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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5-03-29 07:17:37

开学了。

今年的寒假比往年来得短,原本开学就会有的懒散气氛,因此更加明显了。

高三最后的学期,再怎么不愿意,考生也都绷紧了神经。

若是分数下滑,三年级导师就要开会,讨论原因出在什么地方,又要如何拉抬成绩。

学测考得好的人,不会参加七月的指考,而是要开始申请学校,这当中也有很多要注意的事项,因此,白恩露过得相当忙碌。

每天都有关于学生的新问题要烦恼,之前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好像一下子回到现实,那个只见过几次的高瘦女生再也没有出现,原本还担心了一阵子,现在好像已经可以放心了,但是,就连梁知夏也没再主动找过他。

或许是已经习惯她的存在,这真的让他心里感觉到有些寂寞。

如果不是偶尔会在走廊上看到,他都要以为她没来上学了;只是,她就像是在保持着某种距离,不再像以前那样接近。

他没有去深究原因,就只是放在一旁,任由日子快速地推进。

前几天主任开会的时候,已经提到毕业典礼了,再过几个星期就要开始准备。

主任在前面说着今年毕业典礼比其它学校稍早,到时照惯例要请高一学生帮忙的事;白恩露凝睇着手中那张章程,好像直至现在才想到学生很快就要毕业了。

他也不是忘记,只是等察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毕业的日子已经这么接近而稍感到诧异。

上完两堂课,他要回办公室,在楼梯附近,看见了梁知夏。

有两、三个女同学接近她,和她说了些话,她露出感到有点困惑的表情,那几位女同学笑了笑,之后就走了开去。

一想到毕业以后不会再在学校遇见她,白恩露就走了过去。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其他同学和你讲话。

停在她身边,他开口说道。

并非是在讽刺,而是他真的没见过。

闾声,她相当明显地顿了一下,视线望着同学走开的背影,她道:这学期开始,她们说,我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难接近了。

是因为发型的关系?因为她又绑马尾。

我想不是。

她没笑,面无表情,让气氛顿时变得相当冷。

那种很难和学生沟通的感觉又重回他身上了,明明之前和她交谈时很少有这样的情形,这学期他也觉得学生比较会找他讲话了。

白恩露总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所以她的态度有点奇怪。

不过……这是好事。

他只能这么说。

嗯。

她点头,缓慢道:以前没有同学会想跟我讲话,那也是因为我不好,是我让人家觉得不想接近。

听见她这么说,他真心道:你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他是在夸奖她,却见她很突然地沉下脸,还不高兴抬起眼眸,瞪住了他。

真想赶快毕业。

她说,然后就从他面前走离。

白恩露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

结果那一整天,他一直在想,她想赶快毕业,就是对学校里任何人事物一点留恋都没有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被打击到了。

看着高一的学生,一天天地将典礼会场布置起来,将要上台领奖的学生名字交出,毕业典礼的流程也公布了。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他忍不住这么想,因为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

毕业典礼当天,是个有大太阳的日子,不少家长来了,有很多穿便服的年轻人,校园里相当热闹,到处可以看见有人手里捧着花。

他以导师的身分,站在毕业班级旁边。

台上开始冗长的致词和演说,接着是一、二年级准备的简短表演,代表学弟妹为学长姊送行,最后是全体唱校歌。

他其实没有很注意前面在做些什么,只是等发现到的时候,典礼就已经结束了。

谢谢老师!班上同学送他好大一束花,并且鞠躬向他道谢。

他非常地惊讶,完全没想到会收到花;在这之前,他都还一直以为这些学生和他这个半途接手的导师不算很亲近,但是学生们却在他面前红了眼眶,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

走出做为典礼场地的活动中心,学生和家长拉着他拍照,和要他在毕业纪念册上签名。

他一一做了。

他们继续和朋友家人照相,他一个人走上楼,回到原本的班级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他没有进去,只是一个人站在女儿墙边,望着楼下的学生;然后,他背靠着墙,昂首用手盖住自己的双目。

他想,自己应该是喜欢当老师的。

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他赶忙揉了下眼睛,看向声音来源。

老师。

梁知夏站在楼梯处,举步朝他走近。

呃……什么事?他以为是巧遇。

她看了一下旁边,说:我一直在找你,原来你在这里。

找我?他不解,完全想不到她会找他。

难道她也想拍照签名?我想要你……她上前一步,在他面前抬起手。

帮我别上这个。

她的手心里,有一朵写着「毕业生的红色胸花。

白恩露一愣,困惑道:典礼已经结束了。

这个是之前就要别上的吧。

我知道。

她说,认真地凝视着他。

他还是不懂。

但就算不明白,他仍旧接过她的胸花,很小心地没太碰到她,帮她别在胸前。

恭喜毕业。

他垂下眼眸,将别针扣上,诚心道:希望你,从此以后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

才说完,她就上前拥抱了他一下,将什么东西塞进他的口袋里,在他连错愕的表情都还来不及出现时,又飞快地放开手退离身。

白恩露没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站在墙边,怔愣着不知道该有何反应。

她一直凝视着他,给他一种好像想要说什么的感觉。

但是最后,她仅深深地对他一鞠躬。

谢谢老师。

然后,她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转身离去。

白恩露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底。

他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掏出她刚才硬塞进去的东西。

那是一张对折两次的信纸。

他打开来,印有羽毛花纹的纸上,只写了两行字。

上面那行是一串数字,下面则写着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他愣住,跟着转头往楼下看去——只见已在一楼的她,也正抬起头对着他笑。

她牵起身旁的小男孩,走进人群,遇到一个男同学,小男孩好像困惑地说了什么,那男同学却忽然弯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梁知夏抬起手,用力地给了那男同学一拳,让对方一屁股跌坐在地。

白恩露真的傻眼。

只见男同学抚着面颊,满脸呆滞,梁知夏头也不回地走开,附近好像还有其他人小小声地拍了手。

白恩露凝睇着她和家人走出校门的潇洒背影,忍不住笑了。

bbs..cn他又突然想到梁知夏。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他和往常一样,在寒暑假时期回老家看亲人,闲适的田野乡村可以令他心情放松。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挂念班级学生的指考成绩之余,还经常想起不是他班上的梁知夏。

他坐在一楼的躺椅上,常常没来由地就忽然想起她的脸容。

那些发生过的许多事,明明也才没多久,感觉却变得有些遥远;只是两个星期没见到她,却好像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

虽然有她的电话,但是因为不晓得为什么要联络,所以他也不曾按过那组号码。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候是笑容,有时候是在哭,那些他所知道的她的面孔,总是不小心就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因为这样,他时常出神;昨天散步去买东西的时候,还在商店里望见背影有点像梁知夏的女孩子,让他一时吃惊以为她本人在这里,待看清楚以后,他还因为自己那一时的误认而感到更加迷惑不解。

为什么会一直想到她?一早起床,白恩露到浴室盥洗。

吃完早餐后,看见报纸上写着所有类组都在今日结束指考的新闻。

他想着学生们不知考得好不好,到了下午,手机忽然响起收到讯息的声音。

萤幕显示着有点陌生的号码,打开来,是一则写着「我考完了四个字的简讯。

白恩露疑惑地跳出讯息内容,觉得那个号码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熟悉……忽然忆起了什么,他回到自己房间内,拿起桌上皮夹,从内层取出一张折起的字条摊开,望见上面十个数字和来电显示一样,他一愣。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甚至没去思考为什么,就穿上外套,拎起背包,走到厨房对母视说:我有事回去一趟。

然后,他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北上回到自己的住处。

下公车站的时候,他拿出手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按下号码。

接通后,铃声几乎只响了一次,就立刻被接起来。

喂?电话飞快被接起,白恩露愣了一下;那方传来许久没听到的声音,他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神色。

嗯……我收到你的讯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甚至连打这通电话也好像很莫名其妙。

你……你考完了。

走在河堤道路上,他说。

老师,你现在人在哪里?那方只是这么问。

嗄?他停下脚步。

我在外面……在学校附近的河堤。

河堤哪里?呃,篮球场附近。

你在那里不要走,等我!另一端的人迅速说道,像是怕他会跑掉似,相当正经地再提醒一次:不要走,等我喔。

……咦?白恩露不解地睇着掌中已经挂断的手机。

他困惑地站立在原地,虽然不明所以,却依言在那里等待着。

高挂在夜空的月亮清明皎洁,有一种宁静的美丽;白恩露想起有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月夜之下遇见梁知夏。

