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气呼呼地下楼, 越想越气,步伐也越来越快,她家就在三楼, 没几层便下到最底下, 没意识间已经推开了楼道门。
周敬屿就站在那里, 指间夹着烟, 听见动静,上前一步,低声问,怎么了,还是吵架了?周敬屿——姜梨看清夜色中他的脸,再忍不住, 直接上前, 抱了上去。
她还是很气,用力埋进他怀里。
怎么了这是。
他鲜少见到她这样主动,微微挑眉。
就抱抱我。
姜梨摇了摇头,不想说,将头埋在他胸膛中。
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美好。
他的存在告诉她,她也曾经有过绮丽的, 流光溢彩的梦想。
她也可以拥有令人期待的, 闪闪发光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而不是受困于现实那点东西。
周敬屿也没再多问, 将指间的烟掐灭,双手环住她的腰, 将她再一次带进怀里。
他真的很高。
姜梨在他怀里才发觉, 他低下头时下巴才能贴着她的额头。
周敬屿。
抱了一会儿, 姜梨轻轻地问。
嗯?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 他俯身,嘴唇轻吻她的额头,如沁凉温柔的露水掠过,果然是刚刚好的距离,只要你想,就一定会。
姜梨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
良久,姜梨才在他的怀里一点点缓和过来,那股对父母的愤怒烦躁和无力也压了下去,情绪渐渐变得柔和。
你今天晚上有事儿吗?姜梨平复呼吸,抬头问。
没有。
那我们出去玩吧,姜梨眼睛里突然有了光,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了。
自由职业者是最忙的,她又想极力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两个月来大量工作,最多最多就是陪安悦吃一顿饭而已。
好,想去哪儿玩。
周敬屿问。
姜梨一时也想不出来,现在疫情,很多地方都不开业,而且这么晚了又是工作日,好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边走边想。
姜梨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嗯。
周敬屿低下头,再度牵过她身侧那只手,扣在掌心,往外走去。
怎么了?没什么,就是挺不适应的。
姜梨在他的手中稍稍舒展了一下手指,又十指相扣,扣紧。
其实我也是,周敬屿坦诚地道,但还是想牵着你。
姜梨嘴角又绷不住地笑了,不让他看见,悄悄侧过脸去,哦。
这么想想,也是啊。
谁会喜欢一直牵着手呢,走起来路来那么不方便不自在。
她过去和陈良森就很少牵手,一起走就可以了,也只有在大学时期朋友面前,会偶尔牵手。
只是因为喜欢,想要靠近,亲昵,时刻感受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才会如此吧。
姜梨这么想着,嘴角再度忍不住地上扬。
那些面对父母的不快都消散了,她不去想了,因为想也无用。
心里像有一朵花在悄然绽放。
**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电影,车子停在小区另外一个入口,姜梨边往外走,边看着app上的正在热映,轻叹了一口气,ktv停业了,说是疫情期间不让聚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这就是大城市的问题,姜梨永远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
不着急,你挑着,我去那边给你买瓶水。
周敬屿下颌点了点便利店方向。
好。
姜梨站在路边,低头认真看各类App。
这应该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约会,如果看电影她暗暗希望是非常精彩的,唱歌也不是不可以,或者去逛街?可是逛哪里呢。
要不去吃饭?也不知道他吃没吃过饭。
姜梨正胡思乱想,听见脚步声又近了,喝什么,水还是饮料。
水就可以了。
姜梨也没看他,顺手去接,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拿好。
周敬屿握着她的手,轻轻弯折了一下她的手臂。
什,什么东西啊。
姜梨意识到重量完全不对,转头看去。
视线落下,呼吸忽然就乱了。
心跳也跟着怦怦怦,怦怦砰作响。
这,这是给我的吗?!姜梨不可思议地问,脸上却像被一道光笼罩。
不然呢。
周敬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淡笑,喜欢吗?喜欢,当然喜欢!姜梨还有些愣愣的,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完完全全都没有想到。
她手里接过的根本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玫瑰。
和寻常她所见到的那种红玫瑰、黄玫瑰不同,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玫瑰呈现一种非常高级素净的烟粉色,又带有一点软软的温柔。
花型也不同,边缘略带方型的棱角,花瓣很干净,还带有丝绸的质感。
包在一大束卡其色卡纸中。
美好得像一场梦。
曼塔玫瑰,花语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周敬屿将上面的卡片打开,念给她听,声音清冷。
原是想给你买点别的花,但挑来挑去还是玫瑰最好。
挺特别的,你应该喜欢。
我特别喜欢。
姜梨抱紧了花束,也看着那张卡片。
那就好。
周敬屿也从来没给过别人惊喜,也不擅长惊喜。
