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的风,冷得刺骨。
他拉高了衣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着。
街上的人们,每个都行色匆匆,赶在雪已经停下、天色还未暗之前,出来购买必需品。
他穿过了一座广场,经过了一座博物馆门前,然后越过一座河面已经结冻的桥。
他拐了一个弯,在一间店买了面包,然后再拐一个弯,在另一间店买了一本书。
没有人跟着他。
他利用每一面店家的玻璃,停在路边的轿车后照镜,甚至手中手机的不锈钢镜面,观察他周围的人群。
他不时转弯过马路,假装接听手机聊天,或突然停下来回身买东西,用最随意的方式,再三确认自己的行踪并为曝光。
这个城市非常大,要潜回来并不难,难的是他如果要查明是谁陷害他,就得回到普斯科夫的死亡现场,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两个月来,他曾请屠震帮忙入侵过FSB的计算机,但除了那些人捏造他叛国和谋杀的假罪证之外,没有找出什么东西。
他得从头开始,而那就表示他必须证明普斯科夫不是他杀的。
他在一间咖啡店停下,买了一杯热咖啡,等待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扫向对街那栋公寓。
普斯科夫是他的上司,住在一间公寓的三楼,公寓在街角,一边面对着河道,一边面对着大街,地点还算不错。
身为一个情报员,普斯科夫的收入只是还可以。
他知道开放后,很多人兼差干别的事,收黑钱、卖情报,但普斯科夫是个忠贞爱国的男人,他家世代都是军人,有些事他会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但普斯科夫自己绝对不会去做,因为太过清廉,到了最后,连他老婆都受不了这种苦日子,和一个做生意的暴发户跑了,不过普斯科夫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命案后,FSB的人把那栋公寓中,能搬走的资料都清空了,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再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至少是个机会。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随机来这里三次,一次开车、一次搭巴士、一次走路,每次都会改变不同的装扮,掩人耳目。
过了两个月,虽然机率很低,但那里依然有可能有人持续监视,等着他出现。
如果真的话,他可不想自投罗网。
但这几天看下来,就算曾经有人在注意那里,现在也都已经走了。
他在店员递来他的热咖啡时,掏出零钱,付钱给咖啡店店员,拿了他的热咖啡,抱着他的面包和书,转身越过另一座桥,继续往前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河面上的风,呼呼的吹着,撕扯着他的外套。
强劲的风势,把已经结了冰河面上的积雪,卷了一些起来。
他在桥上停下,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那些飞扬的雪尘,从另一个方向打量那栋公寓周遭。
没有任何人在监视那栋屋子,如果有的话,他会知道。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为什么能在这一行干这么久的原因。
监视的人会观察每个经过的人,但他的后颈没有那种被人盯视的寒意,他从来不喜欢那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他的周围依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
严风转过身,走下了桥,决定回去睡一觉,凌晨再回到这里。
他在寒风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穿过大街小巷,利用从从前到现在所学到的保命技巧,小心的确认,然后才走向他暂住的小旅馆。
他很熟悉这座城市,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离开短短两个多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以前出任务回来,他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但从来不像这次这么严重。
他说着他从小说到大的语言,吃着他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可是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因为天气太冷,虽然戴了手套,他右手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
他喝掉了剩下的热咖啡,那没有什么帮助。
他依然觉得冷。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里冬季的黑夜,总是特别的漫长,长得让人会错以为天永远不会亮。
他把咖啡杯丢到公园里的垃圾桶,再转过一个街角,一颗微亮的星辰,悬在夜空上。
那是哪一颗星星?她好奇的问话,突然浮现,袭击着他。
他觉得心口一阵抽紧,不自觉停下脚步,瞪着那颗星星。
儿时,母亲曾指着那颗星星,告诉他,只要认得它,就永远能找得到家。
他的家早在他还是个少年时,就已经崩溃消散了,但他仍然认得它,他利用它辨认方向,却不曾再靠它回过家。
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但,她却让它再次有了意义......他知道,从此之后,只要看见它,他都会想到她。