那个时候是在学校顶楼,当时吓了他一跳。

也是在那一天,她捡起了他掉下的羽毛,之后才又发生许许多多事。

一幕幕记忆,在他脑海里犹如电影片段般缓慢在脑海里转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哪里有些奇怪,在发愣起来的同时,听到有奔跑声接近。

他移动视线,远远的,只见梁知夏穿着不大适合她的洋装,从堤防的另外一头,还是那样姿势夸张地向他拚命奔跑而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真的笑了,却不是在笑她跑步的样子还是那么奇怪。

你在……做什么啊?那么急忙的模样。

梁知夏在距离他两大步的时候停下,一只手抚着胸口,不停喘着气,眼睛睁得好大,仿佛就是在期待这一刻,她毫不迟疑地开口道: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咦?他望着她。

她的表情无比认真。

如果传了简讯你没回电话,该怎么办才好……到刚才为止,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深呼吸一次,双眸直视着他,但是,如果你回电话了,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马上去找你。

她非常非常努力地说:我因为休学过一年,所以再过不到半年就要二十岁了。

我考完试了,也已经毕业了……我、我……这样还是不可以吗?白恩露凝望住她红透的双颊。

她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很仔细在听。

他只是一直看着她,就好像要弥补这段没见面的日子似,专注地看着她整个人。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只是打电话给她的话,在老家就可以打了,他不必还跑回来一趟。

自己会站在这里,全都只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我想见你。

他温柔自然地说出口。

听见自己说出的话,白恩露有些惊讶;开口之后才察觉到,原来他的感情已跃在了思考前面;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所以连自己都感到很意外。

他脸一红,发热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再有其它想法,就立刻被飞扑过来的梁知夏紧紧抱住了。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轻声道:我也是。

闻言,原本两手不知放哪里好的白恩露,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不再像之前还是老师和学生的身分那样,总感觉这样靠近不好。

他一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等到习惯她的体温之后,另外一手眷恋地抚摸她的头发。

……你穿的这件裙子好像不适合你。

他低声说。

这是我最成熟的衣服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这样回答。

白恩露忍不住笑了,一直让她抱着自己,这次没有再想着不可以。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在一起。

好久好久都没有分开。

ANGEL\'SLOVE这样还是不可以吗?一不小心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七月中,指考成绩放榜了,身为导师,他回到学校打电话询问学生考得如何,做成资料表后,一份给学校,一份自己收起。

另外,又被通知新学年要带一年级,一开学,他就是新生导师了。

他并没有带一年级的经验,但或许是已经当过一次导师,因此他没有任何排斥感。

知道这件事以后,只想着得开始准备相关资料和教材,希望开学后能很快上手。

两个月的暑假之中,他在意着这些事外,更在意着梁知夏。

成绩出来之后,她说她考上不错的私立大学,也不用离家就读。

因为三年级都没心思念书,后半学期很用功苦读才恶补回来,能有这种结果,她已经很知足了。

看见她那么开心,他也觉得很为她高兴。

那天月夜,他在不大平常的气氛下,送她回了家。

之后,她主动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大多时候只是聊个几句;因为他们住得近,有几次,她也找他出来散散步。

由于这样,好像慢慢地又恢复自然的相处模式。

咦……要当一年级导师?被老师教到,真是幸运。

知道他要接新生班级后,她这么说。

晚霞把她的笑容照得好灿烂。

有那么一瞬间,他移不开视线。

高中比大学早开学,大概是知道他开始忙碌,她的联络就变少了;他这才发现,总是她主动来找他。

带的班级上轨道之后,变成她开学了。

他也经历过大学,大一课程较多,再加上新生要习惯大学的步调,他迟疑着应该什么时候打电话给她,又想着要用什么理由约出来见面;看见新闻有国际知名画作开放展览,于是他买了两张票。

之前一直想着要帮她庆祝考上大学,但是学校的事务太多,现在总算可以找她出来了。

大学开学后的半个月,他终于第一次联络她。

和她讲了日期,但她当天有迎新餐会,本来他马上要说没关系,取消好了,她却告诉他吃完以后就过去,于是约好下午直接到展览会场。

当天,白恩露站在展览会场外,虽然之前都没想到,却忽然开始思考欣赏画作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无聊,他也不是很了解梁知夏的喜好,或许应该说要看电影之类的……思及此,他忽然察觉到什么,面红耳赤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如果只是纯粹看画而已,他不会去想这些,他一定是潜意识把今天当成约会了,所以才会顾虑那么多。

那一天,在月光下,梁知夏羞红着脸问他可不可以,他没有回答她。

事过将近三个月,还是站在路边才突然想到,白恩露整个人愣住。

梁知夏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但大概是、或许是……如果他现在才发现,那他跟梁知夏在毕业后这段日子中的那些相处又算是什么?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重大错误,有什么顺序颠倒了。

白恩露忍不住深深低下头,直到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下,他才抬起脸来。

老师。

梁知夏轻声唤着他。

因为是夏季,她穿得很轻便,头发也简单地扎起,背着大包包,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啊。

这样的她有点陌生,白恩露竟一时忘记该说些什么。

你……你好。

结果,讲出从没和她讲过的问候语。

只见她一愣,虽然不明白,仍是感到有趣似地笑了。

嗯,你也好。

她回应。

白恩露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他尴尬道:进去吧。

梁知夏点头,跟在他身旁进入展览大厅。

这个画展,是十九世纪伟大画家的作品,以农民生活为主题,闻名世界。

因为是国外非常重要的艺术珍宝,难得不必远渡重洋就能见识到,因此吸引了不少人来观赏。

白恩露一边看着导览,一边和梁知夏慢慢欣赏着令人惊艳的画作。

走出大厅,看到远处的夕阳,才知道都没发现两人在里面已经度过很长的时间了。

这么晚了。

白恩露不觉再看一次手表确定。

很像刚刚看的画里画的天空颜色呢。

她说,仰起头来。

她并没有摆出无聊的脸色。

白恩露的黑眸变得温润。

刚好是吃饭时间了,你要吃点什么吗?他问。

她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些讶异。

然后,她眼眸微弯,淡淡地笑答:都可以。

他一顿,有点不自在地道:嗯,那就……在附近找了间餐厅。

用餐时,梁知夏还很诚实地跟他说她是第一次看画展。

……就算是不懂艺术,还是觉得那些画好漂亮呢。

其实,我也没有很懂艺术。

白恩露这么说,然后看见她又笑了。

用餐结束之后,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机响了。

……咦?啊……抱歉,我没办法参加……嗯、嗯。

不会,拜拜。

见她收起手机,白恩露道:朋友?嗯,大学的同学。

她点头。

对于她这么快就在大学交到新朋友,白恩露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为她感到喜悦。

你——才要说点什么,她的手机又响了。

对不起。

她对白恩露道,然后掀开手机。

嗯……我有接到电话……我刚刚已经回复了,是不参加。

嗯,确定不参加……对不起,谢谢你们找我。

等她收线,白恩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不参加?这样会不会不合群?没什么。

同学找我去联谊,我说不去。

她将手机放回包包内。

联……谊。

他愣了下,顿时觉得思绪稍微飞走了。

是联谊啊……是联谊。

你……你不去?他问。

她停下脚步,仰着脸望着他。

我不去。

她坚定地回答。

白恩露有点欲言又止。

是吗……虽然想问为什么,却又问不出来。

她低下头,轻声道: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参加。

白恩露愣住。

原来……是这样。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她因为垂首的姿势,而从衣领露出的纤细颈项,他不禁心跳了一下。

要从哪里开始修正?她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但他依然是个老师。

她穿着制服的模样还留在他脑海里,因为这样,他在相处的时候,大概下意识地还保持着师生的距离;但是,感情方面,他却又已经明白和接受她不是学生的身分,会这样心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是面对学生的话,他绝对不会有这种感觉。

从初识到现在,她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

白恩露缓慢启唇,道:我……长着奇怪的翅膀。

她抬起眼,凝睇着他,然后,她露出微笑,只是说:嗯,我知道。

糟糕。

槽……糕。

白恩露抬手掩住额。

只是知道她能如此喜欢这样的他,就让他完全没办法去想其它的事情了。

白恩露将放在额前的手缓缓移到她脸旁,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

她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却毫不抗拒,信任地将脸贴上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在她耳后肌肤摩挲,将她稍拉近,他微敛眸,低下首,在双唇要碰触到的时候,他忽然恢复了一点理性,但她细嫩的颈侧让他的心脏又稍微跳快了,于是,他用长指稍微挑开她的衣领,偏首在她颈项上落下一吻。

