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雨落下来的时候, 桃之这才发现自己的站在窗边发了好久的呆了。
噼啪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发出阵清脆的声响。
带着湿气的微风吹过她的发丝,将思绪从她的回忆中拖拽回来。
她怅然叹了声, 随后将窗户关上, 准备回到床上休息。
指尖在窗棱上划过,微微使劲, 将窗关上。
雨声被窗户阻隔在外,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窗外, 何榕舫沉默地站在街角, 直到手里的香烟燃尽, 这才慢慢闭了一下眼。
时间过得很快。
他好像就只是闭了一下眼, 一切就变得如此陌生。
算起来,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他也早就应该从那场虚无缥缈的梦里醒来了。
他想——上天对他还是宽容的。
最起码他曾经和她一块在落日的余晖里向风而行, 在波涛汹涌的海峡上共诉柔情,在雨中, 在阳光下——他曾经拥有了很多, 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些记忆足以让他怀念。
对比起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很多。
足够了何榕舫,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已经足够了。
黑暗中,他将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 嗤笑一声后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王高让他去杀一个人, 作为他回来的投名状。
那个人是他曾经憎恨过的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就真得就应该死吗?黄毛、老混蛋、断桥的那些混混、那个卧底的弟弟……他的一生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 到如今, 他已经从一个旁观者、目送者、体验者、怀念者、甚至将要成为最后的执行者。
要踏上那一步吗?真的要踏上那一步吗?他没有权利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这一点他一直知道。
可是如果他不照做的话, 等待他的将是更多人的离世。
这让他想起政治课上,老师提到的电车难题。
伦理学领域有一个十分著名的思想实验。
一个疯子将五个人绑在电车轨道上,此时有一辆失控的电车朝这里驶来,按照逻辑,马上就会撞死他们。
在这危急关头,如果你手里出现了一个拉杆。
拉杆拉起,轨道就会改变,电车驶入别的方向,从而救下轨道上的那五个人。
但是——另一条轨道上正有一个正在工作的人,如果列车驶入,势必会将他撞死。
那么,此时的你,会不会拉下那个拉杆。
一边是救五人死一人。
一边是救一人,死五人。
何榕舫不敢去想。
不管是杀一人,还是杀五人,他都不敢去做。
但——现实中,他确实在面对这么一个难题。
为什么是我呢?他几乎颤抖地想到。
为什么是我……听道这个消息的他趴在洗手池上将好不容易塞进嘴里的饭全部吐了出来。
王高那张假惺惺的脸让他感觉到作呕。
痉挛似得绞痛使他按紧了胃部,痛苦地喘息着。
他想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被逼上绝境了。
心乱如麻的他在经过长达一小时的疼痛后,茫然地站在了春风理发店门前。
站在那里,他不知所措。
一个月前的他就是站在那里,在桃之回到学校复学前的那一个晚上,默默地在街角注视着她所在房间的窗户。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或者说,是透过理发店的窗户在看什么人?他想,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敢去承认罢了。
不过,也许她早就离开这里了吧,停课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
她现在应该在家,或者在学校,过属于她的——平静的校园生活。
他们——终究不再是一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