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7:25:56

自黑暗的幽冥中缓缓苏醒,身上的伤使她吃力地撑开眼皮,细看目前所处的位置。

这里是哪里?她是怎么来的?为何会全然无印象?干燥的喉头令她发不出声,只能困惑地转动疲累的眼珠子。

你醒了?男性的低沉嗓音响起。

她疑惑且困难地转头看,惊见聂宇就坐在床边,似乎等待她清醒已等了好久、好久。

他的模样看起来好糟,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发丝有些凌乱,边幅不修的他看起来不似以往般难以接近,也不像之前仿佛浑身笼罩在一股正气之下,使她的靠近像是亵渎了他的正直。

她喜欢目前的他,比先前的他要更喜欢。

渴吗?我想你一定饿了,我让小二去准备清粥。

不待她回答,他便开门向小二哥吩咐,再进门倒了杯温水,轻柔地扶起她,喂她喝下。

他的温柔教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只能愣愣地由著他喂她喝水,怎地她一觉醒来,世界好像就产生极大的变化,他对她好得……令她快浑身起鸡皮疙瘩。

经过清水润泽的喉咙终于舒爽不已,她轻抓住他的手急问:小琉衣呢?是了,她差点就忘了小琉衣的存在,小琉衣理当会陪在她身边,怎会醒来不见人影,不会是出了事吧?你放心,她没事,正睡著。

他指了指房中另一张小榻,小琉衣正睡在上头。

见小琉衣没事,她放心地吐了口气,想到都是聂宇在帮她照顾小琉衣,她打从心底感激他所做的一切。

谢谢你。

她也开口说出她的感谢。

谢我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相反的,我要跟你说声抱歉,是我害你受了伤。

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他不断地责怪自己没能尽到保护她的责任,居然让万剑门的人伤了她,他不该带她住入万剑门,他不该对万剑门的人存有如此大的信心,深信他们不会伤了她,瞧他犯了多愚蠢的过错,差点她就被他给害死了,如果她就这么死去,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晓得他们会动手。

怕他更难过,她才没说出大开杀戒的字眼来,她是不意外万剑门的人会对付她,最教她意外的是他们连小孩儿都不放过,小琉衣这么小的小孩,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为何他们要赶尽杀绝?不!是我的错。

聂宇摇首,不容许自己逃避责任。

见他如此坚决,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不是他错之类的话了。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遭遇到相同的危险。

今后,他会更加仔细地保护她们俩,不使她们俩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嗯!她淡笑,心口暖呼呼地接受他的保护。

可是因为我们,你和万门主、万姑娘之间产生了口角,对你而言,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她清楚地看见他护著她的行动彻底伤了万凝霜的心,倘若她是万凝霜,恐怕也容不得抢走自己男人的女人存在,而今,万凝霜铁定是恨她入骨,可她不在乎,但他呢?是否会在乎?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说过你我是童年旧识,我救你是应当的。

聂宇压根儿不在乎万凝霜如何看待这件事,毕竟他不曾用心去经营这段感情。

除去童年旧识之外呢?明知不该问,她仍旧是间出口了,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心底是否已有了她存在的小小空间。

聂宇静静地看著她一言不发。

说啊,为何不告诉我?他可以说出让她死心的答案;也可以说出令她欢喜的答案,只要他说出口,她就会谨记在心,但为何他不肯开口?为何不直接对她说个清楚明白,为何还要让她抱持著奢望的心继续等待?他是存心折磨她吗?!我去看小二怎么还没将清粥送上。

他清了清喉咙,没敢看向她的眼,懦弱地起身走出门外。

要他怎么说?说他对她是动了心,动了情?要他承认一件明知不该犯的事,他该如何启口?也是头一回动了心,他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说明,况且他和她之间,早已是不可能了,何必徒惹一笔相思情。

别走!聂大哥,你别躲著我。

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她马上翻起身,执意非得到答案不可。

一个翻身,像是牵动千百个伤口般疼痛,使她再也忍不住惨白著脸痛呼出声,冷汗是一颗接一颗滑下额际,她气喘吁吁地趴倒在床上,苍白的娇颜则是不服输地看著他。

你伤得很重,别乱动。

听见她痛苦的呼声,他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连忙奔至她身边。

告诉我!除了是童年旧识之谊外,你对我可还有其他情感存在?她反握住他的手问。

在清澄的眼眸注视下,他无所遁形,狼狈地想再避开她,却怕会牵动她身上的伤口,而不敢妄动。

你说啊!你曾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能见死不救。

久久,终于让他找著好借口。

是呵!我曾是你的未婚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她失望地松开他的手,平躺在床上,任由身体上的痛楚啃蚀她的神经,也不愿让心上的伤口鞭笞她的灵魂。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小二哥好了没。

