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的姑娘名字叫做苏怡萱,在双方坚持、互相退一步之后决定,他们在这镇上的这段时间,她就充当静儿的丫鬟,顺便教导静儿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今天已经是市集的最后一天,关书彤领着静儿赶着最后一天大采购,不料才刚出门,苏怡萱就说话了。
不行,静儿小姐,不可以当街拉男人的手,就算是公子也不行。
她上前拉开两人相握的手,扶着静儿走在关书彤身后。
关书彤愣愣的看着突然空了的手,心里有点不悦,不过他来不及发表意见,有人又开口了。
为什么不行?人那么多,万一走失了怎么办?静儿不喜欢走在他后面,她喜欢两人走在一起,她也喜欢他牵着她的手的感觉。
男女授受不亲,夫妻间在外头都不可以有这种举动,更何况小姐您和公子根本毫无名分。
苏姑娘,无妨的,我们不在乎……关书彤一方面不忍心看见傻丫头不开心,一方面是他自己也不喜欢这样,所以打算和苏怡萱沟通一下,可话都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
公子,是您要奴家教导小姐,所以请您不要干涉,可以吗?关书彤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口。
算了,我不逛了。
静儿不高兴的噘嘴,转身奔回客栈。
傻丫头!关书彤追了上去,留下苏怡萱在街上,一双美艳却冷淡的瞳眸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久久之后,才迈开步伐跟上去。
用膳时要细嚼慢咽,嚼东西的时候嘴巴一定要闭着,不可露齿,不可出声,喝汤也绝对不可以有声音……一顿饭吃下来,自从下山后,静儿第一次食不下咽、食不知味。
算了,我不吃了!她放下碗筷转身上楼,一张小脸已经见不到笑容了。
关书彤静静的望着她落寞的背影,不豫的瞪向冷眼看着他的苏怡萱。
公子有话要对奴家说?她淡淡的开口。
既然你懂那么多规矩礼数,似乎也谨守着这些规矩和礼数,那么你应该没忘了,我除了要你提点静儿的一些处世观念之外,还要你做她的贴身丫鬟吧?关书彤扬着笑书生的招牌笑容,望着稳坐在他对面的苏怡萱。
奴家没忘。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坐在这里?苏恰查一凛,旋即道:静儿姑娘心情不好,我以为她大概会想要独处。
不过如果公子认为奴家不对,那奴家立即上楼去服侍静儿姑娘。
不必了,我有话跟你说。
关书彤阻止她。
公子请说。
他沉吟地望着她。
你为什么执意要跟着我们?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家是为了报恩啊!报恩?可为什么我倒觉得像是寻仇呢?关书彤笑说。
公子真是爱说笑,这话奴家怎担待得起!算了,不管是报恩也好,寻仇也罢,就到此为止。
他突然道,眼神一膘,状似无意的望了一眼客栈角落的两个客人,再换个方向,又看了另一个客人一眼。
公子不是跟奴家说好,你们在镇上的时间,就由奴家跟着?今天不过是第二天,为什么公子就……没错,我是说过在这段时间就让你跟着我们。
幸好她办理母亲的丧事花了几天的时间,否则傻丫头受的,可就不只这些了。
那公子方才所言又是何意?他缓缓的一笑,意思就是我们要离开了。
来到静儿的房前,关书彤敲门,没多久传来静儿闷闷的回应声:是呆头就进来,不是的话就走开。
对身后闷声的窃笑当作没听到,关书彤陷入为难,虽然知道傻丫头说的呆头就是指他,但是这一进去,不是摆明的告诉身后的人,他承认自己是呆头了吗?只犹豫了一下,他便推门而入。
唉!肯定要被笑话一辈子了!他将他特意端上来的午膳放在桌上,示意身后的人随意坐,便走到屏风后,看见门头盖着被子的静儿。
傻丫头,还不高兴吗?’他坐到床沿,将被子掀开,露出她蜷缩的身子。
静儿睐他一眼,又闷闷的转过身不睬他。
别气了,你刚刚肯定没吃饱,我帮你带了一些上来,过来吃吧!吃不下。
傻丫头,苏姑娘已经离开了。
看来短短的两天不到,对傻丫头来说,却已经受够了。
静儿讶异的坐起身。
为什么离开了?是不是因为我不受教,所以她气走了?你不用担心,是我要她离开的。
这傻丫头,自己委屈得要命,却还担心自己的态度伤了人,真是傻得可以。
你要她离开?为什么?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受委屈啊!张着嘴,静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即黯然的垂下脸。