梁知夏敏感地缩了下肩膀,用手盖住被吻的地方,眼睛望着他。

白恩露很快地站直身,脸红道:那个……他正要把心里的话整理好讲出来,就听她道:老师……刚刚感觉有点色。

他傻住。

嗄?亲在脖子上……色色的感觉。

梁知夏低声说。

不,我……他只是觉得那样不大好,还是要慢慢来不能太快,所以才……他非常为难道:我是……那个……还没把心意对她说,老师的身分又让他一下子转换不过来;面对她直接的注视,他感觉自己身为师长的那一份尊严好像荡然无存,气氛没了,变得更难说出口。

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叹出一口气,道:总之,今天先回家吧。

……我会等老师的。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听到梁知夏这么对他说。

结果,他又是一阵脸红。

LOVE\'SANGEL她喜欢的人有一双天使的翅膀。

一收到简讯,梁知夏马上冲出大学,招了计程车就坐上去。

飞快赶到市中心的某间饭店,她付了车资,甚至没来得及找钱,就直接下车跑进大厅。

一楼的餐厅似乎正宴客结束,许多人陆续走出来,她左右张望着,没看见要找的人,就直接进入电梯。

来到楼上,她拿着手机,在走廊底找到简讯内容写的房门号码,站在门前,她按下房间的专属电铃。

一次、两次没有回应,她有些紧张地多按了几下。

老师!老师——门总算开了。

她望见白恩露衣衫凌乱地站在自己面前。

呃……咦?他歪着头瞅住她,黑发散垂在额前,神情微醺,看起来相当困惑。

你……还没说什么,他身体一斜,摇摇晃晃地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小心。

梁知夏连忙上前扶住他。

用脚将门踢上,她努力又辛苦地将喝醉站不稳的白恩露带到床边,然后让他躺在床铺上。

她气喘吁吁,巡视一遍房间,确定没有其他人,想到什么的,又回到门边上锁,连门栓也好好扣上。

背抵住门板,她终于可以呼出一口气。

虽然弱小的秽物不敢接近,大的秽物却相反的会想要接近,你的老师对他们而言,是很好的粮食。

这是白恩露的叔叔很久以前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意思就是,那些力量比较大的妖魔,如果发现白恩露的味道,就好像肚子饿的人闻到香味,会被吸引,进而想办法吸取那美味的气。

厉害的秽物会附身在人身上,一般用色诱的方式是最容易取得精气的。

一直以来,都是我放在店里的某种花在消除他身上的气味,本来想说到他青少年时期就好,没想到现在他都已经超过三十岁了。

我已经不想再做了。

这是最近白恩露的叔叔告诉她的话。

梁知夏站在床沿,望住一躺倒就闭上双眸的白恩露。

他衬衫微敞,露出好看的锁骨,低声念着:那个……钥匙……她没有听他的醉言醉语。

她知道他今天是来参加朋友婚礼的,但是那位叔叔刚才却传简讯告诉她说,白恩露今晚回不了家,也许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她慌张赶来,还好没有看见什么糟糕的事。

叔叔好像真的不打算再帮忙了。

只要你跟他交合就好了。

为什么你不跟他交合呢?那位叔叔当面这么问着;以前她还会感到害羞,现在她已经非常习惯了。

梁知夏坐在床沿,打开冰箱,看见有啤酒,便拿出来喝。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三年多快四年了,她一直一直和白恩露在一起。

因为以前当过他的学生,所以进展始终非常缓慢,但是,她知晓老师待她是特别的,从老师和她的相处她就知道了。

即使进展很慢,却是确实有在前进;她可以体会老师的想法,要长期抗战多久都无所谓;就算什么进展都没有,只要她知道老师有把她放在心里的某个位置上就好。

但是现在,却被逼着要发生更亲密的关系。

咳。

喝完一罐啤酒,她拿出第二罐。

老师似乎并不知道只要跟别人上床,他的翅膀就会消失的事情。

她想那是由于那位叔叔多少了解自己的侄子,若是把这种方法告诉他,那么他反而更不会去做这种事;不然就算要做,虽然一定是真心的,但也绝对还会因为这么做就可以拿掉翅膀而陷入烦恼与挣扎。

所以那位叔叔就把难题丢给她。

梁知夏仰首喝完第二罐啤酒,将空罐用力放在梳妆台上,用手背抹着嘴唇。

只要做了那件事,就可以帮白恩露。

她爬上床,然后跨坐在白恩露身上。

……老师总是只喝牛奶,所以酒量才会那么差。

她喃喃自语着,一边想着他的衣服为何这么乱,是不是之前有发生什么事,一边不开心地将他衬衫剩下的扣子解开。

呃……原本昏睡的白恩露稍微动了一下。

这么做,老师或许会生气吧。

可是……我也很生气啊。

她说。

两罐啤酒让平常几乎不沾酒的她很快地头昏脑胀起来。

与其……让你被不认识的人这么做,那不如就由我来……我来……她用力拉开白恩露的上衣,让他裸露出平坦的胸膛和瘦实腰腹。

……什……什么?白恩露眨了几次眼,一脸迷惑。

……咦?梁知夏倾身,两只手撑在他的脸旁,由上往下地瞅住他,道:真的是,气死我了。

语毕,她俯下,吻住他的嘴唇。

她的亲吻毫无技巧可言,仅充满莽撞的意味。

在舌尖侵入白恩露嘴中后,她听见他不知所措的声音。

呃……你、唔……然后,她就比较不生气了。

梁知夏轻轻舔吻着他的舌,渐渐的,感觉到他似乎有了回应,她不觉嘤咛一声,跟着就被拉下身体,一个翻转,她已经躺在白恩露身下。

他用手肘稍微撑在她上方,白皙的面容泛红,唇色也因亲吻而变浓,带着酒醉的感觉俯视着她。

他的黑发散乱垂下,眼神湿润,已大大敞开的衣服底下是美好而性感的男体。

梁知夏浅浅喘息,朦胧地望着他,有一点恍惚,轻语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对象是老师你……我、我……她没有说完,白恩露便低下身抱住了她。

他一手将她的头按向颈窝处,一手温柔地拍抚她的背。

乖、乖。

像对小孩似的被安慰了。

她眼眶微红,闷在他怀里道:我才……不是要这样呢。

老师都不懂……我大学都快毕业了……却还这么对她。

大学毕业……呃,要等到二十五岁……要到二十五岁才可以……白恩露的声音低低响起。

梁知夏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二十五岁?二十五岁怎么了?她问。

因为……我是老师啊,所以要等到你二十五岁……白恩露的语调因为醉意而有些飘浮。

才能……牵你的手。

所以说,为什么是二十五岁啊?梁知夏完全不懂他指定这个岁数的理由,而且居然才牵手而已!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原本就差不多酒醉的她有点意乱情迷的。

老师觉得我是特别的吗?她极轻声地问道。

他慵懒地嗯了一声,感觉好像快要睡着了。

因为是特别的……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所以等……听到他无意中的表白,梁知夏愣住,随即用力闭上眼睛,弯起手肘,攀抱住他搂着她的臂膀。

我好高兴。

她说,愉快又满足地笑了。

于是她放心地睡了,贴着他的胸怀,听他沉稳规律的呼吸进入美好梦乡。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早晨了。

梁知夏缓慢睁开眼眸,感觉到自己被人牢牢抱着,她愣了一下,反射性地从床上弹起身来。

咦!她一手将棉被抓在胸前,在确认身旁的人是白恩露的时候,又很快地安下心来,随即,一阵疼痛袭上她的头部。

呃……她抚着额呻吟。

怎么……慢她一步醒过来的白恩露,看到她后先是愣住,然后满脸诧异不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哑声问。

梁知夏努力地回忆……昨晚,她接到简讯,所以来饭店找老师,然后……然后……片段的记忆飞进脑海里,她忽然间胀红双颊。

老、老师你才是。

为什么要住在饭店里?白恩露一脸宿醉头疼的表情,道:我要回家的时候,发现钥匙好像忘记带,加上我又喝醉了,所以才想说干脆在饭店住一晚。

梁知夏稍微睁大眼睛。

钥、钥匙?只见白恩露垂首沉思。

我可能是放在玄关了。

他回忆,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低头望着自己咸菜般的衣服,发现扣子都解开了,他露出愕然的表情,一下子满脸通红。

梁知夏见状,连忙转过头去。

似乎因为裤子的皮带还扣着,又看到梁知夏衣服穿得好好的,所以白恩露非常明显地松子口气。

将衬衫扣子扣回去,他努力地回想道:本来要洗个澡,为什么我走进浴室又出来了……因为她刚好按门铃,他来帮她开门吧。

是……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

因为简讯里只写回不了家,让她好担心。

梁知夏有点羞窘,道:我是收到老师叔叔的简讯,所以……什么?白恩露扣衣服扣到一半的手停住,显得相当震惊。

他为什么知道你的电话?咦?我的电话……不是你给他的吗?她原本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她一直以为是老师的缘故,又因为她想要帮助和保护老师,交换消息是必要的,所以就没去探究了。

