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6 章

2025-03-22 08:36:07

秦狩走了, 但是留下的气势依旧让宋霖等人心惊。

尤其是宋大太太荣氏,她是个成了婚的妇人,自然知道秦狩看沈楚蓉那一眼, 意味着什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和偏执。

不是秦家大爷, 怎么能偏偏是二爷呢!荣氏心底冒着苦水, 可面上不敢显露出一分一毫, 唯恐被人给发现, 有辱了沈楚蓉的名声。

宋大太太荣氏仔细端详着沈楚蓉,见她肌肤莹润, 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委屈的, 心中一块儿石头落了地。

管他什么大爷二爷的, 日子先过好了再说。

咱们头一次见面, 我做舅母的没什么好东西给你。

除了方才你表哥给的铺子外,咱们家在秦州还有几个庄子,正好是挨着你父亲给你的, 到时候我让庄头来给你磕个头, 认认主子。

对!那庄子, 的确应该给表妹。

说话的是宋霖,他从一开始便喘息不止的嗓子, 说话声音嘶哑,形容干瘦。

即便是这样, 一双和宋大老爷相似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宠溺看向沈楚蓉。

一副初次见面,我不知道送你什么, 那就送你个庄子吧。

庄子很小, 妹妹可千万别嫌弃的啊的表情。

沈楚蓉心头一暖, 迎着大舅舅,大舅母,和表哥关怀目光,竟然眼眶有些发热。

头一次见面的亲人,竟然对她这般呵护。

甚至,让她得到了,从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身上,没有得到的呵护。

情不自禁的鼻酸,眼眶一红,沈楚蓉看向三人,说出自己的目的。

大舅舅,大舅母,表哥......我,楚蓉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该说不该说!你这孩子,我们一家人,怕什么!只管说就是!荣氏拉着沈楚蓉在身边坐下,见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美目落在她身上仔细打量,询问道,可是银子不够花?还是短了衣裳首饰?又或者,蓉儿你想让你舅舅和你哥哥,去把秦朝外头惹得风流事儿给荡平了?妹妹你且等几日,秦朝那里我已有了安排,定是会给你出气的!宋霖见母亲荣氏提到秦朝,想到沈楚蓉在秦家所受的委屈,怒气上头,儒雅外表不变,露出内里黢黑的核心来。

不是。

表哥你不用亲自动手。

沈楚蓉连忙摇头,朝众人道,我想拜托舅舅和表哥,接下秦州军粮供应一事。

这......这下,宋霖和宋大老爷沉默了。

就连荣氏,握着沈楚蓉的手,也不由紧了一下。

秦仕能在秦州盘踞一方,从乡野小民成为秦州的土皇帝,其能力和魄力自然无可指摘。

可这也同时意味着,秦仕其人城府之深,就连丁氏所生的秦朝,他都能忍着让对方占据秦家嫡子的位置。

这样一个人,和他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事。

更别说还有秦狩,他年才二十,是秦仕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嫡亲儿子。

论起能力,一举攻破安州,秦家军上下簇拥着无数。

秦家有这样一位少主继位,前程可期。

可以预见,给秦家供给军粮,收益颇丰。

可宋家,自打多年前沈从文事情后,嫡亲的妹妹儿子失踪,女儿被嫁秦州,宋家被迫南迁在福州落脚。

这桩桩件件,已经让宋家人无意再牵扯其中。

沈楚蓉见表哥沉默,舅母荣氏和大舅舅也都挪开目光,不由懊恼。

罢了,就此拒绝也是好事儿。

等日后秦狩上位,只要宋家没有和其作对,想必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是楚蓉仓促了。

沈楚蓉不想因为这个小事,引得宋大老爷等人不痛快,连忙转移话题,舅舅和舅母可有什么爱吃的,柳青河的鲤鱼不错,眼下正是时候,不如我们改日做个全鱼宴?蓉姐儿,你安排全鱼宴当然是好。

