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25-03-29 07:16:20

「喂,我问你,你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天上那个月?」她进京找他的第二天,指著天空这样问著。

「你说呢?」他坐在亭里,轻轻地微笑。

「我不识字才问你的!」这家伙,又不是不晓得。

「不过,如果你是十五圆月的话,那我就会写。

」简单的字她会。

「是么?」他望著她不自觉天真的脸庞,用著温雅的嗓音缓道:「我名为观月,观,乃看之意。

观月的意思,就是看明月。

你以後,只要在夜晚抬头望望天,就可以瞧见我了。

」他似真似假,带些调笑。

「啊?」她回过头,对著他俊美又朦胧的丽颜,居然忘了本来该说什么。

那是第一次,她觉得一个人居然可以这么符合自己的名字。

细细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地,刻划出一条一条的深深黑影。

祖言真坐在阴暗的角落,低垂著头,就像是尊石像般,动也不动。

有人的交谈声传来,不是很清晰。

跟著,脚步声接近,一个官兵模样的人手里端著木盘,走到她的牢房前,拉著锁门铁链敲向栏杆。

「吃饭!」她没有立即反应,官兵不悦,更用力地敲打著,刺耳的噪音回绕在空荡的监牢里,令人头皮发麻。

祖言真抬起脸,只是木然。

慢慢地爬向门边的木盘,她拿起碗,也不管上面放了筷子,直接抓起里面的饭菜就吃。

那官兵嫌恶地道:「你这红毛鬼,该不会是喝人血的吧?」跟野兽一样。

她猛然狠狠地瞪著他,淡色的眸子闪著怪异的忿怒,那官兵吓了跳,想起传言外族人的眼睛多有诅咒,霎时噤声。

祖言真收回目光,并没有加以吵闹,饭菜弄得双手油腻,她依旧是大口地吃著。

官兵啧了一声,正要走开,却看见前方有来人,立刻跪下行礼道:「大人。

」来者是一名六七十岁左右的男子。

只见他挥了挥手,那官兵就退了下去。

随行护卫搬了把椅子放好,严嵩拉起袍摆坐下,睥睨著用手吃食的祖言真。

「你倒有趣,一般人受了刺激,会不吃不喝好一阵子,可你这女山贼却恰恰相反,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他道,眼底带著轻视。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饭馆?她置若罔闻,毫不理会,专心地吃。

「大人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一旁护卫用刀鞘扫掉她捧著的食物,怒斥道。

她停是停了,却还是不发一语。

仅用手撑著地,维持同样姿势。

严嵩笑道:「你很恨吧?居然被背叛了,他在外头锦衣玉食,你就被关在这儿暗无天日,怎么?是不是很想一刀杀了他啊?」她似乎颤了下,严嵩见她有所回应,更是不怀好意。

「真是可惜,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清,错信小人。

」搧风点火著。

她抵在地上的拳头紧握著,仿佛要捏碎什么。

严嵩在心里冷笑。

「你是没法活著出去了,就在这儿待一辈子吧。

」他起身,临走前不忘补充:「你们赤焰寨还真是恶名昭彰哪,光是逮住你这个少主,就给他带来不少功禄,我就代他,多谢你了。

」极尽讽刺地说完,他笑了几声。

在经过看管官兵身旁时,命一旁护卫递了锭黄金给他,并低声嘱咐:「十天後,找个机会假装放走她。

」官兵一呆,不明就里。

这么大费周章抓来,又要放?严嵩只用著极低的音量道:「照做。

」「是。

」只得领命。

在步出牢门之前,他回首望了一眼。

面上表情煞是狠毒得意。

再也没比「背叛」更让人愤恨的了,虽然好像有人从中予以阻扰,使得他无法再加诬陷将邢观月问斩,不过,一旦他被逐出京师,届时,不论他逃到哪里,都将被人擒杀!一甩袖,他移步而去。

牢间,祖言真只是垂著首。

她紧紧地握著拳头,全身轻颤著。

瞪视地上那抹月光,良久良久,她抓起地上的石块,用尽力气地朝窗外扔去。

丢不到那明月,也无法宣泄她心中涨满的怨怒。

她昂首望著好一会儿,喃道:「可恶……真是可恶……」可恶!她的低语,被风吹散,只能融进黑暗之中。

000「邢大人,别来无恙啊。

」皇宫内院中,严嵩假意巧遇,带笑问候著。

邢观月行礼,轻「嗯」了一声。

将他沉默的态势解读为阴郁灰败,严嵩好心地微笑道:「又来面圣?」明知故问。

「是的。

」他也仅是简单地回了一句,眼神却似好远。

「皇上身体不适,邢大人又是无缘面见龙颜了。

」他已经被当成和盗贼勾结的贼臣了,现在才想求皇上,已经太迟了。

严嵩在心里冷道。

「邢某知晓。

」淡淡地回答著,他仍是不看对方。

哼。

严嵩微微抬起下巴,道:「你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依旧这么目中无人!」「……严大人多心了。

」说是这样说,但他美丽的双眸却低垂著。

「哼!」他极不悦,眯趄眼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能替我做事,那么我将帮你撤掉所有罪名。

」邢观月轻轻地倾著细致的颈子,仿佛听不懂他究竟在讲什么。

未久,才缓缓道:「我也可以给严大人一次机会,劝你不要再惹我。

」他说得轻声细语,却让人听得出来非常认真。

被送上了个冷屁股,严嵩脸色铁青。

怒道:「那你就回府等著接圣旨吧!」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就让他彻底地吃个够!甩开袍摆,越过邢观月走离。

