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扬和林倩容同时想要追出去。
倩容,你回去,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何扬拦下林倩容。
总经理,你……林倩容不解。
倩容,你留下来,让总经理去就好。
黄友山使了个眼色,要何扬快走。
何扬长脚快步跑了出去,只见她站在她的机车旁边,正努力地想把车钥匙插进锁孔。
你喝酒了,不能骑车。
他拿走她手里的钥匙。
我没醉。
冷风一吹,她的酒不但没醒,反而好像有越来越醉的趋势,她的脑袋有些沉重,双脚有些虚浮,只好将双手扶在机车的把手上。
她以为克制得了自己,只要远远看着他,她就心满意足,没想到这样看着他,却不能和他在一起,让她好痛苦,越来越痛苦。
我送你回去。
他不管她是否同意,牵起她的手,直接把她塞进他的车子里。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明明是个烂女人!你不是烂女人。
他发动车子,并不急着开走,就这么专注地看着她懊恼又生气的侧脸。
我是,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你明明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她转过身,对他大叫着。
那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猛摇头。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又把身体转回正前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我先送你回去吧。
她喝醉了,他不期望现在能跟她讨论出什么结论来。
她闭上眼睛,酒意之下,刚刚还闹着脾气的她,很快的沉沉睡去,好像刚刚吵闹的事都没发生过。
一看她睡着,他将车头掉转方向,没有往她家开去,反而前往自己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回到住家的地下停车场,她依然睡得很熟。
他侧过身,轻轻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手指忍不住抚摸上她披散在肩膀的发丝。
老天爷究竟开了什么样的玩笑?他深深在心里叹口气,然后下了车,来到另一边的车门,轻轻打开车门,再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你……长年的警觉心让她即使再累、头再痛,还是勉强睁开睡眼。
乖,你喝醉了,我抱你回家。
嗯。
察觉眼前熟悉的人是他,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小脸枕上他的胸口,又安心地闭上眼。
他知道她真的喝醉了,平常战战兢兢地跟他保持距离,这会儿却主动将他抱那么紧,紧到他连骨子里都为她心疼了起来。
朦胧之中,她好像回到了过去,以前她老是喜欢赖在他的怀里,跟他同挤一张沙发看书、看电视,每次睡着,他就是这样把她抱上床。
她宁愿梦境不要醒来,永远都不要醒来。
这间四十坪的公寓,本来是何扬和弟弟何帆一起住,后来何帆结婚,另外买下对门的一户,所以这层楼的两户人家,他们兄弟各住一户。
进屋之后,何扬轻轻的把她放到床上,打算去泡杯热茶给她。
结果他才想把她放下,她却反射性地死命抱着他。
扬,不要离开我……扬,对不起……扬,我不想离开你……她嘤咛地喊着,表情痛苦,语调悲伤。
那声久违六年的扬,有着撒娇又有着羞意,他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两人一起翻滚在大床上。
婷,我不会离开你,我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感觉到唇上的暖意,她像发狂似的,又像要留下证据,对他又吮又啃。
扬……扬……她在他唇上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婷……婷……他也回应着她一逼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是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当一切几乎都快要控制不住时,他及时找回理智。
他不能伤害她,不能在她喝醉时和她发生亲密关系。
何扬努力克制自己的生理欲望。
婷,乖,你累了,好好睡一下。
她听了他的话,慢慢放开攀在他脖子上的手。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替她盖好棉被。
忍耐下了相思的折腾,他进浴室冲了个澡,然后才回来她身边躺下,将她搂进怀里。
她自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小腿跨在他的小腿肚上,那是她以前最习惯的睡姿。
而他则是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一手抱着她,一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感受那柔软的触感。
