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明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一跑出麦当劳的厕所,就往那些家伙停车的停车场跑,那个被她撂倒的洋鬼子仍然倒在地上,有两三个同伴还围在他身边。
娃娃牵着小男孩,藉着其他车子的遮掩,偷偷从另一头溜回停车场,可才经过几辆车,却听到前方那辆车有人探头出来。
这里、这里,快点!瞧着从车门里探头出来的小男孩,娃娃眨了眨眼,才在想这小鬼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下一秒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软软的小手,她猛地一低头。
哇ㄇ——她吓得叫了一声,跟着忙松开小鬼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小鬼却反抓住她的手,往前面那辆车跑。
另一个孩子在她上车后,立刻把车门关了起来。
你们——嘘。
男孩们同时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要她安静。
那些还留在停车场的人听到声音,走过来查看。
瞪着坐在她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娃娃闭上嘴,一直等到那些人走远了,才小声开口,双胞胎?他们露出可爱的笑容,动作一致的点点头。
她忍不住回以微笑,外头又传来说话声,两个小男孩大眼一睁,直瞪着前方车窗。
怎么了?她想回头,却被他们一块伸手将她的头给压下。
他们从麦当劳里出来了。
男孩们异口同声的说,然后同时回身,轻手轻脚的往车后爬。
快,到后面去。
娃娃爬了几步,然后又回头坐下,先把自己满是尘沙的鞋子脱了,才敢再背着自己的大包包爬上那雪白的毛地毯。
老天,这种毛毛拿来当地毯真是太浪费了,她超想在这上头打滚的。
无声咧嘴一笑,她跟着两个孩子爬到露营车的后面,经过沙发椅和小厨房,和一间洁白干净无比的小厕所后,她只看见一张看起来超舒服的大床,两个男孩一骨碌爬上大床,来到床的另一侧的桌子旁,按了一个钮,床尾的电视一亮,出现了画面,画面里几个男人正扶着同伴往一旁走去。
嗯,咦?那几个人看起来好面熟。
娃娃爬了过去,挤在男孩旁边眯眼一瞧,果真是外头那些人。
这车有装监视器?而且还有前后左右各个视角的画面耶!太厉害了吧!爹地。
男孩一号指着萤幕的右侧,果然见到刚刚那帅哥抱着一袋杂货走了回来。
糟糕。
见到那帅哥,娃娃一愣,赶紧抓着大包包就往回爬,想赶在帅哥发现前先下车。
她才刚下车咧,现在又莫名其妙跑回车上,遇到多尴尬。
我先走了,Bye!她匆匆忙忙往外爬,两个男孩却拉住了她。
不行啦,阿姨,那些人还在外面耶!男孩二号开口说。
阿姨?她有那么老吗?没有吧?刚刚那些家伙还叫她女孩呢。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她想这个干嘛啊?呿。
没关系,我会避开他们的。
她干笑两声,继续往前爬。
来不及了,爹地已经到门口了啦!男孩一号哇啦啦的说。
娃娃回头一看,果然见到男孩们的帅哥老爸已经来到车门口了,然后下一秒,前面的车门就让人推开来,她一僵,反射性就往后缩,退回房里后,才想到自己不缩还好,被那帅哥老爸发现,顶多是尴尬一下而已,这一缩岂不是不上不下的卡在这里?不行,还是先自首好了,她才要往前爬站起来,男孩们却抢先跑到她前面,唰的一声将门给拉上,然后其中一个探头回来交代道:嘘,你不要出声喔。
什么?她张了张嘴,那男孩却已缩回脑袋,然后另一个——她猜应该是另一个——又探头进来,小声道:等我们到下一站,你再下车。
喂——她嘴又张了一半,那颗小脑袋也缩了回去,跟着前方就传来他们父子的交谈声。
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娃娃呆了一呆,然后一屁股坐到大床上。
算了,反正她是要去纽约,在这小镇下车,和在下一个小镇下车也没什么多大差别,只要方向有对就好了。