廊上,只留著邢观月一人。

他伫立片刻,才低声道:「出来吧,人都走远了,你还想偷听什么?」根本没人注意到的梁柱後,忽然有一身影现出。

那是名面貌极俊逸的男子,气质玩世不恭,但动作举止上,却隐隐有著一种雍容尔雅的气度。

男子挥了挥身上的华服,笑道:「你看到那老头脸上得意的样子没?他真以为姜是老的辣,把你完全给扳倒了。

」真可惜,老姜是颇呛人,但不会比辣椒更辣。

「他都没注意到你其实看来很开心么?」邢观月抬眸,只问道:「我的罪刑是什么?」「我想想。

」男子抚著下巴,一拍掌,道:「和盗贼串通,抄家流放,永世不得返京。

」唉呀呀,好可怜。

「不得返京……么?」邢观月轻声念著,唇角慢慢地牵出一抹笑。

「看看,我就知道刚好中你下怀。

」男于叹了口气,摇摇头。

「别人嘛,想尽办法要享受荣华富贵,偏你这人脾气怪,不爱当宫,连京城也不愿意待。

」算了,当官当久了,人格可是会扭曲的。

邢观月没理他,续问:「俺答已经率军南下了?」「是啊,就快到古北口了。

」等於攻到家门前了,大概不出五日,消息就会传开了吧。

男子抱胸,忍不住道:「你这么料事如神,以後可以去做半仙。

」不过是个文官,居然连军情也能了若指掌,他怎么会跟这么恐怖的人做朋友?不不,他们或许不能算是朋友。

「北方军粮不足,鞑靼溃我方军势南下,是迟早的事。

」邢观月淡道,而後语带警告:「你想要继续在这烂泥里打滚随你,但如果你敢坏我的事……」「不敢,不敢。

」男子无奈地摆手,原本嘻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锐利。

「咱们还得合作好长一段日子呢。

」他绝对不会与他为敌的,这样的过人才智,日後要是有了需要,能让他如虎添翼。

男子又道:「不过我说,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栽在一个女山贼手里。

」这可真是始料未及的。

邢观月一笑,带著些许无奈:「只可惜……她可能很生气吧。

」「是啊。

」男子打了个呵欠。

「你没想好怎么解释?」那姓严的老奸贼这招的确高,离间了邢观月与山寨,重重地给了一狠棍,这样不仅切断对手的退路,更增加了对方得应付的敌人。

「不。

」他徐缓道:「我不解释。

」如果信任产生嫌隙,那么怎么解释都还是会有疙瘩存在。

「你不解释?」男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那她可就会杀上门喽!」是玩真的喔,不是在说笑。

邢观月半抬迷人长睫,用著温温的嗓子,低声道:「给自己喜欢的姑娘追杀,也是挺不错的。

」那是只有你才这样觉得吧?男子眨眨眼,一脸诡异。

「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而且跟他无关。

邢观月没有接下去谈,见不远处有一青年走过,他道:「那是?」男子顺著一瞧,耸了耸肩:「那是前几年的进士,听说资质不错,也是少年英才,十五为诸生,最近表现甚佳,以後可能也会入阁吧。

」好像姓张……叫居什么的吧。

「是么?」邢观月敛眸。

「希望他……能别被这皇宫给吞噬了。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男子见他转过了身,撇撇嘴道:「你要去哪儿?」准备跑路么?他回首,绝美的脸上有著诡谲的笑。

「我得回府等圣旨。

告辞了,英爷。

」也没等人回应,就先走一步。

被唤英爷的男子挑眉,有些不满。

「喂,我是宽宏大量,所以不跟你计较,否则你这么无礼,太过分了。

」只能对著他的背影碎念。

邢观月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知道,他要离开这皇宫,这烂泥。

然後,永世不返。

000邢府。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啊!」老总管很神奇地在长廊上奔跑,嘴里连连念经。

「什么糟了?」喜宝从外头走进,才回府呢,就看总管跑得像在飞,还以为自己眼花。

「喜宝!」彷佛遇见救星,老总管上前,激动地抓著他的肩膀。

「喜宝,你去了哪里?我找你好久!」啊啊?喜宝满脸困惑。

「欸,总管,你别老揪著我。

」很难过耶!扭著身子挣脱,他道:「我出去看看大街上有什么动静啊,鞑靼都攻到咱们城外了,外头现在人心惶惶,乱得很,总管,你可别没头没脑地上街买菜啊。

」到时倒楣给人劫了抢了,就别怪他没记得提醒。

「什么?」内忧外患了啊!老总管痴呆了一下。

「总管?」喜宝挥手招著魂,还拉回话题:「您刚是说什么糟?」会比外面更糟么?「啊!对对!」老总管又激动地抓著他,念道:「糟了糟了糟了,糟了啊!喜宝!」还附带猛烈摇晃。

「不要摇……不要摇了啦!」喜宝被弄得七荤八素,险些一脚踹出去了。

「我就是在问什么糟了啊!」大叫一声。

「喜宝!刚刚来了道圣旨,说主子与盗贼勾结串通,要将主子去官流放,明日就要来抄家了!」「啥?」喜宝张大了眼睛。

难怪刚才看到门口站了官兵,他还以为是英爷又溜了来,原来是来监视他们的!「主子居然……居然真的这么做了!可恶!」他甩掉老总管的手,拔腿就跑。

「咦?你要去哪儿啊?」老总管讶道:「喜宝!」方向弄错了吧?如果是想要逃的话,那里没有门啊!「你还不快点!」笨总管!喜宝快速地叫道:「再不回房收拾包袱,主子就要丢下咱们了!」他一定不会让主子一个人走掉的,一定不会!「咦?」老总管还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

「总之就是——」喜宝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喊:「快回房收拾东西啦!」老总管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好半晌才能呆呆地应声:「喔……喔。

