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上, 冯姬守在大宝儿身边,脸上溢满笑。
骆岚雯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各路人,等筵席快要结束, 她慢吞吞走到冯姬身边, 递给他一个果子, 喏!冯姬摇摇头,温和道:小奴不吃。
甜的, 吃吧。
小奴不配吃。
这叫什么话啊?恪守本分也不能妄自菲薄啊!骆岚雯啃了一口果子,负气的样子逗笑了摇篮里的大宝儿。
胖嘟嘟的小家伙笑起来特别讨喜, 骆岚雯皱皱鼻子, 鼻尖又酸又涩, 气哼哼去找陈呦鸣喝酒。
宫里的女子中,也就陈呦鸣跟她兴趣相投, 偶尔能一起小酌几杯。
待筵席彻底结束, 她醉醺醺拽过时刻护在大宝儿身边的冯姬, 问道:你, 有没有,一点点......冯姬猜到她要说什么,打断道:大小姐何必为了小奴愁苦, 不值得。
何为值得?酒气作祟,她抱住廊下的朱漆柱子, 吸了一口夜里的凉风,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 那会儿你在我府上守门, 比现在率性多了。
她嘟囔着说了大段大段的话, 没去看冯姬的反应, 猜也能猜到,他不会给予任何反应。
与之越相处,就越会发现这人挺狠心的,决定后的事,不会给自己留余地。
冯姬,你不想想以后么?小奴会一直努力呆在宫里,直至老去。
冯姬没有直面拒绝一个捧出真心的女子,却也以最温和的方式伤了她的心。
骆岚雯离开后,冯姬没了带孩子的兴致,僵愣在婴儿床旁,有一下没一下翻转着拨浪鼓。
大宝儿盯着他手里咚咚作响的拨浪鼓,使劲儿哈了一声。
冯姬将拨浪鼓插在后腰上,笑着逗起大宝儿,小小的私心里,想把大宝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填补身心的欠缺,可他知道,大宝儿是他的小主子,他要以命相护。
**经历了多日的相处,大宝儿不再排斥自己的老父亲,见老父亲伸了手,还会咧嘴笑一笑。
陈述白心里发软,把大宝儿裹进大氅里,也不在意大臣们的目光,抱着大宝儿在殿前漫步,让她自己感受风、霜和湛蓝的天空。
大宝儿在大氅里露出个脑袋,很像小袋鼠躲在母亲的育儿袋里看世间,只不过,装着她的是父亲。
然而,父女二人的温馨相处,常常被一个人打扰,那便是元栩。
每次元栩一出现在大宝儿面前,大宝儿就咧开嘴假哭,肉粉的舌凹出个坑,自小就有戏精的天分。
可刚满月的孩子不会认人,大宝儿怎么一见到舅舅就会嫌弃爹爹?这让陈述白郁闷不已。
**几日后,太后站在慈宁宫的月门前,与骆岚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骆雯岚是来辞别的,上一次入京,得到太后的热情款待,没来得及作别就去奔丧,这一次临别,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太后没有看她,心如死灰,讷讷道:不嫉妒?骆岚雯耸耸肩,为何要嫉妒?陛下喜欢的人是殊丽,他们情投意合,作为旁观者又是外人,该祝福才是。
陛下是个痴情种,很久以后会成为佳话,为人们津津乐道。
太后笑叹,是啊,哀家生了个痴情种,又生了个浪子,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时候,哀家会幻想,他们要是对调一下也不错。
两个儿子走了情与爱的极端,一个钟情一人,一个流连花丛,太匪夷所思了。
骆岚雯宽慰道:每个人从出生就不一样,还望太后宽心,别再纠结。