只是,我看我们宋家,拼一把,也不是不可?宋大太太荣氏并不是闺阁内长大,对世事百态没有一点儿想法。

相反,自打她嫁入宋家以来,眼看着宋家跟随沈从文的官位提升一起变得荣华富贵,也眼看着随着荣成公主介入,小姑子宋氏早亡,宋家紧跟着一败涂地。

在福州闯出一番天地是一回事,可若是宋家从此萎靡不振,那么想必上位者如荣成公主,如沈从文,也不会有一点儿内疚。

夫妻多年,宋大舅舅一眼就看穿荣氏的内心想法。

宋大舅舅不仅没有阻止的想法,甚至,还很是赞同。

蓉姐儿,我们去年从占城带回一种稻种,一年便可三熟,产量是之前的两倍。

若是能在福州推广,只一年的占城稻产量,便可供给整个秦军。

只是,从福州到秦州,一路路过云州,青州,安州等地,若是不能打通运输的通道,便是有千万斤粮食,也不能到秦州来啊!沈楚蓉没想到,舅舅和舅母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她的恳求。

她的本意,是想让宋家搭上秦家这艘即将腾飞的巨船。

十年百年的家业累计,都比不过一次站在风口上,跟随对人带来的收益巨大。

至于运输,根本不用担心。

大舅舅,大舅母,从福州可以走海路直接从蓟州上岸,经柳青河直达秦州,这一路上的所有关税盘扣全都免了。

至于所需船只人马,您只管和秦二爷提就是。

虽然秦仕把采购军粮的令牌放在沈楚蓉这里,可除了出发去川蜀采购的李书生外,秦狩购买的其余粮食,并没有通过沈楚蓉。

可见这令牌,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用途。

因此,她并没有直接提出自己有令牌一事,反而推向了秦狩,让他来统筹和宋家的交易。

蓉姐儿,二爷我们见了,看起来倒是个好的。

只是秦家大爷......我和你大舅舅还有你表哥来的时候,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荣氏这话说的很是艰难。

照她看,沈楚蓉是她的外甥女儿,生的模样出众,人品才华都是好的。

可怎么就没有男人缘呢?你瞧瞧,那丁氏是个带着孩子另嫁的妇人,听荣霖派去跟踪她的人回话,据说,私下也不是个干净的,还和丁氏的一个外甥,丁卿雅的本家有勾连。

百灵呢?她就更别说了。

是个娼妓出身,千人枕万人尝的玩意儿,谁家正经男人会带这个娼妓进门,也就秦朝不嫌弃,带进家门也就算了,还让她怀有身孕。

这么一个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的男人,居然看不上他们蓉姐儿,这不符合常理啊!沈楚蓉听到荣氏这话,心底一抽,想到前世那杯鸩酒,翻涌的疼痛似乎再次袭上心头。

大舅舅,舅母。

我,我想和秦家大爷秦朝,和离!深吸口气,沈楚蓉说出藏在内心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敢去看荣氏等人是什么表情。

出乎意外的,荣氏和宋大老爷相视一眼,而后,疼爱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乖孩子,我和你舅舅,早就猜到了。

你莫要怕,这和离,你可有什么想法不成?你若是没有,我和你舅舅还有你表哥,在路上倒是商量出来一条。

是什么??沈楚蓉好奇询问,她不由为大舅舅和舅母等人的敏锐察觉感到心慌。

还没见面,就察觉到了秦朝对她不好。

那么,秦狩对她的虎视眈眈,是不是,大舅舅还有舅母和表哥,也察觉到了?沈楚蓉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慌意乱。