怎么可能。

白恩露摆出绝对不可能是我给的的表情,然后开始整理线索。

他为什么会找上你?你接到简讯,所以来找我……来找我做什么?梁知夏心一跳,婉转解释道:老师的叔叔说,老师会遇到危险,被诱拐之类的。

诱……诱拐?我给你一种容易会被拐走的感觉吗?白恩露惊讶地看着她。

而且,我从来没遇过这种事啊,你为什么会相信?梁知夏又愣住。

都没有陌生人故意靠近你吗?最近都没有?她好认真地问。

怎么会突然有?白恩露诡异道。

可、可是……好奇怪,她真的是被骗了吗?梁知夏也混乱了。

白恩露眉头皱得好紧。

他为什么要骗你?啊。

她恍然醒悟,不小心叫了一声。

怎么了?白恩露关心问道。

她好像知道了。

梁知夏飞快低下头,一张脸红得不得了。

老师会吸引妖魔的事,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

但是,可以拿掉翅膀的事是真的,所以,老师的叔叔是骗她来对老师霸王硬上弓的。

我、我们回去吧,回家吧。

她从床上起身,赶快转移话题。

什……白恩露完全在状况之外。

你是被骗了吗?不知道。

但是……没关系。

她停住动作,转过身,对着他说:因为我听到了真心话。

所以,就原谅那位叔叔好了。

什么真心话?白恩露从头到尾都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像是……二十五岁之类的事。

她瞅着他道。

呃、嗄?白恩露马上面红耳赤了。

梁知夏眨眼,忍住差点就想要笑出来的感觉。

老师快点把衣服穿好,我们回去吧。

她说。

心里甜甜的。

WING:因为觉得背痛得不得了,所以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已经国三的他正在放寒假,每天都要睡饱,当老师的母亲告诉他这样念书才最有效率。

听到窗外小鸟的吱吱叫声,他睁开双眸,然后发现自己是趴着的。

由于很少用这个姿势睡觉,所以他一时之间觉得有点怪怪的。

正想要撑起身体,才只是移动手臂而已,就痛得头皮发麻。

呃啊!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的背,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痛!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肩膀缓缓流下,定睛一瞧,竟是看起来像血的红色液体:他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自己的背部,入目的景象登时让他吓得呆了。

一双纯白的翅膀,撑破他的上衣,撕裂他的肌肉皮肤,活生生地长在他的背上!一……一定是在作梦!绝对是。

眼前的景象太具冲击性,不知何故,身体无比疲累,他用力地喘出一口气后,在昏厥前告诉自己绝对是在作梦,然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清醒了过来。

他还是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和先前的场景一模一样,但是没有感觉到痛了,果然那是作梦,真的吓了一大跳。

一回过头,他霎时屏住气息,动都不敢动,瞪住依然在自己背上的翅膀。

是……还在作梦?捏着自己的脸,确定不是作梦而是现实的,他脸色极其苍白地坐起身来,转首和那双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的羽翼对看着。

直到一直往后看的脖子酸到不行,他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吞了一口口水,试着稍微动了下肩膀,结果翅膀居然也动了!他还心惊胆跳地发现有连动的知觉,不死心用颤抖的手伸到背后,抱着拚命的决心——一抓!自己居然可以感觉到疼!他差点崩溃地大叫出来。

为什么?怎么会?!他竟然长出了一双翅膀!他目瞪口呆,思绪一片空白,完完全全不晓得要怎么办。

如果他年纪还小,那应该只会觉得很有趣,说不定还会跑去向所有人炫耀;但十五岁的他没小到那么天真可爱,也没成熟到足以冷静处理。

虽然拚死想着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要怎么做,结果脑子里却根本没办法产生逻辑运作,因为眼前发生的本就不是在常理之中的事。

要是被发现,一定会被抓去做实验、其实每个人都有一双秘密翅膀、他只是不小心突变了一下……他万分不安,各种十五岁脑袋所能想到的东西大量涌入,太过用力思考,让他几呼筋疲力竭,精神状态已到达临界点。

在那个当下,他真的陷入有生以来最恐慌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我还以为你会哭呢。

忽然听见不属于自己的话声,白恩露惊愕地往声源看去,只见一个肤色雪白的男人不知何时坐在窗口,一脸无趣地看着他。

呃……叔叔?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里?白恩露瞪大眼睛。

男人是他父亲的弟弟,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他只从照片里见过。

他十岁丧父,在父亲的丧礼上,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男人。

对方的容貌和五年前相比完全没变,这是他可以不用花多久时间就认出来的原因。

为什么叔叔突然来了?又是怎么进到他房间的?不不不,他最应该在意的,是自己长出了一双翅膀!过多的问题搅得他头昏脑胀,他双手抱着脑袋,满头大汗,甚至连去顾虑自己异变的模样已经被人看见的余地都没有。

可没有给你发呆的时间。

男人走到他身旁说道。

他只是无助地抬起脸,愣愣地看着他的叔叔。

bbs..cn……太笨了!用点想象力,只要心里想着把它收起来,就能收起来了。

肤色雪白的男人交叠长腿坐在他的前方,很伟大地由上往下睥睨着跪坐在地上的他,一手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木棍,敲着他的肩膀。

就算你这么说……他就是做不到啊!白恩露垂首喘息着,汗水滴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望见他的翅膀,却一点也不吃惊,什么也没说,就把他赶下床,然后开始迳自讲着什么要用脑袋去控制、要去想象的事情。

他呆愣好半晌,才知道男人是在教他收起翅膀。

但是,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他背上的羽翼仍在,就是收不起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不会,你是属于脑袋很笨的那种人吗?男人用木棍抵着他的额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对了,这个人以前就是这样,用那种相当高傲的语气和态度,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父亲也曾经哈哈地笑着,拿着照片对他说过男人的个性相当有趣,若是哪天有机会和男人相处就会知道了的事。

敲门声忽然响起,白恩露心下一惊!他都差点忘了,妈妈和外公外婆都在家!他这副样子怎么办?他先是看向男人,男人却一脸无所谓,也没打算帮忙。

他只能飞快抓起床上的棉被披盖在身上,只听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我把午饭放在门口喽。

他一愣,母亲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男人随即好整以暇地开口道:我在你昏睡的时候,已经出去跟你妈讲过我知道你要考高中,所以来教你念书的,这几天尽量不要来打扰。

……嗄?所以说,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在你流血快要死掉的时候来的。

男人道。

那都是事实,可不是你在作梦。

自己明明没把心里的话讲出来,为什么男人可以接答?白恩露惊愕地望住男人。

即使看到他有翅膀也不感觉奇怪,还能教他把翅膀收起来的方法,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到这个地步,是否代表男人不同于寻常人?你……是知道会这样才来的吗?他问着男人。

不然明明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嗯……你说呢?男人不答反问。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为什么我会、会这样的原因?他略微激动地追问着。

从小他背上就有两道纹路,天生的,一直以为只是像胎记一样的东西,现在一想,好像不是那么简单而已。

……你说呢?男人还是同样的回复。

这个人绝对知道什么!为什么就是要敷衍他呢?这令已经忍耐这些莫名其妙事情到极限的白恩露再也受不了了。

他用力撑地站起身来,怒道:你——正要发泄不满,男人忽然一棍敲在他膝头,明明力道也没很强,一点都不痛,但白恩露却登时腿软跪回地上。

别对我吼叫。

男人露出不高兴的脸孔,像个国王般,对他道:总之我是来帮助你的,你若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什——白恩露抬起脸。

只见男人手中木棍不见了,不知又从哪里取出一条皮鞭,对他道:那么,赶快吃饭吧。

吃完饭之后再开始,我会变得更严格。

轻轻挥动着鞭子,男人微笑着。

白恩露只觉得浑身一股寒意升上来。

bbs..cn结果,连续六天,他和男人在房间里,不停地练习把翅膀收起来的方法。

为免让母亲产生怀疑,第二天的时候,男人要他用布条之类的东西把羽翼紧紧丰丰地捆住,如此就能够穿上衣服:幸好是冬天,加上外套也不奇怪,正面看还不至于太明显,这样他就可以离开房间去吃饭,不过他必须晚些入座,还得背向门口,然后吃完用倒退的姿势赶快离开,才不会被看见背上有突起的物体。

