你不欠任何人的,也该放下了。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要做的,都应当是向前看。
只是一昧停留在过去,遮住眼睛,做着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以此度日,自欺欺人。
段老师,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何榕舫声音落下的时候,段海并没有接着回答。
他坐在那里,手握在茶杯上沿,不断摩挲着杯口。
他重重叹了口气,目光也从何榕舫的身上落回到了桌子上。
之前班里捐款的那些事情不要告诉桃之。
在这沉寂之中,何榕舫站起身,将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面。
做好事不留名?段海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
在这安静之中,何榕舫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前响起。
这些她不用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柔和,她是最好的,我只想保护她。
比起她为我做的,我回报的并不算多。
段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也就是我,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不了解你们情况的老师,都得说一句你们不务正业。
去去去,别整天一副你爱我我爱你的模样,学习才是硬道理,将来走出这里,不就是由着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