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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2025-03-22 08:36:41

娘子, 我给你送吉服来了,开开门。

青天大白日的, 红柿居的寝房闭得紧紧的, 也不知里头正进行着什么好勾当,菱歌假意作不知,在门口吆喝了几遍。

官卿窝在谢律怀中整顿裳服, 将皱皱巴巴的衣襟理顺,不巧一绺头发从鬓角散落, 蜷曲地勾住了衣衫上的一枚如意扣,官卿低头伸手就要去理,谢律快她一步,长指不着痕迹一挑, 便将她的鬓发梳理至耳后。

官卿扭眼看了看,觉得他神色略不自然,不知正想到了什么,她急着出去,匆促道了声谢,便从他怀里起来了,一副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脚步轻疾地去开门。

谢律凝视着自己拨弄过她头发的指尖, 却是微微一笑。

官卿扯开房门, 将吉服抱了进来,此时朝外一看,这整间红柿居小院竟然都披红挂彩, 装点得热闹非凡, 便真如青庐一般, 官卿目不暇视, 但心中知晓是菱歌一手操持,感激不尽,菱歌道:娘子可别说见外的话,娘子与世子结合,可是咱们整个淮安的大事。

菱歌准备的吉服是缠金丝的,有些沉重,官卿抱不动,和她说不了几句话,只好先行回寝房,在镜台前试穿起来。

她腰身比几年前要丰腴,所幸菱歌没白作夹缬生意,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得出身材尺码,选来的这身吉服修短合身,金银丝勾勒的撒花牡丹在烛火照耀下流动光华,珍珠镶嵌霞帔,在华贵中又透露着淡淡清润,既不会素朴简陋,也不会太喧宾夺主,官卿很满意这身,照着镜子坐下来,开始对镜梳妆。

谢律从她身后经过,菱花镜中映出窈窕清幽的丽影,脸颊如开得正绚烂到极致的花苞,饱满粉嫩,她在点绛唇、描花钿,正是一点酥云半落雪山,两弯柳叶浅簇红日,美得难言难画。

谢律看她的象牙篦子在青云般的发丝间穿梭,不一会儿便盘出简单端庄的发髻,只可惜没有配饰,这霞光绚烂的锦缎吉服,着实有些压不住。

谢律想了想,卿卿,你等等我。

官卿一奇,只见他弯腰去拾掇堆在屏风后头角落的箱笼,倒腾什么也看不清,她只顾搭着发尾,专心致志地继续盘发。

末了,当她正感到时鲜梅花也压不住这妆和吉服的时候,一顶漂亮精致、缠凤绕牡丹的金累丝点翠冠落在了她的发梢,挑牌垂落六串玉粒明珠,颗颗饱满,当心一只点翠振翅彩凤,衔吐华胜,一经落下,镜中的容颜顿时雍容高华,美艳不可逼视。

官卿惊愕不已:你从哪里弄来的这顶凤冠?谢律从身后扶住她肩,端详镜中的美人,再替她将凤冠扶正,闻言,嘴唇勾了勾:三年前就准备了,我亲手画的图纸,本想等成婚的时候再给你惊喜的,就是可惜……他忽然笑意一凝,住了嘴,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发生了双柳宴上那样的事。

当年,谢律是真心要娶她的,他没有欺骗她。

这顶凤冠的颜色有些陈旧了,当时工匠照着图纸打好送来给世子过目的时候,卿卿早就死在了淮水上,谢律看也没看一眼,便将东西全都锁进了箱笼,尘封了起来,还有一些遗物,也连同这顶造价不菲的凤冠一并进了箱笼里,再也不见天日。

官卿扶了扶头冠,笑道:有心了。

我很喜欢。

那个时候,魏国使臣和渝国使臣来淮安在即,谢律每日忙得不可开交,鲜少在她跟前露面,没想到他偷偷还打了这顶凤冠,官卿想到他这般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成亲,却被暗算失去了她,这几年过得这样不好,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忍不住道:你的吉服也在这儿,去沐浴吧,再试穿。

谢律从身后揽住官卿的细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失神地落入了谢律怀中,忙不迭蹬动脚丫:你做什么,你现在不能这样,放我下来……谢律不高兴:不能怎样,不是都要成亲了么?官卿摇头:我是说你的身体……可别再造孽了,她承受不起。

谢律偏不肯,将她抱着坐了起来,好歹是坐下了,官卿舒了口气,便安心坐在他腿上,这凳子太小,她怕滑下去,两条藕臂都挂在谢律的后脖颈上,谢律低声道:卿卿,既然要成亲,那今晚……他意有所指,官卿面色一红,可谢律那人,怎么说呢,虽然他自己也害羞,但只要她比他更羞,他就能为了欺负她流氓得变本加厉:要不要洞房,行周公之礼?官卿倒是不排斥,成婚么,不就是拜天地,进洞房么,少了一环都不算完整,要是谢律身康体健也就罢了,偏偏……她为了稳妥起见,还是道:不要了,我是担心你的身子,恐怕是不行……话音未落,男人便变了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了。

