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2025-03-22 08:36:25

钱妈妈把药膏送来时, 谢柏原也在屋内。

这是何物?他闻到了药味,问钱妈妈。

老奴从前在伺候老东家时,那家的夫人常用的一个…方子。

夫人一身皮肉嫩, 少不得擦点药膏,好消去印子。

饶是钱妈妈一把年纪了,说起这个, 语气也稍微顿了顿。

陆宝儿在一旁, 脸几乎要埋到地缝里去。

谢柏原见钱妈妈话说的委婉,先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方子,等抬眸看向宝儿。

将她羞涩到无地自容的模样收入眼底时,他终于反应过来。

你放下吧。

他淡声开口。

钱妈妈面无表情的放下药膏, 又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也好,让公子知道一下,也免得日后对夫人太过索求无度。

钱妈妈年纪大,见得也多,自然知道,在床事上,男子需索太多, 会伤到女子身子。

更何况宝儿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好, 有些气虚。

二人刚成亲,还是收敛着一些好。

来日方长,先要把夫人的身子骨养好了才是。

女子年纪小,受孕也艰难,日后生产也容易伤根子。

钱妈妈出去后, 谢柏原落到身上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炽热起来。

陆宝儿坐在榻上, 只恨不得找个帕子将自己的脸蒙起来。

她眼神躲闪, 压根不敢和谢柏原对视。

室内一阵静默, 谢柏原忽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那瓶膏药。

让我看看伤的地方。

谢柏原声音比往常更加温柔了几分,哄着自己的娘子时,那张清俊的脸越发精致,跟个翩翩公子一般。

这可和昨夜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然而宝儿还是抿着唇,害羞的厉害。

她伸手将那瓶药膏拿在手里,脸上蒙着艳丽的红霞,对谢柏原道。

本也没什么伤处,我自己来。

羞赧的样子,让谢柏原看了心里一阵痒,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总算明白那些昏君,得到了爱妃之后,为何会再不上朝,只夜夜笙歌了。

天底下没有男人能抵得住心上人娇羞的一颦一笑。

魂都要被勾走了。

…好。

他转身出去,那双幽深黑眸染着笑意,看起来脾气极好,可半点看不出从前做屠夫的样子了。

他人是出去了,却还在宝儿坐的榻上放了一包酥糖。

酥糖有些香,似乎放了芝麻,宝儿还未来得及用早膳,闻到香味,忍不住垂眸看去。

糖看起来就很甜很香,勾起了宝儿幼时的记忆。

她清凌凌的杏眸眨了眨。

娇美的脸上,神色复杂。

她想起来小的时候,爹娘每次去集市回来,都会给她带上酥糖。

可后来娘病了,慢慢地身体不好,总缠绵病榻,屋里需要留着银子给娘买药。

她记得娘总咳嗽,屋子里一股药味。

她那会儿常常在爹出去之后,走到娘床边,很担心的摸摸娘的脸,生怕她没气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她看到张大妮和谢阿玉吃糖的时候,心里也馋。

可阿娘病了,家里需要节省。

那些糖吃到肚子里就没了,可若是把银子省下来给娘煎药,就可以让娘的身体好起来。

宝儿从小就懂事乖巧,哪怕心里再想吃,都会将那些不该有的渴望压下去。

甚至那个时候,她看着娘昏昏沉沉的样子,心里着急的对着神仙许愿。

——如果我阿娘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愿意以后再也不吃糖。

可是她许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娘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到了后来开始咳血,整夜整夜的咳嗽。

再然后,娘开始昏睡,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那是宝儿哭得最厉害的一日。

娘没了。

没过两年,爹也去了。

宝儿好多年都没吃过糖。

…往事从脑海浮现时,宝儿抿着唇,发觉自己心里竟然没有从前难过了。

是了。

她如今已经不是孤零零又没有家人的小孤女。

她有家,有相公。

谢大哥总把她当孩子一样哄。

这样想着,宝儿鬼使神差的伸手,将糖纸剥开。

一股甜意在唇齿间散开。

这糖可真甜。

像是命运要把她过去缺的糖,全都补回来。

宝儿低下头,青丝落在耳畔,面容娇艳如同开了的桃花。

想着谢大哥对自己的好,她唇边露出笑意。

若将来有了孩子。

不知道是会像她多一点,还是像谢大哥多一些。

还是像谢大哥比较好。

他人厉害,不会受欺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宝儿素手捂住了脸。

她怎么都在想这个了呀,可真羞。

然而心中却像是开了一朵花出来,有了希望,觉得日子也更有了盼头。

*县衙大狱中。

赵世文自从李氏去世了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很沉默。

他也不寻死觅活,饭来了就吃饭,其余时间都默不作声的看着地面发呆。

娘在的时候,他只嫌娘烦,甚至还怨过。

为何娘这么粗俗,十足一个村妇。

他自小听着村中人背地里说娘是个泼妇,总觉得抬不起头,越发的窝火。

他恨娘为何让他活得这么狼狈。

别人投胎好的,都能靠上家中长辈,甚至继承祖上的荣光。

为何到了他这里,他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家村秀才。

就连秀才这个功名,都是靠他自己读书读出来的。

他拼了命的想往上爬,不就是为了能成为人上人么。

后来被扔进大牢,赵世文开始悔悟自己做的事情时,又开始恨李氏,为何不好好教他做人。

他明明可以有大好前途的。

再不济,他也可以靠着学识,日后做个教书先生,再与宝儿和睦的过着小日子。

可这一切如今全都毁了。

他失去了宝儿。

也不再可能做知县的女婿。

他恨娘!若娘早些时候,在陆宝儿还是他未婚妻时,就好好待宝儿,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他怎会行差踏错,走到如今这一步!他也是喜欢宝儿的。