」QQ0这几日,总听得外面声响絮乱,似乎隐隐有什么事情发生。

就连送饭给她的狱卒也时常心不在焉,心浮气躁。

她好像还听到他们讲些什么,谁要攻来了、是不是现在要逃之类的对话。

望向小小的窗口,天色已近黄昏。

她轻轻眯眼,凝睇著那橘红色的阳光,撒落在遥远天际。

再不快点,她就要忍耐不住了,她一定不放过他,那个可恨的……左边突然传来打斗声,祖言真迅速站起,搭著牢门往声音来源看。

只见一白发壮汉踹倒个官兵,大掌一挥,又是打倒数名对手。

「哈哈哈!不怕死的尽管上!」很久没有活动筋骨,来啊来啊,陪他做做运动也好啊!一人刀砍向前,戚爷两指一夹,将那薄刀给止住,接著一折,「铿」地声响清脆,刀子应声而断。

看守的官兵们皆是吓了跳,有的见情势不对还是保命要紧;有的虽然想要尽忠职守,无奈功夫实在相差太多。

就算要讨救兵,城外因军情紧张,现在整个京城乱成一团,谁还有那个力气搭理,自己的事都管不了了!这厢打得不亦乐乎,另一名黑发的小老头则身形轻巧,左晃右晃,绕过拳脚刀棍,夺了钥匙,一会儿就来到祖言真的牢房门前。

「巴爷!」她喜道。

「少主,咱们来接你了。

」他笑盈盈的,将锁打开,打量了她一会儿,道:「少主,你看来精神不错。

」神清气爽!「因为我没亏待自己!」牢饭不够好吃,为了这一刻,她可真是忍辱了。

「少主,拿去吧。

」从背後摸出一条黑鞭。

「如果担心手感生疏,那边有的是能让你练练的。

」眼睛瞥向戚爷那儿的战场。

祖言真挑眉,左手接过掂了掂,她双目一亮,运劲甩鞭而出!只闻「咻啪」声起,个个才瞧到黑影袭来便给鞭了一记,力道之强,痛得人哭爹喊娘,呼天抢地。

「走!」一声呼喝,三人开始退出。

才出大牢,巴爷立刻就道:「少主,你离开山寨後没几天,咱们就收到岷州来的信,邢小子说你被关进大牢,要咱们在封城前尽快入京,趁鞑靼南侵混乱时劫狱。

」他们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少主为什么被抓了。

「咱们在城里抓了个官兵问消息,结果听说邢小子好像被革了职,不知道谁下了擒杀令要对邢小子不利。

还有,寨主早就被邢小子安全送抵南方一带,意真少主和苍降还有寨子里剩下的人,我也照著邢小子信里的吩咐,让他们先行去了那里——」「阿爹?」早就去了南方?她愣住,随即眉目之间的怒气更加明显。

「好了,你别说了。

火儿也带来了么?」见巴爷点头,她手指放在唇上,吹了声响响的口哨,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立即从旁边窜出。

她俐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头转往邢府的方向。

「少主!」戚爷见状,忙道:「你要去哪儿?咱们还没解释完哪!」那个邢小子真恶劣,弄了个连环计,把大夥儿全给搅得头昏脑胀。

「不必再说!」她强忍多日的怨怒爆发,要去找始作俑者发泄!「你们别跟来,去城西等我,我现在要去找人算帐!」一踢马腹,火儿如飞箭般射出。

「糟了!老巴!」戚爷紧张地直流汗。

「少主没听完咱们的解释,就跑去宰邢小子了!」怎么办?邢小子那么弱,一定打不过少主。

「少主……应该不会真的动手吧?」巴爷敷衍地附和。

希望了。

Q00祖言真骑在马上,不管大街还是小巷,只是飞快地驰骋著。

如果我惹你生气,你会驾著马来找我报仇么?「驾!」那个笨蛋……好笨!笨死了!难道她那么不值得信任么?他敢先走一步,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放过!可恶又可恨的家伙!她这就驾著马——去报仇!0Q0月明星稀。

邢观月拿好简单行囊,步出房门。

走没多远,便给两个人影挡了住。

他微笑,轻声道:「你们怎么还不走?这府邸明日一早,就要给人查封了。

」说得好无所谓。

喜宝瞪著他,老总管则一脸可怜。

「我不是要你们快些离开了?再待下去,这可就——」「咱们要跟你一起走!」喜宝忽然大喊,打断他的温语。

邢观月的表情有些为难。

「不行,我是带罪之身,跟著我没有好处。

」「谁要什么好处了?!」听他这么说,喜宝简直气炸了。

「总之咱们要跟著你,就算你不许也不管,你……你居然想丢下咱们!」他抖著声指控,眼睛湿湿的。

他从小无父无母,寄养在贫苦的大叔家,是主子跟总管好心帮了他们。

在这府待了四年,邢观月虽然爱耍人,但却从没让他冷著饿著,不仅教他念书写字,也不会看轻他。

总管就像他爹,邢观月如哥哥,这样分开,他绝对不要!「主子……」老总管也很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种情况,容不得我作主。

」邢观月美丽的面容失去笑意,眼神阴暗。

「严嵩不会放过我,带著你们,只会牵累。

」语毕,就越过他们要走。

「主子!」喜宝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您真的要一个人走?要丢下咱们?喜宝还想服侍您哪!」双膝跪地,泣不成声了。

「……」一旁的老总管也频频拭泪。

邢观月停住步,冷风吹得他长衫飘飘,弧形只影,那般地决绝遥远。

良久,才低声道:「跟著我……会被杀的。

」他没有回头,细声问道:「你们不怕么?」听他好像松了口,喜宝赶紧用力擦掉眼泪,连声道:「不怕!不怕!就算被杀了、被煮了,被生吞活剥、被去皮切骨,只要能跟您一起走,什么都不怕!」总觉得讲得很像厨房在炒菜。