只想赶快逃离秦家,赶紧去找到亲生的哥哥。

她是绝不能成为那位九五之尊的绊脚石,也不能让他在青史上,留一个弟夺兄妻的罪名。

不止秦仕容不得她,便是后世的史书,也不会放过她!沈楚蓉脸色的细微转变,落在了一旁的荣氏和宋霖眼中,便是因为日子不顺心而委屈。

荣氏想到沈楚蓉命运,幼年丧母,哥哥走失,父亲不慈,继母荣成公主位高权重。

她在这等环境下长大,嫁的人也不如意。

别说沈楚蓉主动提出和离,就是她没有,得知秦朝的德行后,荣氏也是想让她和离的。

毕竟,若不是出了事情,沈楚蓉又怎么会说什么缺粮等传信去福州。

能让她伤心的,除了是夫君秦朝的花心,还有便是荣成公主的故意针对。

只可惜,他们鞭长莫及,远在福州对京城的音信不通。

愣是眼睁睁的看着荣成公主把沈楚蓉嫁了出去,还用的是代替沈颜蓉的名义。

好在,沈从文那厮是个有良心的,他把妹妹所有的嫁妆,连同荣成公主原本是要给沈颜蓉准备的嫁妆,都一并陪嫁给了沈楚蓉。

不然,她一个京城里长大的千金闺阁的小姐,只怕刚到秦州,就被秦州的风沙给掩埋。

表妹,沈家和秦家的婚事,定的是沈家的小姐和秦家的大少爷。

可眼下,秦家大少爷身世有疑虑,那么,沈家和秦家的婚事,自然可以作废!说话的,是荣霖。

沈楚蓉侧首看见过去,荣霖说的这话,是沈楚蓉忽略的细节。

竟然,能拿秦朝的身世做手脚。

可,这个前提,是秦家宣布,秦朝不是秦仕所生,而不是,外头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

这,就要看我们宋家是不是有筹码,能让秦仕点头。

或者,京中那几位,是不是做的妖足够多,让秦家,彻底和他们撕破脸。

京中那几位???沈楚蓉突然想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因为百灵腹中的孩子被牵连被关押,对秦家大小事务不知。

可,有一件事情记得格外清楚,大概是八月十八丁卿雅嫁给秦朝以后,过了不久,秦仕便病倒了......甚至,没能熬到过年的时候。

沈楚蓉脑中涌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让她面颊苍白,整个人有些发颤。

是不是,有人在对她下手的时候,也在对秦家下手。

再联想秦狩肩膀上的箭上,若是射偏一些到了脖颈,只怕秦狩会当场没命。

而秦家呢,若是秦仕死后,一番动荡,最后的结果是秦朝上位,那么,获利者除了荣成公主,还能有谁?若是荣成公主,她,她为什么不让亲生女沈颜蓉嫁过来,而是她呢?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头翻涌,沈楚蓉百思不得其解。

只恨前世自己被关在院中,百事不理。

秦狩那个时候在做什么?好像是在南边打仗,幸亏他连夜回归稳定局面,才顺利上位。

那那场战争,是有人故意发起的吗?故意想趁秦家父子虚弱时,一举歼灭???蓉姐儿,蓉姐儿?荣氏见沈楚蓉有些恍惚,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笑道,蓉姐儿,你是不是被吓着了?没事儿的哈,不怕不怕。