太后扭过头,你是个通透的,有无心上人?通透的人也未必时时通透,就像她惦念一个人,明知无法厮守,却还是念念不忘,不过这些话,她没必要同太后讲,就算讲了,以太后功利的性子,也未必能理解。
相由心生,就看太后那张愈发瘦削的脸,就知她被自己的心思所累,再不复从前的美貌。
与太后作别后,骆雯岚找到冯姬,与他作别。
来的时候是冬季,离去亦是,冯姬站在城门前送别,嘴角挂笑,祝大小姐前程似锦。
她是翱翔天际的鹰,不该困于这方渟渊。
不能给予她想要的,是他此生遗憾,愿来世重逢,你我尽欢颜。
不远处,殊丽和木桃静静伴在冯姬身后,目送骆雯岚离去,又看着冯姬黯然转身。
殊丽温声道:你要想跟她离开,现在就走吧,我会跟陛下解释的。
冯姬露出静好的笑颜,小奴还有抱负没有实现,不想离开。
半真半假,谁又能挖开他的心瞧一瞧,殊丽点点头,望了一眼骆岚雯纵马消失的方向,回宫吧。
好。
大雪飘落,覆盖了官道上的马蹄,也覆盖了若即若离的情丝。
官道旁有不少摆摊的商贩,车队行了一段路,殊丽想停下来喝口热茶。
冯姬扶着殊丽下了马车,来到一个茶摊前落座。
点了几碗茶后,殊丽看向冯姬,将自己的帷帽递给他,借你。
这是何用?想哭就哭吧,我们看不见。
冯姬失笑,可笑着笑着,鼻尖就酸了,像是丟了一颗能点燃热情的火种,爿爿心田再长不出一根麦苗。
看着强忍涩意的年轻宦官,殊丽也跟着不好受起来,回到燕寝,都忘记陪大宝儿了。
陈述白回来时,听殊丽说起冯姬和骆岚雯的事,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两人情投意合,可想要打破枷锁,心无芥蒂地在一起,是需要极大的勇气,不只关乎他二人的感情,还关于整个镇国公府的脸面。
夹杂的利益多了,感情会变成负担。
搂过殊丽的肩,陈述白带着她站在飘起雪花的窗前,仰头叹出一口薄雾。
殊丽依偎在他肩上,喃喃道:可我们不也一样,天子和宫人,一个在云端,一个陷泥潭,不也搭伙过日子了?嫌她比喻的不恰当,陈述白用指骨敲了敲她的额头,怕她生气,又捋了捋她散开的长发,好了,别替旁人纠结了,各自有各自的姻缘,日子还长,随他们自己吧。
殊丽闷闷地点头,还是想要帮一帮他们,至少帮他们消除障碍,让他们心与心贴近一次,若是还不能在一起,也不算留有遗憾了。
陈述白拍着怀中女子的肩头,陷入回忆,那次与她赌气,当众宣布选秀,曾找过骆雯岚从中作梗,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也是欠了她一个人情,作为交换,他答应要与她的父亲交谈一番,可老国公已逝,此事也就耽搁了。
但欠下的人情,还是要还的,若是可以,他愿意为他们牵线搭桥一次。
相拥的二人不谋而合,想要拿起红线的一头。
入夜,殊丽换下珠翠和罗绮,看向手持育儿经的男人,略带笑意:忙了一整日,不累?自从殊丽不再想着出宫,陈述□□力旺盛不少,看了一眼素面朝天的小女人,他勾住她的裙带,将人拽至身边,想把精力匀给你些。
越来越闷坏了,殊丽捏了一下他的脸,皮肤堪比软玉,细腻有光泽,大宝儿还太小,你看婴儿的书籍,又实践不了。
陈述白任她捏着脸,蕴藉中透着纵容,郎艳独绝的男子,再配上一身温和气息,确实能让人很快消气。
殊丽都不知,自己原谅了他,跟他这副好皮囊有没有一点儿关系。
我在看如何能让孩子亲近自己。
也许,孩子天生跟舅舅、姑姑亲近。
陈述白轻嗤一声,又不是亲舅舅。
大宝儿的醋也吃上了,还真是小气,殊丽靠在他怀里,跟着一起学起来。
有些难懂的地方,陈述白还会搂着殊丽一同研究,像极了寻常人家初为人母人父的小夫妻。
陈述白指着一行话,淡笑道:按着这些手法抚触婴儿,能增进母子、父子感情,明儿试试。
殊丽看他翻了页,伸过手翻了回来,折了个角,也不记一下,能学会?陈述白窝在她颈间闷笑,笑声醇朗,清润不夹杂算计,过目不忘行不行?不愧是天子,的确有过人之处,殊丽扁扁嘴,认真学习起上面的方法,没察觉一侧衣襟滑落肩头。