老总管的老泪不知道为什么滚了回去,不过也接著道:「是……是啊!」邢观月依旧背对著他们,只是沉默。

喜宝情绪激荡万分,本以为主子也是太感动了,所以内心在挣扎,可是却忽然发现到主子的肩膀有著细微的震动。

他一楞,真的没看错。

有个不敢相信的猜测在脑子里迅速蔓延。

不……不会吧。

从地上爬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跑到邢观月身前,果然瞧见他——在笑!「啊……啊!啊啊!」喜宝指著他连退三步,还微湿的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和错愕都无法完整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你……你……你你你你!你在骗人?!」他抱著头,快要发疯。

天哪!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种时候主子也要这样整人?!「啥?」老总管慢半拍,也走过去。

已经皱掉的眉更悲哀地往下掉。

「主子……唉。

」他知道主子很坏心,但没想到是坏到这种程度啊!邢观月轻轻地顺了气,才微微笑道:「怎么?如果我老是这样,你们还是要跟著我么?」「你——」想到自己刚才的一番诚心诚意,那么剖心掏肺,讲出一堆会让人作呕的话;哭得鼻涕眼泪直流,却原来只是成了闹剧,喜宝满脸胀红,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你太过分了!」可恶啊……他再也不相信主子说的任何一句话了!邢观月露出美丽的笑,把唾弃当作赞美。

其实……如果可以,他的确是不想牵连他们的,看来……他终究是硬不下心肠。

不远处有马嘶声起,夹杂著一些斥喝,随即是些微的打斗声。

邢观月转过头,走向大门前的庭园。

喜宝和老总管交视了一眼,也跟在後头。

马蹄哒哒地接近著,在夜里鼓噪,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不过眨眼间,一匹高大的黑马就这样堂堂地闯了进来!「主子小心!」老总管和喜宝惊呼。

那体型吓人的骏马则是在冲撞到邢观月之前,拉起了头,硬生生地停下。

马上的人居高临下,垂著淡色的眼眸,和他对望著。

「……咱们的初识,也是这般情况呢。

」他笑道,不慌不忙,语调平常。

祖言真抿紧了唇,瞪著他。

「你要去哪里?」他不答,只是轻问:「你……是来杀我的么?」语音飘渺深邃。

祖言真闻言,面上覆著一层淡淡的怒气,握鞭的手指向他!不过没有吓到他,却吓坏了後面两个人。

「不——」不要打主子啊!他们很想打,但都忍著了!只听祖言真气道:「你——你这个人!」居然敢先提这件事!她真想好好跟他打一场!他为什么不会武啊?真气死人了!「你觉得我会相信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人么?你觉得我会宁愿选择相信他而想杀了你?你真的这样觉得么?」倘若他敢说是,她真的……真的会揍人!「……你可是当著我的面被掳走的。

」当时,他没做任何反应,也没帮她,加上严嵩必定让她加以误解,这种种,还不构成背叛,还不让她失去信任么?「那又怎么样?我认识你,可是不认识那些人!我知道你不会……不会这样对我。

」她红了颊,又忿忿地道:「我不蠢,也不笨,你不要把我当呆子,好不好?」虽然是吓了跳,但她在牢里努力地想了很多,知道他在骗人!她或许没有他这般聪明,不过只要冷静下来站在他的立场好好思考,就可以明白些端倪。

他拿走她的鞭子,在官兵出现後那样沉默,是担心她会用武力反抗,对方那么多人,他没有办法帮上忙,那种情势下,不一定能打赢的。

会让她进牢,大概也是算准了那些人只是想利用她来对付自己,不至於会给她什么伤害。

但是最让她生怒的,是他明明知晓人家会这样做,却还故意落入陷阱!「你为了让咱们跟你撇清关系,为了别让咱们跟你一样被盯上,所以让我进牢,让对方以为我真被背叛、真想杀你!」她气得眼眶都红了。

「我说的,有没有错?」厉声质问著。

邢观月无语,只是温柔地看著她。

「你真自私!」她跳下马,伸手抓著他的衣襟。

「你为什么不想想别人的心情?我是山贼,比你更耐打,也不怕别人找麻烦!你这么做,我一点都不高兴,也不会感激!我……」对著他始终温和的面容,她哽咽了,倔强地瞪著地板不肯掉泪,却一句也说不下去。

他缓缓地牵住她的手,掌心温湿,用著好轻的声音道:「别哭。

」「我没有!」大声否认。

「好,你没有。

」他笑容淡淡。

「是我多心了。

」真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这般相信,一点也没有怀疑。

要能让她了解他的作法,只有一个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对他非常信任,没有猜疑,完全无悔。

虽然曾经想望过,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以为自己可以洒脱,直到真正面对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汗湿;当她如此坦然时,他也终於了解那种为什么只会为一个人动心的感觉。

不仅是喜欢她的言真,更是恋上她的情真。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她抹了抹脸,振作起来。

