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中新来的那个黄倩是什么意思……靠, 她是不是有病……范蠡市场旁的春风理发店里,李昌抽着烟,翘着二郎腿骂道:她居然还想要榕舫退学, 他妈的门都没有…………此刻, 桃之就站在门前,听着里面的骂声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抬起手, 将手放在了玻璃门上。
叮咚。
一阵铃声从门口响起,她走进了屋里, 微微垂着眼眸, 朝着周围看去。
理发店里的摆设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几张椅子, 破败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发黄的宣传海报,上面印着金发碧眼的欧美女星。
李昌坐在沙发上,就在他说话的时候, 有人推开了理发店的玻璃门。
李昌将烟从嘴中拿了出来。
不耐烦地说道:靠,你他妈眼瞎啊, 门上的暂停营业, 你他娘的看不见吗……门吱扭一响,桃之推开门走到房间里面,坐在沙发上的李昌还想骂, 刚回过头,就看见桃之将何榕舫的书包放到了椅子上, 随后朝着吴童、李昌走来。
桃之?李昌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你……何榕舫呢?桃之打断了他的话,他在哪里?李昌和吴童相互对视一眼, 随后吴童站起身, 走到了桃之身边,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吗?我……桃之刚想说话,就感觉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聚集在眼窝那里。
之前的一腔怒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委屈。
她哽咽着,抬手胡乱地在眼睛上抹着。
很难过是不是?吴童的声音在桃之耳边响起,她轻轻地拍了拍桃之的肩膀,温柔地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可以说给我听听吗?我不知道,桃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孤立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我明明,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吴童,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了一句我不知道。
之前那种无助的恐惧再次将她笼罩,像是有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将她紧紧包围。
何榕舫就是被她给害的……被谁啊?还能是谁啊,当然——就是那个叫桃之的。
恶心,□□就是□□,装什么纯洁…………无数的恶言恶语朝她席卷而来,桃之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一种刺骨的冷,像是掉进冰窖里一样的冷。
我给你煮碗粥,看到桃之这个样子,吴童当即立断地说道,李昌,你在这里陪她,我上楼把何榕舫叫下来。
说完这句话,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罩在桃之的身上。
行,你去叫榕舫吧,我在这里陪着。
李昌站起身,将烟在地上掐灭,随后向桃之走来。
桃之,我正好有笔账没有算明白,你帮我来看看吧。
桃学霸,帮个忙,晚上我请你吃饭啊…………砰。
二楼的美容室里,吴童将身后的房门关上,随后走进屋子里面。
屋子里拉着帘子。
厚厚的窗帘将屋外的阳光阻拦,屋里就像是黑天了一样昏暗。
屋子里的床上坐着一个人,他抽着烟,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他身前亮起,随着他的动作,冒出了淡淡的烟雾。
童姐,他出声问道,怎么了?桃之来了,吴童走到床边,将底下的小锅拖了出来,桃之情况不是特别好,我去给她煮碗粥。
我下去看看。
何榕舫急促地说道。
她的事情,你确定要插手了吗?正在何榕舫起身的时候,吴童突然问道。
何榕舫没有犹豫,肯定地说道:嗯。
吴童没有再反对,只是对何榕舫说道:她应该是经历校园暴力了,就和五年前的你一样。
你去看看吧,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如果你没有决定自己要不要和她在一起的话,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
我知道,何榕舫轻声答道,这些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吴童走进小厨房里,将小锅插上电道,去吧,李昌陪着她呢。
嗯。
说完这句话,何榕舫犹豫了一下,随后对吴童说道:谢谢。
谢什么,吴童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是你姐,这点忙不是应该的吗,快去吧,别让人家小姑娘等着急了。
