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这不是刘哥吗？就在段海直起身子，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 一声夸张的口哨声忽然从前面传来。
小巷里站着几个混混, 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烟，肩上扛着铁棍, 朝着刘存喷着烟圈说道。
东西呢？没有……刘存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个混混一拳打在了脸上。
你他妈煞笔吗。
这声响引起了正在搬自行车的段海的注意, 他撑起车子, 朝着刘存这里看来。
龙哥, 我看这小子就是在耍咱们, 他根本就不是诚心要跟着咱的。
我没有，我……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砰。
又是一拳打在了刘存的脸上。
他向后仰退了几步，等到他再次垂下头时, 一行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向下滑落。
他抬起手，慢慢地, 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将那行粘稠的液体抹在了手背上。
入眼的是红色, 大片大片的暗红血迹。
靠，你们他妈的看到这杂种的表情了吗，太他妈的好笑了, 怎么着，他不会真以为要加入我们吧……你他妈耍我。
听到这里, 就算刘存是个傻子, 现在也明白这群人的意思了。
他们耍了自己。
看到前面那个女人了吗？在他的记忆里，有人趴在他的耳边, 对他说道。
在他们前面, 有一个穿著花哨的女子。
那个人指着那名女子对刘存说道：她手上的那块手表是个好货, 你不是想加入我们吗？只要你把它偷来，跟王哥介绍你的这件事情，好说。
好。
刘存声音有些颤抖，他感到那人又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随后身边的人散开，只留下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条街上。
周围的一切似乎陷入了迷雾之中，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偷手表的时候，抓住自己的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好像——就是这伙人中的一个。
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去，渐渐地，几声嘲弄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
操，看他这个样子，不会还觉得是真的吧。
我去，三岁小孩都没有他好骗啊，喏，杂种，学个狗叫，老子就收了你。
靠，你们看他的眼神啊，好凶狠，好可怕啊，他是不是恨死我了。
就这鸟样还想加入我们，接近王哥，想屁呢你。
……几人一边笑着，一边用手在刘存的脸上扇着，骂着。
你们——他妈的——耍我？对，耍你怎么了，哎呦，快看啊，他生气了……我他妈……刘存声音响起的时候，猛地从地上直起身子，一拳打在了那名混混的脸上。
随着砰的一声响，那名混混向旁边退了几步。
呸他啐了口唾沫，随后抬起腿，一脚将刘存踹翻。
我操防你大爷的，敢他妈打老子，你小子他妈的活腻歪了，是吧。
刘存刚想要反抗，身子就被另外的几个混混按住了，他被人踹了头一脚，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模糊中，他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着什么，踢打他的拳脚逐渐停止。
他蜷起身子，痛苦地用手捂住腹部。
你们都住手。
在刘存身前，站着一个消瘦的身影。
他张开手，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将身后的少年护住。
哟，这不是我们九中的段老师吗。
其中一个混混吹着口哨，用着一种下流且又嘲讽的眼神看向段海。
看来我们的段老师最近在学校里当够了英雄，现在——还想要在我们这里耍横啊。
砰。
他一脚将一个啤酒瓶踢起，扛着它向段海走去。
李三，我们有话好好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这样……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的一个混混揪住了头发，强迫他仰起了头。
向你李哥问好。
李三将酒瓶抵在了段海的肩膀上面，将他向着地面压去。
李三，啊不，李哥，李哥，有话好好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配合。
段海被压得颤颤巍巍地随着李三的力道加大矮了下去，但还是依旧用身子护住了身后的学生。
操他娘的，你们听见这个怂逼说什么了吗，我们大名鼎鼎的刘哥，哈——在他嘴里就是个孩子。
听到这话，周围的混混纷纷嘲笑起来，特别是那个叫李三的混混，他似乎曾经是段海的学生，最起码他们也是认识的。
他对段海的恨意最深，羞辱嘲讽了片刻后，便一脚踹在了段海的胸口上，瘦弱的段海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
当年你教我的时候，可没少给我小鞋穿，那时候，你想没想过你也会有今天呢……说完这句话，破空声从段海身前传来。
段海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试图将迎面而来的啤酒瓶挡下来。
下一秒，一阵诡异的麻木感从他的胳膊那里传了过来。
他听见了一声脆响，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段海用另一只手抱住了已经断掉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李三停住了继续殴打他的拳脚。
呀，断了呢，他用手在段海肿起的胳膊上轻轻按了一下，随后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这可怎么办呢，段老师，咱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这样吧，你揍这小子一顿，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他是我的学生，此时的段海说话已经有一些费劲了，他咬着牙，吃力地说道，你就死了那个心吧。
行，行行，他说道，算你他娘的有种。
你他娘的不是想要加入我们吗？说这话的时候，李三用酒瓶将刘存那张沾满了尘土和血液的脸转了过来，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只要你把他打残，你就得到这个投名状了。
说完这句话，他将酒瓶塞到了刘存的手中，随后强硬地将他拖了起来。
刘存站在那里。
他的面前是之前来派出所接他的老师。
那个总是说他，却在最后，还是护着他的那个老师。
他向前蹒跚地走了几步，手中的酒瓶拖在身后，攥得紧紧的，突起的指节都发白了。
最后，他站在了段海的身前。
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瘦削，似乎不堪一击的中年男子。
打残他，自己就自由了。
自由，多么美好，而又充满吸引力的词语。
他想要自由。
他决定了，就在现在…………你还他娘的愣在哪里干什么？见刘存迟迟没有动手，李三忍不住朝他骂道。
眼前的少年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神落在了段海的身上，久久没有回应。
血液似乎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头顶，使他在瞬间忘却了疼痛。
他像是一位赴死的战士一样，将酒瓶对着自己的脑袋，邦的就是一下。
我他娘的对不起你。
随着这声话语，玻璃瓶瞬间破裂。
刘存将玻璃瓶抡在了自己头上，绿色玻璃碎渣瞬间落了他一身。
他感觉脑子有一些懵，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将那些玻璃碎渣晃掉。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飘了起来，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刘存？刘存！倒在地上的段海艰难地抬起头，朝眼前摇摇晃晃，但还没有摔倒的少年喊道，你怎么样啊？随着他的话音，那个李三张口刚想骂道：你他妈。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车响出现在小巷里，下一秒，一个骑着摩托车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
他愣了一下，看着那个人的身影，从后槽牙里挤出了一个名字。
你大爷的——何榕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