别想唬弄过去,阿爹的事情,她知道不对劲。

「另外,我要罚你!」打不下手,那就只好用罚的。

罚的理由多得数不清了,总之大家都有目共睹!「嗯?」邢观月看著她揽住自己腰。

该不会……是要罚他挂在马上面吧?他无声苦笑。

「走了!」带著他跃上马,祖言真让他坐在自己前面。

「你坐稳了。

」跌下来她可不会赔。

「幸好。

」幸好不是挂著。

稳稳地扶住马鞍,他低语。

「什么?」她往前倾,他却刚好转头,四片唇轻轻地触了下。

「嗄?」她一惊,赶紧退开。

邢观月微顿,随後笑道:「如果是这样的惩罚,我很乐意。

」她满脸通红,脑袋都出烟了。

「你……你……」不甘心又说下出话,她拉著他的手臂靠近,吮上他的唇角,很努力地镇定道:「我才……不怕你。

」对,她也会的。

邢观月抚著唇,思量要不要好心地告诉她,不管是谁主动,其实都是她比较吃亏?「喂喂!」一直很忍耐当根柱子的喜宝,终於出了声。

「红毛怪!你要把主子带去哪儿?」真羞,月亮这么亮,还卿卿我我。

「关你这八宝饭什么事?」直到现在才察觉有人已经看了很久,她赧极,不善地回道。

「什么八宝饭?我叫喜宝!喜宝!」喜宝暴跳如雷,老总管则在一旁替他搧风消气。

「怎么不关我的事?咱们正要走,你没通知一声就插了出来,现在又不打招呼就要拍拍屁股走人,当咱们死了啊?」他很压抑了喔,这个红毛怪,天生跟他八字不合,偏主子爱,为了他的将来,所以他才想跟她打好关系,可是——「你们主子我要了,如果要跟的话,就朝城西走吧!」守门的都被她打倒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等有人回答,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能保证会等你们多久!」易言之,就是有缘无缘天注定啦!「什么?!」喜宝大叫。

「你骑快马,咱们是老弱妇孺,怎么可能追得上?」她充耳不闻,掉转马头。

邢观月也只来得及给他们一个抱歉的眼神。

「你这个土匪——」喜宝气喊。

「错了!八宝饭,我是山贼!」祖言真纠正,喝道:「咱们可要杀出重围了!驾!」缰绳一落,马儿踢得沙尘飞舞,霎时就不见了踪影。

「咳!呸呸!」喜宝吐出满嘴沙,怒怨塞满胸腔。

回头一望,却看见老总管在挥手,他受不了地道:「你还在挥什么手啊?连个屁都看不见了!」一把拖住老总管,死命地开始跑。

「喜宝……你说……咱们是不是有容易被丢下的命?」老总管呜咽道。

喜宝翻了个大白眼。

「只有你有啦!」「真的么……」更伤心了。

「因为我老了么?想当年,我四岁离家,五岁去田里工作,六岁来到京城茶馆帮忙,七岁……」天哪!喜宝在心里狂吼,恨不得多生两只手出来捂住耳朵。

可恶的红毛怪,都是她害的,他们一辈子都不合啦!《明文别传》第九十三回之中写道——嘉靖二十九年,秋八月丙寅,鞑靼俺答汗大举南侵,攻古北口,蓟镇兵溃,京师戒严……(下略)……观月遭嵩所陷,去官抄家,刑责流放,永世不得返京。

嵩欲杀之,祖言真阻之救之,他二人离京,自此下落全无……尾声:数年後——数匹骏马在丘上踏著蹄,其中,为首的高大黑骑特别显眼。

上头坐著一人影,身著藏红色披风,火红的发丝随风扬起,有一种野性的美丽。

坐骑旁,则站著一修长的身影,青衫轻扬,如一潭碧泉沉静。

「他真以为……能这样远走高飞?」遥望著对面的大海,极其俊美的青衫男子眯起漂亮的眼眸。

将视线转移到岸旁,微微倾首,他轻声道:「来了。

」话落,他身侧那藏红色披风的女子就举起手,一挥下,後头跟著的两个人便驭马直冲下山,朝一微驼人影而去。

黄沙飞尘中,只看那人影是个老头子,神情甚是惊吓,被逮了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走。

「这样就行了?」红发女子垂眼问道。

「嗯。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

「严嵩付出的代价或许不够,我让他去守著义父的墓直到老死,也得以慰义父在天之灵。

」眼神转冷。

「你真是那个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最佳范典了。

」即便是离开了战场,也能不用一兵一卒,等敌人凋零衰弱,给予迎头痛击,她真觉得不可思议。

难怪她老看到他总是会写一些看起来很秘密的东西,虽然她不晓得内容是些什么,但她明白那是送到皇宫里面去给某人的。

青衫男子只是淡道:「伴君如伴虎,严嵩坐权太久,皇帝对他失去耐性,是迟早的事。

更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会有如此下场,怨不得人。

」当年他计画离开朝廷,严嵩一直想找机会杀他,但那时京城因战而乱,他也趁此远走,待平息後,他早已和其他人迁至南方,严嵩也就此失了他的踪迹。

而鞑靼南侵一事,则是如他所想,会令得严嵩的官位产生裂痕。

严嵩生性贪婪,加以掌握大权,他早料有朝一日必定会令皇帝厌烦,当此,便是拉他下位的最佳时机。

射将先射马。

严嵩党羽众多,直接挑战风险过大,多少臣子因为想要对付他而遭诬陷处死,就连他的义父也是因此而逝。

所以,得慢慢地一个个来削减他的势力,而他那同样只会贪污的儿子,就是一个致命伤。

他提供了一些计策罪证还有可以运用的名单,给予小小的推力。

严嵩享尽尊华,如今却失去一切,不让他死,他却必须活得比死还更痛苦,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此生不得善终。

她沉默,知他其实不太爱提往事。

朝中第一大奸臣,先是儿子贪渎被联合上谏弹劾遭处死,接著他自己也被革了职,抄其家产,完全失势。

在他想逃亡东洋之时,又被人给抓了去,从此以後只能天天对著一个坟墓,没有儿子给他送终,哀悼自己剩余的残破岁月。

他坏事做尽,被他诬害的忠良数也数不清,或许到断气前,也想不起他所面对的墓究竟是哪个仇家。

青衫男子凝视著远方,似是自语,轻道:「富贵荣华,功名利禄,到头来,真正拥有的,又是什么?」官场,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他,是从那地方出来的,或许早也算是披著人皮的妖魔之一。