这些算计啊,让他们男人去弄,我们只要等着最后的好消息就行。

不,舅母,舅舅,你们从南边来的时候,可见有战乱的迹象?沈楚蓉想到那场战争,总觉得有些莫名。

安州以南因为水灾,百姓连米粮都不够,纷纷四起。

这个时候,安州以南应该做的,是安抚平叛当地百姓动乱,而不是挑衅没太受水灾影响的秦州。

除非,真的是有人故意作祟。

战乱???宋大舅舅倒是深思了一下,他是和船夫打交道比较多,虽然生的儒雅,可实际是非常接地气的。

宋家北上,之所以走的是海路,就是因为一路上并不太平,小纷争数不胜数,民不堪其扰杀个贪官,夺个富户,在当地根本不算是大事儿。

而他们北上在路过安州的时候,甚至听到当地李家在囤积粮食。

李家屯粮?沈楚蓉疑惑皱眉,如果她没有记错,李家是丁卿雅第一次嫁人的夫家,长期盘踞在安州一带。

秦仕和秦狩此次南下打下安州,很是耗费了一番力气。

对李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把妻子丁卿雅和儿子李成林交出,换来暂时的平衡。

这么一个家族,屯粮做什么???沈楚蓉莫名有一种直觉,这个屯粮,可能和把秦狩调离秦州的战争有关。

得找个机会,和秦狩说一下这个事情。

可说来也巧,平日里不想看见这男人的时候,他便常常在你面前晃悠。

可一旦有事情要找人,说什么不在秦州出去了,要等几日才回来。

沈楚蓉无奈,只能等着。

一等,就到了秦朝要迎娶丁卿雅的日子,八月十八。

要说秦朝现在是被秦仕关押的状态,说是关押,秦朝是不肯承认的,只说是父亲让自己自省。

因秦朝失去势力,便连丁氏也安生不少。

她带着李成林在内宅吃斋念佛,看起来是受到教训一般,一连多日,没有任何动静。

只沈楚蓉知道这是假象,毕竟,丁氏一直握着管家的对牌没有松手。

若真是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敬佛,只怕早就交出管家对牌来了。

秦朝被囚禁的地方,或者说,秦仕要求他反省的地方,位于小秦府西苑一角,正是之前丁卿雅为秦仕举办寿宴的竹园。

竹园位于秦府西侧一角,是单独的一进院落,此刻重兵把守,防备秦朝和外界来往。

秦朝呢,从被秦仕下令关押在这里,逐渐清醒。

他已经意识到,秦仕关押他的真正用意。

不是什么粮食不粮食的,粮食当然重要,他低价买进来,高价卖出去,一来一回,自然挣了许多银子。

可秦仕关心的,是秦家军未来的传承。

若是能把整个秦州握在手中,一朝一夕的损失自然是不看在眼底,甚至,就连卖粮那几万两银子,也不算个什么东西。

秦仕,他是想借由粮食这事儿,彻底让你自己绝了秦家继承人的位置。

呵,想得美!!!秦朝俊美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偏执满是戾气。

咕咕,咕咕......两三声鸽子声传来,在竹园上空盘旋。

秦朝面容一亮,走出卧室来到门外的青砖地面,一对手持银木仓的将士上前,木仓上的红缨随风招展,大爷!秦甲死后,秦乙秦丙等人被秦仕收了回去。

余下照顾秦朝的人,是秦朝的亲信,一并被关在竹园。

所有的武器就只有红缨木仓,这也是投诚秦仕才有的待遇。

\\嗯,我今日想吃竹笋顿鸽子,你们去打几个鸽子下来。

\\秦朝直接吩咐,没有任何废话。

是!二人应声而动,一个爬树,一个拿红缨木仓驱赶,把几只小灰鸽追的倒出乱窜。

秦朝见状,也撩起衣裳加入,三人你追我赶,被几只小灰鸽逼得气喘吁吁。

院中的响动惊动守着秦朝的将士,推开竹园大门。

见秦朝和下属正在追小灰鸽,除了几只鸽子毛,一无所获。

来人身形粗壮,若是沈楚蓉在,定是认得他。

是和李书生素来不和的石头,他沉着脸,拿弓箭把灰鸽射下来,甚至,把鸽子开膛剥腹,藏在羽毛中,脚踝下等都仔细检查一遍。

全无异常后,才把鸽子仍回给秦朝,动作毫不恭敬,可语气倒是看起来很尊敬他一般,大少爷,秦朝少爷,眼下府里正为您迎娶丁家表姑娘做准备,您还是安分些好。

说完,不等秦朝回复,一搭手行了个礼,直接转身离开。