这一夜,两颗等待的心,终于有了聚首的一天。
清晨的微光,悄悄从窗帘中透泻进来,照亮了程乙婷的小脸。
她动了动眼睫,偷偷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先看到一个裸裎的胸膛,再往上一点,他好看的下巴便映入她的眼底。
她怎么会睡在他的怀里?她果然不是在作梦,那么昨晚那些虚虚实实的梦境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真的疯狂吻了他吧?程乙婷一动都不敢动,连往上看的勇气都没有,就不知道何扬醒了没?是不是又用那种嘲讽的眼神在盯着她看。
她一定是喝醉了,醉到不省人事,幸好身上的衣服还满整齐的,不然她一定羞愧到无脸再见他。
偷偷再把眼睛往上移,看见他那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看,却撞进一双含着宠溺的大眼。
早。
她一动,他便醒来了,只是眷恋着抱着她的温度,不打算吵醒她。
早……她快速地推开他,匆匆的跳下床。
你要去哪?回家。
她打开房门。
好吧!那是她自以为的房门,结果,当她一头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是浴室。
一阵闷笑声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你先去洗脸刷牙也好。
她只好低着头走进浴室,砰一声,赶紧把浴室门关上。
你就先用我的牙刷和毛巾。
门外又传来他的声音。
哦~~她看着浴室的大镜子,忍不住脸热热、心跳跳。
他为何还能这么处变不惊?他应该一脚把她踢开,让她睡一夜的地板才是。
看自己这副营养不良、肤色直这欧巴桑的模样,而他还是这么帅,还帅到无法无天,她不但觉得自卑,更是无法跟发光发亮的他相处。
她用手胡乱掬趄一把清水漱口,然后洗了脸,她才不要用他的毛巾和牙刷。
抹干脸上的水珠之后,她整个脑袋清醒了过来。
糟了!今天是周末,她得回家一趟,可她居然还在这里!非得必要,她在周末和周日都不会工作,连超商的打工,她都谈好可以假日排休。
她一定出浴室,就看见他在讲手机。
……好……我知道……你放、心……奇怪了,他耳朵上那支旧到不能再旧的手机,怎么越看越面熟?那不是她的手机吗?她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按住。
你在跟谁讲电话?你妈妈。
他说得气定神闲。
我妈妈?她张大嘴,差点没昏倒。
她连忙把手机靠近耳朵边。
妈。
乙婷呀!你跟阿扬和好了吗?程母很开心地问。
妈,我回去再跟你说啦!她有些气急败坏。
妈是想问你要不要回来?小宝一直吵着要找你。
妈,跟小宝说我马上就回去。
要是没空,就不必每个星期都回来,这样赶来赶去的很累。
妈,坐客运很方便的,电话费很贵,我不多说了,我中午以前会到,就这样。
她怕自己无意间在他面前泄漏太多情绪,只好草草挂断电话。
你要回家去?他问。
嗯。
她拿起她的大背包,匆匆往外走,这次没再开错门,一直来到客厅。
客厅虽然没有金碧辉煌的摆设,但是简约的日式风格,看得出来主人的品味及不凡的格调,尤其那台至少四十五寸的液晶电视和一整组的音响设备。
看来何扬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她很庆幸当年离开他的决定是对的。
你家还在淡水吗?她摇摇头,伸手想打开大门,无奈却找不到开门的方法,这钢铁大门怎么这么多道锁呀?这门要怎么开?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霸道地倚在墙边,就是不帮她开门。
我妈回中坜的乡下住了。
我想跟你谈谈当年的事。
下次吧!我得赶回去。
她缩着肩膀,根本不想跟他谈当年的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解释,可是又怕解释了他不相信。
我送你回去,我也好久没看到伯母了。
她一吓转过身来,总算肯面对他。
不用不用,我妈没什么好看的。
看你是要继续待在这,还是让我送你回去?他摆明了只能二选一。
何扬!她撒娇似的轻轻跺着脚。
你总算肯叫我的名字了。
他皮皮一笑,当然昨晚在床上,她叫了无数次,不过那些都不算。
程、乙、婷!看着程乙婷跳上计程车,何扬差点破口大骂三字经。
就在五分钟前,他帮她打开大门,而她竟然趁他穿鞋时冲出他家,接着砰一声,将大门甩上,等到他再度打开大门时,她已经闪进刚好到达楼层的电梯。
他从楼梯快跑而下,一口气跑了八层楼,正好目睹她跳上计程车。
就算他回头开车去追也来不及了,他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手段?看来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以为能打开她的心结,没想到她竟防他防成这样。
当天晚上,在螃蟹后头的办公室里,一位征信社的朋友,正将所调查到的资料交给何扬。
