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世界变得特别闪亮。
她应该要感到羞耻,毕竟昨天晚上,她几乎和他同时消失。
她知道家里的每个人,恐怕都晓得他们在做什么,但那幸福的感觉,和他无比的热情,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多想这部分的事情。
当两人终于有办法离开床铺时,早已日正当中,那还是因为两人消耗了太多热量,需要补充体力。
所以他爬下了床,溜下楼去,替自己和她找食物。
他拿着一大盘的三明治和一壶果汁回来时,她已经快速的冲过了澡,从浴室走出来,有些不安的说。
我应该到前面帮忙。
今天不是假日,餐厅不缺人手。
他看着套着他宽大衬衫的她,目不转睛,我喜欢你穿我衣服的样子。
她红着脸,嗔他一眼。
刚刚他只穿了裤子下楼,她贪他的衬衫宽松,随手就套上了身。
桃花和海洋会怎么想?水净羞窘的问。
他们会装作没这回事。
他眼也不眨的回答,不敢告诉她,这些三明治和果汁并不是他做的,是某人特别准备好放在餐桌上的。
她来到桌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让他把食物放下,他把其中一份三明治递给她,帮她倒了一杯果汁。
你确定我们不需要到前面帮忙?她接过三明治时,忍不住再问。
嗯。
他坐在她对面,她在他宽大的衬衫里,看起来特别的娇小,就算已经扣起第一颗扣子,她的酥胸还是在领口处若隐若现,挺立的乳尖抵着他的衬衫,像在召唤他一般。
屠鹰。
她开口叫他。
嗯?你这样盯着我,我没有办法吃饭。
他回过神来,只见她满脸羞红,看起来更加性感娇媚。
抱歉。
他咕哝一句,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回到自己手中的食物上。
但他的三明治,看起来没有她那么吸引人,也没那么可口。
正当他忍不住又要抬眼偷瞄她时,一阵风吹来,把桌边迭在一起的文件吹开。
她刚刚忘了拿东西把它们压住,他反射性的伸手去压那些文件,却看见上面有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一愣,忙将它拿到眼前,但上面的文字是用希腊文写的,他只懂得简单的会话,完全看不懂上面在写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问: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水净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这是我的工作啊。
工作?什么样的工作?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着急,知道事情有些不对,所以她老实道:帮人整理日记。
日记?他一愣。
她放下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反问:你记得我说过我小时候隔壁住了一个希腊阿姨吗?他点头。
她当年会去希腊,就是要去探望那位阿姨。
后来她曾和他说,她其实每年都会去希腊探望玛歌。
她看着他,解释道:玛歌第一任的丈夫是台湾人,叔叔在我小时候就过世了,后来她回到希腊,爱上了另一位男士,就再嫁了。
他捺着性子,再点头。
爱狗的那个。
嗯,李奇曼叔叔。
她点头,继续说:两个月前,他也去世了。
他是写科幻小说的大师,美国那边,有出版社希望能出版他的回忆录,玛歌不想让外人直接看他的日记,又害怕自己看会触景伤情,加上叔叔曾提过,若他有什么意外,希望请我帮忙整理日记的部分,所以玛歌才请我帮她把叔叔的日记整理节录出来。
这一页写了什么?他再问。
这是私人的日记。
她秀眉微蹙。
这很重要。
他看着她道:我想里面有着你为什么被人追杀的原因。
水净呆了一下,诧异的脱口:你确定?确定。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她相信他,所以她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了那一页文件,瞄了一眼日期,那是她还没有整理到的部分。
她看着上面的文字,直接口译给他听。
再一次的,约翰,麦德罗又来了。
再一次的,他提供了前往大洋河岸的机会,并要求我的协助。
再一次的,我拒绝了他。
那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成功的做到了他当年的奇想,但我已经活得太久,不想再追求太阳里的黄金,也早已失去了克希荷夫的热情,而那孩子的所作所为,就像伊卡罗斯的翅膀,只是个虚假的幻觉,终将融化,招致他的坠落。
她翻译完,怕他不懂其中含括希腊神话的意思,她看着他,解释道:大洋河岸是希腊神话中的福地,即使凡人,也能在那里享有永生的幸福。
伊卡罗斯则是一个和父亲被囚禁在小岛的巧匠,为了逃离那里的监禁,所以制造了一对蜡做的翅膀,最后却因为飞行的兴奋,忘了父亲的警告,飞得太高,太接近太阳,最后翅膀因为高热融化,摔跌坠海而死。