雪莹的肤色,在灯火下透着暖柔的光,陈述白偶一瞧见,就觉喉咙发干,气息也开始凌乱。
丽丽,他放下书籍,替她拢好衣襟,实则是想大力撕碎,但又怕她没恢复好身子,还容易击垮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只能当回君子,再博些好感,以求水到渠成,得到她的怜悯和施舍。
殊丽装作不懂他的难耐,拿过书籍自己翻看起来,还有滋有味,就是想要好好磨磨他的棱角。
如今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却不想轻易被征服。
陈述白一忍再忍,真的当了一晚的君子。
另一边,为陈斯年清除了十几日的毒,谢绍辰索性搬进了狱中,在陈斯年的隔壁摆放了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盏烛台,每日除了必要的叮嘱,再没多余的话。
连陈斯年这个囚犯都嫌他闷,奈何,人家每日都有小娘子来送膳食。
看着摆满桌子的小吃,谢绍辰放下医书,疏离而不失礼貌道:叶娘子不必麻烦,我吃牢中的饭菜就可。
叶茉盈为他倒了蛋花汤,柔笑道:我吃不惯牢里的饭,便想着带几样来,世子全当借光了。
因着要做助手,叶茉盈每日都要往大牢里跑,自然要考虑一日三餐。
谢绍辰并不想借这个光,但她是恩师的女儿,也算半个同门师妹,也就没再推拒。
推来推去,挺假惺的,他最厌虚伪。
隔壁牢房,闻到饭香的陈斯年啧一声,慢悠悠地喝着苦到心里的汤药,颇为揶揄。
所谓旁观者清,大抵如此,那女子的心意,隔着牢房的柱子都能感受到,可惜这位一心钻研医术的谢世子完全不知。
听见一声啧,谢绍辰看过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陈斯年似笑非笑地指了指牢房里唯一的女子,在说她。
谢绍辰看向对面的女子,见她低下头一副赧然,没有多问,继续默默用膳。
完全是妾有情,郎无意。
陈斯年笑叹世间的感情之事,不知要历经几世的轮回苦恋,才能换回一世的情投意合。
那女子与陈述白有了孩子,是否也是苦恋了几百年?想起殊丽,心中还会不甘,却也只是不甘,没了觊觎和掠夺的心思,如今,逍遥一人,也挺好。
当谢绍辰再次行针时,陈斯年忍着疼,费力道:能帮我个忙吗?请讲。
我想见两个孩子。
当谢绍辰将陈斯年的诉求告知给元栩,又通过元栩告知给陈呦鸣后,陈呦鸣在公主府的书房坐了一晚,于次日早朝后去往御书房,禀告了此事。
闻言,陈述白冷目,让他注意分寸,朕为他清毒,已是仁至义尽。
想见他的宝贝女儿,让他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陈呦鸣挠挠额角,转头去了燕寝,寻到殊丽。
殊丽沉默良久,最终将大宝儿裹进红绸被里,交给了陈呦鸣。
陈呦鸣带着林斐和大宝儿走进天牢时,正赶上谢绍辰为陈斯年行最后一副针。
她没有抱着大宝儿走进去,而是选择了稳妥,站在了牢房外。
陈斯年先是看向了泪眼汪汪的林斐,将手探出牢房,揉了揉他的脑袋,阿斐乖,以后跟着仪宁公主学本事,当个好人。
我要跟着舅舅!陈斯年摇摇头,舅舅不是好人。
林斐握住拳头,一脸倔强,舅舅是好人。
陈斯年忽然发觉,二十来年里,自己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收养林斐,也是唯一有所回报的富含意义的事。
陈呦鸣从不去界定好人和坏人,她只知道,陈斯年是个混球,阿斐交给我,你不必担心,这孩子聪慧又勤奋,日后会出人头地的。
我信你。