洗澡要等半夜大家都睡了才去洗,上厕所也要忍到不能忍才能去,幸好洗手间就在他房间隔壁,不然他怀疑男人会在房内放个桶子要他就地解决。

男人完全是斯巴达式的教育,解说抽象笼统又全是难体会的描述,只会要他努力地想象,但他长翅膀也才没多久,就算小孩子学站也要花一些时间。

要是做不到,男人会微笑把他说成渣或厨余之类的东西,不只精神上的攻击,男人不高兴的时候,还会拿东西打他;若是他想反抗,且只要一有那个意思,他就会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起不来。

幸好一到晚上男人就会离开。

如果连睡觉时间也没办法摆脱男人,他恐怕很快就会精神衰弱了。

……这个翅膀好像不能飞。

白恩露把这几天来发现的事情告诉男人。

被虐待六天里,他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不知所措了,反而能平静地看待。

因为,就算这事再怎么匪夷所思,再怎么离谱诡异,这的的确确是发生在他身上的真实事情,他除了接受,没有其它选择。

是吗?男人还是什么也没回答。

难道……我是被鸡之类的灵魂附身了?白恩露皱眉说道。

他从来就不是个喜欢幻想的人,所以只能从现实中的事情去推论,因为这双翅膀不会飞,所以他猜想附在身上的是一只鸡,而且是一只很白很白的,白色的鸡。

男人微微一笑。

白恩露还以为自己多少猜到了一点事实,岂料男人却用皮鞭的手把用力戳着他的脑袋,道:我一直叫你想象,结果你把想象力花费在这种无聊事上。

白恩露移开头,闪躲男人的虐政。

我已经可以稍微收起来了。

虽然还有点露在外面,但穿上外套已经不会太明显了。

那又怎样?男人坐在窗边睇着他。

翅膀……不会就这样消失吗?他要永远和这双羽翼共存?白恩露愁眉苦脸地问。

你只要好好收好,就不会随便跑出来。

男人道。

我明明睡一觉就长出来了。

哪里不随便?因为你正在发育,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长,而且又是人类的青春期,所以很不安定。

只要能学会掌控,以后就不会有问题。

男人说得好像长青春痘一样。

白恩露只觉自己脸上挂满黑线。

想到了什么,男人又补充道:啊,不过,每年会有一天,翅膀可能会有点不受控制。

哪天?白恩露瞪大眼睛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男人露出开始感到烦的表情,然后道:总之你只要能够压抑住,忍耐别让它跑出来就好了。

所以,你快点给我练习。

如果不听话,男人又要整他了。

白恩露照着这几天抓到的感觉,闭上眼睛,很专心的、一点一点地使力,将背后纯白的羽翼慢慢收进身体里。

那个画面真的非常奇异,就好似在他的背里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摆放翅膀,却又不是那样;他好像逐渐理解了,并不是真的收进去,而是要让翅膀回到原始的状态。

就像一株植物从土里长出来,要把它塞进当初埋着种子的微小空间是办不到的,只有让它回归到还是种子的时候。

好不容易感觉缩回去了一点,他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这几天的经验让他知道,这双翅膀会极度耗费他的体力。

之前他好奇在房里挥动着翅膀试飞,没两三下他就像严重贫血般头晕得无法站稳,整个人虚软无力。

白恩露低头深深喘几口气,抬手擦了下汗,不意睇见男人支着脸颊,望着窗户外。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周遭,让男人看起来有一点缥缈,有一点……不像这世上的人的感觉。

这几天,男人一次也没有坐在餐桌前和大家一起用餐。

应该说,男人除了跟他在一起之外,一直都是一个人。

以前看过几张照片,男人好像也都是这样,虽然会站在父亲身旁,但父亲不在,男人就是独自一人。

白恩露想着,从小到大,他都没听说过父亲家里的事,所以他没有爷爷,也没有奶奶,父亲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男人。

你……你也有长翅膀?莫名的,白恩露开口问他。

男人缓慢地转过头,雪白的面容被月光笼罩。

你说呢?不知道为什么,白恩露看着他,没有再问。

那天晚上,男人离开后,他忽然想到,再过几天就是父亲的忌日了。

如果能够亲口问父亲的话,是不是就能得到答案?半夜,他睡不着,起床喝水,经过客厅,看见母亲背对着他,坐在父亲的牌位前,什么也没做,就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母亲是个豁达坚强的人,当父亲病逝的时候,他清楚记得,母亲抱着还十岁的他,并没有在他面前哭泣。

但是他知道,有好几个夜晚,母亲会像这样坐在牌位前,悄悄地独自拭泪。

长着翅膀的他,却飞不起来,那他是否拥有其它特殊的能力?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治好父亲当时的病,让父亲活下来。

这样,母亲就不会哭泣,他也能够再见到乐天好脾气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还可以继续幸福地在一起生活。

白恩露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窗边,凝望着美丽的月色,一直反复地这么想着。

忽然有羽毛飘到颊边,他一愣,伸手拿下,反射性地往背后一看,一根根羽毛正从他的衣服里飞出来,他登时傻住。

下一秒,他忽然听见铃铛的声音,原本以为是错觉,但是那铃声却越来越明显,好像很多个铃铛同时响起;他不禁捣住耳朵,背后原本已经收得很小的羽翼却突然啪沙的一声,撑破他的上衣,再度完全向外伸展开来。

呃啊啊!皮肤硬被撕裂开来,一阵强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大量的羽毛从他的翼尾往背部开始脱落,翅膀亦随着羽毛掉落而一截截消失,无数的羽毛,飞散在整个房间,然后成为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有什么东西从鼻间滴下,他下意识低头用手去接,只见血液立刻像是水龙头似,从他鼻内倾泄而下。

接着,他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bbs..cn张开双眼,他发现自己趴在床上。

已经是第三次相同的场景,那种奇妙的即视感,让他一时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现实。

你这个笨蛋。

男人的声音马上帮助他清醒过来。

白恩露抬起脸,男人坐在窗边睇视着他。

我……怎么了?他问,很快发现自己异常虚弱。

没怎么,你只是差点因为太笨而死掉。

男人支着面颊。

嗄?白恩露一头雾水。

男人注视着他。

许久,男人开启优美的唇瓣,缓慢道:你想要知道,我就告诉你。

把你的翅膀收起来,不要再让它出现,这是你唯一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方式。

这双翅膀不能飞,什么事也办不到,你完全没有任何的能力,不要再去试图使用它,那只会消耗你大量的体力,你就是因为这样才昏倒的。

男人是头一回愿意和他如此正经谈话,白恩露相当讶异,也因为这个理由,他不怀疑,而是选择完全相信。

只见男人眯起眼,道:我不再说第二次。

再有下次,我也不会救你了,知道吗?啊……嗯。

白恩露只能点头。

呃……谢谢叔叔。

他一直忘记要说。

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撇开脸埋怨道:真累。

那大概是白恩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叔叔和普通人一样,表现出微笑之外的情绪。

他忽然想到父亲给他看的相片。

每年他生日,父亲总是不厌其烦的,拿着那几张叔叔的照片,对他说明这个人的存在。

父亲时常说,其实不要拍相片比较好,叔叔也很不喜欢,但他还是拍了。

好不容易来到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不是很寂寞吗?虽然现在没有办法见到面,但是以后有一天,一定会相见,就是为了那一天,所以要他看这些叔叔的照片,要他听那些关于叔叔的事:虽然这个叔叔对他而言是如此地陌生,但是,却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白恩露不觉启唇:叔叔你……和我爸感情很好吗?他神智模糊地问着。

男人瞥他一眼,随即缓慢地将视线放在窗外。

一点都不好。

他是个笨蛋。

我讨厌那些照片。

男人这么说着。

一定不是那样的吧……一定不是。

在昏睡过去前,白恩露只是这样在心里想着。

这一次,男人待了快两个星期,一如来时般,男人仍是说走就走。

直到他成年许久,都没再见过男人。

因为学会把翅膀隐藏起来,所以他能像个普通人般生活,只有每年圣诞节前的平安夜会背痛,提醒他这真的是个事实。

虽然那天偶尔也会掉出几根羽毛,但就只是普通的羽毛,像是之前那样的事情却再也没发生过,他想一定是因为羽翼的缘故,只要不让它跑出来,就不会有奇怪的事。

他曾想过自己长翅膀的各种原因,成长的过程中也查找过不少资料。

在像是小说般报导的报纸上,穿凿附会地写说曾经看过这样的外星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献记载人类长翅膀。

