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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2025-03-22 08:36:41

李圣通为谢律换了新药, 正准备熬上,过来探看一下世子的病情, 谁知道低着头才迈进门, 突然撞见那阵帘幔抖动,不知发生了什么,李圣通刹住了脚, 停在门槛处,老眼睁得大大的, 只见从帘幔后露出交叠着的四条腿来,那帷幔还在不停抖动。

李圣通老脸一红,暗忖:真是神迹,神迹啊, 前两日世子还不省人事,差一点儿一命呜呼,现在竟能行房了?有世子妃在,要他这老骨头又有何用?他红着脸拂了拂衣裳出去了,顺道殷勤备至地为两人拉上了门。

谢律只是在挣扎,然而他的力气尽失,根本撼不动官卿,被他摁住肩膀被迫倒下, 他要起身, 便又被他摁回去,她跨坐在他身上,低头, 如那猛虎细嗅蔷薇般, 凑着脸蛋到谢律的面前, 在他混混沌沌、迷迷糊糊之际, 张嘴咬住了谢律的唇瓣。

……被轻薄至此的谢律,瞬间绷紧了足弓。

难以相信地望着,趴在他身旁,既压着他,又护着他的伤势的卿卿。

官卿终于也尝到了,菱歌和卫笈两个人在花树下亲吻的那种滋味,那种滋味旷得太厉害了,她甚为想念,便也依法炮制地浅尝辄止,虽然不够解馋,但将他亲懵了,也足够好玩了。

谢律被亲之后,苍白的脸庞终于多了一丝红润的颜色,如调匀的淡淡粉彩,官卿既好奇,又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指腹在他的脸上缓行慢走,流连不舍。

等到谢律要张嘴时,官卿又用这根葱白玉指封缄他的唇,只留下一段微弱的气流从唇缝间溢出,缭绕在她的指节,官卿揽住了谢律的腰,好整以暇地眯起了眼。

别说话,我抱一会儿。

谢律只好不说话。

他心头有万千的疑问,官卿知道。

但她这会儿不想说,说再多都不如一个简短的拥抱,她这样暖暖地抱着,他一定能感觉到的,她实在不想再听到谢律的妄自鄙薄。

谢律果然缄口不问。

时辰在滴漏间辗转,一丝一缕地漏了过去。

官卿感觉他似累了,看到谢律不住地耷拉眉眼,好像又有些撑不住要睡去。

其实今日已经够了,他醒过来,和她说了话,还吃了东西,下了床活动了下,毕竟不能一蹴而就,官卿蹭上来,俯身亲了亲谢律不断碰撞的眼皮,柔声道:谢律,我不怪你的母妃。

他一怔,愕然地听着,漆黑的睫羽在打颤。

官卿知晓他在强撑精神,但愿他能在入睡之前把这番话听到,好睡得安心:以你母妃的立场,其实说实在的我能理解,虽然并不光彩。

若是我在魏国曾受委屈也罢了,但偏偏就没有,我在魏国做我的公主,好端端地,养尊处优万人拥戴过了这三年,所以对韶音公主,我有什么好怨怪?谢律,我唯一怪的是你,是因为,我以为三年前在双柳宴上答应将我送人的是你,因为我这样爱你,你明明对我许诺天长地久,却背弃了盟誓,我因爱你,方才会恨你。

那个人不是你,我不会恨了,谢律,我心里再也没有一点点恨意。

看到他好像在听着,又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似乎要睡着了,官卿静静地揽着谢律的腰,正如以往哄着身旁的书杭睡觉一样,轻轻地拍他的背,再一次亲吻了谢律的额:困了,便睡吧,我保证你醒来时,我还在你身边,这样抱着你。

谢律好像得到了令他心满意足的答案,不再固执地撑着不肯睡了,他终于闭上了眼,沉憨地睡了过去,官卿的朱唇潋滟如画,翘得老高。

谢律真的好像一个小孩子,和书杭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的手现在还不自觉地抓着她的前襟,抓得很紧,明明睡着了还这样用力,生怕她做不到马上就会离开。

谁知道他要睡多久呢,官卿到底不会真的一动都不动的,她悄没声儿地将自己的衣襟从谢律爪下抽出,为他搭上棉被,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放平帘帐,呼了口气,转身出去。