伤了她,他的心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他不愿再见她那张令人心怜的小脸,是以他再次想逃避开来。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会死缠著人不放的人,我不会让你难做人的。

深吸一口气,她故作坚强道。

他拚命逃开的模样深深地伤著了她,她不是厉鬼呵!不会到死也不肯放手,他不用怕她的,不用怕!我没有那个意思。

聂宇以手抹了把脸,静立原处,没转身看她道。

但他却不知,他的眼眸已痛苦地透露一切,他伤了他最不愿伤害的人,在得知她受伤的同时,他的心也跟著受伤了。

有或没有,都已不重要了。

她累了,不想再争什么,沉重的眼皮轻轻合上,独自饮下所有苦痛。

我……聂宇双手成拳,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当口,却又遭他硬是吞下。

他的挣扎没人瞧见,一如他悄悄的倾心,也没被她发现。

唉!正直如他,向来仲裁江湖事,再怎么样,也该知道不该对她动心,他们已分属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况且他订亲在即,为何还是对她动了心?究竟她有哪一点吸引著他?让他无所察觉就这么陷下去。

若认真评比,万凝霜不会比她差是真的,可是他现在一想到万凝霜,就会不自觉地揪柠眉峰,不该这样的,万凝霜可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他怎能对她心生厌恶?他该当要学著习惯她,甚至是喜欢她才是。

乱了!一切都乱了!假如宫朝阳没有出现,今日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但,若她没出现,他又怎能知道心痛的滋味?又如何得知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尤其那人是他所不能喜欢的人。

对她,他是不能不放手,却又放不开手,还能牵她的手多久?他已经不敢去想这个答案了。

不该有交集,却偏偏有交集,正是聂宇目前最佳的写照。

他是不可能避得开宫朝阳,因为她的重伤,他得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再则,她身上的伤口也需要换药。

换药这点对他而言是最难的,他不可能将此重责大任托付给年纪尚小的小琉衣,一来她年纪太小,怕她没办法好好帮宫朝阳换药;二来是怕她见著伤口会吓到,自宫朝阳受伤后,她已连日噩梦,他不想小小的她心理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

偏偏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女人来帮忙,所以也只有咬著牙自己来了。

有事吗?正当他手上拿著大夫给的药膏,犹豫地走来走去时,宫朝阳开口问。

小琉衣顺著小姑姑的语气,跟著看向脸色已呈一片潮红的他。

我……咳!已经很多天了,你肩上及腿上的伤必须要换药。

话一说完,他的脸就胀得更红了。

闻言,宫朝阳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使得原本惨白的脸上增添一抹娇色,好不娇美动人。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他们之间没半点关系,怎能由他动手为她换药,且她肩部及腿上的伤是那样私密,她是大胆地跑上门找他,可还没胆子大到可以让他瞧见她的肌肤。

咳!我知道你脚上的伤口可以自行换药,但你的肩……你不大方便,我并没其他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她会不会认为他是登徒子,存心占她便宜?他赶忙澄清。

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我是想,那个地方不太方便麻烦你。

还有,难道你不怕如果你的未婚妻知情会误会生气吗?或许他没考虑太多,但她不能不多考虑。

你的伤是他们所引起的,她没生气误会的立场。

他的口气转硬了,原有的红潮立即消退,可见他对此事所爆发的怒气尚未消。

可……她仍觉不妥。

我会蒙上眼睛,你别担心。

他极君子地拿出布条。

那……就麻烦你了。

如果她再忸忸怩怩似乎显得太小家子气,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不会麻烦。

小琉衣,我想请你在一旁协助我可好?他转身问著小女孩。

好的。

小琉衣得知自己能帮得上忙,高兴地用力点头。

谢谢你。

谢过小琉衣后,他立刻以白布条将双眼蒙上。

不客气。

小琉衣笑嘻嘻地走在他身边牵引著他来到小姑姑床边。

明知他已看不见她,她还是觉得尴尬而低垂著首。

聂宇由小琉衣的牵引探出手,在碰触到她的衣襟时,马上缩回。

小琉衣,麻烦你为你的小姑姑解下衣裳。

他命著小琉衣,没敢亲自动手,那场面会太暧昧也会引发他无限的想像力。

好。

小琉衣格格笑著,然后为小姑姑褪下外衣。

听见小琉衣的笑声,宫朝阳翻翻白眼,实在不晓得不懂事的小琉衣在笑什么,她以眼神问小琉衣,小琉衣则是以耸肩表示,她也不晓得自己在笑什么,总之她就是觉得眼前的情景好玩得很。