好。
何榕舫轻声说道,他转过身,将烟在墙上掐灭,随后向楼下走去。
一楼,桃之坐在沙发上,李昌愁眉苦脸地蹲在她身前,止不住地叹气。
哎。
他又是长叹一声,随后还假装抹了把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你怎么了?终于,桃之还是忍不住问道。
李昌看到桃之上钩了,抹了把脸说道:有人不相信我啊,连她被谁欺负了都不告诉我。
听到这里,桃之差点没忍住笑了,她抹了把刚刚没忍住流下来的眼泪,颤抖着说道:什么嘛,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说是你,李昌赖皮地一摊手道,是谁谁承认了呗。
你,桃之破涕为笑道,什么嘛,这都什么和什么。
所以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揍他去。
不用不用,桃之道,真不用。
你不明白,李昌用一种类似于哀怨的眼神看向门外,叹了口气道,你可是我们榕哥眼里的小公主,待会儿他要是看见你哭成这个样子,肯定得怀疑是不是我干的。
冤啊,我冤死了。
正当他俩说话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传了过来。
桃之抬起头,看到何榕舫穿着件黑色的夹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来了,他淡淡地冲着李昌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桃之身边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桃之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何榕舫将放在一旁的书包拽到了桌子上面,他将本子笔啥的都拿了出来,随后背在肩上,对桃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说着,他拿起来地上的摩托车头盔,抱在怀里,对身后的李昌说道:告诉童姐给我们留着点饭,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行,李昌说道,去吧去吧,儿大不中留啊。
滚。
何榕舫笑着骂了一声,他大步走出理发店,向着一旁的摩托车走去。
桃之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遮挡住阳光的身影,随后慢慢向前走去。
她身前,何榕舫单脚撑着地,手里拿着头盔,向桃之递来。
……三月的夕阳照在两人的身上,暖暖的,柔柔的。
天边飞过了几只海鸥,发出几声尖利的鸣叫,随后一头扎进海里。
驶出小城的那一瞬间,视野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无尽的海岸出现在她的眼中。
鳞鳞波光在夕阳的照耀下像是一幅油画。
一切美好与悲伤都像是在这一刻定格了。
定格在这无尽的海峡,定格在这咸咸海风之中。
她不错眼地看着,欣赏着,沉醉着。
海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在空中晃动着。
她慢慢抬起手,接住了从空中垂落下来的一抹余晖。
摩托车的轰鸣在沿海公路上响着,又在一旁的石壁上弹回,发出阵阵回音。
桃之扭过头,朝着远处的无尽的海面看去。
红通通的太阳慢慢沉进大海里,只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露在水面上。
几朵火烧一样的云半垂在海面上,围绕着那个只露出半个脑袋的太阳,沉甸甸地朝着海面压来。
渐渐的,远处出现了海峡,一座只有半截的桥面出现在她的眼前,桃之愣了一下,随后朝着何榕舫问道:这是断桥吧?对,何榕舫说道,这是断桥的另一面,这里要更靠近大海,靠近远处的天空。
远处的天空……桃之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抬头看向天空,白色的云层慢慢染上红霞,披上黑纱,随着微微的海风,缓缓向着远处飘去。
摩托车冲上一旁的海峡,最后在一块插在地上的牌子前停住了。
那是一个警告危险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桥面坍塌,危险勿近。
何榕舫停住车,将双撑撑起。
桃之顺着海峡上已经破损的路面向着断桥走去。
断桥上有很多碎石头,还有随手丢掉的烟头和易拉罐瓶子。
坍塌的地方露出了里面的钢筋,已经发黄生锈,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桃之走到桥面的尽头,在断裂处停住了脚步。
她踮着脚,朝着下面波涛汹涌处看去。
这里的天是蓝的,海是蓝的。
她的衣服是蓝的,头绳也是蓝的。
风鼓起了她的校服,将她整个人都吹得胖了起来。
她抬起手,看着奔腾而来的海水,将头上的头绳摘了下来。
一头柔顺的短发柔柔地垂在她的耳边,被风吹起,在她耳边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