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青柠顿了顿才开口:什么时候会头疼?白津寒坐姿笔直, 淡淡出声:我做过一个脑部手术, 有一段时间的失忆……谈青柠听着他的陈述,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笔。
用力回忆的时候,头就会疼。
白津寒停顿两秒, 我昨晚几乎没睡, 早上醒来头也疼。
女生白皙的手指拿着笔,笔尖在纸上轻点。
休息不好当然容易头疼。
你动过手术的人, 要注意休息。
她的呼吸重了几分, 声音轻缓:至于回忆,我觉得不用强求想起来啊。
人的脑容量有限,每个人都会失忆, 就像很少有人会记得一周前自己穿了什么衣服。
世界上的每个人每天都在失忆着,无关紧要的小事没有被记得的必要。
谈青柠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不用勉强自己记起来。
说不定什么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白津寒的目光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可是我觉得很重要。
他们在一起的回忆, 怎么就是无关紧要的事了?谈青柠一时无话, 目光怔忪着和他对视。
突然旁边的阴影一重,大一的学妹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了。
谈青柠侧眸看了眼, 轻声说:那你可能要找专业的脑科医生咨询了, 我们这里只能解答一些日常健康问题。
白津寒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察觉到旁边的学妹还在好奇地盯着白津寒, 青柠开口: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有,测血压。
白津寒打断她的话,伸出自己的右臂。
谈青柠只好点点头,身体前倾给他绑袖带。
白津寒抬眼, 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的眼神专注,黑长的睫毛垂着,眼睑下一排密密的阴影,头发被绑成一个团固定在脑后,白大褂扣子一丝不苟,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白津寒的目光在她空荡荡的脖颈上停留片刻,又移到她给自己动作的手腕。
你的手表呢?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谈青柠能听见。
放在家里了。
她轻声回。
青柠坐回位置,戴上听诊器给白津寒测量。
旁边的学妹好奇地凑过来围观,突然惊呼一声:160,100!怎么这么高!你有高血压吗?她双目睁圆,震惊地看着白津寒。
看不出来啊,这么年轻的大帅哥,居然有高血压!谈青柠被学妹夸张的音调逗笑,将听诊器拿下。
对面的白津寒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无奈地看向白津寒:生气的时候不能测血压。
这人还是这样,喜欢不动声色地闹脾气。
你想量等情绪平静了再来吧。
白津寒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径直走开了。
学妹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边看边向做记录的谈青柠播报。
帅哥回自己车里了。
哇奔驰!谈青柠笔尖一顿,在纸上晕开一个圆点。
换车了?因为自己说他的车太高调?学姐,你怎么知道那个帅哥刚刚生气了?学妹发挥了求知精神,好奇地问。
恕她眼拙,除了帅!和高冷!外,没看出什么别的表情和情绪。
因为自己没有戴他送的那块表。
谈青柠当然不会实话实说,简单说了句自己认识便打发了。
得知两人认识,学妹显然更加好奇了。
但是见谈青柠并不愿多谈的样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了。
上午的义诊结束,学妹叫谈青柠一起吃饭。
青柠应了一声,转头向白津寒的车那头看了眼。
啊,那个帅哥好像一直没有出来。
学姐你要找他吃饭吗?小学妹热情地问。
青柠摇摇头:不用了,我们走吧。
刚走了几步,她看了眼时间,又停下了脚步。
你们先去吧。
都12点了,也不知道白津寒还待在车里干什么。
谈青柠静静走到车前。
车窗开着,白津寒坐在驾驶座睡觉。
这辆车的车内空间没那么大,他身高腿长的,一下就显得空间局促起来,尤其是与昨天那辆相比。
他大概昨晚真的没睡好,以前他从来不肯在车里睡觉的。
谈青柠默默等了一会儿,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里的人瞬间惊醒。
看到车外的她,白津寒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看了眼腕表,推车下来。
该吃午饭了。
谈青柠看着从另一边绕过来的白津寒,出声提醒他,头疼就作息规律一点,不要黑白颠倒。
你是以什么身份?医生还是朋友?白津寒低眸睨她。
她已经换了常服,医生的架子却挺足。
谈青柠抿了抿唇:都是啊。
白津寒的唇角一僵,又不说话了。
谈青柠一边带路一边问: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这地方比较偏僻,除了餐饮界三巨头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和黄焖鸡米饭外,几乎就没什么吃的了。
那个。
白津寒随意一指。
是沙县小吃。
你不是不想吃面了吗?他的声音淡淡。
谈青柠一愣,想起自己曾经发的朋友圈。
没关系的,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故作轻松地说。
那半个多月,自己确实因为寄生虫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早就没关系了。
学医要有一颗大心脏,不然好多东西都没办法吃了。
什么果酱干酪菜花金针菇蛋花汤,全部都被老师无情地摧毁过。
谈青柠的本意是让白津寒放自在一点,没想到他听了,反而加快了脚步。
谈青柠慢了两步,到店里的时候正好听到店老板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刷卡机坏了。
现在人都用支付宝微信嘞,你扫一下就行。
白津寒没有说话,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我请你啊,吃什么?谈青柠连忙走过去,抬头看向菜单。
蛋炒饭好不好?还是你想吃点别的?看了一圈,好像就这个比较符合白津寒的口味。
白津寒温热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嗯了一声。
那两份蛋炒饭,我扫微信。
谈青柠扫码付了钱,同白津寒一起找地方坐下。
她抽出抽纸,将两人的桌面又擦了一遍,又用水将筷子烫了一遍。
一套动作下来,行如流水,和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
白津寒默默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酸酸涨涨。
她对自己的喜好还是了如指掌,可是自己却不了解她了。
就连好不容易从朋友圈看来的信息,也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过时虚假。
有种挫败和无力感。
店里的人不多,两人的炒饭很快就好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白津寒问。
大概4点的样子吧。
谈青柠想了想,然后收拾一下场地就可以走了。
白津寒点点头,没有再问。
下午的时间,白津寒依旧在车内没有出来。
谈青柠曽试探地问他要不要先走,得到的却是倔强且漫长的沉默。
白津寒的脾气依旧和以前一样犟,他不想做的事根本就没人说服得了他。
谈青柠只好随他去了。
下午和上午的事情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健康讲座。
等全部结束,收拾好场地,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
T大医学院的学生们脱下白大褂,皆准备打道回府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开了过来,在几人身边停下。
谈青柠知道白津寒的坚持,也就没有推脱,和同学打了招呼,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拎着背包坐进了副驾驶。
我换了车了。
白津寒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率先开口。
谈青柠只好嗯了一声,你哪来的车?租的。
谈青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行叭,你有钱。
因为谈青柠急着回学校学习,两人并没有去白津寒原本计划的江南菜餐厅,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饭店解决了晚饭。
吃好饭,白津寒开车送她到寝室楼下。
谈青柠说了声谢谢就要下车,车门毫无意外地又落了锁。
白津寒转头看向谈青柠,眼睛里隐隐映出两朵昏黄的灯影。
柠柠,我有句话想问你。
从合湖社区回来到吃饭,这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行色匆匆。
她对自己的态度亲切温和,像医生对患者一样。
可是白津寒并不需要一个医生。
什么?谈青柠扎了一天的丸子头微乱,有几缕垂在了脸侧,显得脸更加小了。
白津寒的眼睛里灯影摇晃,如一戳即破的泡沫,喉头动了动,声音微哑着张口——You are over me?(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