聂叔叔,好了。

解好小姑姑的衣裳,她又牵引著聂字的手来到小姑姑的伤处。

好了,小琉衣,你先退开,聂叔叔可以自己来了。

怕小琉衣会见著伤口,他连忙命地退下。

小琉衣不依,仍坐在床边。

小琉衣,你乖,小姑姑没事的,只是换个药,你先坐在一边等,好吗?明白聂宇的用心,宫朝阳朝房间的另一边颔首,示意小琉衣退到那边去。

可是……小琉衣还是觉得留下比较好玩。

你乖。

好吧!不想惹得小姑姑不快,小琉衣唯有乖乖听话,退到一旁去。

小琉衣一走,聂宇开始轻柔地解开里在宫朝阳肩上的布条,一圈一圈的解著,其间不免会碰触到她柔嫩光滑的肌肤,只见聂宇不住地向她道歉,一张脸像是快要被烈火给烧透了。

本来也觉得不好意思的宫朝阳见他比她还要害羞,忍不住扬起嘴角,尽管十分明了他俩是不会有可能的,可她的心仍是忍不住会受到他的牵引。

对不起!他碰到了什么?!他尴尬地僵住动作,手停留在半空中。

他好像碰到了浑圆、柔软……天!他……居然碰到了她的……他是怎么回事?!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他连番斥责自己的鲁莽,也气自己手拙,竟然不小心碰到了她,唐突啊!他没去想,正因为他的双眼以布条蒙起,会碰到她也不是有心的,只是不断地责怪自己。

没关系。

我……她不介意的话反而让他更不自在了,这下不知该从何下手,想再继续帮她,偏又怕会碰到不该碰的,著实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宫朝阳主动牵起他的手,来到正确的地方。

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应当是我不是你。

她轻柔地道,心中不免感慨他已不属于她,否则她一定会很幸福。

聂宇扯动嘴角一笑,在解除完她肩上包扎用的布条后,以湿布为她轻拭伤口,再挖出药膏为她敷药。

清凉的药膏抹在红热的伤口上让她舒服不已,她轻喟出声。

怎么了?很痛吗?手蓦然僵停住。

该死!他的手劲怎么就不会小点。

不是!我不痛。

她怎么好意思告诉他,她是觉得舒服呢?真的?你没骗我?可惜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不然就可以得知她是否为了让他安心而说谎。

我没骗你,你可以继续为我上药。

那……我要再为你上药了。

他迟疑了一下,听不出她话中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又挖出药膏来为她上药。

柔软的肌肤使得粗糙的大掌渐渐发热,那火苗调皮地在他身上四处乱窜,他终究不是柳下惠再世,无法坐怀不乱,更何况她那身雪白的肌肤他已见过,更是加深他无限的想像,也减缓了他手下的动作。

他忘了此刻正在帮她上药,他心猿意马得有如登徒子般,感受柔嫩肌肤所传达过来的触感,鼻间所闻尽是芳馨美好的女人香,他动情地慢慢凑上前,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唇。

望著他缓慢的动作,宫朝阳却说不出话来制止他,她忆起了那夜在月光下那深长且缠绵的一吻。

她静心等待,想著,他是否会再次吻她。

薄唇缓缓降下,在与朱唇轻碰触的那一瞬间,马上又抽离。

对不起,我不该再吻你。

他慌忙地向她道歉,她是个好女孩,值得好好珍惜,可是他并不是那个可以珍惜它的人,既然如此,他怎能再吻她?!他太卑劣了!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不要跟我道歉。

她失望地望著已然远离的薄唇,他不肯吻她,是想起了自己的身分,还是想起了万凝霜?大抵是万凝霜吧!他铁定不想辜负万凝霜一片冰心,才会如此。

如果可以,她想吻他。

可以吗?他会不会被她惊世骇俗的举动所吓著?在思考的同时,她已经行动,雪白的藕臂圈住他的颈项,也将他的头颅整个压下,炙热夹带著甜美滋味的樱唇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唇。