大爷,这人,也未免太嚣张了!秦朝亲信的下属面容愤懑不平,等大爷出了这破院子,非得斩了他首级,来给大爷赔罪!不用。

秦朝阴恻恻一笑,让他死了多可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算是报了今日之仇。

秦朝说完,握紧拳头回到卧室。

坐到床上,帘子放下,察觉到四下无人,秦朝这才从袖口抽出个小铜管。

不过是小拇指大小,这是方才他从小灰鸽身上拿下来的,在绰号石头的那个莽汉,进来之前。

封着铜管的蜡烛被拔下,秦朝倒出个卷好的纸筒,打开后,上面只有一行字:拿沈楚蓉性命来换。

秦朝深吸口气,伸手把沈楚蓉三个字,来回摩挲。

沈楚蓉,他的妻子。

即便是对沈楚蓉没有任何感情,□□成公主这要求,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想要秦家的继承权,就拿沈楚蓉的性命来换。

荣成公主若是不喜沈楚蓉,为何还要把她嫁给自己呢?难道,就为了有朝一日,让秦家对沈楚蓉下手,让她死于异地他乡?秦朝百思不得其解,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连忙把纸张给塞到嘴里,嚼了几下,便活生生吞了下去。

大门被打开,秦朝扭头,见一个窈窕身影从日头下,走到阴暗屋内。

从光明到阴暗,让他瞬间看不清来人面容,可清雅袭人的芙蓉香气,昭显来人身份。

沈楚蓉,她怎么会来?从开始拘禁一直是一个人,莫名的,秦朝心中出现一抹狂喜。

百灵明明就在西苑住着,可从没想过来看他一眼。

丁卿雅呢?被送到庄子上,更是别说来见他了。

他明明对这沈楚蓉不好,可她,居然会想到来见自己?莫名的,秦朝想到了方才荣成公主传来的信息,拿沈楚蓉的性命来换。

心底莫名涌现出一股内疚,秦朝从床上下来,迫不及待的来到中堂,和沈楚蓉面对面。

他神色有些激动,甚至,想要伸手去触碰沈楚蓉。

沈楚蓉猛地从光亮的地方来到阴暗的室内,这才发现,秦朝所住的地方,窗户皆被封死,只有一扇大门可以通往外界。

屋内空气并不流通,单身男人久居的住处有一股独特的味道,让沈楚蓉下意识的皱眉,颇为嫌弃。

一并五间的房子去掉了所有的屏风装饰,只有素布挂在床上,在东侧一角。

屋内西侧,则是一个书桌,上面简单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沈楚蓉打量完屋子,目光落在秦朝身上。

看来,这位秦家大爷,日子并不好过。

秦朝本人呢,和之前见面的形象大不相同。

平日里儒雅的五官因为长时间没有搭理,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竟然有了几分狼狈。

手脚虽然没有被铁链拴起,可走路虚浮,整个人也消瘦不少。

衣裳呢,是许久之前穿上也没换的。

甚至,衣裳上还有秦甲的血渍,日子久了,变成暗棕色,看起来就好像洗不干净的污渍一样。

一看到秦朝身上的血渍,沈楚蓉不由自主想到那一日。

血腥气息和人头带来的恐怖的阴影,让沈楚蓉情不自禁的闭眼,往后退了两步,和秦朝拉开距离。

脑中,像是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闪过前世发生的事情。

她曾经和此刻的秦朝一样,被囚禁在一个院子里,整整九年。

九年间,便是婚前,对秦朝有过憧憬,幻想过要怎么和夫君恩爱一生。

也在九年间,一次一次的磋磨中,变成恨意。

尤其是,在得知,她和秦狩的阴差阳错,是秦朝故意做成的。

目的,只是让秦狩染上弟夺兄妻的罪名,让沈楚蓉声名狼藉,讨好荣成公主。

一举两得,秦朝他怎么能对毫无防备,一心只有他的,沈楚蓉下手。

你别碰我!沈楚蓉一把打掉秦朝伸过来的手,睁眼,水眸被染上怒火,让她恨不能把秦朝和丁卿雅碎尸万段,好为前世那个枉死的沈楚蓉报仇。

蓉蓉???秦朝伸出的手落了空,疑惑开口。

不顾手部传来的疼痛,瞪大眼睛看向沈楚蓉。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让秦朝有些疑惑。