怎么了?关书彤伸出手,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关心的审视着她写满心事的脸蛋,这傻丫头在烦恼什么?呆头,我是不是很糟糕啊?我什么都不懂,做什么都不对,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丢脸?其实被苏怡萱这一搅和……哦,是教导,她心里涌起深深的自卑,不说和他人比,就单单和苏怡萱一比,就能发现她们两个真的差太多了,人家虽出身贫寒,却有着高贵的举止。
她却像个野丫头似的……呵呵……傻丫头,你一点都不糟糕,我还祈祷你能永远保持现在这个模样,千万不要变成像苏姑娘那样的人。
为什么?山下人不是都喜欢她那种端庄贤淑的样子吗?那可不一定,我就不喜欢。
真的?!静儿黯淡的小脸一亮。
对啊,不仅不喜欢,还避之唯恐不及呢!如果你真变成那个样子,我可能就会离你远远的喽!他对她眨眨眼,看着她笑开的脸,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太好了,看来她已经不挂意了。
呵……他就喜欢傻丫头这点,个性开朗活泼,烦心事不会恼太久,和这样的人生活才轻松嘛!傻丫头,想开了就过来吃饭,我顺便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想不到你们两个都会来,我真是感动啊!入了夜,待静儿睡下,三个男人围坐在关书彤房里,撇开闲杂人等之后,关书彤笑望着金洛风和司徒庭。
有好玩的事,不来凑热闹太对不起自己了,你说是吧,寒涛,更何况还能一睹今年新科武状元的风采,值回票价了。
没错,尤其又能看见堂堂笑书生被人称做呆头,更是不虚此行了。
金洛风笑道。
得了,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取笑我的机会。
关书彤认命的叹道。
对了,你们怎么会和龚宴平同时抵达的?我本来以为他会比你们先到。
毕竟奉了圣命,他应该会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以天数算,他也的确如此,只是两个好友也同时出现令他感到意外。
当然是怕慢了一步,没赶上热闹,反而得替你收尸,那多不划算啊!司徒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关书彤轻哼,两个人又准备开始斗嘴了。
你的嘴也吐不出象牙来啊!司徒庭凉凉的说。
好了,你们两个别斗了。
金洛风照例又当了调停,这两个家伙,碰面不斗嘴就活不下去似的。
书彤,你当了王爷了?今儿个下午一见面,龚宴平便称他为王爷,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却碍于场面,不好当场发问,只好忍到现在了。
唉!关书彤无奈的一叹。
司徒庭讶异的问:原来是真的啊!你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啊?你以为我爱啊!要不是皇上那家伙威胁我,我哪会乖乖就范!皇上威胁你?怎么?他要抄你九族啊?金治风缓缓的说:除非皇上打算连自己都砍了。
他是威胁我,要给我和希翎公主赐婚。
赐婚?!哇哈哈!你也要当驸马爷了,真是家传啊!我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当什么驸马爷!嘿嘿,难说喔!天下事是没有绝对的,你愈是排斥,就愈会走上那条路。
关书彤发誓,那我宁愿死!我想皇上应该是说着玩的。
金洛风分析道,书彤和皇上两表兄弟感情不错,应该不会不顾书彤的意愿才对。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就算我仗着和皇上的交情熟感情好,可伴君如伴虎,难保当这头虎想咬人的时候,我不会就刚好在他身边吧!说的也对。
别谈这个了,童云还好吧?关书彤问。
谈到妻子,金洛风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一切无恙,现下金家一切几乎都由她发落,她是如鱼得水,快活得很。
就是啊!本来童云也要跟来的,要不是我发现她怀了身孕,现在你就不只见到我们两个了。
司徒庭端着酒杯缓缓的啜一口美酒。
童云怀孕了?!哈哈!好个寒涛,你的动作还真快啊!关书彤捶了一下金洛风的肩,着实替好友开心。
她气死了,要不是奶奶压着,她哪会安分待在家里。
金洛风又叹又摇头,可是他的神情和语气却又明显的充满爱宠与幸福。
有个相爱的伴侣真好。
关书彤突然感叹的说。
金洛风和司徒庭对望一眼,露出了一抹贼笑。
照我们看,你应该也不错啊!‘呆头’。
司徒庭笑谑。
嗯,傻丫头配上呆头,真是天造地设。
金洛风也戏谑地说。
别胡说八道了,我和傻丫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关书彤否认。