所以你刚才去买水是……姜梨缓了过来,嗅着玫瑰上的清新馥郁的香,询问道。
她并不渴,还有点奇怪周敬屿为什么突然去买水。
本来以为你下楼时应该能送到,没想到晚了几分,只能这样了。
周敬屿解释。
姜梨没有说话,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那股馥郁的花香愈发蔓延。
梨梨?周敬屿见她神色又有些黯然。
没什么,就是……姜梨更抱紧了花,鼻子忽的有些发酸,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从来没有。
陈良森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觉得那就是浪费钱;李德送过,但可能年纪大了比较腼腆,就订一周一周的鲜花。
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真的捧一大束鲜花,还故意弄成惊喜,送给她。
你要是喜欢,可以天天给你送。
周敬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疼了。
不要,姜梨道,就这样就很好,不要天天,凡事不宜太满,否则会变得太快。
周敬屿不知道她这样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伸手将她抱住,不会变得很快。
那本书我看了——《贪婪的多巴胺》,当一两年后多巴胺不再分泌,但真爱的恋人一定会转变成陪伴之爱。
你的体内和我的体会分泌出一种当下分子,让我们只想和彼此在一起。
稳定,甜蜜与安宁,分开就会让我们焦虑。
姜梨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去看,更没想到会这样记住去分析。
不过,她对那个陪伴之爱是不怎么信的。
所以,别担心,周敬屿抱紧了她和花,淡道:大脑会帮我们铺平这个道路,享受就好。
*那一天,两人在外面逛了很久,姜梨最终也没有想好到底去哪里,最后也不管了,车子开到哪里就是哪里。
有时他们还会将车停在路边,下去走走,像其他路上的小情侣一样,来来回回压着马路。
那一刻,姜梨才深刻体会为什么小情侣那么爱压马路,牵着手走走停停,看看路上的风景,感受初夏的微风,漫无边际地聊一些话题。
再或者穿过繁华喧嚣的路口,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森林,人海茫茫,而他们,却可以那样温暖地拥有着彼此。
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姜梨想不出有什么比它更好。
直到晚上十二点,姜梨才不得不回去,她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今天已经耽搁了一天,实在没有办法再耗下去了。
周敬屿将车开进她租住地方所在的小区,送她到单元楼下。
那……我走了?姜梨还是紧紧抱着那一大束花,累是真的,小腿都跟着发酸,但不舍,也是真的。
走吧。
周敬屿双手抄着兜,看了看时间,真的太晚了。
真的不送我上去吗?姜梨抱着花看回头了看楼道,感应灯没有亮,有些黑,她又转过头来,眼巴巴望着他。
我怕我送你上去,会忍不住想要留下。
周敬屿道。
那就留下。
姜梨低头抚摸着花瓣,故意没有去看他的眼睛。
她拉过他的手,这一天的磨合,也已经比较自然了,但黑暗仿佛能无限放大人的触感与神经。
他的手掌宽大,略有些粗糙,掌心处有茧子,手指很长,很瘦,也很有力。
周敬屿不置可否,跟着她上了电梯。
电梯外面一层木板没有拆,显得有些破旧,上面贴有广告单页,还有各种小广告、红色的电话号码,电子屏正在闪烁着一个关于美食的短视频。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周敬屿忽的扣过她的手,将她抵在了木板边,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颌。
姜梨也有所预感,仰头,唇齿相贴。
怀里玫瑰的花香幽幽袭来,愈发浓烈。
这里是高层,姜梨住在十五层,电梯慢,缓缓地上升。
姜梨却感觉自己升得飞快,脚下失重。
她的手指攥紧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衣,估计已经抓皱了。
周敬屿堵着她的唇,吮着那点清甜恬淡的味道。
真要我留下?我舍不得你。
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姜梨就很诚实,一点也不矫情。
周敬屿抹了抹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下巴抵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声音暗哑得有些灼人,那还要不要工作了。
半刻,姜梨嘟着唇,好吧。
她相信他就算留下,第一天也不会做什么,但她可能真的无心工作了。
翻译这种工作,一定是要安静,无人打扰,将心真的沉下去。
电梯早已经到了,一直停在十五楼。
周敬屿将电梯门按开,帮她捧着花,送她到家门口。
姜梨不情不愿拿了钥匙开门,那我走了。
对了,明后天我找个时间请安悦吃饭吧,你一起来。
今天太着急了,她和周敬屿在一起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安悦。
行,你订,我都有空,周敬屿声音还有些暗哑,想了想,过两天也和薛豪吃个饭,还有我店里那几个。
他飞机还没走呐?周敬屿被逗乐了,暴雨,谁知道几天,走了就等他回来,先请我店里那几个。
好,那我真的走啦。
门已经打开了,姜梨回头,接过花时,又叫了一声周敬屿。
周敬屿上前一些。
姜梨掂脚,够不到,只能吻了他下巴一下。
明天见。
周敬屿拉住她,唇对唇一个轻吻,随后落在她额头,明天忙完就来找你。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