「……你不爱的话,就别想了,反正事情也已经结束了,不是么?」红发女子看著他,眼瞳清澄。

美丽的青衫男子昂起脸,和她对视许久,才缓缓露出一抹笑。

如果他心中真有妖魔……「大概也会被你收服。

」忽然道出。

「咦?」她皱眉,道:「你别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他垂眸,神秘地微微而笑,再抬首,面目已然温柔。

向那红发女子递出白玉般的手,他道:「麻烦你了。

」语音十分温雅。

红发女子睇著他,伸手一拉,将他整个人带上马,让他坐在自个儿後面。

「真怕麻烦我,就快点学会骑马!」真是。

「嗯……」他似有若无地应了声,往前微靠去。

「我觉得没那个必要。

」笑了声,他环臂环住她的腰。

她的身上,总是有阳光的味道。

「你!」她又羞又恼。

「你再这样,我——我就踹你下去!」这人,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他的坏心眼她好早就领教过了,尤其是阿爹出事的那一次!他淡淡地蹙眉,看来好令人心怜。

「咱们不是成亲很久了,为什么你总是不习惯?」极柔的话语,贴在她的耳边。

薄薄的醉人气息就抚在敏感的肩颈,她差点跌下马。

「你闭嘴!」脸比头发还红。

他老喜欢这样有意无意地逗她,他没发现自己……自己很诱人么?她好怕有一天她会饿虎扑羊,做出什么可怕的行为。

这……这种事……别说成亲很久,她一辈子都不会习惯的!瞅著她漫起一片红潮的颈子,俊美的青衫男子微笑。

挑逗自己的妻子,真的是……会让人上瘾哪。

察觉他安分了点,红发女子不再缩著肩膀,拉紧缰绳,开始加快速度。

「别再玩了,不然真的会摔马!」严正警告。

他不在意,掬起她灼人的发丝轻吻。

在妻子莫可奈何的瞪视下,微笑道:「咱们回家去吧。

」孩子们等著吃饭呢。

000《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六回「奸臣」之中记载——嵩握权久,遍引私人居要地。

帝亦浸厌之……(中略)……皆伏诛,黜嵩及诸孙皆为民。

嵩窃政二十年,溺信恶子,流毒天下,人咸指目为奸臣……(下略)……又两年,嵩老病,寄食墓舍以死。

《明文别传》第一百一十二回之中写道——嘉靖末年,嵩失势,籍其家,其子伏法……(下略)然嵩欲外投扶桑,於途中遭擒,时人以为嵩老病,死矣。

却囚居偏僻深山,恶极,苟活如死……(下略)……於此地孤独守坟,直至断气。

「衡臣,你在看什么?」男子抬起头,回应友人:「不……只是一些流传在民间的故事而已。

」「是么?」「看这个,里面说严嵩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抓去囚禁,直到最後断气的前一刻,都对著他曾害死的人的坟墓。

」「哦?」这折磨比一刀毙命还惨。

「最有趣的,还是关於嘉靖十九年的邢姓进士那部分。

」因同为大学士,他印象极深。

男子有趣道:「里面说,那人遇山贼遭劫却没死,还在那寨里住了月余,其间曾经回京,不过,最後跟山寨大王一起失踪了。

」「你相信么?」男子放下书本,抚著书面上《明文别传》四宇,默默地思考了下,笑道:「毕竟是稗官野史,闲暇时看看可以。

」其它的……也就罢了。

合卷之前传闻,福州一带的山上有间不具名的草堂。

若是给官欺了、给兵侮了,又或者,状告衙门还反被诬告,那么,只要能找到那间草堂,给少少一枚铜钱,便能讨个公道。

想要回被污的银子,就有银子;想揍那贪官,隔日便会看见贪官鼻青脸肿:想整得对方鸡飞狗跳,那不是什么问题,整到丢了职都不会稀奇。

究竟那草堂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没人知道。

曾受惠的人,都封口不谈,只是感谢。

不过,耳边以讹传讹的「证言」倒是愈来愈多……「就是,爹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什么尚书抓走了外公,威胁山寨听话替他办事。

然後爹爹觉得很有趣,就用钱买通了什么尚书的手下,跑到牢里去看外公,还发现外公被坏人折磨得全身是伤。

又因为爹爹真的觉得太有趣了,所以就故意被娘娘他们抓走,想看看好不好玩儿。

」这么无聊?「喔……然后呢?」「然後?」稚嫩的声音听来好困扰。

「然後爹爹就和娘娘亲亲,跟娘娘生下我们了。

」嘻嘻。

「不……」问话有点打结了。

「这是谁教你说的?」严肃质问。

「戚爷爷。

」可爱的头歪著。

「那老不修!」好的不教,净教一些坏的。

吸了一口气:「爹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救走外公的?」「爹爹说,他早就告诉喜宝叔叔,只要那个什么尚书被人关起来了,就可以用钱去把外公救出来,然後把外公放在一个秘密地方好养伤。

」唔,好渴喔。

「喜宝叔叔说,爹爹不是好心,只是预防万一,如果山寨想对他不好,那他就有个保命符。

」不过幸好,外公一直到现在都以为爹爹是个大好人呢。

「真奸诈!」骂了一句。

「然後呢?」「然後?」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然後爹爹就和娘娘亲亲,跟娘娘生下我们啊。