还会痛吗?她温柔的捧起他的手,抚着他掌心的疤痕,仰望着他。
他握紧了拳头,匆匆移开视线,举步再往前走。
对我来说......你够好了......她亲吻着他,悄悄说着,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他渴望温暖,他渴望那个女人给予的温暖,但她不在这里。
他离开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话,现在她知道他不够好了。
木然的,他穿过旅馆老旧的大厅,走上楼梯,爬到第四层。
他这么做是对的,他告诉自己。
他离开是对的。
为了救一个孩子,她愿意挺身对抗拿着斧头的连续杀人犯。
如果是他,他会留在屋外,等待支援到了才进去。
但她的判断是对的,如果她留在屋外,那家伙会在听到警笛声时,就杀了那个孩子。
那会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那不会是她的错。
可是她从未想到这一点,她只担心自己下次会不会有那个勇气面对同样的选择,他知道她有,因为如果她没有,第一次就不会进去了。
她是一个,肚脐上有钻石的天使。
货真价实的天使。
而他,只是一个被冠上叛国和谋杀罪的通缉犯。
他知道,他应该要处理自己的问题,但他拿伤未痊愈做借口,他一直拖延着,因为眷恋她,更因为害怕失去她。
他既懦弱又卑鄙,他的确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
离开她,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高贵的事。
他苦涩的想着,沉重的走到房间门口,他出门前夹在门缝上的那根头发还在,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那一天,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他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他不敢让她抱着一丝希望,回来翻案非常冒险,他随时可能会死,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离开她是对的,他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一天重复无数次,但她不肯放过他。
不管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想到她。
每天经过结冰的广场时,他总会猜想着她会不会溜冰;走过歌剧院时,他怀疑她是否曾到剧院看过魔笛的歌剧文罗曼史;他甚至在书局,买了好几本曾在她房间看到的书。
关上门后,他拿下头上的帽子,撕下嘴上的假胡子,然后打开伏特加,倒了一小杯来喝。
那辛辣的液体,滑下了喉咙,带来些许的温暖。
放下酒杯,他从袋子里拿出新买的两本书,把它们和排在床头上买回来的书籍放在一起,他坐在床沿,瞪着它们发呆。
他从来没有看过书里的内容,他只是把它们放在那里。
这样做实在很蠢,但它们排在那里的样子,安慰了他。
那可以让他假装自己还在她房里。
这些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总是感觉到她的触碰,总是以为自己在街上看见她,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芬芳的苹果香。
不自觉得,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妩媚又甜美的容颜浮现眼前,他可以听到她在浴室里泡澡的水声,他敢发誓,他甚至听到了她哼唱的嗓音----身后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一惊,猛然抓起枪,用最快的速度回身对着那个开门走出来的女人。
但那不是别人,她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严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着那个穿着他浴袍的女人,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她,而出现了幻觉。
看着他手上的枪,梁铃红眨着眼,双手用力拉紧身上的浴袍腰带,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边朝他露出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放心,我不是来对你死缠烂打的,请你别拿那该死的东西对着我好吗?瞪着那个女人,严风有些晕眩。
如果不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会以为他在做梦,或者因为喝了太多的伏特加取暖,醉到出现幻觉。
但他并没有喝多,他也相当确信自己并没有睡着。
见他不动,她翻了个白眼,回身抓起自己挂在浴室门后的衣物和提袋,干脆绕过他。
他在那瞬间回过神,迅速打开浴室门查看。
浴缸冒着蒸腾的热气,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
他回过头,看见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翻着她的提袋。
显然他用那根头发做出来的小小安全系统,并没有发生功能,它应该要在她进来时就掉落,但它没有。
他困惑的看着她,这房间不大,甚至连基本的衣柜都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尽,就连床底下都无法藏人,浴室是唯一的死角。
