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不哭了,哭声还在继续。
江休擦掉眼泪,下一秒又流得更多,到最后哭到眼睛通红无比,比女子看着还要可怜。
眼前开始发晕,那哭声听的人心里不断烦躁,想要打人。
女子觉得自己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忍无可忍,怒吼一声:别哭了。
我控制不住,呜呜呜。
江休哭得更加带劲,嗓子都哭哑了,真的,呜呜呜。
闭嘴!像是苍蝇在耳边不断嗡嗡嗡一样,每一声都能把人的耐心消磨殆尽,被折磨了几分钟,女子终于控制不住,死死地掐住江休的脖子,有什么好哭得,给我闭嘴,咳咳咳,我不哭了,你放开。
江休脸色涨红,挣扎起来,你把我放出去,我不想在这里。
来了这里还想走?女子松开手,媚眼如丝地盯着江休,夫君,你就安心留在这里陪着我吧。
我不是你夫君。
江休惊恐道,眼里含着泪,你别瞎叫啊。
眼看着又要哭了,女子勃然大怒,抓着江休的头发恨不得一头把他按在河里淹死,行行行,不叫你夫君,你他妈的别哭。
废物一个。
她突然暴躁,也忘记了自己把江休困在这里的目的,就没见过你这么废物的男的。
看着挺正常,动不动就哭。
江休也觉得自己废物一个,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内心无比脆弱,女子这么一说,他就觉得又想哭了。
眼泪吧嗒掉在身上,江休艰难地忍着不发出哭声,但肩膀却一抖一抖起来。
……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了,给女子整不会了,她直接对着江休脑袋来了一巴掌,你踏马又哭什么?我是个废物。
女子:……你不是废物,别哭了,别哭了啊。
江休已经完全沉陷在自己是个废物中,我是个废物,呜呜呜,我没钱,还背债,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还被上个老板坑,工资都少发我三个月。
呜呜呜,好可怜,好废物,呜呜呜。
大脑里仿佛钻了无数只蚂蚁,女子眼前发晕,有些控制不住地抬起手,哭丧着脸求饶,大哥,别哭了。
这雾能摧残你的心智,你别哭了,我把雾收了,行不行。
江休红着眼看着她,不太相信。
女子又想骂人,想到刚刚骂他废物他直接哭了,这次不敢骂了,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给我忍住。
你是打算杀了我吗?江休拼命憋着眼泪。
女子只想困住他,不想杀他,眼看着他又要哭,头发都差点炸起,一脚把江休踹出去了,你踏马的给我滚出去,哭哭哭,烦死人了,孬种一个。
江休再一眨眼,发现自己正需要在李先生家的客厅沙发上,脸上还有没干的泪水,而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像是做梦一样。
他这是哭的鬼烦了把他踹出来了?江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怎么样。
他擦掉眼角还存在的泪水,缓和了一会儿,才好过来。
想到李先生和陈迹说不定也跟自己一样进入了画里,江休立刻走到卧室前推开门。
陈迹不在房间里,倒是李先生,缩在角落一动不动,看着像是尸体。
江休探了下呼吸,还有,只是晕过去了,他叫了半天没叫醒,只能把李先生放在床上,开始尝试找陈迹。
身上只带了一张符纸,似乎是寻鬼的,上面符箓复杂高深,无法让人看懂。
除此之外就是坏了的罗盘,就算没坏,江休也不会用。
怎么找?江休捏着那张符纸,回忆着刚刚陈迹念的咒语,跟着念出声。
手中的符纸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江休不信邪地晃了两下,符纸轻飘飘地歪在他的手指上,跟在陈迹手上完全是两个样子。
不是陈迹还用不了?还是他咒语念错了?江休仔细回想,确定自己的咒语没有错,他开始按照陈迹的动作一步步来。
用食指与中指夹住符纸,放在面前,闭上眼,集中注意力,低声念出那一句咒语。
热感从手上传来,江休欣喜地睁开眼,就见符纸顶端燃烧起火焰。
紧接着符纸飞起,在房间转悠了一圈后,飞出了卧室。
江休跟出,发现符纸漂浮在客厅的中央,缓缓燃烧殆尽。
在客厅里?江休找了一圈,发现沙发墙壁上多了一幅画。
画中女人背影纤瘦,站在柳树下望着远方,黑发长到腰,整幅画都透着朦胧感。
这幅画什么时候出现的?陈迹难道也在画里吗?江休不敢再继续耽误,直接打电话给王大锅,汇报了这个情况。
陈迹应该是和你一样,进入了画里。
王大锅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悠闲道,别急,你就在那里等等,他会出来的。
可是我都已经出来了,他还没出来。
江休不放心道。
因为目标不是你,你又太烦人,所以那东西受不了。
说到这里,王大锅有些忍俊不禁,你盯好李先生,他不能有事。
玄门有闲人回来了,我让他们过去和你们一起解决。
两个部门一起解决?江休想到之前韩绛雪身边人的不屑态度,怕那些人来了也是带有鄙夷态度,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任务,我们只是暂时帮忙。
他们过去了,任务结束后的所有一切都是五五分,如果他们嘲讽,你也嘲讽回去。
王大锅说,别怕,出什么事儿组长给你撑腰。
江休高兴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尝试去把画取下来,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画从墙上拿下,只能放弃弃,回到卧室继续叫李先生。
男人毫无动静,如果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真的与尸体毫无区别。
江休拍了拍李先生的脸,他才浑身一颤,睁眼尖叫乱挥动手臂: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我不要跟你结婚,滚开滚开。
