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眸光深深地注视着她, 声音有些哑,但看她的神色格外认真,我想请你一起帮我们工作室制作广告宣传。
我?温意疑惑, 可我只会画画, 好像跟你们的工作关系不大。
陆辞点头, 说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你的画,摄影和绘画本质上是殊途同归的, 同样都是把三维的空间变成二维的平面作品。
温意专注的看着他, 听他继续说。
在《故国梦重归》和《子夜》中, 作者在照片中加入插画,手绘图像作为中间媒介模糊了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线, 构造出另一个世界, 同时也给每张照片赋予了新的活力。
温意抿了抿唇,我也在网上有看过一些风趣的摄影插画图,可是我没尝试过这样的创作形式。
我也没试过,所以......陆辞顿了顿, 眼角染上点笑意,双眸凝视着她, 补充完整:你愿意和我一起完成吗?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温意的睫毛颤了颤,他这样看着她,她怎么拒绝得了。
犹豫了一下,温意抬眼,轻声道:我怕拖你后腿。
这跟在白纸上作画不同,她可以随意发挥, 陆辞拍摄的照片本身就是一幅无可挑剔的作品,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做改进, 她目前还没有这个信心可以帮他一起完成。
画好了是锦上添花,画不好那就是画蛇添足了。
温意。
陆辞突然唤她的名字。
气氛安静,她听见他说:我相信你。
他的声音如切碎玉缓缓至耳畔,别样的温柔,宛若初春的溪涧缓缓淌过敲打着她的心弦,让她无端的觉得安心。
所有拒绝的说辞都在这一刻卡在了喉间,他说相信她,只要这一句话,其他都不重要了。
温意捏了捏指尖,重新对上他的目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语气很坚定,我会好好完成的。
不就画画嘛,她从小画到大,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张白纸她能画,一张照片她也可以。
陆辞眼眸明亮,谢......他还想说什么,温意及时截断他的话,你先别谢,画不画得好还两说,我也不是那么的有把握......她声音渐弱,明显的底气不足。
陆辞弯了弯唇,眼中缀着的笑别有深意,你不用妄自菲薄,你之前那张赛车手的画不就画得很好看。
什么赛车手和画家,明明就八杆子打不到一堆,正好借这个机会,他会让网友知道这甜美娇软的画家到底和谁更相配。
温意哪儿知道他这些小心思,现在接了个烫手山芋的单,已经头疼到不行了,看来只有回去熬夜恶补了。
她勉强笑了下,那也没什么,就是照着现场画的,是那个男生长得好看。
陆辞眼神一凛,嘴角的笑淡了许多,你觉得他好看才画得他么?温意全然未觉他字里行间暗含的危险气息,很实诚的点了下头,他当时是第一名,真的很厉害。
陆辞磨了下后槽牙,他也拿过很多第一名,怎么没见温意画过他。
压着内心的情绪,他淡声说:飙车是很危险的。
温意认同的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所以更应该记录啊,说不定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高光时刻了。
陆辞一怔,旋即低笑出声。
刚才的那点醋意顿时烟消云散,他还以为温意是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谁会想到是这个原因。
温意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这话很好笑么?敲定了宣传册的事,陆辞发了一些要进行二次创作处理的照片给她。
温意回到家,在网上找了很多有关绘画和摄影相结合的知识点和别人的成品图。
这两者都是属于视觉艺术,都是通过点、线、形等要素串联在一起呈现给大众的。
在最初照相机还没出现之前,人们的记录形式只能是画笔,如今的照片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绘画,两者的共通之处还是有很多。
温意握着笔认真的记着重点内容,卧室的灯也一直持续到深夜。
这几天她把这方面类型的照片看了个遍。
她也发现了难点,除了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之外,更难的是要将画和实景的对齐,还有怎样处理好透视的关系,这真是她职业生涯中经历过最难的瓶颈期。
温意先是把照片临摹到画纸上,再进行其他的添加修改,但几次下来,地上散落了的已经捏成一团的纸到处都是,后来她把照片导入平时画画的软件再改,这样一来顺畅了很多。
她也有借鉴一些网上的创意,但陆辞的拍摄风格不适宜太诙谐的处理方式,会显得很突兀,她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改走叙事风格。
她要做的就把他相机下每一张的照片所要传达的信息和故事描绘得更加完整。
期间陆辞一日三餐不落的给她送过来,美名其曰关心合作伙伴。
一开始温意还推辞,到后面她完全投入到创作中,她也分不出心来跟他客套,要不是陆辞提醒的话她可能就是下午三四点吃午饭,晚上十一点吃晚饭的状态。
陆辞也有跟她提过一些建议的,就这点来说,温意觉得他们还是很默契的,他们的想法和思路总是不谋而合,这种感觉很奇妙。
