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榕舫！……何榕舫挣扎着将头从海水里探出。
苦咸的海水呛进他的鼻子里, 进入他的口腔，瞬间让他咳嗽了起来。
他身前，层层叠叠的浪花翻涌过来, 扑打在他的脸上。
陆秀芳！妈！雨天的大海波涛汹涌, 黑色的乌云阴沉沉的压在海面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光亮, 只能借着灯塔缓缓扫过的灯光，勉强看一个大概。
他深吸口气, 沉进水中, 睁开眼睛, 向着四周看去。
周围十分黑暗, 海水奔涌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像是有人捂住了他的耳朵，变得不是那么清晰。
灯塔的灯光在海面上划过, 在隐隐的波光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前方。
何……榕舫……模模糊糊的呼喊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憋着气, 朝着那个落入水中的身影游去。
何榕舫！当他再次从水里探出头来时，就听见风雨之中，传来了桃之的声音。
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 冰冷刺骨的寒意透过他的肌肤，一点点渗透进他的身子里面。
呛过水的喉咙也哑得发痛, 眼前晃动着的是不断翻涌而来的海浪, 以及挣扎着去死的母亲。
别动！他吼了一句，随后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 将她向着岸边拖去。
把阿姨的手给我, 我拉她上来。
桃之站在齐腰深的水里, 探着身子，抓住了陆秀芳的胳膊，将她半背在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拖去。
很快，桃之身上的重量忽然变得轻了，她扭过头，看见浑身湿透，发丝不断向下淌水的少年将陆秀芳的另一条胳膊架了起来。
海浪的推力很大，桃之每迈一步，都很快被汹涌而来的海水将腿淹没。
她走得磕磕绊绊的，几次都差点摔倒。
走到沙滩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
她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一种濒临死亡的恍惚的崩溃感终于慢慢从她身上褪去，海浪的声音，风雨声，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手指传来了一阵疼痛，桃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将手指划破了，被海水一泡，刺得发疼。
她身边，少年发出了几声呛咳的声音，他将陆秀芳靠在自己的身上，拍着女人瘦骨嶙峋的背部，试图帮她把呛进去的水吐一部分出来。
很快，女人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她趴在何榕舫身上，喘息着。
看到这一幕，何榕舫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忽然脱力了一般，征征地坐到了沙滩上。
他知道，刚刚那一刻，他的母亲，是真得想要去死。
他突然感觉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能救她一次，两次，那第三次第四次呢……她难道——真的就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男人吗？她的眼里——真的就没有过自己吗？榕舫，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再次在何榕舫耳边响起，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去死呢？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
那我呢？何榕舫声音十分沙哑，他几乎是恳求似的说道，陆秀芳，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不应该拦着你，就让你从礁石上跳下去，一死了之，从此一了百了？你是我妈妈啊，就当是我求你，你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