CCCCCCCCCCCCCCCCCCCCCC我是提尔·巴特,他是奈特·巴特。
男孩一号绽着可爱的笑容小声说,我们今年七岁。
柯巧娃。
她指着自己一样小小声的开口,我今年二十八。
车子开到了公路上,男孩二号打开音响,掩饰三人说话的音量。
阿姨,谢谢你刚刚的帮忙。
男孩一号笑着道谢。
不客气。
她回以微笑,试着记住这个话多的叫提尔,那个比较腼腆安静的叫奈特。
喏,给你吃,这是爹地刚买回来的。
提尔跳下床,拿了一袋麦当劳炸鸡上来。
谢谢,我刚吃过了,你们吃就好了。
娃娃道了谢,要他们自己吃就好。
两个男孩也不和她客气,拿了炸鸡就吃了起来。
你从哪里来的?咬了一口炸鸡后,腼觍的奈特开口了,棕色的大眼像小鹿斑比一样可爱。
你也是从洛杉矶来的吗?不是,我是从旧金山来的。
她顿了一下再道:正确的说,我是从台湾来的。
台湾?那在哪里?提尔眨了眨眼。
我知道,在太平洋的另一边。
奈特看着提尔,小声说:爹地有说过,云姨和宁姨都是从那里来的,说中文的。
对喔。
提尔恍然大悟,然后很兴奋的靠过来说:云姨有教我说‘溺好’,我会说‘溺好’喔。
听着他不标准的中文发音,娃娃笑了起来,你好。
我也会。
奈特一样兴奋的凑了过来,我会说‘泻泻’。
还有‘溺好瓢亮。
’。
还有‘窝石小衰哥’。
还有‘我饿了’。
两人抢着举手发言,娃娃差点笑翻天,这句最标准了,哈哈哈哈……提尔?奈特?前方男人似乎听到了笑声,狐疑的扬声叫唤儿子。
三人一惊,忙捂住嘴,却仍忍不住闷笑。
娃娃推推他们,指指前方。
提尔忙开口回道:没事,我们在玩。
嗯,对,我们在玩。
奈特笑着附和。
听到儿子的回答,帅哥老爸似乎安了心,没再多问。
三人在床上笑成一团,一路边吃炸鸡边聊天。
车外蓝天依旧万里无云,骄阳仍在肆虐;车内却笑声不断,除了炸鸡和可乐,还有冷气强力放送,外加两个漂亮得可以去拍广告的可爱男孩。
这种旅行,真的是太幸福啦。
娃娃陪着两个男孩玩着最新出炉的电动玩具,那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带衰。
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J奇怪,怎么没声了?一下午,亚历士就听见后头三不五时会传来阵阵笑声,可从半个小时前,他们似乎就安静下来了。
玩累睡着了吗?平常两个小鬼都会挤到前头和他一起的,怎么今天两个却躲在后面?眼见夕阳西下,亚历士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到了下一个城镇后,就将车停进露营车专用的停车场。
把车停稳后,他才走到后头查看。
如他所料,男孩们玩累在床上睡着了,不过零食和垃圾还有电玩卡带却不像平常一般散乱,反而收得好好的。
后头这儿有些昏暗,但怕吵醒两个男孩,他没开灯,只是坐到床边,把快滚下床的奈特抱进去一点,替提尔拉好被子,然后弯腰把那袋垃圾拿起来,可才直起身子,却换奈特身上的被子跑到一旁去。
他皱起眉,再替奈特拉好被子,然后满意的微微一笑。
跟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条丝被,竟然就在他的注视下,自己往另一边移动起来,他一愣,以为是提尔,可睡在奈特旁的提尔却动也没动一下,他抓住丝被,那条恃大号的蚕丝被却像是有另一股力量同他拉扯。
惊觉不对,他用力一扯。
砰!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声闷响响起,噢——他掏出防身的枪,闪电般绕过大床,一脚压住对方腰背,两手紧握手枪,枪口直指那人的后脑勺。
别动。
他开口警告。
睡得半梦半醒的柯巧娃,就算刚刚那一摔没让她摔醒,现在也被他给弄醒了,她乖乖趴在地毯上,两手张开,小小声的道:OK,我不动。
说真的,都被他踩在地上了,她想动也动不了。
女的?亚历士一挑眉,伸手打开电灯开关,车内立时一片通明。
慢慢转过来。
他冷声示意。
呃……我是很想啦……娃娃干笑两声,不过,你得先把踩在我腰上的脚移开,我才能转身啊。
他闻言移开了脚。
娃娃松了口气,为了怕刺激到他,她依言慢慢、慢慢的转过身,然后对他露出她自认最无辜可爱的微笑掩饰尴尬,嗨,你好,好久不见,呵呵……是你。
