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就在桃之刚刚回答完黄倩的提问时,一个老师敲响了十一班的屋门。
班级里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便开始小声点议论起来。
黄倩走到门口, 听了几句后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先上自习, 她快速说道,保持安静, 自己看书。
说完,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桃之——你——跟我来一下。
班级在不可说出去的那一瞬间还是静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朝着桃之看去。
桃之?在她身前, 姜左将背靠在了桃之桌子上, 偏着头, 朝桃之问道,你……话还没有说完,桃之就已经将手撑在了桌子上面, 微微用力,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
她声音有些急促, 表情也有一些苍白。
说完, 她没有管姜左有没有听见,低着头竟直朝着外面走去。
此时的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呼之欲出的恐惧几乎将她淹没。
黄倩一反常态放缓声音, 那几乎算得上是温柔的声音叫桃之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去,这些都让她感到恐慌。
就像是被人捏紧了心脏, 连呼吸一下都是颤抖的。
门外模模糊糊渐渐传来了黄倩的声音, 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很快就又压低了声音, 和那个老师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依稀中, 桃之只听到了几个零星的字眼去世, 医院,桃之……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了教室的门把手上,最后,在黄倩的说话声中,将房门推了开来。
你是说因为桃之父亲去世的原因,她的母亲……父亲去世——母亲——母亲怎么了?!!桃之向前踉跄了两步,她的心跳得很快,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敢去想象。
她不敢去想。
紧接着。
她看见黄倩的嘴唇开合了几下,沉重的话语瞬间压在了她的心头。
因为桃之父亲去世的原因,她的母亲受了很大的刺激,刚刚她大娘打过电话来,说是——得了什么创伤性后应急障碍失忆……她的母亲——疯了——……还记得那句话吗?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而是它之前背负的,无数的重压。
……坏事从来不是单独发生,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口凉水都塞牙。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引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滴答。
一滴雨珠从空中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色的圆点。
桃之坐在住院部的台阶上,看着雨珠一滴滴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雨季的海潮几乎是每隔两天就要下一场雨,不下雨的时候也不怎么出太阳,天阴沉沉的,暗无生机的。
像是在人们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生生的,喘不过气来。
桃之的目光低垂着,落在水泥地上的深色痕迹上,抿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母亲是在老宅里忽然昏迷的。
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父亲,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他们的家。
她谁都不记得了,甚至连她自己,她也不愿意记起。
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从醒来之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小片的天空。
母亲是大娘送到医院里来的。
那天半夜从理发店里回到老宅时,父亲就已经不行了。
他握着桃之的手,最后也没能和她说一句话。
桃之就看着父亲,想要流泪,却发现泪痕早就干在了脸颊上面了。
大约是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刻起,母亲就不再说话了。
桃之?还要去上学,只能拜托大娘帮忙照看一下母亲,没事的时候,能过来送个饭,所以当快到中午,大娘提着馍馍,过来送饭的时候,就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桃之的母亲。
二娘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可能是怕桃之找她借钱,直接来了一个避而不见,紧闭门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娘也在桃之到来之后从医院里悄悄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提到半个钱字。
从学校赶来、身无分文的桃之,还多亏陪同而来的黄倩垫付了押金,才有了回去拿钱的时间。
医生告诉她,她母亲的这种情况,属于创伤性应激障碍。
这种症状可轻可重,恢复时间不能确定,恢复到哪一种程度也不能确定。
后续应该可以恢复到能自主生活,但是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并且还需要长期的药物辅助。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站在医生面前,桃之颤抖着声音问道。
医生叹了口气,看向桃之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遗憾。
医生没有回答,但是桃之却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他在说: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