沈楚蓉深吸口气,睁开眼睛,清澈水眸和秦朝对视,察觉二人只有两步的距离,率先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三步。

你这是?秦朝不解,一股从未有过的惶恐让他紧跟着上前,蓉蓉,你这是什么了?你别喊我蓉蓉。

沈楚蓉纠正秦朝的呼喊,想到自己的来意,崩着脸看向秦朝。

秦朝,我今日来,是秦总兵拜托我前来,有事情要和你说。

秦朝心底咯噔一下,沈楚蓉自打嫁入秦家,什么时候直呼过自己的姓名。

蓉蓉,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你应该喊我相公的!莫名的惶恐和不安加大,让秦朝不顾沈楚蓉的反对,再次开口,父亲,父亲他让你和我说什么事情?沈楚蓉懒得理会秦朝说的话,什么不能直呼他的姓名,应该喊她相公的。

但,相公这两个字,他秦朝配吗??他配个狗屎!前世,他为了讨好荣成公主,百般羞辱她。

甚至,在丁卿雅怀孕生产的时候,让她服侍丁卿雅坐月子,洗丁卿雅换下的衣物。

而她从京城带来的嫁妆呢??在秦朝得知,她居然有这么多财产时,哄着她一点点拿出来,给秦朝所拥有的将士们扩军,增加设备,成为仅次于秦狩的势力。

这辈子,他想都不要想。

沈楚蓉平复想到前世,就开始激动地心情。

这些早就过去了,丁卿雅的孩子,早在之前,就被秦朝一碗堕胎药打了下去。

而百灵的孩子呢,虽然依旧是个死胎,可百灵却因此认清了秦朝的冷酷无情,一心只想遁入空门。

这些前世发生的事情,今生不会再发生。

而当务之急,是和秦朝彻底撇清关系。

沈楚蓉从袖口抽出纸张递给秦朝,语气冷淡,你把这个签了,秦总兵就答应放你出来。

秦朝没顾上沈楚蓉递过来的纸,幽深目光落在沈楚蓉身上,疑惑开口,沈氏,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格外的恨我??秦朝说这话,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沈楚蓉的态度,无一不在宣示着,这个结果。

她好像,恨不得他倒霉。

倒霉是往轻了说的,应该说,她恨不得他死,最好是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会这样???她是他的妻子,不应该,站在他这一边吗?秦朝疑惑不解,甚至,都顾不上和沈楚蓉的对话,也不顾对方递过来的纸张,上前握住沈楚蓉的胳膊。

不应该啊,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等衔醋而生的人,不过是一个娼妓出身的姨娘,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表妹,难道,我略疏远了你,你变开始记恨我??沈氏,你竟然是个心胸狭窄,为人恶毒,毫无道德底线之人!秦朝很是失望,好像只有贬低此刻的沈楚蓉,才能让他心中复杂情绪好受一些。

你放开我!沈楚蓉一挥手,用力把秦朝肩膀甩开。

他双臂用了力,让她胳膊此刻发麻的疼。

听到秦朝的控诉,沈楚蓉轻笑一声,心胸狭窄,为人恶毒?!秦大爷您这话,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若说心胸狭窄,为人恶毒,我自然比不过秦家大爷。