」刚刚讲过了。

「不……」忍不住闭了闭眼。

「我是说,之後是怎么来到南方的?」「喔……」眨著淡色的大眼睛。

「娘娘让爹爹离开山寨以後,爹爹去找还在养伤的外公,说要帮娘娘。

嗯……就是,只要外公不回去,坏人统统会自动现形,不然就是自己离开,反正山寨已经不好玩,不要就算了。

外公答应了啊,因为他好早以前就想帮娘娘了。

」「原来如此。

」难怪,他就是想不通,既然爹跟外公串通好了,为什么还不放走外公。

「真是错综复杂。

」那个爹到底是什么脑袋啊?「嗯。

」小女孩点头,道:「英叔叔说,爹爹是在下棋,一开始就是,他每一步都算好了,走得很轻松,只是中间突然多了娘娘,所以棋局的结果变了一些些。

」还说什么,看起来好像输了,其实是赢的。

「英叔叔?」又什么时候来的?真是神出鬼没。

「算了算了。

」他挥著手。

这故事这么长,亏得他今天总算有耐心听完,直到现在才搞了个明白。

唉唉,他还是比较喜欢去跟娘练武。

「姊姊,我的口好渴喔。

」想喝茶。

她指著他身後的茶壶。

「姊姊?」容貌秀丽绝伦的少年一呆,马上跳了起来:「我是哥哥啦!」这小妹子是怎么回事?三岁能识字、五岁能咏读、七岁写得一手绝赞文章,可是到了现在却还把他错认成女人!「嗯……」怀里抱了一本厚厚蓝皮书的红发小女孩歪著脖子。

「可是书里面都说,女生长得很漂亮。

」所以,他长得那么漂亮,是女生。

「啊?我管书里面怎么说!反正我是哥哥啦!」可恶可恶!一般儿子像爹多普通,怎么他们家却像到他好想吐血!他天天在外头练武却仍旧一身白嫩肌肤,镇日拿布吸眼睛结果还是那么水润;更惨的是,他跟爹站在一起居然被路过大婶说像姊妹!姊妹!姊妹!姊妹耶!啊啊啊啊——他绝对无法接受!他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但他不要貌美不要貌美,要阳刚味要阳刚味!他为了增加自己的男人味,曾经一个月不洗澡,最後当然是被娘逮到揍了一顿。

「你就不会把爹叫成娘!」一定是故意的。

小女孩嘟起嘴,道:「爹爹是爹爹,怎么会是娘娘?」「那就对了啊!」少年认真地看著她。

「哥哥是哥哥,也不会是姊姊。

」重新教育。

「唔……」小女孩瞅著他,一会儿,道:「姊姊,我想喝茶。

」少年彻底爆发,用力翻桌。

「我是哥哥!」吼吼吼!小女孩像是被他吓到了,小脸皱成一团。

「你欺负我,我要哭了喔。

」扁著嘴巴,可怜兮兮。

「啥?不不——不!」见她泪水就要滚落眼眶,酿成可怕祸灾,平常武功高强的少年顿时陷入手忙脚乱外加心惊胆跳的挣扎之中。

抓头、抹脸,赶紧把桌子扶好,体贴地替她倒了杯热茶,恭敬地双手奉上:「喝茶,喝茶。

」冷汗涔涔。

「谢谢姊姊。

」接过,满足地道。

「我是——」少年一口气梗在胸腔,被她瞬间泪湿的大眼睛给逼了回去。

捏紧拳头,他告诉自己势必要忍辱负重,男子汉大丈夫,不必跟个女娃儿计较。

深深吐纳著,他自暴自弃道:「我是姊姊,是姊姊。

」高兴没?小女孩捧著茶杯,骨碌碌的大眼睛偷偷地转著。

爹爹说,她的外表像娘娘,可是内在却跟爹爹一模一样;爹爹还偷偷告诉她,说哥哥永远永远永远永——远也赢不了她,嗯……好像是真的喔。

嘻。

0QQ「传闻,福州一带的山上有间不具名的草堂。

其主人为一红发男子,那红发男子其妻不仅才智过人,面貌更是美丽,足以倾国倾城。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其女貌似娘亲,沉鱼落雁;其子貌如亲父,则聪敏绝伦。

说到这红发男子,曾经是个响当当的山寨大王,不仅武功高强,豪气万丈,那一手好鞭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他的爱妻呢,则中过进士,做官做到大学士——」高朋满座的茶馆里,终於响起嘘声。

「说书的,你有没有搞错!」一客人嗑著瓜子。

「别以为咱们没见识行不行?那什么山大王的爱妻——爱妻,就表示她是个女人,女人能做官?」附和声四起。

说书的「嘿」了一声,道:「怎么不能?古有武则天称帝,花木兰从军,当然也可以有女人考中进士入阁当官。

」嘘声小了些,大夥儿热络地讨论起来,有人打趣道:「说书的,要是哪一天发现你错了,就请大家喝个过瘾!」「好!」众人鼓掌欢呼!说书的抬起手挥挥,缓和缓和气氛,一挑眉,侃侃笑语:「这可不行,不论史书还是野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凭那些文字或耳语怎能说得准?就如小的今日欲说的章节,也没把握里头完全正确。

是虚是实、能不能信,不是当事者的咱们,就只能当是戏了。

」「哈哈!你说书的真是瞎扯了,史书怎么会有错?」史书不信,难道信传奇,信轶传、信以讹传讹的胡诲?「推卸了一堆,还不就是小器!」爆出笑声。

「没法子!小的只不过是一介寒酸的说书人,诸公手下留情,可别为难哪!」说书人扇子一拍,引回正题,朗声道:「对了,话说这福州一带的山上,有间不具名的草堂……」人声鼎沸著,听戏说戏,茶馆里,热闹依旧。

后记:友人变成後记的序——作者坏……好心提字(甜笑)内容by某紫话说某月吉日,小女子一如往常混在亲爱的小电电前东西南北乱逛,忽然接获诡异的飞e来书一封,有如谜题的主旨日:「就是这件事。

」用我大而无当的超深度近视眼细瞧谜底,原来写「序」轮流转,转到自号「疏懒散仙」的在下身上?此等重责大任,霎时让我心乱如麻,很想装病喊痛、逃之夭夭。

但思及和镜水妹妹,有沉溺耽美之契、同享美食之谊,因此强逞豪气宣示:「那有什么问题ㄋㄟ!」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於是绞尽本来就没几滴的脑汁,给它洋洋洒洒地瞎掰下去。