见到她的脸,他一愣,你在这里做什么?呃……这个……娃娃伸出一根食指慢慢的将他对准自己小脑袋瓜的手枪往旁推开一点点,干笑道:说来话长……他一脸冷,枪口又对回她的脑袋。
不好意思,这个东西会让我无法思考。
娃娃再度伸出一根食指慢慢推开它,继续干笑,我怕说了你不会相信的……帅哥眯眼挑眉,不过这回没将枪口移回。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呃……在我中午下车之后……她知道自己这样一直笑,看起来一定很白痴,但要她照实说,她会让自己更像白痴。
而那两个能帮她的小鬼,却在这个时候呼呼大睡,于是在脑袋里一团混乱的当下,她还是只能涎着笑脸,卯起来挤出了一个理由,我发现我掉了一个东西……什么东西?男人面无表情的开口。
啊?呃……娃娃僵笑着,试探性的问:钱包?他看也晓得她在说谎,眼一眯,手指一勾,示意她站起。
娃娃赶紧站了起来,亚历士弯腰抓起她放在地上的大行李,要她走前面。
她见状,忙抓起布鞋,乖乖的走到前面的小客厅,他把门拉上,然后打开车门,将她的行李给丢了下去。
嘿!她抗议出声,抱着布鞋匆匆跑下去捡起大包包。
回去告诉老头子,我不会娶你或其他女人,我对再婚没兴趣,要他别再玩这种把戏!他冷着脸说完,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砰地一声就关上了车门。
娃娃一手抓着布鞋、一手抓着大包包,张着小嘴一脸呆滞,三秒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再婚?玩把戏?敢情这男人以为她是想嫁给他才跑回车上的?有没有搞错啊?越想越不爽,她一边穿鞋,一边拖着大包包来到车门边猛敲,喂、喂——车门猛地拉开,男人高高在上的冷着脸俯视着她。
在他的瞪枧下,娃娃一惊,小手忙缩了回来,可心底又有些疑惑和莫名其妙的不甘心,她深吸口气,瞪回去道:你是不是哪里搞错啦?什么老头子?什么再婚啊?你在说什么跟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还有,什么叫做‘我不会娶你或其他女人’啊?我又没说要嫁你!你以为在演电影啊?你这男人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没有最好。
他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说,跟着又要关门。
喂!等等——娃娃见状,忙伸手去挡,却还是慢了一步,瞪着紧闭的车门,她不禁为之气结,恼怒的踢了车胎一脚,我话还没说完啦,你这只猪!这回他连开门都懒得开。
娃娃恼怒的瞪着那辆车,气得碎碎直念:王八蛋、死老外,长得帅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鬼才会想嫁你这种神经病,倒贴我都不要!狗屁洋鬼子,哼!真他X的衰,没事遇到这种脑筋有问题的……她一边将穿到一半的另一只布鞋穿上,火大的背起大包包,转身环顾了下四周,然后大踏步的走向最近的便利商店。
JJJJJJJJJJJJJJJJJJJJJJJ三块八毛五。
喔,好。
站在柜台前,她伸手摸向裤口袋,想拿钱包,但口袋里空无一物,她一僵,对便利商店的老板露出微笑,你等一下。
老板两眼直盯着电视,敷衍的应了一声。
娃娃忙蹲了下来,拉开大包包,在里头一阵翻找。
不会吧?没那么衰吧?越找她脸色越白,她的护照、没电的手机全都在,就是不见她那印着小白兔的钱包。
可恶,该不会真的掉在那神经病的车上了吧?她怎么那么乌鸦啊?恼怒的瞪着大包包里杂乱的东西,她不甘心的又将所有东西拿出来,仔细的再翻找一次,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所有东西都在,就是钱包不见了。
颓丧的蹲在包包旁,她一脸苦瓜地叹了口气,认命的将所有东西都放回包包里,然后站起身,一脸尴尬的和老板鞠了个躬,抱歉,我钱包掉了,不买了。
老板理都没理她一下,迳自看着电视。
娃娃背起大包包,又羞又窘的赶紧闪人,匆忙跑到停车场,那辆豪华的露营休旅车还在原地。
