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是短暂的。
不管我们愿不愿意, 总有一些人会离我们而去。
他们或是平淡、或是浓烈地在我们生命中经过,留下痕迹。
但却不受我们挽留的,在下一秒就离开了我们, 奔赴人生的终点。
而我们能做的, 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在面对他死亡的时候, 桃之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在她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句话,一句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话:死亡并不罕见。
世界平均每一秒都有一点八个人死亡, 每一分钟就是一百零六人死亡。
但是在死亡没有发生之前, 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下一个死亡的, 又会不会是自己。
就像已经度过了最寒冷的冬天,来到了暖春,虽然不再寒冷, 却有人在阳光升起前,永远的闭上了眼。
一个灵魂的消亡, 是可悲的, 也是人们不能轻易接受的。
不管这个灵魂是好是坏,在它消亡的那一瞬间,我们都会感到悲哀。
这是对于生命的敬畏, 是对于自然的法则的遵循,也是我们对于同类的缅怀。
……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早上何榕舫出去买饭的时候。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模糊的脚步声。
桃之躺在折叠椅上, 安静地沉睡着。
走廊上,钥匙晃动的声响从门缝里传了进来。
桃之的意识逐渐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她身边,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入她的耳中。
她微微睁开眼睛, 模糊看见何榕舫似乎在换上衣。
很快, 他拿起折叠椅上的外套,无声无息地打开病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门再一次虚掩起来。
桃之闭上眼,在漆黑的病房里,往折叠椅上缩了缩,蜷成一团,再次睡了过去。
病房外,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姑娘正在收拾着东西。
何榕舫走到一旁的楼道门那里,发现门上的锁已经被人取下,挂在了门上。
关门下楼,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此时外面太阳还没有出来,天空有一些阴,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下雨。
这段时间海潮的雨特别多,可能是到了雨季的缘故,而且今年的雨水好像要比往年的要多。
不过——晚出的太阳并没有影响到那些摆早摊的人,何榕舫到了医院后面的那条街时,各种各样的餐点已经摆在摊子上了。
形形色色的小摊很多,但是何榕舫想起昨天晚上桃之说想吃肉包,便朝着包子铺走去。
这里的老板十分健谈,但是无论他起了多少个头,这个买包子的少年就是不接他的话茬子。
最后,这个少年拿了两个三鲜的大包子,便想要离开了。
来啊,兔崽子,有种你他妈往这里砸!就在何榕舫犹豫要不要再买些豆腐脑的时候,一阵粗鄙的骂声从街角处传来。
这个骂声十分熟悉,他皱着眉,扭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
那里站着两个人,似乎已经在那骂了有一段时间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站在旁边看热闹。
卖包子的老板见何榕舫朝那边看,还以为他感兴趣,便跟他说道:那个老头好像欠人钱,被讨债的堵到这里了。
这老无赖,嘴可脏了,我在这里撞见过他几次,都是看见他从医院里出来,拿着化验结果,骂骂咧咧的,问候那些医生的祖宗,说自己就是死,都不会给医院白送钱,好长一阵子没来了,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又过来了……在老板添油加醋的补充下,何榕舫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父亲,在两个星期之前来过这个医院,似乎查出了什么病,老无赖知道自己穷,自己没钱,死活不治。
用他的话来说,活着死了差不多,一样都是穷光蛋,这钱还不如让他去喝酒,看什么病,又治不好。
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病。
而今天,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病,再一次来到医院这里。
并且正好被堵他的讨债的混混逮住,两个人便打了起来。
这已经是打了一架之后的骂战了。
何榕舫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老混蛋来这里干什么,但是他也并没有打算管这件事情。
他礼貌地打断老板的滔滔不绝,提着买好的豆腐脑和包子转身朝着医院走去。
你他妈打啊,朝这里……我他娘的说过,有本事你杀了我……我说过,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兔崽子,有种你就朝我脑袋上开瓢,来啊,来啊……叫嚣声不断。
直到最后砰的一声,一切都安静下来。
何榕舫的心狠狠地紧了一下。
几乎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僵硬着身子,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慢慢转过了头,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扭动着他的头部。
看着眼前那件清洗过的白背心染上了尘土和泥垢。
凹陷进一个大坑。
甚至于,他的表情还停留在一种不可置信的恐惧之中,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将那声怒骂说出口了。
何榕舫几乎呆愣在了那里。
他漆黑的瞳仁之中,除了混杂的景象之外,还有一抹白色的花束。
那是一朵白色的——刚刚开放——娇艳欲滴的海芋百合。
它落在他的手边。
静静地,朝着医院的方向绽放。
……(注:海芋百合代表失而复得的爱,另外海芋百合又被称为葬礼花,引自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