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了她的校服, 湿漉漉的,黏在她的身上。
接连不断的咔嚓声在她的身前响起,她垂着头, 嘴里叼着那张——完全湿透了的通告。
她睁着眼, 无神的看着眼前的世界。
凌乱的发丝遮掩了周遭的光亮,在她的眼中, 只有逐渐向她逼近的黑幢幢的身影。
多拍些照片,拿着手杖的混混头子——王高向着身边的黄毛说道, 待会儿给那何榕舫打个电话, 就说——他阴险地笑了一下, 用一种只有他和黄毛听得见的声音, 低低的说道:要是他不赶紧来的话,他的那个糖——我可就要先替他尝尝味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人群, 带着几个人向着断桥的那一段走了过去。
……嘟……嘟……嘟……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春风理发店里响了起来,李昌正给人剃头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将推子放到一边, 向着放在桌子上的座机走去。
喂?他刚接起电话,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电话那头, 有一个女声挣扎着喊道别来,别听他们。
李昌感到奇怪, 刚想要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 一声沉闷的巴掌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 一个泼妇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说道:闭嘴, 你这个贱人!谁?李昌问道。
但是电话那头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只有几声男人的怒骂,以及少女凄厉的惨叫。
靠,你他妈神经病啊?李昌听到这儿,忍不住骂道。
他的骂声吸引了从门口走进来的何榕舫和岳余的注意,岳余吹了声口哨,朝李昌问道:李子怎么了?火气这么大?不知道谁打来了一个电话,里面是一个女的在尖叫……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榕舫打断了,他从李昌手里接过了电话,随后放在了耳边。
电话那边的少女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她呜咽着,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何榕舫直觉这个电话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他喉头滑动了一下,随后说道:我是何榕舫。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微微变化,随后一个沙哑,带着一股狠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你来了,那个声音低低笑了一声,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说道,这么久才接我的电话,我还以为你并不在乎她呢。
是你——何榕舫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冲着李昌岳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楼上的吴童叫下来。
你应该猜到我打电话的用意了——何榕舫——该解决咱们之间的事了——别他娘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不敢出来……你把她怎么样了?何榕舫没有接那人的话,而是直接问道。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紧接着脚步声从听筒那头传来,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将手机放到了少女身边,少女急促的呼吸声在何榕舫耳边变得清晰起来。
何榕舫慢慢捏紧了听筒,他喘息着,随后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低哑着嗓音说道:桃之?电话那头仍在喘息着,随后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
啪。
你他娘哑巴了啊,说话——他妈的叫他过来……又是一阵粗俗的辱骂声,少女似乎被人打了一耳光,她闷哼一声,随后是身体摔在地上的声音。
听到这里,何榕舫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他抓起放在沙发上的夹克,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榕舫……其余几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玻璃门很快合上了,屋子里逐渐恢复了安静。
听筒里面,男人恶心的声音仍然从放在桌上的听筒里,传了出来,为了一颗糖?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随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道,我等你…………摩托车停下的时候,发出了嗡的一声轰鸣。
何榕舫在车未停稳时就从摩托车上跨了下来,他手一推,将车子随手交给李昌,大步向着不远处的断桥走去。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阴沉着。
雨后汹涌的海水激打着礁石,溅起的浪花,随着湿冷的海风扑面而来。
何榕舫踏上断桥,他手里什么都没拿,但就是给人一种他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感觉。
他身前,几个混混正站在那里,斜着眼垂着手,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哟,黄毛嘴里叼着一根烟,露出一嘴黄牙,随后对着何榕舫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这不是——我们榕哥吗?周围的混混呵呵笑了起来。
何榕舫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站在黄毛身前,对着他说道:桃之呢?桃之呢?黄毛学着何榕舫的话,故作滑稽地说道,他在找他的小糖果了——这句话一出,引得众人更是大笑起来,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甚至都直不起腰来。
就在这哄笑声中,黄毛慢慢止住了笑声,他拍了拍何榕舫的肩,特别像是哥俩地说道:不就是个女人吗,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何榕舫一拳打在了脸上。
他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朝着眼前的少年看去。
你他妈——他朝地上呸了一口,抡起拳头就想朝何榕舫挥去。
而何榕舫站在那里,他全身肌肉绷紧,就等着黄毛的拳头打过来。
就在这时。
住手。
说话的是画着烟熏妆的李露。
她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机,似乎刚才正在和什么人讲话。
她将手机的扬声器打开,一个夹杂着电流声的熟悉嗓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何榕舫皱着眉,只听见那个声音先是轻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好久不见啊——小榕舫……王高,何榕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叫我来,现在我来了,桃之呢?自然是完璧归赵——随着王高的声音,黄毛身后的几个小混混笑骂着,推搡着一个穿着校服T恤的女生走了出来。
她垂着头,发丝凌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两侧。
她嘴里塞着那块破布,眼神空洞,被那几个混混推到了黄毛身边。
在她从黄毛身边经过的时候,那个脸上满身疤痕的胖子拦住了她,他将嘴里的香烟拿了下来,仔细端详了片刻,便将它别在桃之的耳朵上。
他咧了咧嘴角,似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在桃之背上推了一把,将她向着何榕舫那拥去。
桃之向前踉跄了两步,随后撞进了一个紧实的怀抱里。
何榕舫阴沉着脸,动作尽量轻柔地将桃之的头托起,将那块破布从她嘴里抽了出来。
破布抽出来的时候,桃之忍不住呛咳起来,她的身子绵软,感觉稍微动一下都带来刺骨的疼痛。
现在你的‘糖果’已经完璧归赵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静下心来——和我好好谈谈?做梦。
何榕舫嘴角扯起,对着电话那头的王高说道。
你总是这样,王高像是面对一个顽童一样,语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只认为自己是对的,太片面,太局限……你到底想怎么样,何榕舫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披在桃之身上,声音冰冷地说道,直接说。
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说道:你抬起头,朝着断桥对面看去。
听到这话,何榕舫抬起头,果然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见何榕舫朝着自己这里看来,朝他晃了晃手里黑色的手机。
这部手机里面——有她的一些照片,说到这里,他低低笑了一声,然后道,我觉得你应该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何榕舫听到这里,感到怀里的桃之微微颤抖了一下,像是害怕地打了个寒颤。
他默默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对着王高说道:你想怎么样?你和黄毛的事情一直没有解决,我怎么说,你也不愿意出来见你干爸爸一面,没有办法——我只能将你的‘朋友’,请了过来。
叫你过来的目的很简单,你和黄毛之间有一笔账没有算,不如就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我们来好好算上一账。
说吧,何榕舫说道,单挑?群架?还是什么?nonono,对面那人笑着说道,不要这么粗暴,特别是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李露朝着何榕舫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认为——王高嘴里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这样吧,王高继续说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看到这座桥了吗,你和黄毛——一人一辆摩托车,从断桥下面开始加速,最后冲过来,到这个断桥的对面。
听他说到这里,那些混混纷纷尖叫起来,他们拍着手,朝着何榕舫发出嘲讽的口哨声。
其中,就数黄毛和李露笑得最大声。
就在这混杂的声音之中,何榕舫听见王高说道:这场比赛胜负自负,赢的人享有活下来的资格,输的人——就掉进海里喂鱼虾。
说完这句话,王高像是挑衅一样,笑着对何榕舫说道:小榕舫——看到这个手机了吗?说这话的时候,他蹲下了身子,将那个黑色的手机放到了一旁漆黑的礁石上面。
我就将它放在这里——小榕舫——要不要过来拿——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