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和何榕舫的声音逐渐在姜左耳边消退, 他犹豫了一下，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楼下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
那是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二楼黄倩的办公室里, 中年女教师猛地站起身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教鞭，指着何榕舫道：何榕舫, 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杀人放火都是犯罪, 你是想坐牢吗？！靠。
何榕舫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抬起腿, 对着破碎的窗户就是一脚,砰。
玻璃片从楼上坠落，落在了地上，几乎在瞬间就碎了一地。
尖锐的玻璃残渣在阳光下闪着光, 几乎覆盖了楼前那一大片坑洼的水泥地面。
楼下的一个中年老师将头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他先是朝着地上的玻璃渣看了看, 又仰头朝着楼上望去。
何榕舫, 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不可理喻！不可救药！！再怎么说黄倩也只是一位严厉一点的老师, 并没有真正见过这种混混斗殴似的发泄。
她退到墙边，用教鞭指着何榕舫大声骂道。
从她身前的这幅景象可以看出, 刚刚一定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凌乱的桌子, 歪倒的椅子，以及一位低低喘息着的少年。
在黄倩眼里, 他就像是野兽一样不可理喻。
她感觉他应当是恨极了自己。
他恨她, 恨不得把她撕碎。
下一秒, 他忽然扭过头，向着窗边走了几步，随后毫不犹豫的，纵身从窗户那跃了出去。
楼下办公室里，刚刚将头伸出去的那位老师坐回到座位上，对着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说道：楼上似乎是在打架，把玻璃踹下来了，我听见主任刚刚跑上去，应该没什么事吧。
哎呀，这些学生也真是浑，有个女老师叹息一声，随后说道，这次教育局调来的那名黄倩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我看，她可不像是好说话的角色。
据说她之前是市里的一名老师，后来被调到教育局里，现在因为李露的这件事情来到咱们这里进行督导。
正当几人说话的时候，楼上再次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楼上坠落下来。
天呐，那是一个学生吧？怎么从楼上掉下来了！身后的老师一声尖叫，随后急匆匆推开门跑了出去。
走走走，快出去看看。
同学，你没事吧同学？中年教师连忙将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跟在女教师的后面跑出办公室。
……何榕舫同学，我想你应该知道，桃之和你们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十分钟前，何榕舫站在黄倩的办公室里，听见她这样说道。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何榕舫同学，不要以为沉默可以掩盖事实真相。
你以为你做事很小心很谨慎就可以了吗，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去调查，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混混，就是校园暴力的源头，这和狗改不了吃屎一样，你也改不了你的本性 。
办公室里，何榕舫靠在墙上，嘲弄地说道：所以，是我派人去打了桃之？难道不是吗？黄倩紧随着问道。
听到这里何榕舫一时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这件事情很好笑吗？她语气严厉地说道。
不，是你更可笑。
何榕舫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可笑？中年女教师听到这句话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她顺着气，随后对着何榕舫说道，行，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倒要看你怎么狡辩。
说完这句话，她端起瓷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怎么，不敢说了？说到这里，黄倩抬起头，朝着何榕舫看去，多说多错是不是？我说什么，何榕舫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到嘴里，对着黄倩说道，对你‘狡辩’吗？黄老师，你都已经给我定性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应该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吧。
对，黄倩说道，像你这样的差生我见多了，都是孬种，没有一个例外那么也就是说，你觉得，所有学习差的，都是混混？何榕舫的声音刚落，他对面的中年女教师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说道：据我观察，百分之九十九的差生都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以后都会是社会的毒瘤。
何榕舫听到这里不由得嗤笑一声，他直视着黄倩的眼睛，随后说道：要是按照你说的那样，差生就是社会的毒瘤，那么那些高智商罪犯属于什么呢？非典型差生？我相信这些人都是有苦衷的，黄倩面无表情地说道，和你们这些天生的坏种不一样，对此，我建议你去上特殊管制性学校，通过一些特殊教育，可以去掉你身上的坏习气，重新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好公民。
咔嚓。
何榕舫面无表情址将嘴里的糖咬碎，随后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谢谢你的提议，但是没有必要。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我想你应该知道市里为什么会派我来吧。
就在何榕舫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黄倩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何榕舫顿住了脚步，随后淡淡地答道：抱歉，对此我并不感兴趣。
那桃之呢，你也不感兴趣吗，刚刚我是在诈你，但是李露的那件事情确实和你脱不了干系。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何榕舫转过身，朝黄倩看去。
李露喜欢你，而你喜欢桃之，我说得没错吧。
只要你和李露稍微说上几句，一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女孩就会被你蒙蔽，成为你的帮手，这时候，只要你在桃之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出现，我想任何一个女孩都不能拒绝这种英雄救美的情节吧。
不可理喻。
说完这句话，何榕舫刚想要将房门推开的时候，黄倩的声音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你要是敢从这个门这里出去，我立马就将这件事情告诉桃之……你他妈再说一次？何榕舫的声音紧随其后，以一种更大声的方式盖过了中年女教师的声音。
你——要是敢迈出这个门一步，我保证，你喜欢那个女孩的事立马就会被全校知道。
你他妈很能吗？！何榕舫骂道，你这样和李露又有什么区别，带着学生一起言论暴力同学？！！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相比何榕舫的骂声，女教师的声音倒显得冷静了不少，早恋很光荣吗，不务正业很光荣吗，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带坏好学生，你这是在犯罪。
见他还是如此嚣张，黄倩也忍不住生气道。
靠，何榕舫骂道，你他妈有证据吗，你说我和桃之早恋，你他妈有什么证据。
我他妈揍死你。
说道这里，他几步走到黄倩桌前，一把将她桌子上的文件给扔了下去。
何榕舫！你要干什么！黄倩抓起教鞭，猛地站起身，向后退着靠在墙上。
我他妈就不出这个门了……说罢，何榕舫抄起一旁的凳子，一下抡在了窗户上。
砰。
他抬起腿，一脚踢在了玻璃上面。
原本就出现裂纹的玻璃这下彻底破碎，哗啦一声落了一地。
何榕舫！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我疯了吗？何榕舫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他妈早疯了。
说完这句话，他朝着窗边走了几步，随后翻身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嗡。
何榕舫跳下去的时候，黄倩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了一下。
下一秒，她几步冲到窗边，手搭在窗沿上，探头朝下望去。
水泥地上，何榕舫在地上打了个滚，随后从地上站起身来。
他跳下去的时候似乎早计划好了，巧妙地避开了满地的碎玻璃。
黄倩长长地舒了口气，她瘫坐在地上，心里止不住地后怕。
要是万一何榕舫没有避开那些碎玻璃渣子，那么现在的他就应该在医院里和她谈话了，自己——差点就害了一个学生。
就在她后怕的时候，大门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紧接着，她身后的房门猛地被人推开，级部主任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到现在还在呼哧直喘。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问道，视线落在了，那扇破碎的、落满玻璃渣的窗户。
……靠。
学校后门小巷深处，何榕舫一拳打在了墙上。
小巷里静悄悄着，一只黄色皮毛的土狗夹着尾巴，远远地朝着何榕舫看了一眼，随后一路小跑地从这里消失了。
砰。
又是一拳打在墙上之后，何榕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他将烟放进嘴里，用手按了几次打火机才将它点着。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烟点着的一瞬间猛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进入到他的肺里，慢慢麻醉了他的神经。
他身上紧绷着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再也没有之前抖的那么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