您说说,不说别的,就是我们这婚事,当初荣成公主为亲生女儿沈颜蓉择婿,看中的是秦州总兵秦仕的嫡长子秦朝。

可谁知,一查才知道,所谓的嫡长子,不过是夫人丁氏前夫的儿子,跟着秦总兵的姓氏罢了。

荣成公主得知消息晚了,这都过了聘书,便想到了换人的主意。

我一个沈相国的嫡长女,父亲掌握朝政大权,比你一个秦州总兵的继子,也算是绰绰有余。

可秦朝,你得知荣成公主换人真相,竟然把一切都怪罪到我身上。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就不说了,这是我活该。

百灵出身娼妓,早就被那里的药给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便是有孕,也是个死胎。

秦朝啊,秦朝,你该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吧?秦朝一愣,你,这是要和我算账?若是觉得我之前亏待你,那我以后就好好待你就是了。

不!沈楚蓉摇头,我只是想说说这事儿,让大爷您知道,到底是谁心胸狭窄,为人恶毒。

百灵这死胎被人算计,大爷会不知道?若是百灵一不留意,那便是一条命就要没了。

大爷连一条命都不看在眼底,算不算是为人恶毒?你既然敢训斥爷恶毒??!!秦朝一拍桌子,发了怒火。

沈楚蓉眼底带着嘲讽,既然说出这些,便在这会儿也顾不得秦朝的想法。

还有丁表姑娘的孩子,大爷您这个的心头爱。

若是大爷硬要留着,谁能说一句不是?可大爷您为了自己,一碗药,把自己的亲骨肉给打了下去。

丁表姑娘和大爷自小青梅竹马,不说这孩子是不是大爷亲生的,只大爷能做出这等事儿,可见为人恶毒。

这话说了出来,秦朝眼底的的阴鸷尽显,他撕破儒雅外皮,彻底撕破脸,你既然都知道,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我自幼在秦家长大,自认为不比那秦狩查些什么。

凭什么,一个就是爹生的,他自幼带在身边。

而我,只因为不是他生的,就要被他嫌弃。

我这辈子就发了誓言,我要让他秦仕看看,便是不是他亲生,我也不比秦狩差。

沈氏啊沈氏,你这般聪敏,看穿爷的本性。

爷可不能留你。

也让你死个明白,荣成公主给我来信,若是想要秦家继承人,就拿你的性命来换,既然你认清我是什么人,那爷,也容不得你了!这话说完,秦朝猛地起身,迅雷不及掩耳,扑到沈楚蓉面前,双手死死扣住沈楚蓉的脖颈。