两个人好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或者提一点思路,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温意想,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一开始她确实是因为陆辞才会答应画这种画的,可是越到后面越像陆辞所说的,这种新的创作形式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她在这样的探索过程中找到了其中的乐趣。
陆辞的摄影以自然风景为主,而她擅长的是人物插画,正好可以取长补短,交相融合。
绘画和摄影,看似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结合在一起营造出的是一个抽象的现实世界,亦真亦幻。
温意看着屏幕上最后一幅修改好的画,那是一张北极的星空图,紫蓝叠加着绿光渲染出整个如梦幻泡影的夜空,她结合了小王子的故事。
就着照片上的绿光在空中简绘了一个小男生的身影,金发绿衣,淡黄色的围巾迎风摇曳,在他的目光上方是他守护的玫瑰。
在所有修改的照片中,她最喜欢这一张,书里写到小王子对玫瑰们说:你们很美,但她只要一朵花就胜过你们全部。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温意垂眸看得出神。
要有多幸运才能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玫瑰啊。
门铃响起,她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起身去开门。
大半个月的时间,江城进入了深秋,她也完成了最后一版的修改,和陆辞约定了是今天交稿。
门外,陆辞穿了一身浅灰色毛衣,头肩比优越,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温意顿了顿,心中骇然,这回别又是榛子仁蛋糕吧。
这不纯属索她狗命么。
陆辞薄唇微微勾起点弧度,眼底一片柔和,这段时间幸苦你了,我给你买了蛋糕。
温意配合地笑笑,谢谢。
她侧了点身让开一条路,外面冷,你进来坐会儿,我去拿一下画稿。
好。
陆辞走进屋里,顺手把门关上,他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等温意。
温意家的装修是很多小女生喜欢的奶油轻法式风格,原木色的地板,大面积奶白色的墙面,客厅和阳台做成拱门设计,杏色的沙发、磨砂质地的吊灯,是会让人觉得温馨祥和的布置。
空气里弥漫着属于她身上的香味,很淡,像根轻飘飘的羽毛一样,刮蹭着他心上的某根弦。
陆辞无聊的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布局,他的目光悠悠落在画室方向。
从那半掩着的门里看去,墙上有一幅裱起来的水彩画,但他的视野只能看见那画上四分之一的拱桥和湖面,这场景很像他们学校的人工湖。
很快温意就从隔壁的卧室出来了,她顺着陆辞的目光看过去,心跳乍然乱了一拍,她慌乱的拉上了画室的门,阻隔掉他的视线。
温意定了定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朝他走过去,把手里的iPad递给他,你之前提过的地方我都改了一遍,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陆辞低眸,指尖划过屏幕,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旧巷,她加入了撑伞走过的旗袍女人,婉约动人,在新西兰的纳尔逊湖,她将湛蓝的湖水化作了少女的衣裙,明媚可爱。
温意的每一处落笔都像是预知了他的心思一般,将他镜头下想表达的故事以更加细腻的方式表达出来,一眼就让人通俗易懂。
翻到最后一张是在挪威拍摄的星空,他目光微怔。
北极上空,给人的感觉是神秘又野性的,斑斓的光华自带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最初陆辞也想了很久,最后给的建议是加入堕天使的题材,将这样的感觉放大。
温意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嗅到一点不对劲的感觉,她立刻解释说:这个我本来是打算画六翼天使的,只是在下笔那一刻,我忽然有了B612星球的灵感,就自作主张改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再画一幅。
陆辞看着星空中那朵缀着星光的玫瑰花,他唇角弯了弯,历遍千山万水,见识过人间百态,他最想要的,只是这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不用改,我喜欢这个故事。
陆辞说。
堕天使的故事会吸引眼球,但他总觉得有点差强人意,温意加入了这个元素,让原本广袤无垠的星空也被赋予了更加纯粹的意义,爱情与责任,这是大多数人穷极一生都探索的。
温意也笑,这可真是我接过所有单子里难度系数最大的。
陆辞把iPad放在桌上,专心和她说话,我说的没错,你的画很好,完全超出我的预期了。
他目光看向茶几上的蛋糕,现在可以切个蛋糕庆祝一下了,纪念我们的第一次合作。
温意脸上笑意一僵,目光幽幽地看向那个包装极其漂亮的蛋糕盒,如临大敌般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