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一连三日,那个人都不再出现。
阿秋捏紧指环, 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第四日,容炤本在殿中练功, 忽然有些走火入魔,阿秋慌忙进来为他护法, 只见灵气包裹的容炤双目赤红, 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失控,甚至抬手击碎了面前的花瓶。
似乎产生了幻觉。
阿秋扬声喊:容炤!这一声便叫得容炤微微清醒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阿秋, 微微抿唇, 娘亲先出去,孩儿怕伤着您。
阿秋担忧极了,但她知道, 自己就算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出去之后, 阿秋抬手捏了个结界,坐在院中静静等着容炤。
身后却忽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嗓音——你的孩子, 似乎不是一般的妖。
阿秋猛地转身,一见是他,瞳孔一缩。
男人微笑着端详着这只受惊的猫儿, 颇为怜爱道:你倒是不一般的猫儿, 只是修为低了一些,需要人指点一二,方可有所突破。
阿秋却不和他多说废话, 直接抬手捏住指环,出于母亲的本能,她也不会让他伤害她的儿子。
可手上的指环忽然烫得可怕,阿秋一时握不住,男人略一抬手,指环便飞到了他的跟前。
一点小把戏而已。
他淡哂。
阿秋脸色蓦地惨白,你到底是谁?能闯入她的结界,不惊动老大,还能轻而易举地碰到老大给她的东西。
男人微笑着,一步一步靠近阿秋,他上前一步,阿秋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她看着微微贴近的男人,听到他说:你猜不到吗?我本以为,他会和我长得有些相似。
相似?这一句提点,瞬间让阿秋变了眼神。
她便开始仔细打量这个人。
他生得很好看,剑眉星目,五官略显深邃,眉宇之间却投出三分清隽的洒然。
阿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你……你是……老大的哥哥?男人似乎颇为意外,笑道:既为夫妻,你平时竟是叫他老大的么?小猫儿。
这便是承认了。
阿秋浑身忽然脱力,若不是靠着墙,她或许就要站不稳了,面前这个人笑语晏晏,似乎是觉得她这副模样极为好玩,慢条斯理的拢了拢袖子,又道:你这么怕我作甚?我难不成会吃了你么?阿秋冷笑,当年,是你将他封印的。
男子微微一笑,颔首道:想不到你这小猫儿也知道,看来我数万年前亲自结下的封印法阵,是被你破坏的?不,你没这个本事。
他摸着下巴,笑道:看来我这个弟弟,即便没有完全觉醒,兴风作浪的本事倒是不巧。
他兀自说笑,笑得越是温柔无害,阿秋却觉得这个人越是可怕。
她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终于到了这一天。
阿秋心乱如麻,还未来得及想好对策,就看见一股黑气猛地穿透墙壁,从男人身后袭来。
是容炤!她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喊住手,只见容炤即将碰上那人的瞬间,那人仅仅只是静立不动,连头都不回,周围却宛若有一层屏障,猛地将容炤弹开!老五!阿秋大惊失色,直接推开这人,跑过去接住容炤,小男孩儿在她臂弯里吐出一口血来,凶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走火入魔,何必还如此逞能,我又不曾伤害你母亲。
那人回身,低眼看着面前的侄儿,小狼崽,倒是行事狠辣。
容炤又要冲上前去,却被阿秋紧紧按住,阿秋将容炤护在身后,紧紧盯着男人,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微微一笑,身形却转瞬消失不见。
——吾名上清。
四个字回荡着这院落之内,声音廖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阿秋身子晃了晃,撑在地上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成拳。
容炤不解道:娘亲,上清是谁啊?上清是谁?阿秋对这个名字,何止如雷贯耳。
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五百年来,无时无刻不记着这个名字!上清帝君。
云虚子的师父,扶越的师祖,若不是他的天雷,老大又何至于沦落至此?!--容霁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他身为人间的帝王,到底还是有责任,木偶只能代替他做一些最基本的事情,那些重要的政务,还需要他亲自过目。
只是正处理了一半,便听到外面传来慌张的脚步声,内侍唤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陛下正在里面……话语未落,阿秋却直接带着容炤闯了进来,她脸色难看,十分仓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容霁抬手将她接住,目光扫向了她身后的容炤。
不过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容炤受伤了,身上残留着神仙的气息。
他蓦地起身,快步走到容炤跟前,抬手贴在容炤后心,无声地替他疗伤。