江休猝不及防被他打了几下,连忙出声:李先生,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先生一怔,冷静下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女鬼。
你同事呢?他不会打不过跑了吧?不会,他在画里。
江休摇摇头。
画?李先生懵了,他怎么跑去画里的?被鬼拉进去的?江休点点头,其他同事正在赶过来,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先生坐直身体,闻言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又问:她的目标不是我吗?为什么把你的同事拉进画里了?可能是想先解决棘手的人,再……说到这里,江休没有说下去,但李先生已经懂了。
那女鬼想把坏她好事的人解决掉,然后和他甜甜蜜蜜。
想到这里,李先生一阵恶寒。
他走出卧室看到那副画,想到一切事情都是这破画引起的,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不如我们把那副画烧了吧?女鬼住在画里,画没了,她没了住的地方,肯定会影响到她。
不行。
江休一顿,接着说,我的同事在画里,不能烧毁。
而且也没有办法确定,只要烧毁画就可以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先生头疼起来,越想越生气,喊道:那总不能让这个女鬼无法无天吧?我的其他同事正在赶过来。
江休说,李先生放心,我们会解决这件事。
李先生心里的慌乱这才少了一些,打量江休片刻,有些疑惑: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肿?你不会是被吓哭了吧?说到这里,他有些幸灾乐祸:兄弟,我都没哭,你竟然哭了。
就这你们公司还肯要你啊?关于哭这个事实在难以启齿,江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刚哭不是主动而是被动的,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不是被吓哭的。
没有底气的辩解让李先生一点都不信,反而还因为江休被吓哭,觉得亲切许多,和他勾肩搭背起来,兄弟,你在你们公司多少工资?你会什么?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江休含糊道:就是专门解决你这种事情的公司。
要不然你来跟着我,当我的保镖保护我,我给你开更高的工资,怎么样?李先生问。
江休摇摇头。
他不像其他人,有那么大的本事。
真当保镖了,人家保镖上去就是开打,他岂不是只能站在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
丢人。
一想到那个场景,江休就有一种无法形容出的尴尬。
你同事要多久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先生有些焦灼了,现在都中午了,他们不会下午才来吧?那到时候天都黑了,这个女鬼……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响起,李先生起身就要去开门,想到什么,步伐停顿,看着江休:不会是鬼变的吧?还真有这种可能。
江休警惕起来,起身快速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绿阳的,别看了。
还没等江休看到人,一张员工牌就怼在猫眼上,对方似乎知道江休两人在门后透过猫眼偷看。
叫什么名字?江休开门前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说了名字你一个新来的也不知道,这么墨迹做什么。
另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江休打开门,在看到那张脸时,确定了心中猜想。
那个看起来比较暴躁的男人正是那天在韩绛雪身边的男人。
他看着三十多岁,面容凶狠,穿着一身黑。
另外一个和他相反,一身白,长相很斯文,但由于脸上没多少表情,看着很难接触。
我就知道是你。
一身黑的男人冷笑一声,要进门。
李先生感觉出氛围不对,你们是一个公司的吗?两人把工作牌递给李先生,做了自我介绍。
绿阳事务所,玄门部邓一明。
一身黑的男人说。
另一个男人走进房间,绿阳事务所,玄门部杨三雪。
你们这名字挺配对啊。
李先生看完工作牌,笑着说了句,一个一,一个三。
氛围更加诡异,李先生立刻闭上嘴。
那副画呢?杨三雪在周围寻找着,来得时候已经了解大概发生的事,那副画在哪里?在这。
李先生一指墙上的画。
邓一明走过去,直接将画取下来,扔给杨三雪,把她逼出来。
看他那么轻松就取下画,江休想到刚刚怎么也取不下来,想问又怕邓一明鄙夷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说:陈迹也在里面。
我知道。
邓一明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似乎觉得他在说废话。
能感觉出邓一明很不喜欢自己,江休站在一边,也不再自讨没趣。
杨三雪盘腿坐在地上,食指与中指并拢,其他三指弯曲,在地上画起了什么。
由于他什么都没有用,地板上什么都看不到。
几分钟后,杨三雪收回手,地上金光一闪,极为复杂的符箓展现出。
杨三雪没有停顿,将那副画放在符箓上。
伴随着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那画开始冒出白色的烟雾,像是被烧焦了般。
尖叫开始变得撕心裂肺,缕缕黑烟从画中飞出,凝聚成一个人影,站在旁边。
是江休在帖子里看到的那个女鬼。
她肤色青灰,面目狰狞扭曲,脸像是剁碎的肉重新拼接成功一样,看着特别恶心。
找死你们。
女鬼怒吼一声,双手成爪,直接朝杨三雪抓去。
