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教习的案子很快有结果, 是丁教习家的下人,因为被丁教习打骂后心有愤愤报复丁教习。
如今事情败露,下人上吊自尽, 临死前写下悔罪书。
于是丁教习一案就此结案。
如此简单粗暴, 却又无可奈何。
程叙言知道后默了默,随后无声叹息,但日子总要过。
程家小院最近十分热闹, 常有人来。
叶故是为着写程叙言经历出书一事, 当然叶故来程家也不是找程叙言,而是找程偃和时明。
闻朝来程家小院也不是找程叙言,而是找豆豆。
只有卓楠星是冲着程叙言来的, 但是……石桌上, 八哥挥舞着翅膀嘎嘎叫:笨蛋,笨蛋。
闻朝不乐意,小爷才不是笨蛋。
八哥在石桌上来回跑动, 还用喙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偏着脑袋:天上月圆。
闻朝:啊?八哥甩着脑袋,今宵年尾。
笨蛋。
闻朝反应过来, 原来这八哥是在跟它对对子。
他忙道:重来重来, 这次我肯定行。
八哥:嘎嘎嘎——八哥的声音粗嘎,听久了有些刺耳,然而闻朝和卓楠星谁都没嫌弃,反而凑到它身边,卓楠星好奇道:谁教你对子的?小爷天资聪颖。
八哥轻盈一蹦,踩着卓楠星的脑袋飞向天空, 在院子上空盘旋。
卓楠星嘴巴张圆, 我 * , 这八哥成精了吧?!!好机灵,他好想要。
卓楠星蹦起来:你除了对子还会什么?小爷还会吃。
八哥拍打着翅膀飞远,卓楠星和闻朝立刻奔出去。
程叙言:………程叙言抹了把脸,算了,随他们去。
戌时两刻,卓楠星回到卓府,他脑子里还念叨着八哥,直到看见半夏他浑身一激灵。
坏了,他顾着逗鸟忘记跟程叙言拉交情了。
卓楠星很是心虚,在姐姐院里都没吃好东西,待他离开后卓颜忍不住叹气。
半夏不解:小公子已经在跟程大人接触,姑娘为何还不展颜?卓颜:你不懂。
卓颜跟卓楠星一起长大,姐弟俩年岁相差不大,卓楠星的性子卓颜一清二楚。
楠星在她屋里进食的时候,话很少,明显心虚了。
想来楠星在程家被其他事引走注意力。
是那只八哥吗?卓颜若有所思。
程偃,时明和叶故商量之后,由程偃讲述,叶故执笔润色,很快就写下三千字初稿,时明经过多方选择,最后定下一家中上规模的书肆投稿。
时明笑盈盈道:我家公子与程修撰是好友,他写出的情节最是真实可靠。
程叙言的过去避不开过继一事,但怎么描述很好操作。
经过程偃提点,叶故的叙述中是这样滴:程叙言生来体弱,寡言少语。
七岁那年遇同村神智浑噩的族叔,彼时程叙言精神一振,族叔一刹那头脑清醒。
后来族叔救下落水的程叙言,顺势提出过继一事。
其中明里暗里都在强调程偃与程叙言的父子缘分,且程偃救过程叙言一命。
重点都在程偃和程叙言身上,对于程长泰一家客观的一两句话带过。
对于陆氏描述,是位严厉的慈母,严厉的祖母。
着重描写心智如幼儿的程偃和程叙言相处。
父子俩一起进山,可是程偃跑不见了……掌柜还欲往下看,发现稿子没了。
时明含笑道:掌柜可觉得有趣?程叙言三个字就是最近的话题中心,更别说这稿子写的很是不错,按理来说父亲的形象是严肃的,但程偃神智不清醒,不能这般要求他。
反正掌柜看的时候很是愉悦,感觉很新奇。
最后掌柜与时明约定好千字一两八钱买下。
时明都惊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掌柜,您是说千字一两八钱吗?他着重强调【千字】。
掌柜颔首。
时明收下银钱飘忽着走了,天老爷,读书人的字可真值钱。
几张稿子换回来五两四钱。
时明把钱拿回去,叶故和程偃也沉默了。
但很快几人就决定如何处理这笔钱,叶故道:咱们写的是叙言的故事,他那份钱不能少。
最后每人得一两二钱,剩下六钱算叶故的纸笔花销。
叶故美滋滋的拿着银钱回家,还跟妻子炫耀。
高氏又好笑又无奈:你缺钱与我说就是,我嫁妆你是知晓的。