陈呦鸣撇撇嘴,颠了颠怀里的大宝儿,懒乖乖,来看看你那锒铛入狱的四叔。
大宝儿顾着吃手手,没给半点反应。
陈斯年看着这个与陈述白有些相像,却更像殊丽的孩子,哼笑一声,像她,我就放心了。
孩子像谁,关你什么事?怎么说,我对孩子也有几日的‘养育’之恩,怎么不关我的事?陈呦鸣懒得理他,却也发现他比从前话多了,人也没那么偏激阴鸷了。
从天牢出来,林斐攥着陈呦鸣的衣角,红着眼睛问道:公主殿下,我还能见到舅舅吗?陈呦鸣抱着大宝儿弯下腰,用额头抵了抵林斐,以后阿斐想见他,就跟我讲,我会帮你的,但不要太勤,容易让御书房那位反感。
林斐这才破涕为笑,看向了还在吃手手的大宝儿,问道:小公主叫什么?陈呦鸣笑出了声,亲了亲大宝儿的脸蛋,咱们小公主还没名字呢。
为何?天子腹中墨水多,取了不少好听的名字,挑花了眼。
林斐忽然很羡慕这个自小就有那么多人疼爱的小公主,却又觉得自己也很幸运,遇见了命中的贵人,在流落街头时,握住了一双温热的手,从此不再风餐露宿,到处乞讨。
别人眼里的大坏蛋,是他最亲的人。
**殊丽的身子恢复的很好,除了胸围增了一圈,其他地方都恢复到了怀孕前的状态,细腰圆臀,柔媚更甚。
不少官员在大殿中见到这位准皇后时,都忍不住感叹天子艳福是上辈子修来的。
陈述白不介意外臣们偷偷打量殊丽,毕竟,即便觊觎在心底,也夺不走。
六部衙门已被大换血,多了很多年轻官员,元栩成了六部的老人,在大宝儿满三个月时,升任了兵部和礼部尚书。
大宝儿很喜欢元栩,一见舅舅过来,就握着小拳头使劲儿蹬腿,别人谁都没有这个待遇,包括陈述白。
为此,陈述白吃了几次闷醋。
有时候,殊丽会笑他小气,有时候竟也要跟他一起吃闷醋,大宝儿实在是太喜欢元栩,不管哭得多厉害,只要是元栩来抱她,她就立马笑弯一双眼。
偶尔,元栩会抱着大宝儿暗暗挑衅陈述白,换来的是陈述白的嗤笑,两人谁也不服谁,就像初遇时的少年们。
入夜,殊丽哄睡了大宝儿,准备去沐浴更衣,却被醉酒回来的陈述白摁在了落地罩上。
落地罩的漏刻图文有些硌脑袋,殊丽唔唔两声,推开他,大宝儿在屋里。
陈述白揽住她的腰不放,将她翻个面压于上面,大手流连在那截不盈一握的腰上,大宝儿睡得沉,咱们轻点。
为了循序渐进,他整整素了三个月,即便她出了月子,也没敢越雷池,只想等她慢慢接受他,可今夜酒意上头,他有些把持不住,或是不想再把持了。
后襟一凉,布帛裂开,露出雪白的肌,上面传来微凉的触感,是陈述白在吻女子的背。
双膝发软,殊丽扣住落地罩的镂空,默许了他的掠夺。
可这场掠夺持续太久,久到她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陈述白就那么又要了一次,强势霸道,哪还有一点儿在妻主面前的示弱样子。
在这事儿上,他向来霸道。
殊丽仰在白绒毯里,被衬得更为白皙,用绝美动人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韵味。
缕缕湿发贴在面颊上,呈现出破碎凌乱的美,直击陈述白的心房。
陈述白扣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与她相吻,久久不愿放开。
殊丽处于下风,想起做妻主时的威风,一咬牙翻身压过男子,轻哼一声,坐在他的腰上。
陈述白顺势曲起单膝,摊开双臂,意味明显,任由她宰割。
殊丽附身咬住他耳朵,牙齿来回磨了磨,没听他吭声,没有成就感,朝着他的唇使劲咬了下去。
血锈味在唇齿间蔓延,两人唇舌交织,不分彼此。
殊丽单手撑在陈述白的头侧,拔下了自己的发钗,示意他张口。
陈述白不明所以,张开薄唇,被要求咬住发钗。
照着做后,他就后悔了,腰上的女子化身妖精,慢慢游弋而下。