他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还有吗?屠鹰问:你有没有看过他在其它日子里提起这个人?我没有印象,但我可以找一下。
她打开笔电,叫出档案,用软件搜寻:一共有三篇日记,有提到约翰。
麦德罗。
麦德罗三十年前曾是他的学生,去年夏天他再度开始拜访李奇曼,并提供了一个丰厚的奖赏,要求李奇曼的协助,但李奇曼拒绝了。
最后一篇,还提及了麦德罗不满的威胁。
她越看越惊讶,有些不安的道:叔叔所有的日记都是用计算机写的,他喜欢学习,是个很乐观开朗的人,从来不曾认过老。
我为了方便,才把日记印出来看,这几篇不太像他会用的口气。
或许是因为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他盯着那篇日记,你可以先帮我将这几篇日记翻成中文,传到红眼给武哥他们看吗?你认为,这个麦德罗,真的有可能为了这几篇日记追杀我?她不安的问。
嗯。
为什么?因为李奇曼写出了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她拧眉好奇追问。
屠鹰抿唇看着她,不是很想和她说,但她已经牵连在其中,如果他随便搪塞过去,她一定会再次起疑。
他好不容易赢得了她的信任。
何况,根据以往的经验,说谎从来不是什么太好的对策。
所以,他开口和她坦承。
他成功复制了另一个身体。
她要吐了。
一半是因为怀孕后,呕吐已经成为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但另一半却是因为刚刚听到的事。
当屠鹰解释完一切,当她终于彻底了解那个人做了什么之后,水净脸色苍白的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依然无法压下那可怕的呕心感,下一秒,她忍不住跑去厕所狂吐。
复制人?换脑?年轻的身体?这像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但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何况这男人根本不曾开过玩笑,更不可能拿他弟开玩笑。
他跪在厕所地上,将她拥在怀中,轻抚着她的背,你还好吗?不好……抱歉。
屠鹰一边道歉,一边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
不是……不是你的问题。
她摇摇头,漱口清掉嘴里的酸和苦。
我不应该告诉你。
屠鹰自责的说。
她猛地抬首,揪着他的衣领,有点凶狠的说:我宁愿再吐一次,也不想你有事瞒着我,你听懂了没有?即使是像这种……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斟酌着字句,不快乐的事?不快乐?他形容得还真客气,不过那个问题的答案却是肯定的。
水净深吸了口气,小手抚上他的心口,认真的说:不管好的、坏的,我都不想被瞒在鼓里,我宁愿知道你为什么烦恼,也不要你自己一个人承受一切。
你确定?再确定不过了。
她站起身,俯视着他,或许我没有很好的身手,但我也不是玻璃做的,不会一碰就碎。
就算那个事实让你不舒服?他跟着起身,再问。
就算那个事实让我不舒服。
她点头。
而且我会吐,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怀孕,当然那变态的行为也让我不是很愉快就是了。
吐完之后,她感觉好多了,水净走出厕所,往餐桌走去,边和他道:况且知道状况后,我才能够帮忙。
帮忙?这句话让屠鹰吃了一惊,他忙跟着她走出来,脸色苍白的道:你不能再插手这件事,我们会处理。
她回过身来,拧眉道:就算我不想插手,那个疯子也不会放过我。
他知道我是负责整理日记的人,知道我会看到那几篇日记,知道我会怀疑他才是杀了叔叔的真正凶手,而且他显然也知道,叔叔把他……老天,她无法把那几个字说出来,只能道:把他那个的证据藏了起来,并把线索写在日记里,所以他才想将我灭口。
他震慑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她把最后一篇日记拿起来给他。
这是叔叔过世的前一天,写的最后一篇日记,我第一次看到时,以为他写日记写到一半时,被别的事打断,忘了写完。
那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她念给他听:亚特兰提斯,只是迈诺斯的锡拉,要消失,才能成为传说。
当太阳升起,撒旦的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什么意思?屠鹰问。
叔叔虽然是以写科幻传说起家的,但他其实很热爱家乡的文化,所以才会在晚年搬回希腊住。
这几年,他都在研究柏拉图所说的亚特兰提斯传说,他拥有所有关于亚特兰提斯的书籍,去年,我去拜访他和玛歌时,他和我聊起时曾说,二十世纪中期,有考古学家在克里特岛北方约一百公里的残存岛屿,发现了锡拉岛传说,认为它就是真正的亚特兰提斯的原型。