我不行?谢律低沉的音质蓦然变得有些尖锐,刺得她头皮一紧。

他不依不饶:我不行么?卿卿,你忘了,是谁每次都跟我说‘要死了’,让我饶了她?官卿脸颊更红,可心底到底不服气:那不都以前的事了么,你现在的身体和三年前,能比么……谢律拥她臂膀加重了力量,将她腰锁得快要断了,官卿哼哼唧唧地,就见谢律近在咫尺的面容,循循善诱举戈威胁:是不是不中用,你马上就知道了。

官卿终于羞恼得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了谢律讨厌得一如既往的嘴,恼火地道:你别说啦!晚上再说,快去沐浴!多少天没正正经经地洗个澡了,你不害臊我还嫌弃!先洗澡么,谢律也不是不肯,他也爱洁,事前事后都得清洗才好,今晚还要成亲,自然更加马虎不得,只是,谢律将脸还贴在官卿的耳侧,势要讨一点红利:你亲亲我,卿卿。

官卿无法可想,只好抱着他,响亮地亲了一口,之后再从他怀里下来,催促着他:你快去洗澡!谢律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进去了浴房,还叮嘱她,不要跑远。

官卿忙说不会,让他安心去洗,洗白净点儿,除除污秽晦气。

将谢律哄去洗澡以后,官卿松了一口气,转回身,照着菱花镜看了看自己全身,这顶头冠确实脱俗,谢律真的很会设计,想来也知是花了一番心思,只是他还不会戴,现在还戴得不稳,官卿想找人帮忙,知道菱歌就在红柿居外边,便去寻她。

净室内不断有水声,然而谢律却久久不稳外间的动静,心念一动,知她还是出去了,再也无心沐浴,急急地穿上了吉服,也不顾合身与否,便出去寻。

菱歌正和卫笈在门口跳房子,她一蹦一跳的,兴致很高,卫笈坐在一旁石阶上,手里把玩着菱歌为他编的剑穗子,宠溺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直至官卿过来寻她。

连卫笈都是眼前一亮,菱歌见了,也再无心跳房子了,娘子今晚美得不像人!……官卿只当是在夸了。

她瞧见卫笈也在,不好说话,委婉表示了一下需要与菱歌单独交代一些事宜,卫笈颔首,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菱歌欢喜地握住了娘子的素手,前后上下地将他打量着,深感奇异:娘子这顶冠真漂亮,是在哪家定制的,将来我也要。

官卿笑道:现在都不羞啦,可见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也是,你们俩也都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不过,这冠你可买不着,这是谢律亲手绘制找人做的。

菱歌又羡慕又高兴:世子对娘子是千百个诚心。

娘子得嫁良人,我们大家伙儿都高兴,对了淑娘也知道了,她正说来不及准备贺礼,打算明日一早过来探娘子的消息呢。

官卿让她还是安心养胎,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官卿都可以理解,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这些苦头她全吃过,道这些都不打紧,我是想问你,怎么这王府里都寻不到几个婢女,你看我这冠子,还是歪的。

她一指头上,因为走了一截路,发冠果然有些歪斜的迹象。

菱歌想起这茬儿,不由笑道:原来世子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些婢女早都散了,世子说,王府里有没有女主人了,要婢女干什么。

至于翠微抹云她们那些人,全上南华观伺候王妃了,因此现在娘子才找不着一个人为你戴冠。

这样,娘子低下头,我来给你戴。

官卿依言稍屈膝下蹲,让菱歌为她将凤冠戴正,菱歌素手纤巧,做这事驾轻就熟,一面为娘子固定发髻,一面说道:王府里还有谢老王爷,娘子今夜和世子成婚虽然仓促,可怎么着,也得知会老王爷一声是么?他是世子高堂,怎么着也得出现啊。

官卿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夜我想就我和世子两个人。

可是……若是没有高堂,这婚成得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菱歌不解,待要再劝。

官卿柔柔一笑,道:我立刻就要动身回魏国了,现在这婚只是暂时成的,何必弄那些麻烦。

菱歌吃惊:暂时?这是什么意思?娘子,你还要回魏国么?官卿道:当然,你莫忘了,我还是魏国公主。

菱歌呆呆的,可是你,你不是才要和世子成亲了么?官卿笑着:谢律的身体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了,我正好回去。

菱歌还是不解,内心当中难以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算算时辰,他也该沐浴好了,谢律洗澡比较繁琐,以前在一起时,他就算是再急色,他也会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洗干净,香喷喷的好让她抱,他说,男人体息重,易出汗,油脂旺盛,平素里可能看不大出来,但要是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时候,女方从他身上搓下来一枚枚泥丸,那可大大不妙。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假模样,官卿想想就好笑。