他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大意,她如果是敌人,他现在早死了。
你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瓶乳液,神色自若的倒了一些在手上,边回答他的疑问。
你的安全系统已经过时了,我开门时就看到了,我把它拿起来,进来后关门时,再把它夹回去,我不想吓到你。
她的方法简单到让他心惊。
你怎么找到我的?他不曾告诉任何人他在哪,包括韩,他都没说过。
不是我找到的,是阿震。
她看着他说。
他入侵了圣彼得堡所有饭店旅馆的计算机和安全监视系统,再利用他自己写的程度比对和你身高体形一样的男性。
别太难过,你很小心,也没有犯什么错,我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你。
事实上,是她把他认出来的,他乔装得很好,而且几乎避开了所有的摄影机,没有任何一个镜头拍到他的脸,若非她对他实在太过熟悉,她一定会漏掉他。
她的说法,并没有让他感觉比较安心。
看着那个坐在床上,一脸悠闲自在的女人,严风戒慎的开口询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红红摩擦双手,把掌心的乳液温热,然后抬起长腿,把脚曲起搁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边抹着乳液,一边看着他,微笑道:擦乳液啊,你看不出来吗?他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显然一点也不欣赏她的幽默。
我是问,你为什么在我的浴室里!他紧绷着脸,沉声开口。
因为我很冷。
她翻了个白眼,拧着眉抱怨,我快被冻僵了,所以才放缸热水,泡澡让自己温暖起来!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没那个空闲。
他咬着牙,阴沉的再问了一次:你为什么在这里?看着他那张冷酷的俊脸,她又兴起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不过那对事情没有帮助,所以她拉回视线,利用乳液按摩双腿,解释着:我来工作。
工作?他蹙起眉头。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你并没有答应加入红眼,对吧?他的确没有。
韩问过他,但他不想再给红眼添麻烦,他必须先解决自己的问题。
你不是红眼的员工,但你打了电话要求帮助。
红红再挤了一些乳液在手上温热,继续按摩她的小腿肚,看着他指出:那表示你是我们的客户。
她身上的浴袍因为她的动作,滑落到大腿腿根处。
他没有办法不注意,却仍有听到她所说的。
客户?红眼是意外调查公司,我们提供调查意外的服务,我们拥有最顶尖的服务团队,国际级的专业人员,帮助客户搜查证据、调查真相,无论您身在何方。
只要一通电话,我们将立即派人前往。
红红耸着肩,边背诵着快要滚瓜烂熟的广告词,边以圆弧形的方式,用指腹按摩自己的小腿,慢慢往上。
两个多月前,你打了那通电话,对吧?他没有办法否认。
她瞅着他说:武哥当初会来救你,是以你若不是员工,就是客户的前提下,才过来的。
既然你不是员工,那你就是客户,所有拯救行动,武器、弹药、偷渡等交通费用,都必须和你请款。
她竟然是来和他讨债的?好极了,在千百个原因之中,他从来没想过这个。
尴尬的是,他没有钱。
过去几年,他把薪水都拿来付基本生活的开销,剩下的钱虽然他有存起来,但因为这事件,已经全部被FSB扣押了。
瞧着他僵硬的表情,红红甜甜一笑。
放心,我们知道你的钱被扣押了,不过呢,因为武哥和你的交情,他相信你绝对是清白的,因此愿意让你先行欠着,直到我们将这次事件解决之后,再和你请款。
我们?他一惊,脸色一沉,什么意思?意思是!她手指往上移,继续忙碌的按摩着雪白的大腿,神色自若的宣布:身为你的债权人,红眼将协助调查你的案子,并证明你的清白,以求拿回我们应得的报偿。
开什么玩笑!他一句话都没说的离开她,就是为了不想让她牵涉其中,韩那家伙却让她千里迢迢跳进这淌浑水之中?他要掐死韩武麒那死要钱的贼头!不过他得先解决这个女人。
他走上前,试图抓住她的手臂,将她赶出去,但她闪电般掏出手枪,指着他的脑袋。
别靠近我!她冷声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轰掉你的脑袋!他根本不听她的警告,依然走上前,一个动作就夺走了她的枪,眨眼间就卸掉了枪膛里的弹匣,扔到一旁。
这王八蛋,他知道她不会开枪。
红红恼羞成怒的抬手赏了他一巴掌。
他抓住了她的手,冷着脸道:这不是游戏!她用另外一只手,挥出另一个巴掌,正中他的脸庞,打掉了他的话。
这一次他没有闪,五指红印迅速在他脸上浮现。
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戏!她怒不可遏的说。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他额冒青筋的瞪着她,紧抓着她的手,咬着牙说:把你的衣服穿上!快点回去!我也不想帮你!红红眯着眼,冷冷的道:但工作是工作,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因为武哥需要我的专业知识,我现在不会在这里!他看着她,开口:我不相信。
这王八蛋,真是彻底将她看扁了!红红脸色微变,但仍冷笑出声,中国人有句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梁铃红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回头拿热脸去贴男人的冷屁股,更别提你还抛弃了我。
这一句,让他瞳孔一缩。