先谈有言道「文如其人」,是镜水妹妹的忠实读者(即使刚接触本书就能体会),她的写文自成风格,有一种束缚不住的巧思慧黠,常常出现不知从何处想来的绝妙形容譬喻,惹人大笑不已:和大夥儿聚会时也是如此,有她在场,那不顾形象……咳咳……不对!是率真的妙语如珠,绝对把气氛炒得热闹滚滚、笑声不断(除非遇到她的爱困时间,「爆发力」才会下降)。

而她曾说过自己不是个顶聪明的人,可是据我观察,她对许多事物的看法颇有见解,才能创造出不仅外貌出众、智谋亦高人一等的主角,如《头号敌人》中的雷聿、本书中的邢观月,假使这般色艺双全的男子出现眼前,只怕我会像山寨中的孩子们一样,立刻「垂涎三尺」(啊啊,好恶)!此外,纵然写的是言情小说,在谈情说爱之外,也描述了一些让人深思的情节,如「其言也真」的女主角祖言真,她不认为朝政败坏,就能说劫富济贫是理所当然,不诿过的磊落态度,真会愧煞一班混淆是非之徒,难怪必须在官场烂泥中自我伪装的观月,会深受她的吸引;至於参透情势的观月,如何耐心布局,斗倒如狼似虎的严嵩,看完或许会兴起「功名利禄总成空」的感叹,生活中还是少些勾心斗角、多些优游自在,珍惜所有不贪求,才是幸福吧!後论本书的背景人物,写古代剧情,也许架空时代,能放手写顾忌较少,镜水却选择了明确的朝代,更把大家耳熟的奸臣严嵩、人民畏如恶鬼的锦衣卫等等,都网罗成书中角色,这样虚实交织,说得煞有其事,可以想见要详查堆积如山的历史资料,再自然而然地融入故事里,是多大的工程(明史野史吞落肚……)!消化的成果如何?我只能说光看观月伶牙俐齿地教严嵩吃瘪,就爽快无比!人物的设定,有男女主角颠倒阴阳的恶——趣味(连他们的儿女都不放过,可怜的哥哥变姊姊,真是狠角色),其实豪爽的言真有情窦初开、惹人疼惜的一面:「水当当」的观月,则应证了「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的哲理,被那「人畜无害」的表相所骗想欺负他,下场将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於其他的配角,无论是被主子耍得其惨无比的「八宝饭」喜宝、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成爷、老谋深算的巴爷(好个忠心耿耿的七爷八爷)、惊鸿一瞥却抢眼的祖意真(短短一段,姊妹情深尽现)、苍降(好帅的刀疤男喔……)等人,都是非常称职的绿叶啊!听不才小女子一串口沫横飞(吓得走避跳过我也不介意的啦),心动不如行动,快快进入镜水妹妹用心生出的书宝宝世界里,细细咀嚼,包准能度过一段「废寝忘食」的美好时光哟!任务达成,下台一鞠躬!作者注:——其实本来是序某紫小姐,美食——不,是酒肉军团的大将之一。

有她跟某T在,大家都能满载而归耶耶耶耶(这是什么意思?请不用探讨)!她也是很厉害很厉害深藏不露的人物之一(突然发现酒肉军团卧虎藏龙——什么?每个人介绍词都差不多?那是因为我要保持他们的朦胧美,不然会被怨恨),看她帮我写序,就好像在写推介文一样(哈!我不要说了,会被怨恨)。

不过某紫阿姐,我是请你写「序」,可你写的是「读书心得」(爆笑)我不要告诉你,要等书出之後让你自己来看,我会送你一本加唇印的哦,非常感谢哟(这样你会原谅我吧,会吧?)!P.S.仔细看一看,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秘密讲出来?(掩面)作者正经又不正经的附注小小叮咛和说明:有关於严嵩,为《明史》中之真实人物,列名「奸臣」。

书里面有些片段《明史》中有记载(例,鞑靼南侵),但多为杜撰(包括严嵩之下场)。

因为写的时候很天马行空,写著写著兴奋了,还会加减历史,我担心读者会搞错(汗)。

若要一一说明则太繁复,架构为明朝嘉靖年间,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明史》来看看,里面记载甚详,我这里也有些相关书目,可以来信向我要。

另外,没有「明文别传」这本书,就算宇宙无敌霹雳巧合有同书名,也绝对不会是我写在此书里的这一本。

有种窜改史书的快感,这次的创作很好玩,我亦从中获益良多。

PS这次要感谢两个人。

一是美丽大方聪明绝顶的某T小姐(对啦,就是上一本帮我写序的那个亲爱的某T),因为她我才能去某大学图书馆借一大堆资料书。

喔喔!真是宝库!(笑)二是博学多闻武功高强的某F老兄,资料经我天外一笔地融入小说後,第一个就得通过他的审阅,以免出什么离谱的槌(啊啊?是的,他是历史系研究生)。

某T看完後问我,这样的口味会不会过「重」,我很谢谢她(我好喜欢你喔,抱抱),不过,既然我选择了要这样写,在文献资料上就希望能够尽善,避免让大家看到太过错误妁东西,也欢迎大家来信指教。

而且,这一本过重,那就下一本来恶搞好了——是开玩笑?不负责任?哈哈!我的确是不负责任(对不起,承认得这样快速,汗)。

我喜欢这样,每一个故事都跟上一个有些不一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容易腻,如果我每一本都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角色写同样的东西,热血就会就会消失,喔喔,我重要的热血)!我很杂食,写作上亦是。

糟,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总之就是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