细嫩脖颈被秦朝死死握住,沈楚蓉抬手,拼命拍打秦朝胳膊。

呼吸艰难,只觉得进气多,出气少,不过片刻,便觉得浑身无力,脸颊青紫起来。

沈楚蓉余光看向门外,她在朱红大门内,阴暗无比。

而一步之外的朱红门外,日头正好。

难道,她这辈子,又要死在秦朝之手吗??沈楚蓉拍打秦朝肩膀的手臂,渐渐无力松懈下来。

给爷放开!晴空霹雳一声喊,秦狩听闻沈楚蓉来见秦朝,连忙跟了过来。

原以为,会看见夫妻两个恩爱无比。

可谁知,却见沈楚蓉被秦朝握住脖子,死死扣住。

秦狩放在眼中的,心坎上,日夜躁动恨不能立即把人捧在怀里疼。

可到头来呢,他恨不得捧在手里疼爱的人,被人硬生生的要夺去性命!抬脚,秦狩一脚把秦朝踹开。

秦朝被幽禁到身体虚弱,哪里受得住秦狩这全力一脚,顿时脑袋撞到墙面,血画迸溅,昏了过去。

沈氏?沈氏?楚蓉?楚蓉?蓉蓉......秦狩踹翻秦朝后,连忙抱着沈楚蓉,小声呼喊。

沈楚蓉身躯无力,只能依偎在秦狩怀中。

男人肌肉磊落,男人身上热力传来,让沈楚蓉逐渐苏醒过来。

无,无事......沈楚蓉咳嗽了下,嗓子被扼的发疼,可也不是不能忍。

更重要的是,是她拿来的.......有劳二爷,二爷能不能就着墨,给这个婚书,让大爷按上指纹。

秦狩见沈楚蓉即便是接近昏迷,可依旧惦记着带来的婚书。

起身正要抱着沈楚蓉离开,而沈楚蓉却不肯离开。

她抬起手,握住秦狩胳膊,男人常年在战场厮杀,力量自然非一般男儿可比。

沈楚蓉抬手一碰,就下意识的想躲。

就好像前世那般,她被男人死死嵌住,肌肉蓬勃,床榻之上,男人气息浑厚,喘息声历历在目,让她,不自觉的垂下水眸,不敢直视男人。

可无奈,婚书还没让秦朝按指纹呢!沈楚蓉强忍着想躲的念头,顺着手臂向下,握住秦朝小拇指,嗓子传来的疼痛让她无力挣扎,哀求道,二爷,求您......求您......秦狩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想到了一贯的梦中,他和沈楚蓉那些不可言喻的过往。

可偏偏,面对沈楚蓉这样的哀求,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

秦狩起身,喊了声,秦金!出来!秦金嗖的一声,从房梁上下来。

就是她见沈楚蓉单独来见秦朝,暗中去通知的秦狩。

幸亏她去通知了,不然,秦朝虽然是大爷,可若是伤了大奶奶,甚至要了沈楚蓉的命。

二爷,岂能放过大爷,只怕秦家就要打乱。

见到秦金,沈楚蓉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嗓子带着暗哑,秦金,你,你来扶我......秦金想动,可看着秦狩看过来的死亡视线,顿时不敢动了。

大奶奶,二爷,二爷不让我扶您......秦金很是耿直,她不能去,总不能不能说吧。

不然,大奶奶认为她不听话不干活儿怎么办?玩一把她送回老爷身边,可不就是惨了。

跟着大奶奶可比跟着老爷身边好太多了!......秦狩无语,收回瞪着秦金的目光,见沈楚蓉水眸瞪大,谴责似的看向自己。

轻轻咳嗽一声,那个,那个,爷就是想着,她力气小,爷怕把你摔着......这话说的,秦狩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相信......秦金,你去把这婚事,让大爷按个指纹!是!秦金顿时起身,拿着落在地上的婚书起身,拿起小匕首在秦朝胳膊上割了一刀,血流不止。

干净利落,一手一个血掌印,啪啪两个掌纹,按在了婚书之上。

这......沈楚蓉麻了,说好的一个指印,突然变成两个掌印。

好吧......她冒着被秦朝掐死的风险过来,为的就是这婚事作废。

只要秦朝亲口承认自家不是秦仕的儿子,而沈家是和秦家大少爷联姻。

既然秦朝不是秦仕所生,那婚事,自然不成立。

婚事不成立,她沈楚蓉就是未嫁之身,虽然是想要去找哥哥,和哥哥一起为母亲报仇便不再嫁人。

可若是嫁人,自然是要找个喜欢的。

有了这作废的婚书,她从此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二爷,劳您放我下来。

沈楚蓉说完这话,扶着秦狩胳膊站稳身子,结果从秦金手里递过来的作废婚书。

红唇扯出一抹释然的笑,她终于达成了第一个目标。

可,她是背着秦仕和秦狩等人,私自来和秦朝谈判。

毕竟,她这辈子,绝不能和丁卿雅共事一夫。

接下来,要怎么和秦仕,已经秦狩,甚至和宋大太太宋大老爷,还有宋表哥等人说清楚这事儿呢?沈楚蓉有些发愁,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秦朝身上。

不然,利用一下他???蓉蓉???秦狩皱眉,总觉得沈楚蓉,好似是在打什么注意一般。

这种让他觉得陌生的感觉,有一些恐慌。

好像一个拿捏不好,沈楚蓉,就要踹开秦家,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