面子诚可贵,钱包价更高。
深吸口气,她鼓起勇气走回车门边,抬手客气的敲了两下。
车内毫无动静。
她咬咬牙,伸手再敲了两下。
这回有脚步声了,车门一打开,帅哥一看是她,脸上闪过不耐烦的表情,一副又是你的不爽模样,才刚开的门又要关上,她早有准备,门才开她立刻将大包包往前送,卡住门口,不让他关起来,火大的瞪着他道:我的钱包真的掉了!亚历士眯眼瞪她,考虑将她卡在门口的大包包踹出车去。
我相信它掉在你车上了。
她瞪着他说:你放心,除非我疯了,否则我绝对不会想嫁给你!你让我上车找一下,我没骗你,它上面印着一个小白兔,我找到之后,保证立刻消失!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还抱着这种烂理由以为他会信她?我以为老头子挑女人,如果没长相身材,至少应该有脑袋。
喂!什么叫没长相身材——不对,可恶!娃娃火大的抗议,然后又想到现在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万分恼火的道: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你至少让我找一下!放心,我找到会还你的。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那是说如果它真的掉了。
你——这男人根本不相信她,娃娃气得直跺脚,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
早已失去耐性的亚历士一说完,抬脚就将她的大包包给踹了出去,然后再度砰然关上车门。
娃娃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竟然猪头到这种地步,瞪着关上的车门,她气得七窍生烟,可是这回不管她再怎么叫嚣,他就是不理她。
不用多久,她就发现其他露营车的人,忍不住好奇地直向这里探头探脑。
晓得自己吵到别人了,她闭上嘴,眼见拿这死老外没办法,加上肚子饿了起来,她只好死心拖着大包包走到一旁坐下。
过了一会儿,不少人开始陆陆续续煮起晚餐,有些人在车子里煮食,有些则在外头野炊,一时间,食物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可恶,好饿。
瞪着那辆车冒出炊烟,她只觉得又气又饿。
啊,对了,她可以打对方付费的电话要小舅来救她啊!一想到这,她立刻跳了起来,跑向最近的公共电话,在和接线生一阵沟通后,她却得到对方没人接听的答案。
有没有搞错啊?靠在公共电话旁的墙上,她沮丧到无以复加,忍不住用头撞了墙壁两下。
完了,现在要怎么办?颓丧的走回停车场,她呆坐在椅上,抬头看着满天星斗,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难道真要她打电话回台湾听老妈碎碎念吗?可是她临走前做的事……欸……还是不要好了……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她盘算了一下,还是等明天再打给小舅看看好了。
一股食物的香味传来,让她肚子发出饥饿的声响,想起大包包里还有几条巧克力棒,她将它们翻了出来,但也晓得这些是她残存的粮食,吃完就没了。
她得在饿死之前想办法赚钱才行。
咬了一口巧克力棒,眼角瞄到包包里的东西,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嗯……ㄟ……她以前在学生时代曾靠这个东西赚过零用钱,大家都说她做得不错,她后来只把它当兴趣,无聊时才做一两个来玩,所以平常都会把工具和材料随身携带。
也许她可以再试一次,把它们拿出来卖卖看?管他的,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可想了。
又咬了口巧克力棒,她将它小心收好,然后在附近捡了根枯木,从包包里掏出需要的东西,藉着别人车窗透出的光源,蹲在地上开始工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