冲破头皮的酥麻感源源不断地袭来,陈述白咬住朱钗,压抑而难耐,眼尾迅速飙红,呈现出了另一种韵味。
大手抓皱了锦衾被,泛起青筋。
发钗从薄唇掉落,滚到了床边,陈述白大口呼吸,额头溢汗,丽丽,做我的皇后吧。
殊丽动作一顿,倒在他身上,侧脸贴在他心口,静默不作声。
陈述白揽着她的腰,一下下安抚她的情绪,三个月来,他偶尔会问她一句,但从来不逼迫,哪怕内阁和宗人府施压,也没有跟她透露过自己的压力。
殊丽在他衣襟上画了几个圈圈,用指骨狠狠戳了下,你若能答应我几个条件,我就答应做你的皇后。
好。
没有犹豫,有的是无限的纵容和期待。
殊丽想了会儿,握住他的手,掰开一根手指,你不能限制我的出行,哪怕我做错事,也不许像之前那样将我囚在密室,更不能是冷宫。
永远都不会了。
他知道自己过分,可那时是嫉妒心驱策,击溃了理智,才给他们险些划开一道无法修补的裂痕。
掰开他第二根手指,殊丽道:我不会因为朝臣的非议就不断生孩子,我不是个生孩子的器件。
意思是,她想生就生,不想生谁也不能左右。
陈述白毫不犹豫,我不会让你陷入那样境地,咱们不需要他们指使,我也不希望你再生。
听说了她生产时的艰难,他怎舍得再让她涉险。
在皇位继承上,他想得通透,大宝儿同样可以做女皇,若实在不合适,还有陈诚然和陈呦鸣的孩子。
掰开他第三根手指,殊丽道:你不许纳妃,不许有其他女人。
这是一个悍妻才会讲出来的话,可她还是讲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忍受不了与旁的女子争宠,更忍不了别人享用她的丈夫。
若他不愿意,她不勉强,身处帝王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只是,她再也不会陪在他身边了。
陈述白撑起身子吻了一下她的发顶,不纳,没有别人。
殊丽彻底红了眼眶,掰了掰他的第四根手指,若你日后厌烦我,就磊落讲出,我会离开这里,离开你的视线,而不是等着被别人敲醒。
陈述白心里隐痛,翻身将她按住,狠狠攫取了她的呼吸,攻占她的口腔,喘着粗气儿道:没有那么一日,但,若你有一日厌倦了宫廷,我会放你离开,可你不要走太远,等我从皇位下来,就去找你,咱们离开繁华,去寻找质朴,过你想过的生活。
真的……不是在哄我开心?若我骗你,天打雷劈。
殊丽再也抑制不住酸涩的泪,搂住他的肩膀哽咽道:好,陈述白,我答应做你的皇后。
两人用力相拥,将隔阂、欺骗、芥蒂统统抛开,此刻,他们只有彼此,也只容得下彼此。
陈述白从不知自己会如此情深于一人,可此刻他领略到了风月的曼妙,也感悟到了真心的可贵,明白了爱一个人,不是囚禁,而是放手。
但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即便放手,也会在某个角落重遇,以彼此最好的状态。
前提是,时光愿意给他们机会。
所幸,他们没有经历太多的坎坷。
作者有话说:狗子他超甜!恭喜中奖的宝宝,没中奖的宝宝得到狗子一枚!陈述白:恭喜。
本章评论区红包,下一章更新前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子酱、妞妈、佳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un 20瓶;zhj 10瓶;LikeK、阿白、顾魏的老婆 5瓶;月亮陈述罪行、忘忧情碎、Chrisley、万能椰子油、我在哪、春闺梦里人 1瓶;◉ 91、正文完结倒计时大宝儿六个月时, 终于有了名字,唤作陈珞妍,因年纪太小还未有封号,臣子背地里都叫她六月公主, 试问, 谁家的孩子六个月才有大名呀。
而陈呦鸣和煜王更是直呼她为陈六月, 毫不在意六月爹爹的脸色。