水净手抆着腰,和他解释着,迈诺斯的锡拉岛,在公元前一千五百年,就因为火山爆发而灭亡了,但那场火山爆发一直被人记着。
一千年后,埃及祭司把这个故事传了出来,柏拉图听到后,才创造了亚特兰提斯的传说,当作寓言警醒世人。
所以他才会写,要消失,才能成为传说。
水净喘了口气,看着屠鹰道:亚特兰提斯的基础原型是锡拉岛,锡拉消失了,才变成了亚特兰提斯,但它们其实是同样的。
至于撒旦的秘密,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那是什么。
叔叔知道自己拒绝麦德罗,很有可能激怒他,所以我想,为了以防万一,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藏起来了,还交代玛歌,要我替他整理日记,他知道我会看出来其中的不对劲。
她的脑袋转得飞快,分析着,麦德罗知道叔叔藏了东西,但不知道他把东西藏在哪里。
上个月,玛歌和我说,家里遭了小偷,虽然没有丢掉太多东西,但被翻得乱七八糟,叔叔工作用的笔电也被偷走了。
我本来没有想太多,但如果偷笔记型计算机的人是麦德罗,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人开始找我麻烦。
计算机里有日记的原件,还有玛歌把日记备份寄给我的纪录和信件的寄件备份,他可能认为只要我死了,就不会有人再追究这件事。
这是个疯狂的猜测,但她的确是在玛歌家遭窃后,才开始意外连连的。
屠鹰瞪着她,停顿了一秒,然后毫不迟疑的抓起手机打给武哥,电话一通,他就把手机递给她。
把你刚刚和我说的,全部都告诉他。
她紧张的接过电话,开口把自己所猜想的事,全再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韩武麒安静的听着。
几分钟后,她一说完,武哥只问了一句:可以把屠鹰借我三天吗?他们完全信任她,不曾去嘲笑怀疑她的猜测和分析。
水净松了口气,没问题。
她抬头看着屠鹰,补了一句:不过,我也要去。
希腊另一个有阳光、大海的地方。
她执意要来的决定,曾经让屠鹰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
但她说得没错,只有她懂希腊文,而且玛歌认识地,所以,他让步了,所以,她就在这里了。
为了不让麦德罗的人发现,岚姊给了她一本假护照。
只是以防万一。
封青岚说:我们猜,麦德罗会收手,并不是放弃,他只是找不到你。
如果那天纵火的杀手跟踪你,他也只看到你进了红眼,没见你出来,不要用你自己原来的护照出国比较好。
难怪他那天是带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红眼。
他们的作业真的很谨慎小心。
你不用担心,做这本护照的人是高手,这人做的东西,至今不曾被海关抓到过。
虽然岚姊这么说,她在过海关时,还是紧张了一下,但对方打开护照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护照里的照片,很迅速就让她通关了。
她和屠鹰扮成夫妻,岚姊、武哥,甚至屠勤都一起来了。
屠家三兄弟只有屠震不在,她原以为他们没让他知道,后来在飞机上,一问才晓得,是他们几个一起商量后、所做的决定。
那是不必要的风险。
屠鹰说。
她不晓得屠震如何反应,但他没有跟来。
红眼的人都知道他的状况吗?她问。
不,只有我们三兄弟,还有武哥和岚姊。
他顿了一下,看着她说:我想阿南应该也晓得,他被麦德罗找过麻烦。
他告诉她,阿南和恬恬因为被麦德罗绑架,在沙漠中求生的相识过程。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她却好奇得要命,但他知道的也不多,她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去找恬恬问个清楚。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转机,让她双脚站到地上时,都还有点晕眩。
她又跑去厕所吐了一次,屠鹰虽然担心,却没有对她宣扬我早和你说了,留在家里比较安全舒服的大道理,不爱说话的男人,其实真的有他的优点在。
这念头让她差点笑了出来。
因为晕机,她坐上车后座时,干脆躺了下来,枕在他的腿上。
他只是沉默的拿着冰冷的矿泉水,冰镇她的额头,还好吗?嗯。
冰凉的矿泉水,让她发涨的脑袋,瞬间降温许多。
开车的人是武哥,岚姊坐在他旁边,可屠勤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哥呢?发现车子已经发动,却不见屠勤时,她忍不住问。
他另外先走,去探路。
屠鹰拿湿毛巾擦着她的脸,我们不想有太多惊喜。
岚姊和武哥在前面你一搭、我一唱的,为了要走哪条路争论起来。
可那些说话声,却莫名让她心安。
屠鹰替她脱掉鞋子,松开胸罩后面的勾子,大手搁在她的后颈,缓缓揉按着,你睡一下,到了我会叫你。
虽然这个机场离玛歌家比较近,但开车过去也需要一阵子。