虽然他曾经失控过一次,吻了傻丫头,但是那只是一时失控,他们之间还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问题吧?金洛风和司徒庭讶异的相识一眼,敢情这小子还没开窍,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嘿嘿!这就好玩了。
心照不宣的两人似乎在无语间达成了某种共识,扬起的笑容让关书彤头皮发麻。
你们干嘛啊?笑得那么诡异!该不会要算计他什么吧?他战战兢兢的瞪着他们。
没有,没事。
司徒庭笑道。
你别多心了,书彤。
对了,以后我们该怎么称呼你的傻丫头呢?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总不能我们也叫她傻丫头吧?金洛风连忙转移话题。
关书彤仍不放心的看着他们的笑脸,他真的感觉到他们似乎算计着他什么,可是……算了,自己当心点就行了。
她叫静儿。
他们当然不可以叫她傻丫头,傻丫头只有他能叫。
姓啥呢?司徒庭问。
嘎?姓啥?关书彤一愣,对啊!傻丫头姓啥?不会吧?你竟然不知道你的傻丫头姓啥?!两人不敢相信的哈哈大笑。
懊恼的瞪着他们,关书彤说不出反驳的话,什么嘛?姓啥又不重要,他只是忘了问罢了!看来他不只忘了问她姓啥,同时也忘了告诉她自己的姓名,这是在隔天早上静儿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引来好友一阵大笑之后,他才想到的。
唉,他们为什么叫你书僮?你是他们的书僮吗?静儿在听过他们称他无数次书僮’之后,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
唉!不管以前司徒叫他多少次书僮,他倒是第一次怨叹爹娘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我的天啊!真不愧是傻丫头对上呆头,简直是一对宝。
司徒庭笑得差点跌下椅子,金洛风也又笑又叹的摇着头。
就连老是一本正经、谨守着上下之分的龚宴平,也微微扯开了嘴角。
静儿姑娘,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金洛风实在很难相信有人会这么迷糊,就算有,也不应该是关书彤啊!叫我静儿就行了,叫静儿姑娘,我会想到苏姑娘的。
静儿皱皱鼻子,斜眼睐了关书彤一眼。
他又没告诉过我他的名字,我当然不知道。
抱歉,是我的疏忽,我姓关,名书彤……关书彤还没自我介绍完,就让静儿的窃笑声给打断了。
有这么好笑吗?他实在很想变脸,但是看她开心的样子,就忍不住跟着扬着嘴角,无奈的说。
你怎么会叫书僮咧?难道是你爹娘希望你当个书僮,所以才给你取名叫书僮?静儿嘻嘻笑着。
老天啊――其他三人几乎笑岔了气,堂堂国舅爷希望儿子当书僮!静儿讶异的看着三人,莫名的望向关书彤,指着他们无言的询问。
别理他们。
白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三人,龚宴平倒是立即敛了笑,又恢复平时恭谨的模样,可另外两人反而笑得更夸张。
喔!又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静儿听话的不再理会他们。
那我也要叫你书僮吗?不要!关书彤立即否决。
叫我关大哥就行了。
那他们呢?静儿问。
你可以叫我司徒大哥,静儿妹妹。
司徒庭立即亲热的道,不小心瞄到关书彤稍微变得难看一点的脸色。
静儿点头,转而望向金格风。
那你是金大哥喽?你可以叫我寒涛哥哥。
金洛风端着他那张俊美的脸蛋,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无视关书彤更加难看的脸色。
为什么?他明明叫金洛风不是吗?他不知怎么跟她解释,这说来话长。
我习惯别人这么叫我。
他简言道。
喔。
静儿转向龚宴平。
那你就是龚大哥喽?龚宴平比较识相,不敢,静儿姑娘就同王爷一样唤卑职即可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龚大哥老是叫你王爷呢?静儿愣了愣,疑惑的问关书彤。
老实说,她听不懂龚宴平说的话,所以她自动称他为龚大哥。
你又不姓王,也不老,为什么叫王爷?就算要称爷,也应该是关爷啊,你说对不对?哦,这……对对对,我说龚大侠,你不该称他为王爷’,应该称他‘关老爷’。
司徒庭一本正经的说。
要不要初一十五外加生辰时三炷清香和鲜花素果来拜祭啊?关书彤没好气的说。
未尝不可。
金洛风微笑。
算了,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宴平,听到静儿的话了吧?以后别叫我王爷,我一不姓王、二不老.担不上一个爷字,以后就互称名字。