六个月的大宝儿比同龄孩子发育得快些,已经会匍匐爬行和抓东西了, 时常抓住殊丽的长发不放,小拳头特别有劲。
每次见她拽得殊丽眯起眼, 陈述白就会将她抱起来, 假凶地拍一下她的屁墩。
大宝儿是个厉害的小丫头, 被拍了屁墩,一脸的不服气, 咿咿呀呀个不停, 还使出了江湖失传的无影脚, 连大脚趾都用上劲, 高高地翘起来。
陈述白夹着她的腋下,将她高举起来,看着她不停蹬腿, 好笑又好气,这哪里是小棉袄, 活活一个熊孩子。
父女二人在那边闹,殊丽靠在窗边绣着花, 眉眼透着过尽千帆的温柔, 一切尘埃落定后, 也不觉得宫如金丝笼, 反而有了些许家的温馨感,只因身边的一大一小时刻陪伴着她。
快别闹了,让大宝儿歇会儿。
陈述白将大宝儿放在婴儿床上,递过一根手指让她攥着,偶尔嘶一声,示意大宝儿太用力了。
大宝儿比同龄的孩子能吃能睡,不闹人、不起夜,是个会疼人的懒乖乖,可就是力气大,下手没轻没重,为此,陈述白打过她几次屁墩,小家伙每次都不服气,咿咿呀呀像个小话痨。
元栩过来禀奏陈斯年的病愈情况时,小话痨还在对着老父亲咿咿呀呀。
陈述白起了试探的心思,将她抱起递给元栩,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亲近舅舅。
果不其然,一坐在元栩的臂弯,小话痨就变回了小棉袄,服服帖帖趴在元栩的手臂上。
这下,连殊丽都吃味儿了。
不过,除了大宝儿,林斐和陈溪也极为喜欢黏着元栩,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温润感,即便动怒,也会敛着怒火,心平气和地跟人讲道理。
孩子喜欢有耐心的人,他刚好是个耐心十足的人。
殊丽从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陈述白将大宝儿抱回怀里,走到屏宝座前,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能治好陈斯年,谢绍辰居头功,你代朕问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元栩点点头,陈斯年已经康复,接下来,陛下是不是该做好清毒的准备?近臣和近侍们之所以对陈斯年的病情上心,多半是因为他和天子的病症相像,用他做个参考对比罢了,元栩也不例外。
除了十月怀胎的周太妃和自小受恩的林斐,以及保留态度的陈呦鸣,谁还会真的去关心陈斯年是生是死。
吝啬付出真心的人,到头来,又能得到几人的真心?不过,陈斯年似乎也并不在意,我行我素,紧扣心门。
听完元栩的提醒,陈述白捏着大宝儿的小手,下定了决心,让谢绍辰去准备事宜吧。
元栩终于放宽心,双手交叠深深作揖,那臣就预祝陛下早日康复。
陈述白嗤笑一声,觉得他大惊小怪,不过,医治好心悸,才能更好地陪伴殊丽和大宝儿,即便有风险,也要试一试。
殊丽还倚在窗边,静静听完他们的对话,捏紧了手中的绣针。
等元栩离开后,她走到屏宝座前,弯腰看向还在逗大宝儿的男人,抬手捏住他薄薄的耳垂,想好了?嗯。
陈述白抬眸,一只手搂着大宝儿,一只手搭上殊丽的腰窝,将人揽到肩头,轻轻拍了拍,不会有事的。
殊丽回抱住他,有事的话,我一个人把大宝儿抚养长大,你大可以放心。
听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陈述白轻笑一声,那可不行,我的丽丽年轻貌美,觊觎之人太多,我要好好活下去,将你牢牢拴在身边。
殊丽闭上眼,任柔情蔓延,没有跼蹐和彷徨,坚定相信他能挺过去。
说点高兴的。