她放松的叹了口气,握住了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闭上了眼,缩在后座上,枕着他的腿,进入梦乡。
水净。
屠鹰一叫她,她就醒了。
到了。
他说。
她坐起身来,看见屠勤站在车门外,这里已经是在玛歌家附近了。
情况怎么样?武哥问他。
前门有个人盯着,后门也有,不过我清掉了。
OK。
我们从后门进去。
屠勤点头,我会在附近。
武哥将车子开到玛歌家后面,她则打手机请玛歌开门。
她先在车子里整理好仪容和服装,这才穿好鞋子下车。
这座位于海边的庄园,和她去年来时并没有多大改变。
后院这边,有着一大片的橄榄树,再过去一点,还有自家的菜园,她看到玛歌时,忍不住上前拥抱她。
抱歉,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你那时赶来也不能做什么,你叔叔早把他的后事准备好了。
而且,我才该说抱歉,我不知道老头的日记替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水净摇摇头,别这么说,叔叔一直对我很好,我很高兴能帮上忙。
玛歌微笑,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再瞧瞧她身后的三人,改以中文道:瞧我,都把礼亲忘了,来吧,快进来,别在这站着。
一干人等一起进了屋里,水净替大家和玛歌做介绍。
简单的寒暄过后,所有人才往书房移动,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
可一进门,韩武麒、封青岚和屠鹰,全傻住了。
李奇曼的书房,每一面墙都做成了书柜,桌上和地上都堆满了书。
事实上,连那里面的古董书桌都几乎被淹没在书堆里。
只有一条蜿蜓在书山之中的小路,和在路尾的一座台灯,勉强标示出书桌所在的位置。
他把东西藏在这里?青岚瞪着那可怕的书房,脱口就道:这要怎么找?听到老婆的问题,韩武麒只能苦笑,不要我问,我不知道。
这书房里的书,岂只成千上万,要从里面找出被藏起来的东西,简直就像大海捞针,更何况他们还不太确定自己要找什么,那可能只是一张纸条,或一张光盘片,甚至只是一张小小的记忆卡或随身碟。
玛歌无奈的笑了笑。
抱歉,我有试图整理过,但先夫喜欢在书堆里工作,他说那可以让他安心。
屠鹰深吸了口气,指出一个事实,我们必须检查每一本书。
这是个庞大的工程。
或许我们该叫阿勤过来。
韩武麒道,他应该会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但知道状况的人都很清楚,那只是把范围稍微缩小一点而已。
那个……我想我知道叔叔把东西藏在哪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起回头看向说话的方水净。
之前她没有说,是因为她不确定,但来到这里,再次看到这间书房,她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叔叔的书房很乱没错,但这件事太重要,他不可能把东西藏在连他自己都可能会找不到的地方。
这书房里太乱,叔叔从来不在这里待客,麦德罗也不太可能自己来偷计算机,所以他一定没见过那个东西,否则他只要直接把那个证据拿走就好,就不需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你知道?屠鹰好奇的问。
嗯。
水净朝他微笑,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还在那里。
她走上前,小心经过在书堆中的小路,然后来到书桌前,因为好奇,所有人跟着挤了过去。
看起来被掩埋的书桌,其实尚有不小的空位露出来,除了台灯之外,还堆放着钢笔、便条纸、烟斗等等杂物。
除了那些,书桌上最特别的,是一个以金属做成的立体摆饰,它看起来像一裸树,却没有任何叶子,只在主干和分枝的顶端,有着被漆成不同颜色、大小不一的球。
这是什么?屠鹰好奇的问。
太阳系。
水净说,这是太阳。
她指着最中间主干的金色大球,然后从里到外依序说明:水星、金星、地球,这一颗从地球旁分出去的小球是月亮,然后是火星,木星,土星,再来是天王星、海王星和冥王星。
她解释完后,看着他问:记得叔叔写的那篇日记吗?屠鹰一愣,然后突然领悟。
当太阳升起,撒旦的秘密,也将不再是秘密。
嗯,而太阳会从东边升起。
水净微笑点头,伸出手指,逆时针绕着太阳移动那颗小小的地球,直到它停在正对书桌时的六点方向。
地球一动,其它行星都跟着缓缓移动,当她将地球定在那里时,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喀啦声响,跟着金属底座就弹出一个小小的抽屉。
制造这东西的人,工艺十分精巧,那小抽屉是顺着上面的立体雕花做的,在它弹出来之前,根本看不出来那边有着隐藏的空间。
她伸手把高度仅仅两公分的小抽屉拉开,里面放着一张记忆卡,和一封署名给她的信。
水净把记忆卡交给武哥。
他们和玛歌到客厅使用计算机时,她把信打开来看。