不过男人爱干净,便宜的是自己,她从不嫌弃他这些弯弯道道的讲究。

官卿笑容满面地回到寝屋,发现他人还没出来,笑道:洗这么久!她来到净室外头,敲了敲谢律的门,修严,你好了么?再折腾下去,吉时都该误了。

官卿摇头叹息,反正也不是没见过,怕什么羞呢,她伸掌,将那扇移动的屏风门拉开来,里头云雾缭绕,但也散了九成,官卿把眼一看,居然空空如也。

笑容凝在了官卿脸上,她心里一慌,谢律?她满屋子地找,可到处都不见了谢律的人影。

官卿一颗心直往下沉,怎么回事,去了哪里了?这时,菱歌慌不择路地撞了进来:娘子,我怎么拾到了这个?她疑惑地将手里的劈成一半的同心玉佩给官卿看:娘子你看,这不是我给世子准备的吉服上的同心配么,怎么落在院子里了?官卿霍然抬眸:你说什么,院子里?菱歌重重点头:是的,刚才在院中拾得的,就在门后边。

她还在想,是不是自己送吉服的时候,不小心把这枚玉佩弄丢了,唯恐误了时辰不吉利,谁知道这一禀告,她却看到娘子紧皱的眉结,心头顿时更慌:怎、怎么了?官卿握紧了玉佩,哑声道:玉佩没丢,谢律丢了。

刚才,谢律一定是听到了那些话!啊?大喜之日,新郎官丢了,这?菱歌目瞪口呆。

可都这时辰了,上哪儿去寻?就算寻到了,再回来时辰都过了啊。

官卿不管那些,她迅速恢复镇定:菱歌,你叫上卫笈,让他带着人满城搜索,一定找到世子,快去。

哦哦!菱歌立刻反应过来,这就去通知卫笈。

官卿自己也坐不住,垂眉俯视这枚同心配,脑中回荡着方才对菱歌说的话——我立刻就要动身回魏国了,现在这婚只是暂时成的,何必弄那些麻烦。

谢律的身体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了,我正好回去。

真是该死,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如今的谢律异常敏感,他对她是因为可怜他,想要让他不留遗憾才暂时留下这个念头耿耿于怀,好不容易说服他相信,这节骨眼上又让他听见了至关重要的真话,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了,他一定是认为她就是为了给他冲喜,才短暂答应留下了。

官卿坐不住,等不及消息传回,自己去马厩牵了马车,她虽然不敢骑马,但驾马车的本事却有,官卿策马飞奔,出陈王府,奔向城郊。

这个时候,谢律只可能去两个地方。

若不是烧毁的红柿居,就是停泊在湖中的那艘画舫,赌一赌好了。

官卿选择了出城。

但愿那该死的默契这时候还能灵验,谢律,你最好真的在那个地方,别教我担心。

官卿来到湖畔时,那艘画舫果然还静静地靠在岸边,船舱已经点了灯,从绢纱后隐隐露出一道孤孑清寂的身影,落寞地好像正在发呆。

官卿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块垒落地,她停下车,闪身滑下来,向着画舫走去,直至来到船边,她对着那道背影,忽然厉口:谢律!谢律一怔,他回过了眸,绢纱遮挡着视线,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她上了船,画舫随水轻轻地一荡,轻细的颠簸,随即绢纱屏风被推开,官卿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呆滞地望着此刻脸上挂着怒意的官卿,半晌后,他强硬地将头扭开。

这婚我不成了,这几个字,几乎像是从谢律的嘴里挤出来的一般,艰难无比,你回去吧。

如果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如果终究是要离散,如果这只是一场出于同情的施舍,他不要。

官卿气急反笑,可她无法说出任何重话,因为此刻的心疼漫过了其他一切的情绪,她停在谢律的身后,张开两臂抱住了他,修严,我们成亲。

不成。

他别扭地嘴硬。

官卿笑着抱他更紧,两只纤细的胳膊将他的腰圈着,贴着脸颊向他的后背:吉服都穿上了,吉时都到了,不成亲,会不会太迟了我的世子?她的小手,如一只灵活游弋的小蚂蚁,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探入了谢律的衣襟,往里,复又掀开一层,继续往里,往里,直至抚摸他的腹肌,滚烫而灼热地唤醒一些愉快的反应。

……谢律绷得像一张弓,就像一个定力高强的高僧,额头沁出了微微汗珠,身体和神情都不动一下。

官卿一把抱住他,从身后亲吻他的脖子,细细碎碎地吻,绵绵密密地咬,他的身体开始战栗了,那种熟悉的战栗感觉,让官卿知晓了自己的魅力,她高兴极了,在谢律耳边吐雾如兰:我说要回魏国,当然是要回了,你莫忘了,我们的儿子还在魏国呢,难不成你不想要他?谢律轰然一震,他掀开了眼皮,回眸瞥向身后又娇又妖的女人,此刻做新妇打扮的女人铺红叠翠,玉簪螺髻,笑涡浅漾,绣屏斜倚,伴随一呼一吸香雾朦胧,谢律早被她撩拨得意乱情迷,忽闻此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热了。

卿、卿卿,书杭——是你的骨肉,官卿搂住谢律,含住了他的未尽之言,她坐上来,如女王一般号令着她的裙下之臣,让他绝对地服从,绵长的热吻过后,官卿呼吸急促,两腮香汗如雨,明眸轻轻地闪烁,修严,我现在很庆幸,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