她许久没晒过太阳了,正巧腹中饥饿,官卿赶在晌午结束之前用了午膳,徘徊红柿居庭树下,为那几株白芍浇了水,春回人间,过不了多久又能见到满盆如玉晶莹如月皎洁的芍药花盛开了,白芍开花的时候谢律都不曾见过,她最喜欢那盛大的花盘在蛰伏叶间的娇慵,就算后来又见过了国色天香更胜一筹的白牡丹,可这么多年,她始终对那远在陈国的白芍不能忘情。

花如人一样,谢律就是这盆美丽动人的芍药花。

《诗经》里读过,少年男子与女子互生情愫,便相赠芍药花以此传情。

她当年养护白芍的时候,还曾期盼着,等到来年花开,便采下一朵戴在修严的胸口,便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掷果盈车的美郎君,是专属于她的。

菱歌碰巧出现在官卿的身后,吓了她一条,她缓过神来,抚着胸口道:你真是——出现及时。

菱歌见她在院中照料花草,笑道:这几盆花的草籽都是娘子原先种的那几盆白芍花产的。

官卿还以为这都是谢律耗费财力重新置办的,这几盆花背后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她属实没想到,纳罕地道:那些花……菱歌想了想,那天咱们红柿居小院起火了,世子刚从青冢回来,就听说红柿居走水的消息,他立刻带着人过去抢救,可惜木梁都已经烧塌了,回天乏术,世子从火场只来得及抱出几盆花来,这些花娇弱得很,虽没有烧着,后来却也没能活下来,死了个干净。

不过奇迹的是,这些花居然留下了种子。

世子亲手把它们种进了盆里,一直是亲力亲为地照料,过了这几年,居然长出来了,还很是茂盛,今年春天便要开第一次花!死了,又没有死,种子活下来了,重新发芽。

官卿会意一笑:我知道你在点我。

菱歌一点儿也不隐藏自己那点小心思,嘿嘿笑了笑,又道:娘子明鉴,菱歌说的句句属实。

官卿道:我正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菱歌疑惑:娘子要我帮忙,何须拐弯抹角,只管吩咐就是了。

官卿笑道:这几年,你们没有经营夹缬生意,改卖豆腐了,不好置办成衣了,但还是要准备一下,我想要在王府办一场喜事,去去晦气。

菱歌眼眸滚圆,她懂了:娘子,你这是要冲喜?如今世子病重,连李圣通都束手无策,人若走投无路了,便只好祈求苍天,这冲喜虽然不说百试百灵,但能流传下来,还是有一定道理。

只是菱歌却想到,娘子这好像……不是第一回了吧。

官卿也想到了一处去,当年她嫁给陈慎之时,也是冲喜,谁知道刚到堂上,天地都没拜成,陈慎之便呕血身亡,旧事蒙上了死亡阴影,多少有些不吉利,官卿让她不许再说了,忙道:不是冲喜。

冲喜是几家大人办的迷信事儿,我和世子不一样,我们是……一顿,菱歌突然好奇地探寻过来:是什么?官卿一咬嘴唇,嗫嚅道:是什么你别管。

菱歌却道:是什么我知道,娘子和世子自然是情投意合,鸾凤和鸣了,和那种盲婚哑嫁的不一样!就她嘴贫,官卿幽幽瞪了她一眼。

菱歌欢欢喜喜地鼓起了掌:娘子放一百个心,我这就去置办大婚用的行头。

官卿见她囫囵就去了,话也没听完,忙不迭将人拎回来,又嘱咐了一句:哎,我今晚就要。

虽不知谢律何时才能醒来,他若晚上醒来,也只能立马被押解上堂与她成亲。

但愿成亲,能消解他的彷徨郁结,让他心里能够轻松一点儿,不再背负太多困惑,亦不要再敏感谦卑。

菱歌却惊呆了:今晚?她喃喃道:娘子你这要得也太急了。

婚服我尚且能想想办法,成衣店里倒是就有不少,可那龙凤珠钗的头面都是订做的,我上哪儿弄现成的去呀!官卿却觉得不打紧,这场婚事只是形式,她终究要回魏国的,有没有头面不重要,只要形式到了就行,她挽上简单的发髻,戴上这时节盛开的红梅花,这头面也算是别具风流了。