亲爱的水净: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想必你已经解开了我小小的谜题。
很抱歉将你牵连进来,但除此之外,我别无办法让玛歌远离撒旦的魔掌。
记忆卡里,有着一切事情的始末。
的确,当他提起那个建议时,我曾经心动,但生命是不分贵贱的。
终究,我只想当个凡人,而不想拿着名为科技的剑,剥夺凌迟另一个生命,来成为另一个恶魔。
如果我死了,当然,你会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经不再人世,请不要难过,我这一生已活得够久,请将暗格里的记忆卡,寄到美国联邦调查局,我相信那位迷失的孩子,至今依然是FBI想要缉拿的要犯。
很高兴在我已经老朽时,仍能藉由玛歌,认识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小朋友,她给了我阳光,而你让我微笑。
PS:请转告玛歌,我永远爱她。
还没看完,她已泪湿双眼。
身旁的男人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
她紧抓着他的上衣,把脸埋在他胸膛里。
屠鹰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拥着她,任她静静哭泣,李奇曼是个在数学、物理方面的天才,他留下的数据十分详尽完善,里面的档案,清楚说明了一切经过。
约翰,麦德罗需要他在数学、物理方面的经验和才能,所以提议替他复制一个年轻的身体,再做换脑手术,便可得到永生。
DNA是可以复制的,但经验却没有办法。
李奇曼知道自己若直接拒绝,会遭致杀身之祸,他没有躲起来,是为了玛歌,他们都年纪大了,禁不起这般的折腾。
所以他先和麦德罗虚以委蛇,假装对他的提议感兴趣,他甚至去参观了麦德罗的秘密实验所,然后将一切拍照记录下来。
他告诉麦德罗他需要考虑,但回来后,他把自己的后事准备好,把证据藏起来,以防万一。
原本,他希望可以说服麦德罗放弃他,但他并没有成功。
他死了,就在麦德罗第四次来造访的那一天。
玛歌知道真相后,只是含泪骂他是个老傻瓜。
水净晓得,她很难过,但玛歌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撑过了第一次的丧夫之痛,她知道她也会度过这一次。
李奇曼叔叔被葬在临海的家族墓园里。
她想去扫墓,但若是麦德罗在监视墓园,会替玛歌带来麻烦,所以她放弃了。
我会再来看你。
临走前,她拥抱玛歌,却忍不住又湿了双眼。
傻女孩,别哭了。
年迈的玛歌拍拍她的背,你知道,我这边永远欢迎你。
她点头。
玛歌眼眶微湿,心疼的摸摸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女孩,然后看着她身后的男人,替我好好照顾她,好吗?看着眼前这可爱亲切的小老太婆,他开口承诺:我会的。
好了,你别哭了。
玛歌拭去眼角的泪光,笑道:去吧,别让你们朋友久等了。
你多保重。
水净哽咽着说: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知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想不开的。
玛歌半点不忌讳的说:我可还没活够本呢。
来,把眼泪擦一擦,等你宝宝生下来后,我再到台湾去看你。
好。
她点点头,你一定要来喔。
一定一定。
玛歌伸出手,像挥赶小鸡一般,笑着说:好了好了,去去去,快上车,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水净不顾她的抗议,再用力的抱了玛歌一下,才和屠鹰走过橄榄树的绿荫,回到了车上。
可上了车,坐在屠鹰身边,她仍是不放心的回头和站在门边的玛歌挥手。
一边挥手,一边拎着围裙擦泪的阿姨,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单,一直到车子转了弯,水净才将手缩回来。
以前,都是叔叔和阿姨一起送她的,他们是一对很恩爱很恩爱的老夫妻。
武哥将车子开到公路上,一边和岚姊继续斗嘴。
阳光在车窗外闪烁,大海依然湛蓝。
她握紧了屠鹰的手,轻声开口:屠鹰。
嗯?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嗯。
他点头。
他完全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她心一暖,红着眼眶,悄声要求道: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危险,请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屠鹰胸口一紧,和她十指交缠,开口承诺。
好。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十分强而有力。
她把脑袋靠在他肩头上,将他的手拉到唇边,印下一吻,我爱你。
他收紧了手,低头吻着她的额头。