以常识来说,这是可预见的结果,这原本就是非现实的事情,若期待科学可以解答,除非他有先成为人体实验的觉悟。

不论什么样的假设都无法去证实,当然也就没办法去求医,在完全确定这不是能够追根究柢的事情后,他终于放弃了。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忍下住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或异形。

这绝不是可以随便让别人知道的事,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与人交往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自己有件绝对无法烟一白的事。

——白恩露拎着西装外套,一手拉松颈间的领带。

今天是他成为高中老师的第一日,因为是参加开学典礼,又要上台被介绍,他还特地穿上不常穿的西装表示礼貌。

典礼结束后,他被带去认识主任和其他老师,直到刚刚,主任才终于放他走人。

由于以后要在这所高中任教,所以他便在附近找了房子住下。

前两天骑脚踏车采买日用品,顺便到处晃晃,熟悉道路,结果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到,居然会遇到那个好几年不见的叔叔。

你好啊,好久不见。

就像是怕他会漏看似的,男人站在他脚踏车的正前方,完全挡住他的去路,然后相当平常地打着招呼。

他按下煞车,停在男人身旁,因为太吃惊了,差一点就撞到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有空请来光顾。

男人微笑道。

经过了八、九年,他已从一个国三学生长大变为成熟男子了,但是男人却完全没有变老,就好像上次见面对男人而言只是昨日的事情般,一点点都没有变。

感觉似乎有道视线飘了过来,白恩露发现那是路上行人在对男人醒目的外貌行注目礼。

他以前就有种感觉,这个人长得太不平凡了,他实在不大想喊这个人叔叔,那样的长相,加上现在跟他差不多的外貌年龄,很怪异。

你……开花店,这里?白恩露收起错愕惊讶的心情,问着男人。

嗯。

男人应道。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会突然开一间花店在他住处附近?在认为是巧合之前,白恩露却先想到每次看见男人都一定会有某种原因,不管消失多久,男人都不曾无缘无故出现。

小时候的他只是怀疑,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却绝对可以确定——男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你说呢?男人忽然开口道,让白恩露一愣,但他很快就抚平心情。

纵使心里有再多疑问,他都不会问,因为他知道男人不会回答。

那……恭喜你开店。

我先走了。

正要踩下踏板,男人又挡在车前。

什么?他不解。

嗯……男人一手轻抵自己干净纤细的下巴,望着他,眼神有些微妙,状似沉思道:你还是处男啊?究竟为什么呢?闻言,白恩露先是愣住,跟着满脸通红起来。

什——这家伙干嘛突然讲这个?而且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男人道:你可以赶快抛弃处男之身吗?那样对你的人生会有很大益处的。

应该说,会截然不同的,露露。

男人最后使用的匿称,白恩露一时没听懂,想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是在叫自己。

你——我要走了他一扭脚踏车龙头,绕过男人身旁,飞快骑走。

简直莫名其妙!……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正往学校侧门走去的白恩露忍不住揉着额头。

因为就住在附近,所以之后一定会再遇见吧。

那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出现……经过侧门附近的大树,不经意间,他望见一只小鸟躺在花圃里。

他停住脚步,睇着那只鸟半晌,然后转身往后,在砖头砌的花台边缘坐了下来。

才没几分钟,就有两只麻雀飞过来停在他身边。

不知道可不可以说是体质改变,自从长出翅膀后,只要他稍微停在一个地方,就会有动物靠过来。

第一次刚好是在某个纪念堂看人家喂鸽子,结果一大群本来在吃食的鸽子,忽然全部往他的方向飞,场面之壮观,让他差点走不出鸽群的包围。

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他才察觉,自己好像会吸引动物。

那个时候,他还自嘲地想着,大概是它们认得出同类吧。

除此之外,他还变得比较敏锐,像是能够分辨人类,和……怪怪的人类。

他没有阴阳眼,也完全看不到鬼魂那种东西,只是有时候在路上,就是会觉得某个人有些不同。

他也不大会形容那种感觉,举例来说,大概是所有人都是同一种颜色,但有的人就是另外一种颜色。

有时候,他会知道那个人色彩不大一样,但是因为这种情形很稀少,所以他其实也没办法非常确定。

他虽然像个平常人一样生活,却并不是真的那么平常。

长着翅膀的人,怎么想都很恶心吧。

如果有人能够对这样的他露出笑容,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能让人知道的翅膀,像是怪物一样的存在,想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白恩露轻轻地抬起眼来,刚好望见有个女学生走近躺在花圃里的那只小鸟。

于是,他启唇道:喂,不要碰……他会遇见吗?对这样的他露出笑容的人。

Zephon那个下级天使又来了。

……今天,我接送了一位父亲,他是因为要养育孩子,所以不停辛劳的工作,于是过世了。

那个下级天使对他这么说。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类。

今天有重大灾难发生了,好多人死去,他们的亲人都哭了。

所以呢?不过就是死了比较多的人类。

为什么人类要受苦?因为他们是人类。

望着眼前的下级天使,他终于开口道:你放太多感情在人类身上了。

神所创造的天使有各式各样,也各有自己的思考。

但是,像是这种总是跟人类重叠情感的下级天使,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不懂下级天使的想法。

这个下级天使的工作,是负责到下界将可以进入天堂的灵魂带到天上来,会频繁和人类接触;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会令这个下级天使如此亲近人类。

真是抱歉。

下级天使搔着脑袋,就像人类一样。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却又总是说着这些事情,老是打扰你。

就算你现在这么说,下次还不是又会再说一次。

他没有讲话。

下级天使继续道:因为这个花园实在是太漂亮了,真庆幸我迷路了才会到这里来,不然我就无法见识到这样的美丽。

守护着这里的你,也和这里一样美好。

不用说他也知道,因为他被誉为是这庭园里最美丽的天使。

坐在花丛之中,他支着额,懒洋洋地望住面前的下级天使。

第一次,这个下级天使迷路闯进,因为看到他的美貌,所以呆住无法言语,直到他出声提醒指路,下级天使才赶忙将灵魂带走。

第二次,这个下级天使不是迷路,而是引导灵魂后,特别绕到这里来找他。

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一脸痴呆的下级天使这么问。

于是他微微笑了。

不可以。

第三次,下级天使不屈不挠地又来了,似乎因为接送的灵魂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显得有些伤心。

对不起,你明明说了不可以,但我还是忍不住来了。

希望这里的美,能够洗涤我内心的伤口。

居然为人类感伤,他无法理解。

之后,第四次、第五次,下级天使依旧不请自来,却再没问过他行不行那种问题;每次出现,他都觉得这个下级天使未免太厚脸皮了。

这里绝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

头一回迷路,还算是个理由,加上先前他懒得惩戒,难道这是令这个下级天使觉得这样高兴来去也没关系?虽然好几次这么想着,但他依旧不曾驱赶下级天使,只是无关紧要地听着下级天使每回诉说的悲伤喜悦。

和人类太接近了。

不知何时起,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性人类,她在公园里看到我身上停着许多鸟,就在我面前笑了。

今天,我又遇见了她。

她似乎每天都会经过那座公园,我鼓起勇气和她说了话,她没有因为害怕陌生人而不理我。

她真是善良。

今天,我和她约好去游玩,人类的食物真好吃,风景也相当迷人。

我原本装作全知道的模样,但是不小心泄露出不熟悉某些事情的真相,逗得她又笑了。

我……爱上了她。

我知道,这就是爱。

他望着已经深陷人类情爱之中的下级天使,良久,开口道:和人类是不行的。

会被责罚。

但是,若我能牺牲什么来换取神的慈悲,更能显示出爱的伟大。

下级天使如此说道,跟着,义无反顾地飞去了下界。

为什么这么天真、这么笨呢?明明是天使,却完全像个人类。

受人类引诱而与之结合的天使,必须接受严厉的惩罚,无一例外。

他扬起手,拨动身旁的洁净河水,透过水面,看着下界的动静。

只见那个下级天使在所爱的女子面前,像个人类般笑、像个人类说话、像个人类拥有各种表情、像个人类那样……幸福和快乐。

虽然不是真的人类,但是那个下级天使已经能够体会那些丰富的感情了。

惩罚的使者来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从花丛中站起身来,过去挡住了那些使者。

您……放过他吧。

啊,他是怎么了,难道他也被那个下级天使传染了笨病?……你们拿这个回去交差。

他伸手到背后,将自己的四翼拔掉三翼,丢在使者面前。

已经没有办法反悔了。

他是基路伯,是上位的智天使,是荣耀的象征,即使断翅的地方疼痛难耐,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做出这种事,他就忍不住笑。