杨三雪右手伸进画里,左手抬起,掌心对着女鬼。
他看也没看女鬼,只是那么轻轻一抬,女鬼根本靠近不了他,每次都要碰到,又会被弹开,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在保护着杨三雪。
杨三雪的手在画里抓了抓,直接抓出来什么。
江休定睛一看,是晕过去的陈迹,脸色很白。
他立刻跑过去,低声唤着陈迹。
几秒钟后,陈迹睁开眼,咳嗽了几声,坐直身体。
看到杨三雪,他也不意外,只是轻声说:和她谈谈吧。
谈?邓一明嗤笑一声,你们在说什么大话?什么时候见过能和鬼谈判成功?她愿意和我们谈判。
陈迹皱起眉头,盯着邓一明,你是吞了炸药吗?什么意思?说话这么呛人?你组长没教过你什么叫做礼貌吗?陈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邓一明,一个刚进公司不过两个月的员工,仗着自己参与了几个困难任务,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邓一明,找好自己的定位,认清自己是谁。
江休在一边偷偷竖大拇指,陈迹看到,对他笑了笑。
被这么说教一顿,邓一明脸一阵青一阵白,还想反驳什么,杨三雪出声道:到底是谈还是怎么样?他收回手,女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去。
杨三雪拿起那副画,女鬼一头撞进画里,消失不见。
地板上的符箓逐渐消失不见,现场一片安静。
李先生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
据她说,李先生与她结有婚契,她跟在李先生身后,也是因为这点。
陈迹看着那副画,目光落在李先生身上,我验证过了,确实有。
李先生诧异无比: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陈迹一顿:不是现在,是几百年前,你应允过她,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结为夫妻。
李先生:几百年前?几百年前那根本不是我,她缠着我做什么?她不会解除婚契,你死后,会与她成婚。
陈迹说。
我不要!李先生大喊,我才不跟……说到这里,他偷偷看了一眼画,害怕那鬼再次冲出来,不敢继续说下去。
把她放出来吧。
陈迹揉了揉太阳穴,对杨三雪说,脸色越发白。
江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又给他搬来椅子。
谢谢,麻烦你了。
陈迹笑着道谢。
邓一明还对刚才的说教怨恨,想让杨三雪别听陈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杨三雪就放了出来。
这么听话,气的他对杨三雪一阵挤眉弄眼。
哪知杨三雪根本没看他,目光一直在陈迹身上:前辈和她谈,还是?前辈二字,让邓一明瞪大眼睛,看看杨三雪,又看看陈迹,想到什么,收敛起所有傲气,乖乖站在一边充当透明人。
我已经和她谈过了。
陈迹活动了下肩膀,说,让李先生和她谈谈。
画中黑烟飘过,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不再是之前狰狞可怖,而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与江休在画里看到的一样。
这是她生前的模样。
李朗。
女子看着李先生,双眼含泪,虽过百年,我们的契约还是在的。
你要反悔吗?前世的自己应的契约,要现在的自己来偿还,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先生越想越憋屈,半天没说话。
我明白了。
女子擦掉眼角的泪,即是如此,我不跟着你就是了。
李先生以为她放过自己了,下一秒,就听她说:我等你死了,再来找你。
李先生:……他气道:我死了你也别来找我。
和你契约的不是我,你跟我结什么婚!女鬼只是神色温柔地盯着他,不说话。
那看恋人一样甜蜜的目光让李先生有苦说不出,求助地看着陈迹。
你们之间确有契约,这点我们不能插手。
她纠缠你一事,会有惩罚。
你放心,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不会再被她骚扰。
陈迹淡声说。
那我死了也不想……李先生张张嘴。
这件事,我们不能插手。
无论他说什么,陈迹都是这么一句话,事情收尾后,你的记忆会被消除,你会安稳度过这一世。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李先生思索半天,无奈应下,也不去看女子,一直面对着陈迹,把背留给女鬼。
江休看到那女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到最后失落地低下头。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杨三雪说:那我便将这个任务改成完成状态了。
陈迹点点头。
做完一切,杨三雪凑到陈迹身边,一脸笑,和之前判若两人:前辈,你在这个部门待的怎么样?不然回来吧,我还是和你做搭档比较好,邓一明蠢死了。
一边干瞪着眼的邓一明:……陈迹笑笑:我比较适合这个部门,不会回去了。
江休,你过来。
他对江休挥挥手。
江休递给女鬼纸巾,被女鬼狠狠瞪了一眼,没好气的接过纸巾。
他刚要去陈迹那边,就听女鬼说:谢谢。
还挺有礼貌。
江休对她摇摇头,快速走到陈迹身边。
这是江休,我们部门新来的。
陈迹指着江休,我的新搭档。
这句话刚落下,杨三雪就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江休,眼神如刀般冷冽。
还在震惊中的江休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感觉他想砍自己,迟疑片刻,试探道:不然你也……来我们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