叶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一样,你是我妻子,我养你是应该的。
叶故把银钱给高氏,高氏哼哼,心道你那点银子能做什么,但心里还是欢喜。
她不在乎银钱多少,她在乎叶故对她的心。
翰林院清贵,但也就面上好听,还处处受限。
叶故他们想挣银钱确实不容易。
本朝律令:五品及五品以上官员不得从商,该官员的妻子亦不得从商。
但妻子嫁妆中的铺子属特例。
五品以下的官员家眷从商,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灰色地带。
程叙言就处于那个灰色地带。
这是没法子的事,上京开销大,世家出身的官员还好些,平民出身的小官本身俸禄低,不给人一些活路,恐怕那些小京官就得往其他地方琢磨了。
从来如此,水至清则无鱼。
晚上时候程偃跟儿子说起稿子挣钱的事,言语间盈满笑意。
但随后又忍不住叹气:你今岁也不小了,再几月就是年关,年后你就二十三,论虚岁便是二十四。
程叙言眉毛抖了一下,他该庆幸他虚岁未至二十五吗,否则再四舍五入一下,程叙言就三十了。
程偃:虽然你现在没个意中人,但聘礼真的该着手准备。
程叙言看着程偃,爹未与我玩笑?程偃:你觉得呢?程叙言垂下眼:……儿子知晓了。
睡前程叙言盯着黑漆漆的上空,脑海里回想他爹的话,虽然乍一听有些扯,但仔细琢磨确实有道理。
短时间怎么可能挣得大笔钱,未雨绸缪,未雨绸缪…意识沉睡前,程叙言咕哝道:也不知未来的妻子是何样?写稿的事交给叶故和时明,程偃继续自己的事情,他分得清主次。
柳悉一计不成,只会想着继续祸害叙言,不能不防。
程叙言则在思索赚钱之事,但他听程青南说,豆豆这些日子不再往外跑,反而跟卓楠星十分要好,闻朝酸的不行。
程叙言不解,晚上他把豆豆叫过来询问,八哥围着程叙言飞飞,欢快道:叙言,豆豆想吃鸡蛋大米。
程叙言笑道:行。
但程叙言弄出来之后,豆豆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八哥飞到程叙言怀里,不是这个。
程叙言忽然问:是楠星给的吗?八哥飞到程叙言肩头,用毛绒绒脑袋蹭蹭程叙言的脸。
于是程叙言嘱咐程青南,下次卓楠星再来,务必将人留下待他散值回家。
程青南连连应是。
两日后,程叙言从翰林院散值回来,见卓楠星还在自家院子里。
对方正在喂八哥。
程叙言温声道:楠星。
卓楠星回头,笑嘻嘻应声:叙言哥,你回来了。
闻朝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疑惑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卓楠星双手捧脸:因为我讨喜啊。
闻朝:yue……程叙言在石桌旁坐下,他注意卓楠星喂豆豆的食物,捻了一点嗅闻:很奇特。
程叙言仔细观察,念道:还加了蚂蚁,青虫,一点点青菜碎。
程叙言用指甲硌米,眼睛一亮,楠星,你这米用火炒过罢,我想想……闻朝:???卓楠星:!!!程叙言又将大米拿近嗅了嗅,略带腥味,不是虫子的腥味,而是鸡蛋的腥味。
程叙言眉眼舒展,眸似朗星,大米炒过的余温加热蛋液,再配以佐料,怪道是豆豆喜欢吃,楠星有心了。
闻朝听出味儿,他抓住卓楠星的手:这鸟食是你弄的,你怎么弄的?卓楠星服了,他什么都没说,叙言哥就凭一番嗅闻观察猜个八.九,这脑子怎么长的?!!再看看闻朝,叙言哥都猜出法子了,闻朝还一个劲问他……闻朝皱眉:你什么眼神?没什么。
卓楠星突然不想跟他计较。
八哥蹦蹦跳跳跑到程叙言怀里,大声道:叙言,豆豆吃这个。
程叙言摸摸它的羽毛,笑道:回头我试试。
卓楠星抿了抿唇,开口道:叙言哥,这鸟食不是我做的。
他眼神飘忽,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叙言哥那么聪明,他都暗示到这份上,叙言哥该懂吧。