要不然我可能会修书让‘老爷’请你回去。
他不喜拘束,趁此时一并说了,免得一路上都要挂着一个王爷的名衔招摇过市。
是。
静儿一头露水的看着四个男人;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都有所没有懂?明明每个字分开她都懂。
可是一从他们口中说出来、她就完全摸不着头绪了。
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能让他们很快乐。
你们真的很奇怪。
她有感而发的说。
照例,又引来那个叫司徒庭的大笑、金洛风的低笑、龚宴平抿嘴浅笑;以及书僮的摇头叹笑。
真是太太太……太奇怪了!好热喔――正月的天气,平常人都还皮衣狐裘的里身避寒,却有一个声音在赶路的时候拼命的喊热。
一行人回头望了一眼有如龟步的静儿;然后颇有共识的望向关书彤,关书彤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
拜托你,你的功夫不是挺好的吗?施展轻功走快一点;行不?平常都让她凉凉的站在一边看戏,从不让她出手帮他一下,会不会太久没施展,都忘光了?才刚上路第二天呢。
难得这两天一路平静;许是见到他们多了帮手,暂时按兵不动,他正想多赶点路呢。
可是好热,提不起劲啊!静儿咕哝着,就见她香汗淋漓,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热。
这种气温还有人冻死呢!你却在喊热。
司徒庭审视着她嫣红的脸,摇着头,看她一身秋衫竟还觉得热,简直是奇人异事了,他蹙眉望着她,莫非……山上的气温都很低啊!静儿懒懒的说,人已经蹲在一旁树下纳凉了。
你这样子,到夏天的时候该怎么办?关书彤忍不住担忧起来。
我会死。
静儿整个人觉得热轰轰的,还有点头晕目眩。
关书彤低斥,胡说八道!等等,书僮,她不太对劲!司徒庭直接抓起她的手把上脉。
你是说……关书彤也立即来到她身边伸手扶她,手底的温度让他一震。
你发烧了?!他连忙抚向她的额头,老天,真的在发烧!你该死的以为自已是神仙啊!就说寒冬穿什么秋衫,染上风寒了吧!再热啊!关书彤立即扯卞自已的外衣裹住她。
不要,人家好热!静儿抗议的想扯掉衣服。
披着!关书彤大喝。
金洛风劝道:书彤,别这样,她病了,对她温柔些。
她……关书彤才想再骂,却让司徒庭给阻止了。
她不是受了风寒。
司徒庭面色凝重的站起来,抚着下巴沉思。
众人一凛,尤以关书彤为最,他猛地抓住司徒庭。
不是受了风寒?!那她是怎么回事?关书彤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可是……不太可能啊!她的身体有毒物反应。
司徒庭皱眉思索,似乎有什么问题让他非常困扰。
一听到这个答案,龚宴平在第一时间便立即在四周警戒,关书彤则整个人跳了起来。
中毒?怎么会中毒?中什么毒?他惊愕的急问。
我不确定。
司徒庭摇头。
不确定?!你怎么会不确定呢?!你是名震江湖的神医啊!关书彤扯住司徒庭的衣襟急吼。
别这样,书彤!金格风拉开关书彤,转问司徒庭。
司徒?司徒庭摇头。
我是真的不确定,从她的脉象,她可能是中了一种叫‘封魂’的毒,这种毒是从西域传进来的,作用在于迷失一个人的心智,中了毒的人会变得痴呆,就像是没了魂魄似的,这种毒的解药无法根除毒性,要每月固定服下解药,否则就会死亡,可是……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望向已经闭上眼睛昏了过去的静儿。
可是什么?!关书彤将静儿揽进自己的怀里,实在不懂,为什么同吃同住同行,她却不知不觉的中了毒?虽然她的脉象是如此显示,可是她的症状却完全不同,中了‘封魂’不会发烧,而且她身体有一股奇怪的真气正四处窜流,似乎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发烧的,她现在的情形倒像是她的身体正自动在排毒,真的是很诡异,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动排毒?所有人皆讶异的望向静儿。
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建议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来谈。
龚宴平突然说。
其他三人似乎也察觉到不寻常,互使了一个眼色,关书彤立即将静儿抱起,司徒庭以及金洛风护在他左右,龚宴平则守在后面,四人施展轻功向前纵去,瞬间消失在视线里。
林子深处走出一人,冷漠的望着他们,旋即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