青梅竹马,宝儿又如此温柔贤惠和貌美,他幼时甚至自豪过,这么漂亮的宝儿将来要嫁给他。

可就是因为娘总在他耳边说我的儿,你日后是要当举人老爷的,你是文曲星下凡,宝儿配不上你、陆宝儿命格硬,还是莫要和她走得太近、待你金榜题名,成了状元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成。

陆宝儿不过一个女子,她能进咱们家,是她的福气,在她身上花费那些心思做什么…这些话,一日日的钻进耳朵,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他。

赵世文一只手撑着额头,表情痛苦狰狞,咬肌一阵抽搐。

他希望这世上能有后悔药,吃了就可以重来。

然而发生的一切已经注定,根本不可能改变。

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一切。

他不得不去恨李氏。

借着这股恨意,让自己心里多少能好受一点。

可当看着李氏在怀中撒手离去时,赵世文忽然发现,他的那些恨,陡然间没了根基。

再没人心疼的对他说我的儿了。

娘没了,他真正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人!甚至就连在狱中吃到的东西,都少了半份。

娘还在的时候,哪怕是馒头,都要从嘴里省出一半分给他,好让他吃个饱。

赵世文躺在地上,疯了似的哈哈哈哈笑。

哪怕狱卒嫌他吵,过来抽他鞭子,他依然这样疯疯癫癫的笑。

别的牢房中的那些地痞,看到他这样,打听到他以前是个读书人,忍不住嘲笑。

还读书人呢,怎么也沦落到下大狱了。

读书还读疯了。

秀才也会犯事吗?嗤。

大抵人在过得不好的时候,总要找个什么来比较一下。

地痞们拿赵世文作为牢房里的趣事儿,逗乐解闷。

反正那秀才看着也疯了。

也是命运无常啊。

赵世文这种从前眼高于顶的秀才,遇到那些大字不识的地痞时,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可谁知道,而今他和这些不入流的地痞们关在一起呢,还被人这般讥笑。

可他却跟变成了一块烂木头一样,只活死人似的躺着,不言不语,只狱卒来送饭了,他会第一时间冲过去,饿狼似的将自己的饭菜抢走。

因着他这间牢房里,去了一个李氏,空了一个位置出来。

昨日那李大桂被扔进狱中时,便和赵世文待得同一间牢房。

李大桂被扔进来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凭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将我抓起来!我害谁了?也就是此刻没见到知县大人,他才敢这样狂一点。

先前被张柳平吓到,事后他越想越是丢面子。

他是堂堂景水镖局的少东家,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破落户吓成了那样,实在有损颜面。

狱卒才不和他废话。

进去吧你!再聒噪,我抽你!狱卒手里的鞭子在地上抽出了清亮的啪响。

李大桂这才安静下来,只是脸上依然残留着怒意。

都这么久了,怎么那帮手下还是没来找自己?真真是一帮废物。

他根本就没伤到人。

倘若他手底下的人早些寻过来,使些银子疏通一下,把他放出去也不难。

废物!一帮酒囊饭桶!他这会儿人被捉住了扔进牢房,却已经全然忘记,先前趟子手劝过他,让他不要去找谢柏原的麻烦,不要去破坏别人家的婚事,结下仇。

李大桂站在牢房,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咬牙切齿的恨。

事情出了纰漏,都是因为运气不好。

否则那美娇娘早就被他带走了。

谁能想到,一个大喜之日将要成亲拜堂的女子,会在身上藏着这等锐器?若非陆宝儿随身带着那种暗器,他岂会阴沟里翻船?李大桂想着这事儿,不住的长吁短叹。

美色误人啊,我就不该对她心软。

他见到陆宝儿时,便不该说那么多话,打晕了带走就不会有这么多后续了。

这时,一股臭味飘到鼻端。

李大桂皱了皱眉,很是嫌弃。

他一抬头,就见牢房里那个一直阴沉着脸,似乎穿着书生袍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

也不知道此人在狱中待了多久了,身上的气息都变得酸臭至极,闻着令人窒息。

一眼看过去,头发乱糟糟的宛若稻草,似乎很久没有打理了,像鸟窝一样凌乱。

你为何会被人送到这里。

赵世文声音阴沉沉的,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李大桂摇了摇头,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有些嫌弃的坐到了稻草上。

老子运道不好,不过是想看看所谓的青山镇第一美人,到底模样如何罢了。

青山镇第一美人这几个字,让赵世文身形一僵。

他像一只急切的饿狼一样扑过来,拎着李大桂的衣领。

你说的是陆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