陈述白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身边,过几日给大宝儿举办个抓阄宴如何?不是一岁才抓阄?咱们大宝儿能爬能抓,还爱看热闹,正适合抓阄,待一岁时再举办,对她而言太幼稚了。
殊丽好笑地看向在陈述白身上找奶源的小家伙,刮了刮她的脸蛋,娘来猜猜,咱们大宝儿日后想做什么?陈述白心里有个答案,可也知道,凡事不能强求。
抓阄宴由礼部承办,重臣们全来捧了场。
殊丽一袭石榴红古香缎丹繶衫裙,发梳凌云髻,点缀钗镊絮茸,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鱼落雁的美貌,比之刚长开那几年更为秾艳,展颜时温柔娴静,不笑时冷魅无双,曾在多少人的梦里出现过。
一些曾经偷偷留意过殊丽的臣子低下了头,深知心思不能被天子看穿,否则,不知要被发配到哪儿去。
众所周知,陈述白在殊丽的事情上,小气又计较,已不再是那个寡欲薄凉对美人无动于衷的人了。
也可能,打一开始,就不是无动于衷,而是一点点拨开了欲念的种子,任其在心里疯狂生长。
天子的心,谁又能猜得透呢。
乌木圆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毛笔、算盘、金锭、布匹等,是寻常人家也会为孩子准备的,可另外一样,只有宫里才有。
一顶雕刻龙凤的发冠。
其中含义,重臣们了然于心。
天子是在变相地告知他们,若皇室只有小公主一人,皇位也未必传男不传女。
这是事先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啊。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言笑晏晏,分别站在圆桌一头,拍着手吸引刚刚睡醒的小公主。
大宝儿被陈述白放在桌子上,先是轱辘一圈,爬在了桌面上,随后好奇地盯着桌上的物件。
陈述白站在发冠前,没像其他人那样卖力地抚掌试图吸引大宝儿的注意,而是以随天意的心态,等待女儿的选择。
殊丽则站在人群外,没打算参与,抓阄不过是一种仪式,讨个喜庆热闹,当不得真,她并不十分在意,即便陈述白有意为大宝儿撑腰,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太遥远,何必庸人自扰,再说,她也不是不能生育,像陈述白说的,随缘吧,想怀上,谁也拦不住。
抓阄开始,大宝儿瞪大眼睛环视一圈,清透的目光落在绯色官袍上,咧嘴笑开,朝那边爬去。
而摆放在元栩面前的物件,是一个素面的绣棚,以及五颜六色的绣线。
看着宝贝女儿一点点爬过去,陈述白没有吃醋,而是看向人群外的殊丽,感慨一切巧合的事,兜兜转转,他们的女儿,或许也会成为一名刺绣高手。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宝儿爬到那团绣线前,单单抓起了红绣线,来回扯了扯,抬手递给了元栩。
元栩不明所以,接过红绣线的一端,眼看着大宝儿又爬向了另外一端的女客们,还从那几人里挑了一个秀美的女子,再次举起小肉手。
有人看着被扯长的红绣线,恍然大悟,打起哈哈,咱们小公主,长大后是想做红娘啊!随着他的无心解读,其余人哄笑起来,纷纷看向那名女子。
还别说,大宝儿是有眼光的,挑了一个极其漂亮的。
这女子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是啊,看年纪,应该及笄了,若真是应景,陛下或许会赐婚呢。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惹得女子躲在了父亲身后,而元栩亦是一脸尴尬,一把捞过大宝儿,轻轻掐了掐她的小胖手。