她抓住他那个脆弱的瞬间,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马,但我绝对不吃回头草,我也不会感情用事。
红红伸手抚着自己被他抓红的手腕,冷冷的道:还有,无论你怎么想,你的确需要我来替你翻案,你们这种人,只懂得使用暴力,只有我知道该如何找出那些死亡线索。
他没有办法和她争辩,他知道她是对的,他也晓得她有多厉害,他看过她工作,听过她给予打电话回来的红眼员工的指示,她比红眼任何一个人都还清楚该如何搜证。
你不需要到现场也能做鉴识。
他知道她之前都是在红眼公寓里工作,他指出重点:你的仪器都在红眼。
很不幸的,这一次需要。
她瞥视着他,冷静的道: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现场早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必须亲自到现场搜证,其他人很可能会漏掉必须查看的地方,我是最顶尖的,也是最有经验的。
他怒瞪着她。
她毫不畏惧的回瞪着那个可恶的男人,说出一个两人都知道的事实。
你需要我。
她说得没错。
他为此痛恨自己。
他的默认,让她好过了一点点。
我不可能两手空空的回去,就算我想,武哥也不会肯。
说到韩武麒,他就火大。
韩他人呢?他脸色铁青的问,她说我们,那韩一定也来了。
在饭店,他约了人见面。
她抓起乳液瓶子,再倒了一些在手上,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
我负责来通知你,我们得回那个死亡现场去,不希望你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这个女人,老神在在的放下了左脚,改抬起右脚,再倾身,慢条斯理的从粉红的脚尖开始抹着乳液。
他可以看到她浴袍领口中,那若隐若现的乳沟。
握紧拳头,他退了开来,却移不开视线。
你打算潜进去,对不对?什么?他盯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喉咙有些发干。
普斯科夫的公寓。
她重复着和刚刚一样的动作,按摩这只脚。
我们必须一起进去,太多人接二连三陆续进出那里,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不行!他回过神,你不能进去,太危险了!她没好气地看着他,不耐烦的道:先生,请问一下,我不去要如何搜证?我以为我们刚刚才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必须进去那里。
事实上,最好只有我和屠勤一起,他可以协助我找到需要的证据,而我可以搜集并且证明,你并没有杀死普斯科夫!你才是那个不应该过去的人,你是个标靶,接近那里,等于是叫人来杀你!你应该留在这里,等待我们的消息----我要进去。
他打断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冷声宣告。
她早知道这男人绝对不可能安分的待在这里。
可以。
红红没再试图说服他,只是开口同意,并且提醒他,但要依照我们的方式,你不能独断独行,你还欠红眼钱,确保尚未付钱客户的安全,是红眼的最高指导原则之一。
她说话时,身体压得更低了一些。
他的浴袍在她身上显得太过宽大,太过该死的诱人。
既然如此,你最好快点把衣服穿上。
他警告她,如果你冷到感染肺炎,对我们都没好处。
我得先把乳液擦好,不然我的皮肤会干到裂开。
她不理他的规劝,继续在身上抹乳液。
她很清楚他在看,她就是要让他看。
不过这一回,他休想她会再次自动投怀送抱,惩死他活该!但那个男人太过聪明和自制,他转过身,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那一秒,她真的很想把那瓶乳液用力朝那扇门砸过去,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忍下那股冲动,开口喊道:我们必须到现场会合,如果你要去,动作最好快一点。
他没有回答,但她听到了水声。
她希望他正在浴室里冲冷水澡,把他冻成冰块。
这个想法,让她心情好过多了。
那可恶的混帐,竟然又想赶她走,他真以为她的心是铁打的,脸皮厚得和水泥墙一样吗?要不是因为他床头上那一整排英文罗曼史,她一定早就退缩了。
这地方的热水还是用没有插电的保温热水壶装的,她绝对不相信,这家破旅馆会提供小说给客人阅读,还刚刚好就是她摆在房里的那几本。
之前要进这间房,等着面对他时,说她不紧张害怕是假的。
虽然说,她不是没被人抛弃过,可她就是不甘心被这个家伙抛弃!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她知道他对她并非没有感觉,她不试上一试,一辈子都会后悔。
所以,她来了。
当武哥说要来讨债时,她坚持要跟来。
她本来非常担心自己太厚颜无耻,如果她搞错了他的感觉,如果他其实只是把她当成临时的床伴,这一趟圣彼得堡之行,一定会成为她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羞辱。
但那排水,给了她信心和希望。
她一进门看见它们,泪水就再次飘飞出来,那让她想用力痛殴他,再狠狠地亲吻他。
怕他再次被吓跑,这两件事她都没有做。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报复他的不告而别。
既然现在她想折磨的人不在了,她犯不着继续半裸着身子。
红红迅速把剩下没擦到乳液的地方擦完,脱下他的浴袍,然后套上自己的毛衣和外套、袜子和手套,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妈呀!这鬼地方真是天杀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