我爱你。
白云如棉花糖一般,在海天相接处堆栈。
车窗外,风景如画。
虽然,未来还有许多困难需要面对,但她已不再担心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会直和她在一起,陪着她度过那些喜怒哀乐的日子,直到白首。
彩虹她替他生了个儿子。
回到红眼后,武哥把记忆卡里的东西做了备份,然后交寄给了在FBI任职的朋友。
虽然他们透过管道把消息放了出去,让麦德罗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但他们依然担心她会被攻击。
所以在大家商量后,还是让她回到桃花和海洋这里待产。
武哥给了屠鹰一个很长很长的假,阿南笑称那是老婆怀孕假。
中间有几次,屠鹰会离开几天去帮忙,但他不曾忘记要先告知她,到了外地如果有时间,他也会打电话和她报平安。
那是个很忙碌的冬天。
她坐月子时,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探望她。
父亲和母亲,意外的在同一天到来。
两位老人家之间,仍有些尴尬,但过了一会儿,却聊了开来。
过新年时,红眼的人全到齐了,一个不少。
桃花把餐厅挂公休一天,在院子里办了私人的烤肉大会。
那一天,阳光灿烂。
男人们抬了一桶又一桶的啤酒,女人们聚在一起说八卦聊天,孩子们到处跑来跑去,笑声不断飞扬在空气中。
虽然人家说,坐月子时吹不得风,她仍在承诺会穿好衣服,小心不要着凉后,被特许坐在海滩椅上。
老实说,她怀疑自己真的有机会着凉。
她前面的餐盘,几乎没有空下来过,随时有人在注意她吃了没,冷着了没,看着眼前的人们,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之前自己一个人独居时的模样。
当然,刚出生的宝贝,是全场注目的焦点。
他的脚真软。
我真的可以摸他吗?快快快,借我抱一下。
哇,这什么味道?当阿南抱起他时,儿子拉了一佗屎,庆祝他的第一个新年。
妈呀,他拉屎了。
小子,你也太捧场了吧?这句话,引起全场一阵笑声。
对于照顾孩子?屠叔已经是老手了,她还没生,他就已经把一手换尿布的绝活,全传授给屠鹰。
他带着孩子进门去换好了尿布,然后才抱着儿子回到她身边。
你还好吗?嗯。
她包着温暖的披肩,对着他微笑,伸出手道:来,换我抱吧,你也吃点东西,他忙着应付大家又要顾小孩。
一整个晚上都还没吃呢。
听到她的话,桃花转过身道:孩子我来抱吧,你们都休息一下。
他没有反抗,乖乖的把孩子交给桃花。
逮到机会抱小孩,桃花开心的带去献宝。
屠鹰在老婆旁边坐下、接过她递来的啤酒,他忍不住问:刚刚武哥和你聊什么?他问我要不要去红眼工作。
水净把烤肉夹在吐司里,一边说。
他早该料到武哥会提,红眼缺一个像她这样懂得多国语言的专业人才,但他还是愣了一下,问:你答应了吗?她瞅着他,反问:怎么,你有意见?没。
他咬了两口三明治。
那你觉得呢?她好笑的再问。
你问我的意见?他看她。
嗯。
水净点头。
屠鹰看着前面那群同伴,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思索了半晌,才道:红眼薪水很少。
那不是问题,我和他谈过待遇了。
水净瞧着他,他说他可以提供膳宿,你也不用下班后,还得再到我那边,而且武哥说,那样比较安全。
她说得没错,她若是住公司,他会方便很多。
你如果不想,也可以拒绝。
他看着她说,我会再想办法。
她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觉得住红眼很好。
我喜欢大家住在一起,互相照顾的感觉。
看着身旁巧笑倩兮的她,屠鹰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头有种莫名的、温暖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蔓延。
他说不出话,只能低头亲吻她。
那瞬间,天空中飘起了太阳雨。
纷飞的雨丝,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像金粉一般。
怀里的女人,羞红了脸,笑意却仍在她的嘴角、在她的眼里。
她美得不可思议,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一般。
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这句话,就这样溜出了口,没有半点困难。
她愣住了,跟着下一秒,爱恋和微笑在她眼底扩散,她感动的看着他,微笑开口。
谢谢你愿意娶我。
身后传来了骚动,屠家的女孩开心的指着远方的天空大叫:彩虹、彩虹,有彩虹在海上,好大啊!他没有转头去看,只是深情的低下头来,再次亲吻心爱的女人,没有注意到,横跨海面的巨大虹彩,已将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框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