大宝儿啊一声,觉得舅舅在凶她,委屈巴巴地扭头寻找起来,在发现自己的老父亲后,一扭一扭地爬过去。
六个月的小娃娃,竟然会告状了。
陈述白抱起女儿,看向躲在宋老太师身后的幺女,挑眉问道:老师的爱女,可有婚配?天子发了话,其余人竖起耳朵,全都充当起了红娘。
宋老太师也是尴尬的不行,怎会想到,带女儿入宫热闹一趟,还被小公主相中成舅母啊。
……未曾婚配。
陈述白提提嘴角,多少有些调侃意味在眼中流淌,不知老师对元侍郎印象如何?非要当场问?私下不行?宋老太师为难地咳了咳,宋侍郎年轻有为、怀瑾握瑜,甚为难得,难得。
那就是有戏了。
陈述白没再多问,意味深长地瞥了元栩一眼,将大宝儿放在桌上,笑意更浓。
元栩抬手扶额,没好意思去瞧人家姑娘的脸色,估计也不会有好脸色。
抓阄宴过后的第三日,陈述白躺在燕寝的睡塌上,接受起医治。
谢绍辰摊开九针和刀片,打开药酒,提醒道:第一次清毒,身体还不能适应疼痛,犹如刮骨,陛下需咬着东西,以防伤到自己。
冯连宽递来削好的木条,眼含担忧。
陈述白摇摇头,不必了,朕能忍。
陛下还是咬着吧。
有着七窍玲珑心的老宦官忽然泪目,哽咽着求道。
陈述白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必担忧,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轻声道:丽丽,你先出去。
他不想让殊丽瞧见自己痛苦狰狞的一面。
哪知,殊丽径自走了过来,接过冯连宽手里的木条,我要陪着你。
太丑,你还是出去吧。
殊丽附身,用细细的指尖描摹他的眉宇,附耳小声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像是身份对调,此刻的女子,坚韧而淡然,无畏而洒脱。
陈述白失笑,不再纠结,是啊,连春意漫开在面庞的样子她都见过,丑一点儿又何妨,这不就是最亲密的人该有的亲近感么。
开始吧。
没有拖泥带水,陈述白用左手握住了殊丽的右手。
谢绍辰开始炙烤九针和刀片,又让冯连宽取来一个银盆,开始施针。
清毒与针灸不同,手法不能温和,还要配合放血,场面令人颤栗。
殊丽紧紧扣住陈述白的手,眼看着他的面色越来越白,额角凸起青筋,右手抠坏了塌被,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殊丽面上毫无波动,看上去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并不关心陈述白是否痛苦,可就在陈述白微启唇齿溢出低吟时,她快速递出右手,抵在了男人嘴里。
咬吧,只要能为你减轻一些痛苦。
陈述白疼到几近晕厥,可还保有一丝理智,纵使牙齿颤得不能自控,还是没有伤及殊丽,只在那纤纤素手上留下浅浅的牙印。
疼到视线模糊时,他凝着殊丽,忽然觉得所承的痛苦都值了。
彻底昏睡前,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陈述白,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事,我都陪着你。
她是孤女殊丽,锁情冷心,却被他两次撬开心门,一次次喜欢上他。
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姻缘所牵,既已选择接受,她就会用余生与他厮守,直至桑榆暮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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