红梅易寻,在陈王府的拨雪寻春的院子能找到单独辟出的一处,那里栽了两株移自魏国的红梅树,听说是陈王谢玉琅为韶音公主亲手种下聊以慰藉故国之思情怀的。

听说现在开得正好,丹秫红的花瓣晶莹璀璨,蓊蓊郁郁的,官卿也未曾去看过,她想等谢律醒了,一定还是有机会的吧。

谢律醒来的时候,印证了官卿的承诺,她确实还如先前一般抱着他,只是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又整整睡了十二个时辰。

谢律醒来时,见到官卿的明眸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似正凝着自己,嫣然地从嘴角抽出一缕笑容,如料峭早春中抖落风雪乍见明艳的欢喜,他倏地变了脸色,急忙从她怀中退出,艰难地起身。

官卿也坐了起来,问他怎么了。

谢律道:我可压疼你了?官卿看着他消瘦的两颊,还瘪下去的胸肌,叹气,微微摇头:你比我还瘦了,怎么能压得痛我。

他整个人似个鹌鹑,缩在里侧,将脸垂着,官卿爬了过去,握住了谢律的手:你醒了?醒了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说。

谢律嗓音暗沉: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说。

官卿笑道:你先说。

谢律鼓足勇气,与官卿对视,碰上她明媚的眼波,里头清晰着映着一个潦草的自己,谢律笑了下:卿卿,我知道你如今爱上了别人,我亦不敢奢求你能回心转意。

有些东西,没有了便是没有了,就算当年你我之间存在一些误会,可毕竟是三年了。

你认识方既白的时间,与他相处的时间甚至更长,你喜欢他,我知我没资格置什么微词,只能怪天意弄人,是有缘而无分。

我现在剩余的时间不多,你想让我不留遗憾走完这一程,我很是心存感激,不过……后边的话官卿都听不下去了,原来他昨天昏迷前,她说的那些他是完全没听到!官卿撇嘴:为什么这听起来真不像是能从谢修严嘴里说出来的话?谢律被他堵得说不了话,耳朵浮出了微微肉粉色。

隔了许久,他才提气,继续说那些混不吝的废话:方既白恐不会放心留你一人在淮安,他也定会吃味你这样,作为男人,这种感觉我太懂了,你和他回去吧,真的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谢律!官卿咬牙:你别给我装傻!她用力一握,直将谢律的整个手腕都环住,厉声道:回去什么回去?我们今晚就成亲!谢律瞠目,震惊莫名地看向说出这句豪言壮语的官卿,卿卿……你……你说什么?官卿冷笑道:吃硬不吃软是吧?好,那就硬着来,婚服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拜堂,你不是时日无多么,你不是要死不活么,何必浪费什么时间,速战速决!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被官卿这石破天惊一语给震傻了,卿卿说什么,她要和他……成亲?她,她不是说假话么?或是,他真的死了,现在这一切都是幻象?可是方既……没有方既白!官卿气得不轻,真想给谢律脑子里的水都晃掉,我之前说的你是一句都没明白?之前说的?抱歉,他现在只是一个病人,记性也不大好,真的没明白。

官卿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握住了谢律的手腕,没有方既白,谢律你还不明白么,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我这样说,你可能听懂,可能记住了?记不住么,我心悦你,忘不了你,恨你也舍不得你,担心你,我都承认了又怎样。

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谢律,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霸州雪原的重逢,便是那一颗白芍的种子,它重新入了土,如今它又浴火重生,枝繁叶茂,只待春来蓬勃地盛开。

谢律怔愣地看着她气得鼓鼓的脸颊,和眼中如水浪般汹涌而出的晶莹,一念陡转,再也按捺不住,将她按到怀里来,低头俯唇亲了下去。

官卿撑着手掌在他的胸口,那一寸被伤得差点要了他命的地方,是他最柔软的地方,此刻,那激烈的撞击声,让官卿在紧张和焦灼里,又无法自拔地沉溺了下去。

谢修严是一味甜美的毒,好不容易拔除了,如今又上头了,真是……真是什么?饮鸩止渴,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