在这美丽庭园活过数百年的他,一定是太无聊和好奇了。

一双翅膀拿去交差,剩下的一翅,你们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可是属于智天使的羽翼,非常珍贵的。

挥动着仅剩的一翼,他离开天界,离开那座绝美的花园,首次来到人类的地方。

向那个下级天使说明,因为神的饶恕,所以不会受到处罚之后,下级天使在他面前开心得不得了,在他又说了他也会一起留在下界的时候,下级天使更是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白痴。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任由下级天使愉快地将他们设定成人界的兄弟身分,使用天使的能力配合人类社会规范,捏造出相关的存在,成为假扮人类的第一步伪装。

因为你看起来比我年轻,所以委屈你当弟弟。

啊,还要取个人类的名字,我已经跟她说过我姓白了……是翅膀的颜色。

嗯嗯,所以……我就叫白华,你叫白萼,华萼在字典里面就是兄弟友爱的意思。

谁要跟你友爱。

他只是睇着下级天使快乐地翻找有点脱页的旧字典,再听下级天使说他从那本字典里学到很多事情。

就这样,他们变成了人类。

正确来说,是只有那个下级天使不再拥有翅膀。

因为,在和人类交合之后,就会失去天使的羽翼。

白华与所爱的女子结了婚,或许由于是天使和人类结合,所以一直都没能受孕,但他们并未放弃,在婚后的十几年,女子终于怀了孩子。

只是,事情并没有这样幸福的继续。

原本是纯天使,而后失去了羽翼,这令那副躯壳大大衰弱,缩减了寿命。

白华明知道会如此,仍选择了和深爱的人在一起。

白华因为病重躺在人类的医院时,他曾去探望过一次。

……虽然我已经活不久了,但是,我啊,真的过得很幸福喔。

如果你也能体会这种感觉就好了。

病床上的白华因为疾病缠身和年龄增长,显得相当沧桑和衰弱,相较之下,和他同时来到人界的自己,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这就是天使,不老不死。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要避免待在同一个地方太久,不能和会老的人类相处太久;在白华成家十年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白华家人面前。

你死后可能会入地狱。

他只是这么说,无关紧要的。

病床上的人只是淡淡地笑着。

萼,临走前,白华叫住了他,用那个人类的假名。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呢?他回首,望着那个已不是他记忆中的下级天使。

……你说呢?他看到白华露出温柔的表情,对他道:那么,我可以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吗?恩露那个孩子,背上有特别的痕迹,希望你……能帮助他。

……你太厚脸皮了。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我跟他没有关系。

他是天使,没有亲人。

只要你在这世上,就会有联系产生,那是不知不觉的。

即使你不愿意,即使你想要避开,但是,还是会和别人联系在一起。

走出病房前的最后一幕,是白华对着他微笑轻语的脸孔,他不懂那个笑容什么意思。

在医院走廊上,他望见一个提着水果篮的男孩,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男孩发现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直望住他。

他仅是斜睇男孩一眼,便不停留地越过男孩而去。

小恩,走喽。

妈……我刚好像看到叔叔了。

咦!身后的耳语并没有让他回头。

这是他和白华生前的最后一面。

丧礼那天,下着细细的雨,他戴着墨镜和掩饰用的帽子,没有以亲属的身分出席,甚至没让人知道他的到来,只是撑着伞站在礼堂外,直到遗体火化。

白华的妻子,双手一直放在儿子的肩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他这边看过来;他不动声色,只见她垂首低声和男孩说了几句话,男孩便也看向他,然后很快跑了过来。

叔叔好。

妈妈要我跟你说,要跟爸爸道别的话,可以去里面。

男孩第一句问候只是对陌生人的礼貌称呼,并不是认出他。

但当男孩昂首专注地瞅着他半晌后,又突然睁大哭得红红的眼睛,讶唤道:你是、叔……叔叔?他只是望着前方。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天使和人类,不会有好的下场。

语毕,他转身就要走。

萼叔叔!男孩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你是……叔、叔叔吧?是萼叔叔吧?他低下头,睇着男孩。

一般人无法看见,但他却很清楚男孩身上有着极微弱的光芒。

虽然还不成熟,但男孩的确继承了天使的血统。

……好烦。

他喃念一句,高傲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然后伸手在男孩额头上按了一下,接着便不再理会男孩的呼喊,迳自离去。

真的好麻烦。

果然跟人类牵扯不清就会变成这样。

他留下的记号,让他无论在何处都可以感应到男孩身上的天使血统什么时候产生变化;于是,在翅膀生长出来的那天,他出现在已经不再是男孩的少年面前。

……我是来帮助你的,你想要在这个社会上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他用从人界里得知的最有效的教学方法,教导少年如何隐藏翅膀,让少年能安然在人类社会中生存。

虽然少年笨得要死,但幸好还是学会了。

由于少年仅有一半天使血统,剩下的一半是人类,所以即使日后失去翅膀,也不会像他父亲白华那样变得衰弱。

不过天使的翅膀不是凡物,拥有神能,即使只是一根羽毛,都有着微弱的奇妙能力。

若少年之外的存在要使用它,必须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无比坚定的心意,一个则是非人类;由于混血的缘故,那双羽翼的力量才会如此具独特性,得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所以大大降低少年能力在人类社会的影响,即使被人类捡到羽毛,多半只能当装饰品。

但对少年自己本身而言,却不是那样了。

少年徒有天使羽翼,却不会飞翔,能力不上不下,比最下级的天使还糟,只比人类稍微特别一点而已。

因为拥有一半的天使血缘,只要翅膀出现在背上,就有可能不受限制、且不能控制地使用它。

他尚未警告,少年就已不小心行使了能力,人类的肉体受不了,他若再晚一点来救人,少年就会死了。

你这个笨蛋。

他睇着差点丧命的少年。

由于白华是接送灵魂的天使,所以少年也继承血缘,双翅会对灵体产生影响;他赶到的时候,少年躺在血泊中,房间内充满着骚乱的灵鸣,少年大概无意中想着一件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那种想要的心情让能力起共鸣,但是又因为办不到,所以超过极限。

要避免危险,告诉少年他毫无能力是最简单的方法。

所以他这么做了。

事情结束之后,他原本要像以前一样不告而别,白华的妻子却在他要离开之前敲了房门。

可以和你说些话吗?他停顿住,望了眼受伤昏睡在床上的少年,又看向窗口,最后选择上前开了门。

我正好要走了呢。

他用人类的表情微笑客套道。

面前年近五十的妇人,早就不是初见时的模样。

他于两周前再次出现在妇人面前时,妇人只惊讶了一下:并不是好奇他未变化的外表,只是纯粹对他的到来感到惊喜。

就算他胡乱编出教导少年念书这种随便的理由,她也未曾多过问一句。

是吗?妇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再来,我和小恩,永远都欢迎你。

他看着妇人,良久,启唇道:你什么也不问吗?以她的角度来看,有很多事都没办法解释,也相当奇怪,不是吗?妇人笑道:小叔你……是个奇妙的人。

你大哥这样告诉过我。

我认识你大哥的时候,也觉得他有点奇妙:即使结婚了,有时候还是会有相同的感觉,我认为,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二十多年的婚姻,妇人或许多多少少可以察觉到什么。

他继续听妇人说道:你是来帮助小恩的吧?谢谢你。

妇人表里如一,言语是真诚的,他知道。

即使他这样说来就来,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在做什么,也可以感谢。

果然,人类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他离开那里,继续一个人的生活。

仍具有神能的他,在人界生存并不会很困难,他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数年便会迁离一次,他已在上界活过几百年,在人界的日子,对他而言,只是相当短暂的时间。

他总是带着微笑观察人类。

但纵使一直看着,他还是不懂人类的想法。

几年过去了,他可以感觉到,应该已经成长为成人的少年,羽翼始终没有消失,既然所谓的大嫂已经说过会欢迎,所以他这次便迁移到所谓的侄子的住处附近。

他还是认为很烦。

但是,一个人好像又有点无聊。

在浮现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似乎稍微触碰到白华最后那个笑容的意义。

那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在他心里留下模糊的印象。

啊,你好……那个……一个腼腆的男人走进花店之中,满脸的不好意思。

这个男人在这几个月来已经光顾过很多次。

不论是哪个人类,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即使再怎么努力隐藏心思,他都能够轻易看穿。

