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榕舫告诉桃之, 当年的他——确实没有杀掉那个男人。
他用了一些小伎俩,让王高相信,比起真正杀了那个男人, 一刀两断, 让他痛苦地活下去,更是一种对他的折磨。
大雨中, 何榕舫打着雨伞,背对着他的父亲,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 看着前方灯火昏暗的海潮, 声音平淡地说道:虽然这次我不会杀你, 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
我只会帮你这一次,之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这句话, 他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
他撑着伞,慢慢走进了烟雨朦胧的海潮。
……说起王高这件事情, 桃之靠着墙, 轻声说道,那个叫黄毛的,他掉下断桥, 是……她的声音很轻,转头看向何榕舫的眼睛。
她似乎从他低垂的眸子里看出了点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将最后的那几个字给说出来。
何榕舫深深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靠在墙上声音沙哑地说道:他死了……是的, 从黄毛掉下断桥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 曾经那个像是疯狗一样撕咬他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但是这样突然死亡,还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不管他是善是恶,从他死的那一刻起,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再也没有他的踪迹了。
何榕舫低下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又深深地叹息一声。
他知道他应该恨他,恨王高,恨他的父亲,甚至恨这里所有的人。
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真正狠下心来,将自己那些年受过的教育全部抛之脑后。
他们对他是恶的,但是他不能和他们一样,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毁掉一个人,也毁掉他自己。
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他和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就像王高说的那样。
他受过教育,本身起点就比王高要高。
当你站的高度不一样了,看到的、想到的自然也就和他们不一样了。
黄毛为什么要答应这场比赛?桃之问道,这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在她身边,少年扬起头来。
他靠在墙上,整个人看上去疲惫而又慵懒。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桃之说道:王高是个疯子,黄毛也是。
他们都是疯子,一个是有野心的疯,一个是没脑子的无脑疯。
这种人很好驱使,你给他一点契机,甚至都不用你去暗示他,他就会自己按照你设想的那个路线前进。
黄毛是一条好狗,但是王高感觉已经驾驭不了他了。
王高老了,何榕舫淡淡地说道,他现在只有野心,没有能力了。
恶犬终噬主,这个道理王高懂得,所以他要借我的手除掉黄毛这条走狗。
对于王高来说——我和黄毛谁死都可以,不管是我——还是黄毛,对于王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高这个人的疑心病很重,从我脱离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再信任我了。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扯扯嘴角,低着头说道:不对,他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我,他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所以那场比赛就是王高的蓄意谋杀,他知道黄毛追求刺激,只要是疯狂的,他都喜欢去做,有取代王高地位的机会,他更会去争取,也许王高许给了他某种好处。
所以黄毛会答应那场比赛——并不奇怪。
何榕舫说完这句话,看了眼屋檐外越下越大的雨。
你们两个还没淋够雨啊,天都黑了,要不你们俩住外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