聂宇一怔,想挣脱开来,却又怕会不小心扯动她的伤口,只能任由她采取主动。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要脸,但我就是想吻你……朱唇抵著薄唇颤抖,晶莹的泪珠悄悄由眼角滚落。

不!你不是。

他不认为她不要脸,他必须承认她的举动让他很高兴,在感受到她的泪珠滑在他的脸畔时,他焦急地想扯下蒙眼的布条看她。

不要!我不要你看我!不要看此刻的我。

她相信现在她的模样定是脆弱无比,她不要他看见这样的她,她要他看见的是快乐的她、刁蛮的她、无礼的她、任性的她,就是不要他看可怜的地。

她不要他的同情!她不要!如果他不能爱她,就不要爱她,没关系的,没关系,她只想要拥有这一刻,哪怕明日他就翻脸不认人,她也不在乎。

朝阳……她对他的爱,他深刻感受到了,他拚命的想回报,却没有办法回报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他都没有办法。

我这么做让你很为难吧!她嗤笑自己的傻气。

你别这样子想。

怕她把事情往不好的方面想去,他柔声安抚著她。

她是头一个与他如此亲密的女子,也是第一个令他动心的对象,他不可能觉得她不要脸或是为难的。

恐怕我不能不这么想……她轻捧著他的脸,修长素细的手指抚过他的五官,像是想将他深刻在心底般。

聂宇没有动作,由著她摸他的五官,随著她的动作,他合上了眼,感受她的温柔芳馨。

再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你,永远不再与你相见了,你可会想我?日子一久,你可还会记得世上有我这么个人?她悲凄地问。

会的!我会记得你,永永远远都不会遗忘。

他急切保证。

怎么会忘?!怎么能忘?!她是他爱的女人啊!谢谢你。

她当他的话是在安慰她,不敢去判断究竟有多少的可信度。

朝阳,你要相信我,不管时间如何流转、人事如何变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听出她的不信任,他反握住她的手保证。

聂大哥,你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一个人。

当他有妻有子后,便会不知不觉的将她遗忘。

她很清楚,届时,他的心中就没有可以容得下她的空间,如果可以,她真想在他的心口上划下一刀,好让他每回见著伤口就会想起她,这样也就可以做到永远都不会将她遗忘的承诺。

你还是不信我?他再次烦躁地想拿开覆眼的布条,可是宫朝阳仍不顺他的心,阻止了他。

别拿下来,我说过,我不想让你瞧见现在的我。

紧紧地拥住他,在他耳边轻喃。

朝阳!他不明白她在坚持什么,他想看她!非常、非常的想看。

再叫我一次。

他唤她的方式一直都很特别,有不耐、有烦躁、有恼怒,她喜欢听,好喜欢听,因为再过几天后,她就再也听不到了。

朝阳。

是听出了她的愁绪,应了她的要求,轻柔地再唤她的名。

我可以叫你宇吗?她轻问。

不待他回答,便直接唤他单名:宇!宇!此刻没有人可以跟她抢聂宇,他是在她怀中,与她共享相同的气息,这种感觉真好,真好,至少她可以幻想他一直是属于她的,并没有要娶别的女人为妻。

聂宇本身没有反对她这么唤他,只是加紧力道,将她揽抱得更紧、更紧,像是怕她会突然在他怀中消失不见。

温暖的樱唇轻轻地覆在他的眉上、鼻上终至唇上,轻柔地细吻著,像是要让唇瓣永远记住他的味道。

聂宇再也忍受不住,紧抓著她,贪婪的薄唇覆上朱唇,狂猛地攫取她的甜美,不要她再这般绝望地吻他。

他要她快乐!他要她笑!不要她珠泪暗垂。

火热的吻因此激烈展开,他们渴求地探索著对方,忘了一切,忘了身处何处,只知道身边有他存在,也只要对方一人。

小姑姑和聂叔叔是在互相疼爱吗?从头看到尾,看得一头雾水的小琉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记得在家里,爹爹、奶奶、爷爷跟姑姑们亲她就是在疼爱她,以此类推,那个聂叔叔也是在疼爱小姑姑了,对吧?这一个问句,让火热交缠的两人迅速分开,及时忆起她的存在。

小琉衣纳闷地看著各自急喘气的两人,仍是无法理解,为何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累、很热的模样,现下天候正好不是吗?她一点都不觉得热呢。