容炤仰头看着父亲,爹爹,是一个叫上清的人伤的我。
容霁遽然眯眼,谁?上清帝君,是你的哥哥。
阿秋出声解释,想起之前的场景,她至今都有些后怕,他本在与我说话,许是炤儿听到了声音,以为我有威胁,所以才突然出来袭击,可那个人……炤儿根本不是对手。
阿秋特别害怕,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紧紧攥住容霁的衣袖。
倘若他当时就对她和炤儿动手,他们根本不会有丝毫还手的余力。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当年既然封印了容霁,那如今卷土重来,是不是又要对付他们?阿秋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道:他会不会去为难淮儿他们……极有可能。
容霁蓦地起身,身子化成了一道淡淡的虚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其他四只一脸懵逼地蹲在御书房里,一家七口面面相觑。
容华:我刚刚正在采灵草呢,发生了什么……容启:??我还没和狐妖姐姐聊完。
容淮:是爹爹吗?容铃却叫了一声,指着容炤道:五弟,你受伤了!谁能伤了你呀!容炤蜷缩在阿秋怀里,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阿秋摸着儿子的耳朵,淡淡道:你们爹爹把你们捉来,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阿秋将自己遭遇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几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
容淮沉吟道:孩儿之前也注意到一个人,看不出他的修为,但有些像娘亲说的那些人,只是不曾上前与他说话,那个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容启和容铃倒是没怎么注意过周围,容华却点头道:女儿也见过他!只是他不曾为难我,只是与我说了一会儿话,问我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妖王的孩子。
阿秋心底一沉。
她还是想不通,上清到底要做什么?他若要对付老大,直接做便是,又何必如此?难道孩子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是他筹备着什么阴谋?容霁抬手按了按眉心,低声叮嘱道:此人目的不明,但是我的仇敌,将来免不了你死我活,我不会放过他,所以你们既然在外,定要注意安全,远离此人。
他给他们一人一个法器,倘若有谁出了事,容霁必能第一个感应出蹊跷。
他会杀了他。
容霁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孩子们散去,阿秋坐在椅子上,还在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炤儿的头,心底却想着那个上清。
此人不死,她如鲠在喉。
容霁走了过来,将最后一件防身法器放到阿秋怀里,从她身后揽着她,贴着她的耳畔道:你还在担心?阿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当年的洞窟已毁,他亲口对我提了,想必也是去那个地方看过,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想要再次封印你?如果他要封印你,如今为何还不行动?我想不明白。
话音一落,却迟迟听不到身后之人开口说话,阿秋微微偏头,却瞧见容霁似笑非笑的眼神。
阿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对劲的么?怎么看着她干嘛?容霁噗地笑出声来,你这傻猫,何必想这么多为难自己。
阿秋:???她生气了,我还不是在关心你!!!靠,她想这么多为了谁?要不是跟了他,她至于这样担惊受怕吗?容霁笑够了,抬手拍了拍阿秋的脑袋顶,笑道:他若敢动你,我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会杀了他。
阿秋微微一震。
他眼底带笑,语气轻松,她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这不是玩笑。
他对上清,有恨之入骨的杀意。
数万年的封印,任谁都会恨。
阿秋抬手摸了摸容霁的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像是在撒娇。
她扯着他的衣领子,我不管你要不要杀他,你不要出事。
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是出事,我也不活啦。
啧。
容霁眯眼,指腹轻轻抚摸着阿秋的唇,低声道:你忘了洞房那日,我做了什么?他让她喝了他的血。
同生共死,不必再担心谁被丢下。
阿秋扬唇笑了起来。
她在御书房逗留片刻,又在容霁腿上好一顿儿撒娇,才牵着容炤的手,转身走出御书房。
容炤握紧母亲的手,等到渐行渐远,才忽然唤道:娘亲。
嗯?娘亲之前思考的样子,有点儿不像娘亲了。
容炤仰头看着她。
感觉很严肃,很认真,像爹爹。
年纪还小的容炤不懂,为什么向来在爹爹跟前可爱又娇憨的娘亲,忽然会这样?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