少顷卓楠星又道:叙言哥,月底你休沐,要不要一起去望天池赏银杏。
他眼睛亮亮,含着明显的期待。
程叙言没有立刻应下,闻朝插话,不就是树叶子,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小爷也没什么去处,陪你们走一趟也成。
你成有个屁用啊。
卓楠星心道。
程叙言见对面的少年紧张的抠手,跟当日公堂上的骄纵判若两人,他眸光一软,应道:好。
那说定了啊。
卓楠星起身捉住程叙言的手跟他击掌,他乐道:辰时四刻我来接你。
这也太早了。
闻朝不乐意,我起来还要用早饭呢。
卓楠星笑道:如果闻五爷繁忙,不来也没关系。
闻朝冷哼,你都邀请我了,我不去不给你面子。
两人很快又吵吵起来,程叙言抱着豆豆进厨房,程青南正在弄晚饭。
程叙言问:几个菜?程青南忙道:四菜一汤。
程叙言点点头,离开小厨房后让时明去街上酒楼打包几个硬菜。
时明嘟囔,程叙言笑道:去吧。
晚饭时候,闻朝夹一块烧鸡吃着,撇撇嘴:这鸡肉太柴了。
卓楠星尝了一口,还可以啊。
他毫不留情怼:你在叙言哥家做客还嫌这嫌那,有你这样的客人吗?……那…那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闻朝到后面声音也弱下去。
饭后,闻朝和卓楠星跟程叙言道别,卓楠星不忘提醒:叙言哥,别忘了我们约定。
程叙言点头,目送二人马车远去。
卓楠星回家后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他难得脑子灵光一回:大姐姐,你说叙言哥懂我的意思吧?卓颜眼神慌了一瞬,她含糊道:…是……是吧…叙言哥真的太聪明了。
卓楠星双手托腮,眼睛亮如星子。
卓颜笑道:难得见你这般推崇一个人。
卓楠星被娇宠长大,眼光高得很,就算当今几位皇子,卓楠星也不见得这般服帖老实。
再加上他又得圣上喜爱,愈发骄纵了。
叙言哥不一样嘛。
卓楠星认真道。
起初是他大姐姐倾慕程叙言,卓楠星才将程叙言看在眼里,着人打听后觉得程叙言还不错。
但他真的与程叙言接触后,才真切喜欢上。
他是文武双废,叙言哥是文武双全,不仅什么都会,性子还贼啦好,愿意指点他夸奖他,从不嘲笑他。
如果叙言哥不做他姐夫,他真的会难过的……豆豆也特别可爱。
卓楠星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姐姐,为了你的幸福,我一定会努力。
半夏和白术对视一眼,她们怎么觉得小公子不全是为了大姑娘呢。
卓颜眨眨眼,随后笑眯眯的揉揉弟弟的脑袋:谢谢楠星。
阿嚏——程叙言微微拧眉,今夜更冷了些,他熄灯睡下。
半夜屋外淅淅沥沥,后半夜时候声响愈发大,竟是下起暴雨。
早上时候也未停,程叙言到翰林院时还好,其他同僚就没那么幸运,有些下半边袍子都溅湿了。
这雨下个不停,晌午时候雨势弱下去,众人还以为雨停。
没想到申时左右雨势比之前更大。
散值时程叙言跟同僚道别,坐上骡车回家,半路骡车忽然停下。
车外雨幕无边,拉车的骡子虽然顶着特制雨伞,但雨水敲击伞面发出的噪声令它们很是不安。
程叙言还以为是骡子出问题,没想到是前方道路出问题。
大雨倾盆而下,排水系统承受不住了。
时明道:等街道司把此处弄好,又得许久。
上京人多,各种城市设施压力极大,若问上京谁最怕大雨,必然是街道司的人。
且垃圾经过雨水冲刷泡发又是一个问题,甚至有些垃圾堵塞排水系统……街道司衙门内此刻忙的团团转,街道司指挥身披蓑衣戴斗笠,带着人去处理城内堵水的地方。
但是街道司指挥看着涨水的街道一筹莫展,此时一道清越的声音穿过泼天雨幕传来,在下略涉此道,不知可能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