欢迎光临。

他美丽至极的脸容漾着迷人微笑。

来吧,让他看清楚人类的模样,看看这个男人内心那样天真可笑的想法,到底能够坚持到何种地步。

后记:我只是想起我以前跟我妈妈吵架的事。

我根本不记得我跟她是为了什么而吵,但我一直记得我的态度很差,口气很糟,我是甩门出去上学的,坐在公车上,我冷静下来,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那样跟妈妈讲话?我非常非常地后悔,在公车上一直想着赶快到学校、赶快到学校,然后下了车,我就在学校里打公共电话回家,跟妈妈说了对不起。

妈妈跟我说了没关系,我本来还极度后悔的心情,整个轻松了。

我一直记得这件事,我连为什么吵、吵什么都忘记了,但就是一直记得我口气很差,还有非常想跟妈妈道歉的懊悔心情。

所以,即使明知有点老套,我还是写了梁知夏因为和妈妈吵架,想再见妈妈一面、跟妈妈道歉这件事。

不找你写套书,你就不交稿啦。

出版社打电话来找我写这次套书的时候,劈头就跟我这么说。

我反省着,我居然已经到了要被这么说的地步了。

一开始的套书题目是现代传奇。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袋里马上跑出了天使两个字;于是我开始认真思考剧情,即使后来题目又改成古代现代都可以,但是天使已经住在我的脑海里了,我是一定要写他的。

写套书的乐趣之一,就是可以写一些本来不会去想的故事。

(如果没有现代传奇这个题目,我想我大概不会去想关于天使的故事,就是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写上一本的时候,就一直很想写个老师,所以决定是师生关系;而我这个决定,让我写着写着,就开始不停挣扎着,暧味不明才萌啊,还是让他们更明显一点,我内心的天平不时倾斜着,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到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内心的小莲吃掉的地步。

内心的小莲是什么?就是内心的小莲,不懂没关系,囧)把只剩结尾的稿子E出去时(写套书我会报备进度),还被说了爱情不够;但是,我硬着头皮说了抱歉;是我的任性,坚持认为暧味比明显的爱情好,这样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虽然真的是硬着头皮,但是收到回信的时候又觉得非常害怕而不敢打开,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启,得到的回答是:明白了,就照你的方式处理吧。

(啊啊,我真的是很感谢,非常地感谢!立刻回信说了谢谢!能够写自己想写的感觉,是多么让人值得高兴的事!痛哭流涕)我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师生恋的事上,这个故事的重点并不是师生恋情的禁忌(如果要写师生恋纠葛,以后有机会再写吧,囧);但是基本上原则是,不得对学生出手。

只是,就算梁知夏毕业了,半天使老师还是很难出手,基本上因为他对于自己这个老师的身分很在意,所以只好听着已经毕业的梁知夏喊他老师,然后再在老师和情人的身分之间挣扎。

我是用一种,主题曲刚好响起的感觉做结束。

这大概是第一次,给我一种好像可以出续集,还可以继续写下去的故事。

(梁知夏大学期间还有很多事可以写啊,老师还会遇到妖怪啊危险啊,使用天使能力啊,以后会不会生出四分之一血缘的天使小孩啊……像是这样想着。

这本书我塞得很满,字数都爆炸了,好烦恼会不会接到电话要我删减……我真糟糕。

囧)白老师的隐藏设定:一、喜欢牛奶。

二、口头禅是嗄?三、摸脖子是习惯。

(没在书里明白写出,但是看完应该就有感觉XDXD)还有老师并没有特别喜欢晒太阳,只是他觉得自己太白,所以总是会晒,但他晒不黑就是了。

(因为是天使嘛……我总是有很多奇怪的小设定XD)因为这次写的是高中生,所以我拜托了我今年考大学的表妹,有问题就打电话问她有的没的。

(还是要告诉大家,不是每所学校都相同,请参考一下即可)因为她成为我的资料来源,所以我跟她说,你可以写一些话啊,我帮你放在书里。

为了感谢提供资料,我都会把资料来源提供者写在书里喔。

于是我表妹就一边问我会不会恨她,一边在我开的新空白页里写了下面这一段话:难得要在后记中登场……大家难道都不会想知道这家伙的私生活吗?!?XD(指)她在小到不行的房间中塞满了漫画、小说!房间内已勉强空出条小走道,但还有一大台电脑抢位子!每次要睡觉时只是把东西‘拨’到一旁,睡醒再‘拨’回原位,不时还会有隔壁厨房的蟑螂来拜访……天哪!这怎么能生活啊!超想吐嘈她的啊啊!对她有美好印象的高贵读者们啊,镜水已经完全转变成银魂里的大叔了啊啊啊!我不会恨你的。

我说。

看完以后我还心想,表妹,你根本想太多了。

没有读者朋友对我的印象会是美好又高贵的。

XDXD(应该都是随便懒散邋遢幼稚之类的,更何况你明明常在吐嘈我啊,说得好像你没吐嘈过我一样XD)我表妹写的是事实,我的房间的确很小,书非常多(买书是我的兴趣,也是乐趣);我平常睡觉就是把东西搬到椅子上,起床了就把椅子上的东西搬回床上。

但是我要澄清蟑螂的事,因为我房间隔壁就是厨房,所以蟑螂有时候会散步进来,基本上我是非常怕蟑螂的,可以说全世界让我最怕的东西就是蟑螂。

我表妹会想把这件事写进来,一定是因为她小时候有一次睡在我房间,结果看到蟑螂了吧。

(我是立刻尖叫着跑出去,完全丢下她……你是记恨的吧表妹?)我表妹在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前一天半夜因为突然呕吐拉肚子在医院吊点滴,然后还怀疑是盲肠炎,勉强上一天课后,来我家吃饭,顺便用我的电脑挂号,我们还在讨论她确定不去复诊,盲旸可能会爆炸的事;写完那段文字后她就要去看医生了。

(她是一个可爱的表妹,还拯救过没带钥匙在外游荡的我,笑)虽然你这样可爱,但表姊却是个(奉银魂为人生教科书的)大叔XD,真是抱歉啊。

(笑)那么,非常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为我解答许多问题,祝你金榜题名。

(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指考也应该放榜了吧?)开头的那只小鸟啊,其实是我自己的经历。

话说我还是学生的时候,有一天上学,突然发现好像从树上掉了东西下来,我就走过去看,看到人行道上躺着一只小鸟(和故事里不同,是小鸟,不是幼鸟);因为它闭着眼睛都不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双手捧起来带回教室,还折纸盒放卫生纸把它放在里面,坐在我旁边的同学还很好奇我怎么带了一只小鸟。

现在想想,其实那只鸟动也没动,早就死了吧?但是我只是把它放在桌子上,一直希望它快点张开眼睛。

一直到放学,小鸟还是安安静静的,我轻轻摸它,它没有半点生命迹象;我觉得很难过,然后就拿着卫生筷,和某青年一起到校园某处,挖土把它埋起来;我还用筷子帮它做了墓碑,双手合十,希望它一路好走。

我记得我同学那个时候还跟我说,你乱捡东西,才变得要负责埋它。

(我同学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啦)我觉得,或许我是为了要埋葬它,所以才会刚好看到它。

事隔这么多年,我还记得我埋的地方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这件事,所以把它写进来。

还有跑步气势和姿势很狂暴,那是我国中时我们班班长的特色,真的超狂暴的啊!XDXD。

还有河堤又出现了,因为我家附近有河堤,写的时候常常会想到。

得到天使的羽毛究竟可以如何呢?即使我描写人的缺点,但我始终认为人是可爱的,就是因为不完美,才会这么可爱。

这本书,跟我前面几本有点不一样,是我任性之下的产物(我真的是硬着头皮说我想要这样。

囧囧囧。

暧味很美啊,小小的暧昧很萌啊),我想我可能会拖累写套书的同伴们,真是非常抱歉!(但是!我就是想这样写,写到一半的时候,团体精神已经被我抛诸脑后……请原谅我)结果我说服自己,第二十本,就让我写个和以前不一样的故事当作纪念吧。

(其实就是找借口,被打)那么,惯例,谢谢我的亲友,谢谢出版社。

谢谢愿意翻开这本书的每一个人。

(鞠躬)PS.1:ThenightiSlongthatneverfindstheday出自Macbeth,ActIV,sceneIII。

《马克白》第四幕第三场。

(这要看故事才会更了解为何这样翻译。

为什么选了一个悲剧里的台词?因为白老师很笨拙。

囧囧囧。

其实梁知夏在事件过很久后有偷笑,不过我写不进故事里)PS.2:基路伯(Cherubim),智天使,是上位天使中的第二等高。

(天使有上中下三级,每一级各有三等,共三级九等。

简单说,白萼是上级天使,九等里第二高等)篇名Zephon,则是白萼的天使原名。

最后,为在灾难中死伤的人们致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