在知道王家华和许成诺的情侣关系之后,他立刻请从事征信工作的朋友代为调查,不是他不相信王家华所说的,而是他必须更了解她,他想知道这空白的六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资料上显示,程乙婷的父亲程火木,在十六年前以杀人罪被处以有期徒刑十五年,于六年前假释出狱,三年前再度犯下杀人案被捕入狱。
至于程乙婷最近三年的工作状况,则跟她在履历表上所写的相符。
其余的资料就是他所知道的,她位于淡水老家的户籍地址,是他所去过的,还有位于三重市场边的租屋处,那怎么没有中坜的住址呢?这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直到这三年才有正常的工作,可是,既然程火木已经被捕入狱,她为何还在担心?为何不敢让他知道她的住处呢?他今天一整天都试着打电话找她,但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隔天,他不死心地跑了一趟淡水,那位于半山腰的两层楼透天房子还在,只是外墙已经斑驳、甚至屋顶已经被掀翻了一大片,看得出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并不失意,他早知会如此,只是想确定那份过往的记忆,反正他很快就能再见到她了。
星期一。
何扬这个夜猫子,经常都是睡到近中午才起床,今天却破天荒的一大早就进公司。
总经理。
除了林倩容和黄友山比他早到,其余员工都还没看到人。
黄经理,都已经九点了,平常大家都是这么上班的吗?心情不佳的何扬,只好拿黄友山开刀。
迟到又不用扣钱,这也是你当初说的,让员工有自主管理的精神,晚到就晚下班,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公事全都做好。
黄友山慢条斯理的解释。
我是这样说过没错,但不能把我给的方便当随便,待会儿全体业务部的人,都来跟我报告这个月的业务展望。
谁让门口的位置还是空的,程乙婷竟然到现在还没看到人。
是的,等全员到齐,我立刻集合他们开会。
黄友山皮皮的笑着,大概知道何扬为什么发脾气。
只有林倩容还傻愣愣,她从来没有看过好脾气的总经理生气,吓得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程乙婷呢?怎么连她这个新来的员工也敢迟到?何扬质问。
总经理,乙婷有打电话进来,说她要请假一天。
黄友山赶紧报告。
她为什么请假?她说她有事。
什么事?她没说。
黄友山两手一摊。
她没说,你不会问吗?何扬气得几乎要咬牙切齿。
要不,总经理自己打电话去问。
黄友山直接把桌上的电话拿起来,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要问得到,他还需要着急吗?黄经理,你进来一下。
何扬气呼呼的走进办公室里。
黄友山乖乖的走进办公室,还顺手把办公室的门给关好。
干什么?一大早就吃了炸药,难道星期五那天你送乙婷回家,她让你受气了?黄友山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去揭何扬的疮疤。
我不想听你废话,她家住址到底在哪?你是她的前男友,你都不知道了,我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小宝是谁吗?何扬记得她跟她妈妈讲电话时,提到小宝这个名字。
韦小宝吗?那我知道他是谁!黄友山,你欠扁呀?何扬果真抡起了拳头,在黄友山的面前晃呀晃的。
我真的不知道嘛!你想你都找不到她的人了,我怎么找得到?况且,她明天就会来上班,你干什么这么急呢?黄友山眼看何扬真的生气了,只好求饶了。
是呀!他干什么这么急,可是他有很深的恐惧感,怕她一转身又不见。
桌上的电话响起,让两个大男人暂时停止针锋相对,何扬按下免持听筒的按键。
总经理,乙婷来电,你接不接?是林倩容的声音。
转进来。
稍等喔!在等待的制式音乐过后,接着出现程乙婷的声音。
总经理,你找我有事?你在哪?你为什么请假?我回家呀!我有跟黄经理说了。
我问的是为什么?他要知道原因。
她因为想起来有事情没交代完,所以才会又打电话进公司,没想到林倩容告诉她总经理有急事找她,然后-一话不说就把她的电话转了过来。
小宝发烧生病了,我走不开。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哽咽,很明显是哭过后的沙哑。
谁是小宝?我儿子呀……她突然闭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有儿子?何扬咬紧牙关问。
对不起,我要去忙了。
她急急把电话挂断。
乙……回应他的是嘟嘟的电话声。
怎么回事?黄友山还不知死活地问。
在何扬眼神的威逼下,黄友山只好乖乖的离开办公室。
她说她有儿子?!她说她有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次他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急躁,就算是亲耳听见的,也有可能是误会一场,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不再做过度的解释和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